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4
維納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這場"曠日許久"的全身癱瘓的狀态持續了多久。
當他終于感到渾身充滿了力量的時候,他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咬住了奧蘭多的喉結:"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我的全身都是你的味道,你怎麽可以白白嫩嫩的好像個待宰的羊羔!"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比喻句把奧蘭多也驚得愣住了,但他很快調整了狀态,于是便伸手随便搭在身上的被單拉開了半塊,強迫維納看他遍身的紅印:"你在激動的時候在我全身百分之七十八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跡,如果追溯到幾千年前,這是表達占有欲的最直接的方式。和這星球上的其他生物一樣,人類雖然在不斷地發展變化,烙印在骨骼裏的獸-性-本-能-卻是永遠也無法抹消的,但這或許也是人類依舊在前進與發展的動力。"
維納慢騰騰地臉紅了起來,但他依舊很不甘心:"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一定會壓回來的!"
"怎麽壓回來呢?"奧蘭多不懷好意地支起膝蓋,輕輕頂了頂他猶然-濕-潤的後-面:"用這裏麽?"
維納再次感到自己的血槽被刷空了,于是只能偃旗息鼓地蔫了回去。
這間卧室再次恢複了之前的模樣,維納懶洋洋地趴在奧蘭多懷裏,把他的黑發攥在手裏把玩,時不時還揪出兩根墨絲,和自己的纏在一起。
溫暖而和煦的陽光飄蕩在他們頭頂,某種和緩的氣息如同薄被般将他們輕柔地覆蓋。奧蘭多不想打破這種難得的休憩的機會,但他恢複理智的大腦并沒有打開名為"情感"的開關,于是他還是清清嗓子,把自己的想法表達了出來。
"維納,我答應你,我會和噩靈合作。"
那些金黃色的陽關仿佛瞬間變成了尖銳的冰淩,維納感到自己被突如其來的疼痛給刺-穿-了--他直接半坐起來,瞪大了雙眼便對奧蘭多吼道:"你說什麽?"
"我說的合作不是指和他建造覆蓋帝國的錐形光網,而只是單純地與他交流,'勸他停止自己愚蠢的行為',奧蘭多因為維納的反應而愉快地笑了起來:"你們平時是不是這麽說的?"
完全無法否認的是,維納升起的第一個念頭是拒絕--他不想讓奧蘭多冒險。上次在中聯超市時的一切對他來說是個噩夢,對奧蘭多又何嘗不是?如果在到達安全島的第一天就得到了這樣的答案,那維納說不定會歡天喜地地帶着奧蘭多回到帝國,甚至在傍晚還會和朋友們參加篝火晚會,喝上成箱的木桂酒來慶祝自己的成功。
但現在他只想把那篝火從嘴裏吞進去,如果燒毀了喉嚨鑽開了肺腑,他就不會這麽痛苦了吧?
奧蘭多早已不是個單純的任務對象了,現在帝國的局勢如此動蕩,政-黨-總部和科爾維亞分部的對峙狀态似乎更加緊張,噩靈又一直在蠢蠢欲動地試圖謀劃着什麽--在這樣的現狀下,奧蘭多的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
他在腦海裏組織着語言,試圖拼湊出阻止對方的話語,但他随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這個任務是帝國政-黨-總部下達的指令,基爾夫說不定正用自己的仕途為他擔保,作為自由人存在着的修也同樣下落不明,甚至不知是否已經叛逃到了科爾維亞分部,而噩靈又一直潛伏在暗處尋找着時機,不知何時它就會失去耐性,将帝國拖入到地獄之中······
他又能如何阻止奧蘭多?
他又能如何放着帝國的安危不顧,只為了一己之私就将這千年的基業毀于一旦?
維納突然按住了額頭,他的大腦抽痛不已,但他還是調整着心情問道:"與噩靈交流的話,會有幾種可能性的結果?"
奧蘭多頗為贊賞地點點頭,他來回移動了幾下手指,一塊全息屏幕就呈現在了他們面前:"一,我成功地接入了噩靈的頻率,并控制了他與外界的交流渠道,徹底将他扼殺在帝國的主控室裏;二,我成功地接入了惡靈的頻率,但并沒有完全控制他與外界的交流渠道,于是他還是能通過觸角破壞帝國其他有網絡接入的設備,最後造成更大的破壞;三,我成功地接入了噩靈的頻率,但非但沒能成功控制他與外界的對接狀态,反而被他完全侵蝕了大腦。"
維納的手指狠狠抽緊了,奧蘭多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不要露-出那樣懷疑的目光,如果第三種狀況發生,對你們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他占據了我的大腦并操控了我的意識,我有足夠的把握讓它無法分心去控制其他設備--這樣你們就可以将我抹殺,然後永絕後患了。
維納被他言語中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但他根本不知要如何反駁奧蘭多:"為什麽你會這麽簡單地說出将你抹殺這樣的話,如果你無法再存活下去,那麽我怎麽辦?"
