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柴漾看着男人的側臉, 正欲開口，車已經穩穩地停在酒店前。
——因為怕再找不到你，所以想知道你以後會走到哪裏。
這是一句歌詞。
是一個名叫“深海山”的小衆樂隊第一首原創歌曲。
這個樂隊只出過一張電子專輯, 而這首歌的創作還要在這張專輯之前，不是真心喜歡他們的人, 甚至在全網都找不到這首歌的音源。
柴漾不覺得厲寧策是喜歡聽這類歌的人，也不覺得他有閑情逸致能摸到一個樂隊七八年前的非公開音源。
“好聽嗎？”
“還不錯。”
“那就好，俱樂部的事情你再容我思考一個晚上, 明早給你答複。”
她說完，帶着文件下了車，走進酒店大堂，回頭看見厲寧策的車還停在外面，似乎是要目送自己進去才離開。
她能想到他與這個樂隊的交集, 是他兩次開袁青的車送她。
而袁青的藍牙車載音樂正好連着她的收藏夾。
他似乎回答了她的問題, 又似乎沒有。
“姐, 你老實交代，你們絕對不可能今年才認識！！！”
袁青例行八卦，他在泳池裏曬日光浴, 趴在水池邊，隔着防水袋問候她。
而柴漾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兩腿伸直對着天花板, 整個人呈九十度放空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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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之前還說，他就沒聽說過厲總對哪個姑娘有過好感呢。”
“就不允許人家藏在心裏？”
“他們都說厲總大學是專業掐桃花的。”
“嚯，所以你覺得我也得是被掐的？”
“不不不，那不能夠, 我漾姐, 人見人愛, 就是辣手摧花的厲總也不行。”
“你少貧嘴，小心嗆死。”
她回想着自己和厲寧策的相遇，不禁想，這個人真的很絕。
他一旦直接起來，目光裏都是毫不掩飾的熾熱，就像那晚替她拂去淚水時的深情。
可當他迂回起來，又像一只狩獵者，安安靜靜，徐徐圖之，不知不覺就将情意織成細細密密的網，眨眼間就被他包裹了起來。
“你不要岔開話題。”袁青摘下泳鏡，抹去臉上的水滴，“你倆是不是……”
袁青話還沒說完，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
沒等柴漾出言怼他，率先挂了視頻通話。
整個空間重歸寂靜。
柴漾無聊地歪頭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文件，深深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是公私分明的人，需要将工作和私事的情緒分得很開，所以工作上遇到的困境和焦躁永遠不會影響她下班後打游戲、跑靶場放松的心情。
厲寧策倒好，一來就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目前她最欣賞的合作夥伴，毫不掩飾自己的好感，站在他們之間私情與公事的模糊地帶，誘人又危險。
是，愛情和事業，都可以擁有。
但當它們一起來的時候呢？倘若有人質疑事業是借了愛情的東風，是犧牲了色相換來的呢？
柴漾想不出所以然，拿起手機無聊地刷着新聞和朋友圈的動态。
程直發了張大合影，他和陶意許站在鏡頭前，身後圍了一群莺莺燕燕。他文字裏沒有提及她，也沒有提到厲寧策，只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柴漾順手往下滑，看見曾在凜北市第三體校任教的教練發了條視頻動态。他如今是省隊教練，正帶着得意弟子參加全國性的賽事。
視頻中，他的小弟子正神情嚴肅地訓練，旁邊配了一行小字：
明天比賽加油！
柴漾眸光中閃爍着羨慕，拇指一動，點了個贊。
沒想到不一會兒，就收到教練的私聊。
吳教練：漾漾啊！還沒睡呢！
柴漾：調時差，睡不着，您也別太緊張，早點休息。
吳教練：還說呢，我已經好很多了。你媽當年第一次有比賽資格的時候，我從坐火車就開始替她緊張了。晨思比你媽當年心大多了，要不是我沒收了她的手機，她訓練結束估計就去打游戲了！
柴漾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自己的母親。
“對方正在輸入中”也變成了“對方正在講話中”，她托腮等了等，收到了吳教練的語音。
“你應該還不知道你母親葬在哪裏了吧？等我這回帶完比賽，回凜北陪你去看看她，給她掃掃墓。”
