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不怕,手持誅仙劍便敢站在所有聖人的對面,因為他是那麽的相信自己不會敗給他們。
“你可知你錯在了哪裏?”
半響,鴻鈞的聲音裏終于有了一絲惋惜,在他的眼中,這個字代表的‘道’就像一柄絕世寶劍,可惜寶劍剛過易折,再也無法在世間展露其風采。通天聽聞此話,眼底浮現出藏不住的傷痛,殷商時期的事情絕對是他一輩子最難忘的教訓,可是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我錯了嗎?”
再來一次,他依然會為了截教而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鴻鈞沉下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令被指責做錯事的通天更加不忿,從頭到尾的所有事情,他就當得上一個光明磊落,除了在發現闡教十二金仙太過嚣張時……打壓過一次。
“你若沒錯,為何截教會落得如此下場。”
“天機被你蒙蔽了,我又怎麽掐算到未來的情況,況且你明明說需要封神榜封神而已,凡界的王朝氣運關吾等何事,要真說起來,我和老子、元始他們的做法沒什麽區別吧!”
從來都沒有聽到鴻鈞這麽說過老子、元始,單獨被訓過許多次的通天委屈了,重生前這麽說,重生後還變成幻覺裏這麽說,憑什麽做錯事的總是自己。
“你這個榆木腦袋,就因為你的大意,身體被占了都不知道。”
“……什麽?”
“你沒有感覺到嗎,羅睺的殺戮之氣和你的殺伐之氣相似,他的身體被封印在紫霄宮,然而因你身為聖人卻險些入魔,羅睺借用你提供的力量複蘇了魔道,靈魂逃出後,選擇你作為他行走世間的容器。”
“等等,你在說什麽?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越聽越不對勁,通天根本不知道重生前還有什麽後續事件,驚疑不定的喊道。鴻鈞不再言語,清淺的笑意卻詭異的浮現在面容上,那種濃重的違和感幾乎讓通天無法忽視。
“通天,不要以為你重獲新生就和以前毫無關系了,我可以告訴你,羅睺在你身上下的功夫比我想象中還多,那些隐藏的禍患什麽時候出現還是個未知數,你若不想再被盯上,就離他遠一點吧。”
紫色的身影不知不覺的模糊,鴻鈞的容顏也不再那麽清晰,一切都是要消失的征兆。通天伸出手想要拉住對方,那樣的急切完成出賣了他的心理,鴻鈞對他而言是最後可以信的人。
“師尊!”
“你還是那麽信任他,即使那是個混蛋。”
甩開通天的手,被誤認為是穿越而來的‘鴻鈞’冷笑了一聲,在徹底消失前狠狠捏了他的臉頰。
“是你先忘了我,等你記起來的時候……我再見你吧。”
吃痛的捂住左臉,通天無暇顧及幻境的消失,不早不晚,作為陣眼隐藏起來的先天至寶暴露在目光下,萬分熟悉的長劍從天而降,那正是四劍中最鋒利的誅仙劍。
寶劍用冰冷的劍鋒對準他,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白熾的痕跡,通天臉色發白,沒有人比他還要明白這一劍的威力,那是曾握過無數年的誅仙劍,雖不足以殺死他,但絕對可以讓自己修養數萬年。
是的,功德之力保住了他的命,但沒道理還管受不受傷。
龍鳳大劫是最佳的提升期間,一旦他錯過了這段時間內的修煉和突破,那麽等洪荒大能的力量追趕上來,他就沒有機會去減少與鴻鈞之間的距離,充其量獲得比前世稍強的實力。
躲,躲不了……
接,也接不了這一劍!
進退維谷的通天第一次有些悔恨,羅睺的确是熄了殺他的心,但這厮壓根就是想廢了自己!
心一橫,料想鴻鈞若是想要救自己,這段時間足夠他趕過來。通天知道自己是在賭,但他不得不去賭對方的人品,這是自己唯一可以獲救的方法。
“鴻鈞!”
時間太少,短短兩個字已經耗盡了通天的力量,但話裏的求救不言而喻。
逼人的劍氣近在咫尺,通天的耳朵已經被誅仙劍的力量陣得轟鳴,不過他依然睜大了眼睛,哪怕泛着寒光的劍尖進入眼簾,他也冷靜的看着襲來的方向不肯錯過。
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會膽怯的後退一步。
“咻——”
整個幻境一震而破,琉璃般金色的光芒比劍還要快一步趕來,險之又險的和誅仙劍正面撞上。恐怖的交擊聲震碎十丈內的所有空間,然而蓬勃而祥和的力量牢牢的通天左右,硬是帶着他脫離了最危險的境地。通天臉色蒼白的擡起頭,隐隐還可以看見幾串琉璃珠挂在在一座巴掌大的小塔上,和小燈籠一樣的輕晃。
這是僅次于五行旗的後天功德至寶,天地玄黃玲珑寶塔!