奧蘭多的疑惑已經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他琥珀色的瞳仁兒似乎又變成了沒有生機的玻璃球:"這樣的一天總會到來的,也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不是嗎?我想這就是你來到這裏的目的,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你自然應該回到原來的地方,像我沒有出現過一樣自在地活着。即使你覺得我是個難以磨滅的事物,也可以用記憶模糊裝置将我的存在完全地剔除,我不懂你還在猶豫些什麽。"
"你當然不知道了,你這個可惡的機器人",維納揪住了他的衣領,淚水已經如同珠子般地滾落下來,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了濕潤的暖意:"你這個不知道離別為何物的混蛋!"
對奧蘭多來說,這真的是種奇異的感覺了--這溫熱的流動的東西并不是血液,也沒有甜腥的氣息萦繞在鼻邊,這是從那片海洋裏沖出來的透明的珍珠,它們遇到固體即會融化,沿着皮膚滲到血肉裏,然後穿透胸腔進入心髒,和着鼓脹的鮮血填充在他的脈搏裏,成為不可或缺的生命的印跡。
他不想失去這片大海。
他不想離開擁有這片湛藍色大海的人。
他不想離開維納。
但他別無選擇。
于是他伸出手來,把維納擁進了懷裏。
如果能有這麽一天,如果他們兩個能乘上一座帆船出海,在搖搖欲墜的木板上平攤着身體,然後飲上一杯紅酒後悠閑地眺望夕陽,該有多麽美好啊。
奧蘭多從未恐懼過什麽,他可以把這些名叫感情的東西都封存在永遠不必再動用的文件夾裏,他可以順勢推開維納,然後如同離開帝國總部一般嚣張地開着蜂窩飛艇撞碎幾層樓的玻璃,然後大搖大擺地進入中将的辦公領地。
帝國奪走了他全部的親人,他完全可以坐視噩靈控制一切,如果他堅持拒絕,沒有人能真正逼迫他去做些什麽。
但這個帝國和維納有關,是和維納融為一體的東西。
沒有它就沒有維納,而失去了它,維納也會生不如死。
奧蘭多不懂維納的悲傷,也不懂如果失去了他,維納會比生不如死更加痛苦。
但這并不是個可以做出選擇的決定······有很多事,從最開始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過去,并且必須走到既定的終局。
安全島再次籠罩在了凝重而悲哀的氛圍裏,它就如同冰冷的墳墓般跳脫出了熱鬧的世間和喧嘩的人群,獨自沉睡在無人知曉的深海國度裏。
小胖自從上次在中聯超市被奧蘭多吓壞了之後就一直不吃不喝,短短一段時日就瘦了不少,奧蘭多想盡了辦法拯救它的食欲,但它還是哼哼唧唧地在他掌心裏蹭來蹭去,似乎預知到了什麽般努力延長與他近距離接觸的時間。若是往日裏維納出現在它身邊,它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緊緊拉住他的褲腳。但此時,它卻對維納視而不見,只是固執地賴在奧蘭多身邊不肯離去。
奧蘭多有條不紊地把他剩餘的設備和資料分類編號,甚至把他平時不屑書寫出的各種公式都記錄在了筆記本上,厚重的筆記本在短短幾天裏就摞了半人多高。當然,他更多的時候是翹着腿後仰在辦公桌外,口頭命令維納一筆一劃地将他腦海中的東西傾注到薄薄的紙頁裏。
對于重要的東西,他執拗地不信任一切高科技的電子儀器,簡潔的油水筆和不受腐蝕的紙頁承載着他的一切,如果他不再回來,這些就是他遺留下的東西。
他從不認為自己會死,因為他并不認為自己曾經存在過。他是宇宙磁場和肉-體-結-合-後得到的産物,他的性格和精神會在某年某月之後降臨到一個新生兒的身體中,那個新生兒會有自己的成長方式,會和他擁有一樣的頭腦和思維模式,但那個孩子會有自己的生活環境,會有自己的父母,會和自己經歷完全不同的人生。
只是這個時間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更可能是一萬年。
只是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形主腦奧蘭多·巴薩羅穆了。
當油水筆的最後一滴墨汁離開筆管的時候,奧蘭多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他環顧四周,似乎想把這早已融入腦海中的一切再一次重現一遍。這些已經因為多次使用而造成磨損的機器在幾天之內被他徹底翻新了數次,此時它們的表面是光滑而富有釉質的,黑亮的表面似乎能倒映出兩個人的面孔。
如果不再回來的話,希望這些可以代替他存在下去。
奧蘭多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體,卻被驟然舉到眼前的東西給驚訝地愣住了一瞬,膩人的甜香在鼻邊馥郁着蔓延,奧蘭多下意識地向後一躲,那點奶油還是沾上了他的鼻梁和嘴唇。
深紅色的舌尖在唇邊掠了一遍,奧蘭多仔細品嘗了一下,麥糖素和散粉的比例調配得相當好,甜度也同樣适中,甚至連軟硬程度都達了他腦海中的設定值。
碳水化合物所組成的非常美味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