深夜中，吳教練略顯豪爽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關切。
柴漾回複：嗯，好。
然後把頭深深埋進了被窩。
厲寧策将車停在禾沁國際的車庫，遲遲沒有離開。
他手肘靠着車窗，點開朋友圈。
程直在照片裏笑得很燦爛，他在這條的評論區裏看見了柴漾身邊那個傻小子的身影。
袁青給程直評論：我姐呢我姐呢？你怎麽不帶她玩！！
程直回複道：她提前走了呀，你怎麽不去問她？
袁青又回複：我去？這麽晚了她又沒有自己開車，怎麽回的？她一個人打車走的？
厲寧策眯起眼睛，正要等着看程直回複什麽，忽然袁青又把這條評論删掉了。
他在聯系人列表裏找到袁青，打開對話框。
X：我把她安全送到了，別擔心。
青青原上草：……你誰？
青青原上草：大哥，你不是要買三水晚號的那個人嗎？發錯消息了？
X：厲寧策。
對面沉默了許久。
大概過了五分鐘，消息的紅點滴滴亮起。
青青原上草：對不起剛才嗆水了
青青原上草：重來一次。
青青原上草：草？！
青青原上草：厲總？真的厲總？找我買過號的人是厲總？
青青原上草：我好像懂了。
X：？
青青原上草：你就是老公！
X：？
青青原上草：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是我漾姐游戲裏的那個老公！
厲寧策薄唇抿起。
不對，除了“叁哥”，柴漾可從來沒用這麽肉麻的方式稱呼叫過他。難道三水晚還有過其他網戀對象？
“先生，您今晚要上去嗎？需不需要提前幫您準備夜宵？”
酒店的工作人員在這時敲了他的車窗。
他在禾沁國際的頂層有專屬套房，他們認出他的車也是正常。厲寧策擺擺手，表示拒絕。
袁青還在那邊激動着。
青青原上草：謝謝厲總三番五次送我漾姐回酒店！她自從那次自駕出車禍後就再也不敢一個人晚上坐陌生人的車了，感恩！
厲寧策眼眸沉了一下。
緊接着，他眼見袁青撤回了這條消息，給他發了句“晚安”後便消失了。
他找出袁墨的對話框，吐槽。
X：你家的智商是不是都長在你身上了？
信益投資-袁墨：？少爺哪兒不爽，大半夜開地圖炮？不好意思，我家智商都長二弟那裏了，可是某些人當初布局醫藥賽道的時候出手晚了，人都沒搶過來呢。
X：你提醒我了，明天是不是叔叔手術？
信益投資-袁墨：快來，我陪床一天我爹就嚷着要見你，不如你來我家當兒子吧。
厲寧策發現了，袁家這倆兄弟儀表堂堂人模狗樣，實際上都嘴貧。
他和袁墨敲定好時間，退出對話框。
剛準備發動車，就收到了柴漾的消息。
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是她右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在文件前。
厲寧策輕笑，長按“保存圖片”，打着方向開出停車場。
黑色的車身融進了夜色之中。
“老大！你來就來還帶這麽多東西！”
彭岳看見柴漾推開病房門，拎着大包小包進來，立刻從陪護床上跳起來，放下手裏正在修改的bug，慌忙地迎着她往裏面走。
母親病重需要手術，柴漾二話沒說就給他批了假，讓他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他心裏過意不去，等母親手術結束恢複得差不多，開始每天遠程辦公。
沒想到，柴漾剛回國就來看望他和他的母親了。
彭岳的母親躺在病床上起不來，只能聽着兒子介紹：“這是我老板，我買房的錢全靠她發的工資呢。”
老母親含笑沖柴漾點頭，面上有些為難。
似乎第一次見孩子的領導在這種地方，讓她無比局促。
“讓老人家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說。”
柴漾放下手中的水果牛奶，不想給老人憑添壓力，拍了拍彭岳的肩，往病房外走。
彭岳和請來的護工交代了兩句，跟着柴漾走到醫院的小花園裏。
彭岳屬于技術端的負責人，她在凜北市的短期和長期計劃都要和他通氣，包括公司在凜北的選址，和裝修進度都一并告訴了他。
“事情都按部就班，你呢，也別太急太拼。好好照顧母親，多陪陪老人，等她康複了再來上班，工位留着你自己挑。”柴漾笑完，嚴肅地說，“就有一點，Eliza不會回國，我估計她大概率會離職，如果之後和俱樂部合作，電競業務我們需要新組建一個核心在凜北的團隊出來。”
“行。”彭岳逐一應下來，将她送到醫院門口，“老大你在凜北住哪兒啊？改天給你寄點我老家的特産過去。”
柴漾愣了一下。
她的戶口什麽都在沈長鶴那裏，買房暫時是不太可能。袁青本來說要讓他大哥幫她找找可以租的房子，最近似乎也沒有什麽音信。
等閑下來了還是自己親自看看租房市場比較靠譜。