“通天,沒事吧?”
人未到聲先到,随後鴻鈞的身影也出現在這片坑坑窪窪的平地,擡手打飛了懸空停留的誅仙劍。通背後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看面前的鴻鈞和不遠處飛快過來的羅睺,他下意識的抱緊了天地玄黃玲珑寶塔。
鴻鈞……
他真的來了。
☆、惡屍的怨恨
出乎預料,出現在通天面前的羅睺臉色蒼白,哪怕儀态風姿不減半分,俊美的面容上也滿是陰寒的殺意。不管他如何壓抑在情緒,通天還是在他的臉上中看到了怨恨,那是不明由來卻深刻入骨的情緒。
沉浸在劫後餘生之中的通天猛然驚醒,對方的态度和環境中的道祖極為相似,不同的是他只是對自己顯露出了嘲諷,而不是羅睺這種不加掩飾的怨恨。那麽他到底是忘記了什麽,聖人的記憶不該有遺漏,為何那個本該是自己師尊的紫衣道人說自己将他遺忘了。
亦或者說……
那個在碧游宮裏等着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天地玄黃玲珑寶塔發出蒙蒙的光華,源自于盤古的功德力量暖洋洋的,将所有焦慮不安的思緒平撫,通天這才有空打量現在古怪的氣氛。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羅睺的殺氣全部沖着鴻鈞去,視線一點都沒有分給他。
“鴻鈞,為了找到他,你還真是不惜溝通我啊。”
一想到剛才被強行連接靈魂的感覺,羅睺就惡心得要吐,因為他的靈魂出自鴻鈞,所以在連接靈魂時處于下風。那一剎那的所有心思都暴露在 對方的視線下,喜怒哀樂的共享差點把羅睺的意識都弄得迷糊了,而鴻鈞這麽做卻只是為了一個外人!
鴻鈞一陣沉默,對通天的占蔔結果越來越兇險,他只好出此下策。
“溝通?這是什麽意思,鴻鈞。”
感覺觸及了什麽敏感的地方,通天捧着小寶塔走到鴻鈞身邊,狐疑的來回瞅着兩人。縱然他穿越過混沌時期,了解到的東西也不必現在多 ,只不過湊巧看到了羅睺偷襲過鴻鈞,這才知道他們都是混沌魔神罷了。
按照羅睺的這種說法,其中的關系還沒那麽簡單?
“沒什麽。”
視線錯開羅睺那邊,鴻鈞說話的神情格外冷漠,可是通天這一回卻覺得與往常不一樣了,微妙的多了份回避的意味。原來不僅羅睺不喜見到鴻鈞,連鴻鈞自己都不想見到對方啊,明明按照身份和心性來說,這兩個人沒道理會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等等!
不相上下的力量,性格截然相反的特質,以及……彼此厭惡的反應。
‘是你忘了我啊……’
通天有些發懵,記憶仿佛隔了層紗紙,他的腦海中回響着一個陌生的聲音。意識的湖水蕩起了波瀾,一個模糊的畫面以前世今生的距離傳達而來,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宮中,有一個人自遠古時期就被關在那裏,直到某一次造化玉碟的離開,才從中倉皇逃出。
羅睺嗎?
不,不是他,那個人僅僅是背影就極為熟悉!你是……
“鴻鈞!”
臉色倏然大變,通天想通了關鍵後怒極出聲,手中平撫情緒的天地玄黃玲珑寶塔都被捏得嘎吱作響。他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紫衣道人,仿佛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冷漠的道祖,為什麽師尊會封印他的惡屍,那可是自己斬三屍證道的分丨身!
“怎麽可以這樣!”
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他不信師尊會不知道三屍的重要性,然而這樣的做法不論是何種緣由,已經超過了他的容忍底線。通天的嘴唇微抖,按照他遺忘的程度來看,恐怕失去惡屍的時候正是他成聖後去紫霄宮面見師尊,然後……等他出來了,便忘記了惡屍的存在,畢竟聖人平時根本用不着化出惡屍。
怪不得,老子和元始的修為一直高出自己一線,而他用誅仙劍對戰時力不從心。
會不會連封神榜的結局都在對方的預料之中,他只是擺在所有人對面的棋子,自以為順應氣運和教門争鬥,實則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逆天而行,令他門下的弟子成為了大劫的犧牲品。
“通天?”
