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反
其實, 如果放在以前，沈禪絕對能想到時雯沒回複，只是因為她睡着了。
可現在的沈禪, 卻就那麽坐了一晚上, 忐忑焦灼……各種情緒在心裏上演了一遍，最終仍舊覺得她是故意忽略自己的消息。
也好在，時雯在老家向來起得早, 在沈禪吃早飯去上班之前, 就已經醒來看到消息。
她昨晚問沈禪最近怎麽樣，沈禪回了幾個字：[挺好的。]
看到他的回複，時雯也并不意外，就說嘛，苗菱就是瞎說，沈禪就算心情不好, 那也不可能是因為她離開了啊。
熬了這麽多年, 終于等到她放棄，沈禪都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既然他那邊挺好的, 她自然也不會再多說。
[不好意思啊, 我昨天發完消息就困的睡着了，現在才看到你消息。]
[那也挺好的, 我最近也挺好的。]
經過這一陣子的沉澱，時雯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面對沈禪的時候，已經變得更加坦然, 更加的冷靜。
果然是不破不立啊。
雖然最終結果是她賭輸了，但她也挺滿意現在的狀态的。
時雯回完消息, 手機放着就沒再看了。
她跟奶奶在一起的時候, 都很少會拿出手機來看, 回到村裏，時雯也想嘗試過上幾天遠離網絡，遠離手機的生活。
其實她也不用特意克制玩手機上網的想法，跟奶奶待在一起的時候，她壓根就想不起來還有手機這回事。
她最近其實連苗菱的消息都是有空看到手機的時候才會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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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只要跟沈禪發了消息，就總會想着他什麽時候會回消息，隔一會就想着看一下手機，看看他回了沒有，想知道他回了什麽，總擔心自己如果不秒回，會不會讓對方不高興。
現在回想自己那個時候，總覺得很傻。
好像自己的全世界就只有沈禪，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要圍着他轉。
也不怪沈禪那個時候會勸她說，愛情不是人生的必選項。
從情情愛愛裏跳出來，确實發現世界之廣闊，原本倒是她一直把自己困在了一方小世界裏，自己局限了自己。
時雯這段時間頗有一種要頓悟飛升的感覺，心态越來越佛了。
跟時雯的越來越佛形成鮮明的對比，沈禪現在反而越來越難以保持沉靜。
在書房枯坐一晚，就沒怎麽合過眼的他，聽到消息提示聲的第一時間，就有些狼狽地點開了窗口，立即查看是否是時雯的回複。
發現是真的是時雯的回複，他沒辦法欺騙自己，他的心情馬上由陰轉晴了。
但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發現時雯只是簡單解釋了一下沒回消息的原因，又只多回了一句話，他的好心情似乎就打了折扣。
她就回這兩句？沒有別的想和他說了？
沈禪還耐心多等了一會，希望能在對話窗的上方看到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結果盯着屏幕看了好一會，什麽都沒發生。
她真的就只回了這兩句，沒有多餘的話語。
她就不再多問問他這邊具體怎麽挺好的？或者不主動說說她在那邊的生活具體過得怎麽樣？
有那麽好一會，沈禪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麽要打腫臉充胖子，說自己挺好的。
如果說他一點都不好，她至少會多說幾句話吧？
距離她離開，已經超過一周了。
也才一周多……明明不算很長時間，為什麽總覺得她好像已經離開一年了。
沈禪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這種動作放在以前，他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明明時雯放棄對他的執着，他應該感到欣慰才對，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就算時雯超出他的預計，在選擇放棄後就搬了出去，回到她老家那邊，他按計劃也不應該會是現在這種狀态。
