第69章 沐皇恩
四月十日,前往越州辦理沈世祿一案的沈昌珉終于有消息了。
他一到越州,就開始着手查辦沈世祿中飽私囊一案,他下手極狠,再加上沈世祿倒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因此越州各地官員都及其配合,雖然這之中有不少官員與沈世祿有勾結,但沈昌珉手段老辣,該打則打,該放則放,處理得極好,基本沒有什麽反對的聲音。
此後,他将沈世祿的所有罪狀,包括中飽私囊、買官賣官、鄉試舞弊等等幾大條罪狀,以及抄家後的贓物清單上報給了朝廷,懷慶帝收到他的奏折之後,也沒有絲毫手軟,直接賜了沈世祿秋後處斬,其他人,則交由沈昌珉按律自行處置,批墨亦是“若有半分徇私,同罪!”。
越州,越州刺史府的大牢裏。
“沈禦史,這邊請。”越州刺史周弘道領着沈昌珉往陰暗潮濕的大牢裏走。
“多謝周大人。”沈昌珉報以微笑。他一身紅色官袍,雖年僅十六歲,身材卻已然接近七尺,若不是臉龐顯出稚嫩,絲毫看不出他才十六歲。
周弘道也從未小觑過這個年輕的狀元,自聽說此人乃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皇帝親口禦賜的監察禦史,他就知道,此人絕非池中物。果然,在之後沈世祿一案中,他所表現出來的,已遠遠超出了一個年僅十六歲少年郎的心智。因此,周弘道雖比他官高一品,卻還是尊稱他一聲“沈禦史”。
兩人走到一個大牢外,周弘道便道:“沈禦史,就是這裏了,那我先去外面等你了。”說着,轉身出去了。
大牢裏的人聽到動靜,都紛紛來到了欄杆邊,見到是沈昌珉,其中一人高聲喊道:
“沈昌珉,你這只養不熟的狗!我們沈家養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沈家的?!你會遭報應的!”
沈昌珉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穿着囚服的中年男子,正氣急敗壞地瞪着他,他挑眉反問:“養我?”
說着,竟猛地仰起頭哈哈大笑。
安靜的牢裏因為這笑聲顯得愈發安靜了,所有沈家的犯人都怔怔地看着他。
最終,他停止了笑,問道:“是啊,養育我,用泔水和剩菜剩飯養育我,用打罵和最難聽的話來教導我……沈緒芳,你有沒有試過,去服侍你的堂兄,一邊被他打一邊學狗叫?你有沒有試過,在又冷又濕的冬天,穿着破棉襖冷得直哆嗦,還要在夜裏給人守夜?”
牢裏忽的越發安靜了。
他冷笑一聲,環視了這些當年不可一世如今卻已淪為階下囚的人,道:“你們有什麽可怨恨的?用不義之財作威作福的日子,也該夠了吧!”他說着,猛地轉過頭,看向對面牢房裏縮在角落中面如死灰的肥胖男子,冷笑道,“還有你,沈緒海,當初污了我娘的清白,令她受辱自盡,這筆賬,我可一直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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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緒海肥胖的身子動了動,終于害怕地叫嚷道:“你想濫用私刑!這裏可是官府大牢!由不得你沈昌珉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亂來!”
“哼,五品官?”沈昌珉揚起唇角,緩緩走到了沈緒海的牢房前,眼中是道不盡的恨意,“來人,犯人直呼朝廷命官的名字,給我掌嘴,掌到他說不了話為止!”
“是!”立刻有獄吏上前,打開牢門抓住沈緒海,拿着板子就“啪啪”地掌起嘴來。
牢房裏頓時只聽得見用刑的聲音,所有的沈家犯人都不敢吱聲了,因為他們知道,現在的沈昌珉,早已不是之前的沈昌珉了!
“我今日來,就是與你們道一聲別的。”沈昌珉朝着幾人微微一笑,仿若方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從今以後,你們該流放的流放,該坐牢的,就老老實實把牢底坐穿……我與你們,來世再見,不,來世也別再見了吧。”
說着,轉身出去了。只是,漸漸走遠的紅色官袍背影,說不出的孤獨離索。
四月十五日,京都突然又熱鬧了起來,因為據傳,嫁到綏安侯府的安寧公主竟然死在了她自己的別院裏,也不知是怎麽死的。
皇宮,祎翙殿。
懷慶帝頭痛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楊庭之,再一次問道:“你确定?”
楊庭之有些為難,他自然知道皇帝不想聽到自己的答案,但他向來耿直,便肯定地回答道:“回陛下,安寧公主确實是因為過量服食丹藥而死,仵作取了她房中未用完的丹藥驗證,證實确實是……是用來歡好的……而公主別院中的……的侍從們也确認,公主在……之前喜歡服食丹藥助興……”
一件事,楊庭之說了好久,選了不少措辭,還是說得面紅耳赤。
懷慶帝當即氣得臉都黑了,恨恨道:“這個安寧,到死都要給朕惹出禍來!”身為公主,私生活如此不檢點,還死在男寵的床上,傳出去叫天下百姓如何看待皇室!
“那,陛下,這件事……”楊庭之觑着他的臉色,試探性地問道。
“朕自有處理,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退下吧!”懷慶帝煩躁地揮了揮手。
他剛說完,就聽有內侍進來禀告道:“陛下,綏安侯求見。”
“叫他進來!”
一旁的楊庭之忙退出去了。
綏安侯蕭勇恭敬地進來了,看見懷慶帝正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便恭敬地跪下請罪道:“老臣特來向陛下請罪,蕭家沒有照顧好公主,令公主……請陛下降罪!”
懷慶帝睜開眼,看着眼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将,不禁緩和了表情道:“綏安侯請起吧,朕知道,是朕委屈你們蕭家了。”
綏安侯一家一直是安分守己的,相較于安康王的安分守己不同,安康王是會審時度勢,聰明才選擇安分守己和低調做人,而綏安侯蕭勇是因為老實本分,他當年為懷慶帝平定巴蜀之亂,得了侯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懷慶帝給的,因此一直對懷慶帝忠心耿耿,連帶整個蕭家都老實本分,從不參與朝中任何黨朋之争,也不傾向支持任何皇子,就連安寧公主鬧得那樣過分,也從未吭過一聲。
這些,懷慶帝都是看在眼裏的,因此,這一次安寧公主的事,他對于蕭家更多的是愧疚。
“老臣惶恐。”綏安侯忙又磕頭。
“安寧的事,你就對外宣布她是染病身亡的吧。”懷慶帝道,這樣說,無論是對皇室還是對蕭家,在名聲上都好聽些。“在你們蕭家停一停靈,葬,就葬到公主墳去吧!”
若是普通婦女,做出這等不守婦道、不知廉恥的事來,是要浸豬籠的,別說在夫家祖墳安葬,就是在夫家停靈都是不被允許的,懷慶帝這樣安排,也已經是最折中的辦法了。
“老臣謹遵聖谕。”綏安侯忙恭敬地磕了頭。
“至于蕭衍……”懷慶帝一臉若有所思,随後像是做了什麽大讓步似的,揮了揮手道,“再娶吧!”
綏安侯這次臉上終于露出了喜悅,忙不疊地磕頭:“皇恩浩蕩!多謝陛下垂憐!老臣叩首了!”
一般公主死了,驸馬都是不能再娶的,如今懷慶帝考慮到安寧公主自己太不像樣,也只能做出讓步了。
随後,懷慶帝像是累極了似的靠在了龍椅上:“你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綏安侯忙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