措手不及之下,鴻鈞就看見通天後退幾步,神色冷卻了下來。那樣陌生而悲哀的眼神,像是擊碎了所有的信任,也是鴻鈞第一次在通天的身上見到,向來沉穩冷靜的他也有些慌了神,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我看錯了你,還是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你。”
通天的笑容略帶自嘲,猶記得第一次在紫霄宮中聽道,最初的那個紫衣道人還不是那副樣子。就算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但他對待來此的洪荒大能也是飽含着寬容和認真,像一個嚴師似的訴說着成聖的道路。
“鴻鈞,羅睺是你的惡屍吧,來自于你的靈魂?”
失去了繼續質問的的力氣,眼前的鴻鈞并非道祖,自己的師尊又遠在前世,通天仿佛陷入了一個掙脫不出的怪圈,以往認識的人的背後總是有另一張臉,整個洪荒裏交織着太多的陰謀詭計了。那個靈魂深處的聲音忽然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濃濃的怨恨充斥其中,化作一股吞噬人心的兇獸。
‘你忘記了嗎,羅睺的殺戮之氣和你的殺伐之氣相似啊!’
沒有說出口的話引起共鳴,通天心底的哀越發沉重,他在忌憚你,根本就沒有相信過你!
“我們的協議結束了。”
眼神頃刻間死寂了下來,通天扯了扯嘴角,他敢保證如今的鴻鈞已經是準聖後期了,那還需要自己這個大羅金仙幹什麽事,該不會是想拿着三清做擋箭牌。鴻鈞百般不解的看着通天,雖然他知道對方說風是雨的性格,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菜導致态度驟然改變。
而且,惡屍明顯是指斬三屍,通天是從何得來的消息?
“想走?幹脆一起留下來吧。”
狹長的眼瞳裏閃過寒光,羅睺沒興趣探讨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手指在空氣中輕輕拂過,四口仙劍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升起,即将組成天地第一的殺陣。可是通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垂下的眼眸燃起驚人的戾氣,氣息之重竟令天空都陰沉下來,而那四口受到羅睺掌控的誅仙劍一顫,險些脫離了方向。
古往今來,道門無疑是最淡漠的道派,而唯一被天道承認過的‘殺伐’,只有上清聖人。
通天漠然的低頭看着天地玄黃玲珑寶塔,這座精美絕倫的八層小塔一點點的融化,在他的掌中變為了一道玄黃之氣。鴻鈞眼波微動,到底是見多了各種寶物的人,親眼看着後天功德至寶被毀也能忍住。
“通天,記得賠我一個。”
冷淡的看了一眼鴻鈞,通天不可置否的雙掌合攏,将這道以以無上功德凝聚出的玄黃之氣融入體內。黝黑的雙眸呈現淡金色,同源于開天的功德沸騰起來,瘋狂的提升大羅金仙的力量。
大羅金仙中期,大羅金仙後期,大羅金仙巅峰!
一步之遙,準聖……
“惡屍,現!”
他輕點眉心,三花聚頂,然而渾濁的惡氣同樣滋生開來。
黑衣似魔,猶如惡鬼般的晦暗暴戾,男子斜倚在通天的背後,一雙血瞳森冷駭人。被斬出的惡屍向戮仙劍伸出了手,而通天則平靜的面向誅仙劍,輕喃着破解誅仙劍陣的咒法。
若論誰掌握誅仙劍的時間最長,那無疑是通天,而非羅睺!
雙劍一出問題,誅仙劍陣便立刻出現致命的破綻,羅睺眉眼浮現狠色,就算他再這麽不甘,也無法在鴻鈞的眼皮子底下再次擺陣,再者,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對付通天。
“東西我會還你的。”
絲毫不覺得自己毀了什麽大不了的東西,通天留下這麽一句話便走了,他能夠感覺得到鴻鈞根本沒有煉化天地玄黃玲珑寶塔,這件最終屬于老子的寶物白白成為了他的補品。惡屍厭惡的看着羅睺和鴻鈞,最後選擇用手臂勾住通天的脖子,渾身化作陰影消失在地面。
洪荒大陸的邊緣。
浪花翻滾,他行走在大海波濤之間,舉目望去卻無處可去。
昆侖山也好,不周山也罷……
即便是重生了,能夠毫無芥蒂的包容自己的人--只有盤古大神而已。
随意的挑了一個方向前行,通天的情緒逐漸沉澱下來,那些什麽感情都只是額外的累贅,與其遭到其他人無情對待,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奢求什麽,太上忘情不正是所有聖人追求的心境嗎?
