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哐當——
厲楚河手中側立着的棋應聲倒下。
刻字的那款反扣在桌上。
以前應酬時也有人帶着姑娘見他認識, 想撮合她們和厲寧策。只是沒一個丫頭敢像她這樣和他說話。
他也是頭一回遇到有人敢當着他的面袒露自己對兒子的喜愛。
不遮掩,不羞赧,雙眸沒有躲閃。
她真誠大方, 連他都為之動容。
那個冷性子的兒子恐怕更加難以招架。
正想着,他驀然掃到面前大勢已去的棋盤, 看了看兩人互相吃掉的棋,又看了看柴漾。
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剛剛未嘗不是在用語言讓他分心。
這也是,一種勝利的戰術。
“你啊你啊……哈哈哈!”他看着柴漾, 爽朗笑出聲,“知道我不喜歡他做的那些事,打着說服我的名義,擾亂我?”
“确實,不過我的話都是真心話, 是想讓您了解我。我能理解您的态度, 沒想着要說服您。”
柴漾眉眼彎起, 大方承認。
“勝之不武,要不咱們不聊天,再來一局?”
Advertisement
“不來了。”厲楚河沒好氣地說。
眼風掃過她, 随即又笑了起來。
現在想想柴漾的棋技無非是中等水平。
他不過是被她的話牽動了心神,被她落棋的位置錯誤地引導了視線。
要是專心下棋,可能還沒聽她說話有趣。
女兒只喜歡和自己撒嬌, 兒子在他面前話極少,他們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在他面前都多少有些拘謹,戰戰兢兢的。
柴漾的言辭和态度是少有的深得他心。
她沒有把他只當成有距離感的長輩,即便他不理解他們打游戲, 她也并不反感, 掰開揉碎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和他講。
他難得有一種重新跟上時代的年輕心态, 甚至想多和她說說話。
“你最初的投資人是斯旺?”厲楚河放棄擺弄棋盤,專心和她交流起來。
海市那場峰會上,老朋友給他透了不少信息。
“是的。”柴漾見他沒有心思繼續下棋,只好把棋盒拿過來,小心地把這材質貴重的棋一顆顆放進去,“我之前的某位老板做了中間人,幫我介紹的。”
厲楚河點點頭,又簡單問了問非晚科技的情況。
柴漾整理好棋盒,推到一旁,認真回應。
她知道厲楚河不是簡簡單單的閑聊,他在聊天中審視着她。而她想在他家人面前呈現真實的自己。
所以她斟酌着措辭,娓娓道來。
不少問題是她從創業起就不斷被問過的。邁過沈長鶴那道心結之後,有些事說起來就更加流暢了。
從少年經歷中的種種遺憾,到對母親的恨鐵不成鋼,她剖析着自己原生家庭,撥繭抽絲還原着她想做運動分析的初衷。
射擊是母親未盡的事業。
電競有她對當年隊友們的愧疚與執念。
而她接受數據分析的啓蒙,或者說契機,是她與厲寧策的偶遇,他的傾囊相授為她的未來埋下了一粒火種。
也許過往的經歷凝結了她的悲愁怨恨,但也正是這樣的過去造就了她的現在。
一旦抽離情緒,一切似乎都變得豁然開朗。
她能成熟冷靜地以旁觀者的身份感念着過去的每一個或苦或難的人生轉折。
她說着說着,向厲楚河投去了感激之情。
厲董是比厲寧策更老練的聽衆。
他沒有因為自己是個年輕的小蝦米就忽視輕慢她的話語,認真傾聽之餘,能三言兩語将她的思路理清。
她剛解決和沈家的事情,從被沈長鶴長期影響幹預的陰影裏走出來,很多沒來得及想清楚的事情,在和厲楚河的交談中,逐一明晰。
“現在想想,我雖失去過很多,但也幸運地得到了很多。”
斯旺先生、袁家兄弟,甚至厲寧策一家,都給予了她各方面的支持。
她聲音清爽,條理清晰,最後的一句總結更是有感而發,眸中隐約翻起水光。
厲楚河面色淡然,心中卻百感交集。
他大概明白斯旺為什麽會認定當初還是學生的她,給了她第一筆初創資金。
沒有一個做早期投資的人不會被她吸引。
她的言辭,她心裏那些赤忱純粹的目标和動力極易打動投資人。
但她又不只是個“會講故事”的人,她對公司發展的每一步思考都經過深思熟慮,有想法,也知道怎樣将想法變為現實。
這樣認真謹慎的丫頭,也不會因為戀愛腦之類的原因願意陪厲寧策瞎胡鬧。
她那段白天上學,晚上游戲的經歷,一方面讓他忍不住吐槽,一方面又引得他不斷提問。
“你這些故事,倒是比寧策當初為了收購俱樂部,糊弄董事會提交的材料和理由吸引人。”厲楚河哼道。
柴漾心虛地垂了眼眸。
勵雲不屑于做虧本生意,說是“糊弄”倒也不錯。
她左思右想,厲寧策收購Vix的契機,只可能是病重的雨落認出了她。
“其實您口中這些不務正業的小孩啊,都很有故事,光我們新組建的戰隊,就有很多可說道的。”
誰出道時不是個天才少年呢?