他完全說不清楚現在他到底是什麽狀态，至少時雯還沒有放棄的時候，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很多事情，對很多人失去最基本的耐心，完全就像吃了火.藥，一點就炸。
趙姨都已經因為他這段時間的陰晴不定，考慮回家休息了。
他總是覺得趙姨做飯忘記放調料，不然看起來那麽好吃的飯菜，為什麽吃到嘴裏好像一點味道都沒有，一直讓她重做。
趙姨被他這麽反複折騰了幾次後，是真的很疲憊，昨天直接問他是不是對她哪裏不滿意，要是真不行，她直接辭職不幹了行不行？
公司裏的氛圍好像也很凝重，只要他出現，所有人都不敢喘氣的樣子。
他也知道他确實是罪魁禍首，明明只是一點小錯誤，他卻完全無法容忍，動不動就大發脾氣。
李助理也和他委婉地提過，因為他最近好像火氣很大，很多員工都琢磨着要辭職了……
而李助理這委婉的提醒也被他批了一頓。
當一個人冷靜下來的時候，沈禪能意識到自己亂發火是不對的，但他無法控制。
他完全失去了控制情緒的能力。
就像一臺缺少了核心零件的機器，已經無法正常運行。
只有時雯跟他聯系的時候，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但他現在對時雯多了很多奇怪的期待。
期待她能夠多跟自己說說話，期待着她能夠跟他待在一起，甚至懷念着他們一起上下班的日子。
期待着想要見到她，明知道有些期待很陰暗，他卻控制不住……如果她放棄後，過的不習慣就好了，如果她發現搬出去，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很艱難就好了……
很多莫名其妙的念頭，在時雯離開後開始現形，簡直就像瘋了一樣。
就像昨晚想着等到她的回複就行，結果等了一晚上，早上等到了她的回複，他卻還不滿足，想要更多。
心情只是有了一點好轉，但不算多。
沈禪沉默着把手機放好，也強行壓制了想要再回時雯消息的沖動。
只是因為他不習慣罷了。
跟時雯待在一起的時間都這麽長了，她剛離開，他這邊不适應不習慣的時間長一點也很正常。
這種奇怪的戒斷反應會比較強烈，也是能夠理解的。
他很樂觀地想着，只要他現在能撐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和時雯這簡短的兩句對話，讓沈禪的狀态稍有好轉，終于沒在吃早飯的時候又去挑剔趙姨哪裏做的不夠好。
但趙姨對他已經有陰影，整個早飯期間都提心吊膽的，直到他沉默着吃好起身起來，趙姨才敢相信，今天沈禪竟然沒有刁難、沒有發火。
趙姨收拾着餐具，也在琢磨着沈禪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這段時間沈禪的種種表現，讓趙姨已經開始懷疑小雯還在的日子了。
小雯在的時候，沈禪可從來就沒有這麽奇怪過。
其實趙姨也覺得沈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跟小雯的離開脫不開關系。
但時雯生日那天，已經支開了趙姨，所以趙姨其實也不太清楚這兩個小年輕之間是發生了什麽。
這兩個小年輕明明挺适合的，怎麽就沒在一起呢？趙姨着實想不明白。
**
沈禪的好狀态似乎持續到了上班的時間，就算中途他沒有再跟時雯産生任何聯系，但公司裏的員工助理們都能感覺到沈禪今天火氣沒那麽大了。
苗菱格外在意這件事，看到同事進去彙報工作出來後沒有垂頭喪氣，就馬上湊過去詢問：“怎麽樣？今天沈總還跟之前一樣嗎？”
那同事頗有一種逃過一劫的慶幸，“今天他好像沒有那麽大火氣，沒發火，真的，如果沈總一直這樣，我真的要辭職了。”
另一個聽到對話的同事也湊過來，“先前我進去，也沒有挨批。真的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就上個班而已，整得精神緊繃。也不知道沈總這段時間是怎麽回事，自從時助理辭職後，每天都陰沉着一張臉。不知道還以為是時助理把他給綠了呢。”
“我也想着，如果沈總以後一直都這樣，就算為了我的精神健康，這工作再高的工資我也得辭職了。幹不下去啊，再幹下去，都得要命了。”
苗菱捏着下巴想了想，“我覺得确實是跟時雯有點關系的。其實我昨天求着時雯跟沈總主動發消息了。”
“時助理跟沈總之間是什麽關系呀？”大家都知道苗菱跟時雯關系不錯，一聽到苗菱主動提起了時雯，就都好奇地問起來。