惡屍悄然浮現在通天的身後,血瞳冷冰冰的注視着遠方停駐的揚眉,那個還是鳳凰族打扮的少年一怔,臉上尴尬得完全看不出是個準聖,收回了略帶羨慕的目光後,他苦笑着離開了原地。
“是誰在後面?”
通天倦怠的問了一句,惡屍懷抱住他的腰,冷淡的回答道。
“揚眉。”
“是嗎,看來龍鳳大劫有的是熱鬧了。”
回憶起昔日龍鳳大劫造成的破壞,以及大劫之後荒涼的洪荒西部,通天不禁諷刺的笑了,看來師尊對西方教還真是有心補償啊。
☆、20番外:鴻鈞
作為一個優秀的混沌魔神,鴻鈞原來自認為是合格的,但自從一時腦抽下分離出了惡屍,他的生活就開始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是不是混沌魔神的靈魂太過強盛,覺醒了自身意志的羅睺逃離了他的掌控,并且在未來的數百萬年來掩藏蹤跡,有了屬于他自己的機遇。
平靜的修煉生涯就此打破,有了力量的羅睺成長極快,報複心也很重。于是鴻鈞開始防備對方的暗刀子,實戰經驗飕飕的往上漲,接下來的數百萬年就變成了各種陷害或反擊的境地。不得不說單憑拉攏關系來說,羅睺孤傲古怪的性格完全比不上鴻鈞,幾次下來,還能占先機的羅睺就上了所有混沌魔神的黑名單。
鴻鈞以為日子就這麽下去,直到他親手抓到羅睺然後人道毀滅,沒想到混沌出了一件大事,三十六品混沌青蓮破碎,從中誕生了最後一名魔神。
在盤古睜開眼的那一刻,所有混沌魔神都心有所感,那種直面死亡的危險感令所有魔神臉色大變。更別提後來追查到的兩件混沌至寶,開天斧和造化玉碟一件攻擊一件防守,可謂是完美的搭配。
如果是羅睺的實力提升超出預計,那麽盤古的力量提升完全是讓鴻鈞膛目結舌,別的魔神需要修煉萬年的時間,而對方恐怕只有區區數日。由于每個魔神都天生掌握某種法則,所以法則的強弱其實在混沌魔神裏也是有排名,以前的第一、第二無疑是時間法則和空間法則,現在卻徹底變了。
最強的,是盤古執掌的力量法則!
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所以混沌魔神在心裏都爆粗口,這是什麽偏心眼的待遇。
哪怕是鴻鈞的心境修為極佳,面對這種現實也深深的無奈了,還好他的力量在整個混沌魔神裏當屬前三,即便是盤古想要對付他也沒那麽簡單。但他們在私下裏都弄不懂死亡威脅的原因,畢竟混沌魔神足足三千數量,要一次性針對所有魔神,這實在沒有原因啊。
後來……
鴻鈞才明白,原來不是盤古針對混沌三千魔神,而是混沌三千魔神在針對盤古。
盤古擁有獨一無二的力量法則,所以他的起點基礎是所有魔神裏最高的,同樣想要證道的難度是大的。鴻鈞為盤古的魄力感到佩服,不是誰都有膽量力破混沌,但涉及所有三千魔神的生存,即便是他也必須動手去消滅隐患,因為混沌一旦破碎,身為混沌魔神的他們也不會有好下場。
懷抱着這種想法,一場混沌大劫逐漸形成,所有魔神都跟執迷瘋了一樣的追殺着盤古。不用去想留不留情,失敗的結果是所有魔神無法接受的,誰知盤古越戰越勇,每殺一個混沌魔神就增強一分實力,疊加到最後哪怕數十個混沌魔神聯手也只能敗退。
鴻鈞碰到盤古的次數不多,但每次能安全退下十分不易,要不是自身是萬氣之祖,可以隐藏起體內的鴻蒙紫氣,恐怕早就被盤古追查到了蹤跡。
最後一次的聯手,鴻鈞發現其他的混沌魔神已經心生畏懼了,心中微嘆,本來就單人實力打不過盤古,如果無法凝聚所有人的鬥志去拼,能贏的概率就更低了。當他被迫和盤古面對面的單打獨鬥時,鴻鈞着實吃虧無比,造化之力洋溢的生機給了他保護自己的機會,卻給不了他不被偷襲的機會。
羅睺的下手快速而準确,吃痛的那一瞬間鴻鈞都有些絕望,這一擊不致命,但致命的是他身處于盤古的戰鬥圈內,一旦受傷就得面臨了死劫。
‘等等!別下死手!’