哪個站在國際賽場的選手沒有點為人稱道的經典場面呢?
她挑了有意思地給厲楚河講。
講到楚博航教練的輾轉經歷時,厲楚河聽說海外賽區認為我們自己的戰隊不可能在這個項目上拿獎後,老父親一顆愛國心瞬間被激起來。
“不是說這游戲和下棋一樣嗎?他們還瞧不起我們?我們可是下了幾百年幾千年棋的好嗎!”
厲楚河大手一揮,
“好好培養,今年壓歲錢我單獨給你一份大的!”
柴漾連忙按住立刻就想給她開支票轉賬的厲楚河:“厲董心意到了就好,撥雲怎麽說也是集團旗下的,少虧點錢我就要謝天謝地了。”
“還叫厲董?”厲楚河淡淡看了她一眼。
“厲叔?”柴漾眨眼。
“這還差不多。”厲楚河滿意地點頭,走到書桌上,拿出紅包遞給她,“我的心意你不要,他媽媽的心意可別拒絕。”
他這是代表已經故去的夫人給她紅包。
柴漾這下不敢再推辭,忙不疊接下。
“好了,占了你這麽長時間,再說下去他要和我急了。”厲楚河走到書房門口,左右看了看,“稀奇,今天居然沒人聽牆角。”
柴漾收起紅包走到門口:“其實我挺羨慕厲寧策的,即使在不了解他想法,也不會幹預他想做的事情,您要是完全理解他,就能全力以赴支持他。”
不是所有人都這麽幸運,能得到家人無條件的尊重和支持。
“所以他才那麽自信。”
厲楚河不在乎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你放心,戀愛這事兒我站你這邊。你在凜北一個親人都沒有,他要是欺負你,你直接和我說。”
說着就要和她加微信。
“……好。”
柴漾硬着頭皮把那個ID是“在下是你爹”的個人號二維碼遞到厲楚河面前。
厲楚河神色古怪地看她,忍着笑意看這個一直鎮定自若的小丫頭滿臉通紅地火速逃離。
他笑呵呵地關上門,給老朋友撥去拜年電話。
“喂,老袁?吃飯定哪天啦?今年讓你家那位消停點,別再給我兒子介紹有的沒的人了。”
啧,哪個能比得上漾漾這丫頭啊。
柴漾小碎步沖下樓,一臉羞恥。
厲寧筝在客廳打視頻電話,她擡手指了指廚房,給柴漾示意。
柴漾收到信號,轉身往廚房走去
繞過餐桌便看見厲寧策立在水池前,專心洗着碗。
米白色的長袖毛衣挽起,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
毛衣下的襯衫露出線條分明的領子,他低着頭,領口處修長的後頸緊繃着。
她壓着步伐,輕聲走到他身後,踮腳。
貼近那誘人和白皙。
她吻得輕柔。
厲寧策卻有如觸電般,酥酥麻麻的電流沿着脊柱蔓延至指尖。
手中的盤子重新落到水池裏。
水花濺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兩手張着放在水池上,等水滴往下落,轉頭看見她緋紅的臉頰,有一瞬怔愣。
忍不住俯身,輕咬她耳垂。
“他說什麽了?”
他爸說什麽能把她說得這麽害羞?
“沒說什麽,跟見了一次投資人似的。”柴漾咬了一下嘴唇,“就是加他微信的時候忘記改昵稱了。”
“……”
厲寧策笑着啄了啄她的臉頰。
“我來幫你。”柴漾挽起袖子,走到他放在一旁洗好的餐具前,打開櫥櫃。
忽然看到櫃子下面的洗碗機。
“有洗碗機不用,你是特意給我表演嗎?還是想表現一下自己居家的一面?”
“都有。”厲寧策把最後幾個碗盤洗完,幫她把餐具在消毒模式裏歸位,“但主要是逼自己不要上去偷聽。”
“你們還真偷聽過啊,我還以為厲叔叔是說笑呢。叔叔比我想象得好,也沒有為難我。”
厲寧策聽見“厲叔叔”三個字,挑了挑眉。
“我的長輩緣一直不錯,除了沈長鶴,還沒有不喜歡我的叔叔阿姨呢。”
柴漾邊說邊踮腳,把鍋放進上面的櫃子。
上衣被順勢起,酒紅色的半裙和短款毛衣之間的肌膚盡顯。
柔美的線條若隐若現。
盡數落進身後人的眼中。
“你也是,很多話不說,就是厲叔叔也不知道你的想法啊……诶?”
一雙手覆蓋上她的手,幫她把高壓鍋推進櫃中。
另一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
他下巴抵在她的頸窩,壓低聲音。
“今晚留下一起守歲,不回濯心寓了好不好?”
細細密密的吻落下。
滾燙的指尖摩挲。
如烈火燎原之勢,燃燒,燒到酒紅色的邊境線。
他怎麽忽然這麽勾人?
她屏住呼吸,轉頭。
對上那深邃的眼眸。
此刻燦如星辰,映着她的倒影。
“我說話了,漾漾。好不好?”
“……”
犯規了。
作者有話說:
厲董在樓上談話時——
厲總:一個盤子刷五遍,還是很緊張。
感謝在2022-06-02 22:31:45~2022-06-03 22:3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禦你奶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