“他們之前都是一起上下班，關系很親密的樣子，但好像又沒在一起，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而且之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時助理在這邊不是待得好好的嗎？突然就辭職了，一點征兆都沒有。”
苗菱也不知道實情，而且她也不會拿時雯的私事出來跟同事們讨論。
“哎呀這些我也不太清楚啦，這都是時雯的個人隐私。反正我就是覺得因為是因為時雯跟沈總主動發了消息，沈總的心情才會有所好轉的。”苗菱認定了這個猜測。
“好啦，別擠在這裏了，快去工作！”苗菱現在還想着要給時雯發消息，告訴她自己這邊的發現呢。
[時雯我跟你說，我覺得沈總最近火氣這麽大，真的是因為你離開了。]
[你确實跟他發了幾條消息吧？今天他明顯心情好轉了很多，真的太好了！]
[不過我也不能因為這個發現就勉強你一直要跟他聯系啦，只是跟你說一聲而已。你開心最重要！]
時雯收到苗菱的消息時，剛從地裏回來，坐在小椅子上幫奶奶燒火。
如果不是苗菱跟她說起沈禪，她還真沒想到他。
時間真的很神奇，這才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跟沈禪已經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了。
現在就算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都會有一種微妙的恍然。
[其實我真不覺得沈禪的心情跟我有什麽關系。或許只是他剛好遇到了開心的事情。]
[……等會我跟你說說我和沈禪之間的一些事情吧。]時雯覺得或許她也應該說出來。
之前是覺得自己無法淡然地把這些事情坦白，但現在逐漸覺得那些過去也很無所謂了。
傷口似乎已經不存在了，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扒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的沉重。
吃過午飯的午休時間，時雯有空，苗菱這邊也有空，時雯就斟酌着說起了自己表白失敗的事情。
[其實很簡單啦，就是我喜歡他，但是他不喜歡我，他對我的感情并不是異性之間的男女之情。所以我的表白被拒絕了。哦……我們其實已經認識很久了，像青梅竹馬吧。]
[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住在一起，我表白被拒了之後，就從他家裏搬出來，也辭職了。現在仔細回想一下，也想通了，之前自己一直勉強的樣子，确實挺難看的。]
僅是看時雯的文字，都能感覺到她現在非常淡然，十分佛系，狀态也很平靜。
苗菱這邊專心看着時雯的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
時雯真的沒說反嗎？
真的是時雯表白被拒，而不是沈總表白被拒嗎？
怎麽表白被拒的這個反而那麽灑脫，那個拒絕了表白的人郁郁寡歡呢？？
苗菱真的有點不敢相信，或許是因為文字消息看起來平靜？
[時雯，我能給你打個視頻看看你嗎？]
時雯這邊剛好沒事，還主動打了視頻過去。
苗菱還挺意外的，時雯竟然會這麽幹脆，是一點都不虛啊。
視頻接通了之後，苗菱迫不及待地看着屏幕上的時雯，發現時雯還真沒有故作淡然，看着也一點都不憔悴，神采奕奕的樣子，似乎比在公司裏上班的時候還要開心。
“你起來精神狀況很好诶！”苗菱驚訝道，“你皮膚都變好了！”
“感覺可能是心态的影響，很久沒有這種放松的感覺了。”時雯笑盈盈地說，“你最近工作怎麽樣？你瞧着怎麽好像……”
“你看我天天吐槽沈總，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嗎？”苗菱苦着一張臉，“我現在都算好的了，有的同事一身的戾氣，也跟沈總一樣，見誰怼誰。”
“這麽離譜？”時雯驚訝，有些納悶，“沈禪是在做什麽啊？”
“誰知道啊。我本來還以為是他對你表白，結果被你拒絕了，所以你馬上逃的遠遠的，于是他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差。”
……事實恰恰相反好嗎？時雯無語。