實在不行，她和厲寧策打個商量，在Vix的基地找一間宿舍分給她也是可以的。
“還沒定呢，等定下來了告訴你。”
“好嘞，你路上小心。”
柴漾看着彭岳捂着領口，哆哆嗦嗦地跑進住院部，不禁也覺得有些寒冷。
一擡頭，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飄雪了。
手上大包小包的袋子只剩下最後一個。
她打開手機，找到機場小仙女的對話框：姐妹，我現在把你的衣服送去，你方便嗎？
小仙女回她：我最近都在南城哦，家裏有人的，你放心去吧~
柴漾收起手機，走出醫院準備打車。
熟悉的勞斯萊斯又停在了自己面前。
“上車，這裏不方便停車。”男人降下車窗對她說。
柴漾透過的他身影，看到副駕上坐着的另一個男人，對方眉眼和袁青似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是比袁青看上去要沉穩得多。
嚯。
世界真小。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交警，快步上車，乖巧地坐到後座。
厲寧策把袁墨放在信益投資的樓下，轉頭看向她：“去哪兒？”
柴漾眉眼彎起：“怎麽？你這是打算接過袁青的活兒，給我當司機啊？”
她拿出手機，找到地址：“凜西路699號，9號樓。”
話音剛落，男人轉頭看了她一眼。
“怎麽？”
“溪山雅苑？去那邊做什麽？”
“給一個妹妹還衣服。那裏不好進嗎？這種小區一般私密性很強，安保很嚴吧。”
厲寧策收回目光：“沒事，好進。”
“那就好。”柴漾松了一口氣。
路上她和厲寧策聊了一會兒俱樂部的發展，和對隊員人選的初步設想，說着說着柴漾意識到，從戰隊之間的周旋與選手買賣上看，陶意許的加入的确是有必要的。
厲寧策難得聽她真心實意表達對他的贊許。
他聳了聳肩：“可他聽了我的想法後，正躲着我呢。你要不先試試？”
柴漾挑眉：“這麽有個性啊？”
“嗯，越是熟人，他越公事公辦呢。”厲寧策說，“這樣挺好的。”
柴漾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她看着厲寧策輕車熟路地開進溪山雅苑，總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到了。”厲寧策把車停下9號別墅前，為柴漾拉開車門。
柴漾下車，往別墅院門處走，四處找着門鈴。
忽然一雙手從自己面前伸過來，按在隐秘的樹藤間。
“指紋匹配成功。”一道輕微的機械聲響起。
柴漾瞪大了眼眸，快步跟在厲寧策身後，思緒紛雜。
這……這是他家？
厲寧策穿過院落小徑，靠在牆邊，朝她攤手：“要還什麽東西？你自己放還是我進去放？”
柴漾抱着裝衣服的袋子，踩着小碎步跟上他，天上飄落的雪花落在鼻尖。
厲寧策低頭看了她一眼，反手打開門：“算了，進來喝點熱水吧。你說的妹妹，恐怕是我妹。”
？？？
柴漾震驚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所以這就是他所謂的，這小區好進嗎！！！
太他媽好進了呀，直接回自己家了嗷！！！
在她踯躅不前之際，忽然聽到裏面傳來和藹的聲音：“寧策回來了？不是說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飯嘛？”
這熟悉的語氣，是曾經經常出現在采訪裏的勵雲董事長的聲線啊！
柴漾：“……”
絕了，她可沒想這個方式見他家長的呀？！
腳步聲越來越近，柴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把袋子放在厲寧策手上，然後跑出玄關，徑直跑到院落幾米之外的地方。
厲楚河從廚房裏出來，看見自家兒子正站在玄關，往櫃子上不知道放着什麽東西。
“阿姨沒做你的飯，你湊活一下。”
“沒事，把寧筝的衣服放下就走。”
“奇怪，今天都沒開盤，你笑這麽開心幹什麽？
厲寧策勾唇，擡眸看向外面躲藏的人影，輕輕垂下眼眸。
“沒什麽。今天天氣好。”
雪景和她都讓人開心。
作者有話說：
柴漾見袁墨：嚯世界真小。
差點見厲楚河：草啊世界真他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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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厲寧筝的文在專欄裏，是《過分縱容》這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