“是他拒絕了我，我不想再糾纏他。”時雯嘆氣，“我覺得應該跟我沒關系。他其實一直都希望我能放棄，希望我不要再執着。我現在放棄了，也搬了出來，他應該很高興很欣慰才對。”時雯仍舊是這樣認為的。
她真不覺得沈禪會突然發現他的生活中沒有她不行。
沈禪一直都很獨立，她對沈禪來說，可能确實還算有點在乎，但沒有重要到非她不可。
“……沈總最近看起來可真不像是高興欣慰。”苗菱嘀咕，“不過你更了解他，我的一些猜測可能也就只是無稽之談。好啦，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你辭職後挺滋潤的呀？看你那邊的背景，也太悠哉了吧！”
苗菱不禁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時雯就在自家院子裏的葡萄架子下面，坐在搖椅上，确實挺悠哉的。
“嘿嘿，這是我的老家的葡萄架，過段時間就有葡萄吃了，這個品種很可以的。”時雯把鏡頭對準那肥嘟嘟的葡萄，一串一串的看起來特別可愛。
“太幸福了吧！！我都沒有種過東西，我是個植物殺手……什麽都種不活。”苗菱遺憾。
“這其實也不是我自己種的，是我奶奶種的，我現在就是在老家裏陪的奶奶，你也知道的。我應該跟你說過。”時雯笑道，“如果你什麽時候放假了，可以過來玩一玩，我一定熱情招待，讓你感受一番農家樂，我這邊還有一些正在開發的自然景點。我明天要和奶奶上山裏采一些野菜野果菌子什麽的。”
說起沈禪的事情，時雯是沒什麽好說的了，但說起她在這邊的生活，那她就停不下來了。
她自己也很意外，自己的生活還可以是這樣的。
“采菌子！”苗菱羨慕了，“我可是精神采菌大師！天天雲采菌！”
意思是天天在網絡上刷采菌子的視頻。
時雯就很少刷視頻，之前就算一直上網，也是在想要關注的新聞。
但是時雯被奶奶帶着體會過後，就迷上了這種尋寶一樣的快樂。
“我都還不太能認全菌子呢，但是有奶奶帶着，就不怕。我們在山上還見到很多野果，居然還特別好吃。”時雯說，“什麽時候有機會了，我給你拍一些視頻給你瞧瞧。”
兩人說的有來有回，不知不覺午休時間都過去了。
苗菱要繼續上班，才結束了這次通話，仔細一看通話時間，竟然都已經超過一個小時。
時雯也聊地很開心，跟苗菱通話結束，剛好又可以跟着奶奶去河裏摸田螺。
他們這邊生态還挺好的，河裏還能撈到蝦米小魚，摸點田螺泥鳅。
河邊還有不戴着草帽的釣魚佬，時雯偶爾會聽說釣魚佬的傳說，也算是在現實中真正見了一回。
可以說，時雯的生活是越來越豐富多彩了。
只可惜，時雯還有工作要面試，在奶奶這邊也就比原計劃多待了幾天而已，随後就回到城裏，去跟師兄談工作的事情了。
回到工作上，生活似乎稍微乏味了一點，跟師兄合作開公司的幾個大哥看過她的履歷後，直接全票通過了，倒是非常順利。
新入職，時雯又在這個新的公司裏認識了新的朋友，跟新朋友相處也非常愉快，上班的時候一起讨論，下班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也很有滋有味。
新生活如此精彩，時雯偶爾也會發一些動态，不是故意炫耀，只是跟朋友們一起開心的時候，想要做一些記錄。
于是，沈禪在這邊抵抗着想要去找她的沖動，卻看到她的動态顯示着她的生活在越來越好，找到了新的工作，在新的公司裏認識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上班很愉快，下班跟朋友們出去玩……
與他一塌糊塗的生活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已經徹底走出去了，可為什麽他反而陷在了過去？
本來以為只要克制住那股莫名的沖動，過一段時間，他自然就能恢複到過去的狀态，然而現在又已經過去一周多，他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想去見她，想把她留在身邊，想讓她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裏……這些想法，已經逐漸控制不住。
就在時雯離開後第三十天，趙姨終于還是因為沈禪這莫名奇妙的脾氣堅定地辭職了。
沈禪沒有再去找新的做飯阿姨，每天點外賣或在外面吃。
公司裏的氣氛也因為他終日沉着一張臉，動不動就發火而一天天凝重，開始真的有員工因此辭職。
沈禪批準了其中一個助理的辭職申請，終于意識到這樣真的不行。
他要去找時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