電光火之間,有誰在急促的喊道。
離盤古最近的鴻鈞來不及疑惑,就被斧子帶過的勁風掃開,腳步不穩的飛向了旁邊。再也不用猶豫,他幾乎是以人生中最快的速度離開戰場,不管他們贏不贏得了盤古,如果死在了這裏,那麽贏了也毫無意義。
下意識的偶然回過頭,盤古正饒有興趣的望着他,開天斧朝其他混沌魔神的方向揮過去,那種暫且放你一馬的眼神令鴻鈞皺起眉頭。唯有真正面對過混沌的至強者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無力,連生命都無法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那樣的強大和無所畏懼,足以讓所有混沌魔神羨慕,在盤古的身上,他們看到了打破桎梏的希望。混沌是何其之大,單是毀滅混沌已經萬分艱難,鴻鈞沒想到盤古的目的竟然是開辟一個新世界。
羞愧嗎……
他們追殺他,也不過是害怕混沌消失,再無容身之處。
望着遠方透出的一絲曦光,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天空,原來這便是盤古心中想要創造的世界,造化萬物生靈,給予一片安穩光明的天地。
站在混沌破碎的風暴當中,鴻鈞忽然少了幾份悲傷和怨恨,此刻的他失去了鴻蒙紫氣,虛弱的伸出手一握,暖光的溫度落在手指尖。而強撐着天地的巨人氣息越發的靡委,鋒銳的力量法則一點點消散,他目光溫和得注視着這片世界,完全看不出他就是不久前屠殺了混沌魔神的存在。
他竭盡全力創造出了一個奇跡,用死亡證全了大道。
朝聞道,夕死足矣。
“盤古大神!”
忽然有一個哀戚聲音傳出,鴻鈞定睛一看,巨人的肩膀上站在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似乎在呼喚阖上眼的盤古。熟悉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吃驚的發現對方竟然把自己的鴻蒙紫氣塞入盤古體內,那樣不惜一切代價的做法,根本不像鴻鈞記憶裏的任何一位混沌魔神。
盤古似乎也在說話,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議,然而像是為了保守對方的身份,他的聲音沒有傳出半點來。鴻鈞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盤古,錯愕後有點明白,當初就是對方的話才留下了自己的命。
竭力的挽留也改變不了應到的結局,盤古的身體一點點分離,和這片廣袤的天地一起融為一體。
皮膚撕裂般的痛楚傳來,知道混沌接近最後的泯滅,鴻鈞不得不用盡力量做出最後的防禦,在混亂的時空風暴裏尋找求生的道路。他想要活着,活着去把接下來的新世界看一遍,而不是死在開天的劫難中,作為盤古隕落于此的陪葬品。
世界的第一場雨鋪天蓋地的落下,充沛的靈氣滋潤着整個世界,為新生埋下基礎。
從混沌一角跌落下來的鴻鈞放松的笑了,略帶血腥氣的微風裏有着勃勃生機的味道,這也算是盤古給他們留下的一條活路吧。黑色的長發沾着淡淡的血污,一身明紫色的衣袍也破碎不堪,鴻鈞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朝着靈氣最多的地方步行而去。他有預感,這将是混沌魔神的一場新生,洪荒裏有着他的未來。
在不周山安定下來後,一晃就是數百年。
不斷外出尋寶來治療自己,鴻鈞的傷勢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恐怖,但破損的混沌魔神身軀卻無法改善,應該說從抽出鴻蒙紫氣的那一剎那起,他就不再是那個有着萬氣之祖稱號的混沌魔神。
養傷的日子很清靜,洪荒并不是混沌那種危險世界,不會每時每刻都可能出現空間亂流,嘗試放下一部分戒備的鴻鈞很喜歡這種生活,或者說沒有誰喜歡天天生存在不安定的環境裏。當他以為不周山上不可能出現修道者的時候,一個杏色道袍的青年闖入了他的視線,竟然還憑借着實力走上了山頂。
鴻鈞意外了一下便不打算理會了,只要對方不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周山來了多少人又與他和關。可是事與願違,這個陌生的青年在不周山頂部停留了一會兒,就目标明确的走向山腰的某個位置,看得鴻鈞眉心直跳,覺得這根本不是巧合!
不得已,他還是在先天葫蘆藤前顯出了身影,阻止了對方的進步一靠近。鴻鈞冷冷的審視着來者,這株先天靈根是自己先找到的,守了這麽久沒道理留給別人。
面容冷峻的杏衣青年似乎愣住了,眼神落到了他身後的先天靈根上,仿佛在後悔自己輕率的出現在這裏。鴻鈞這回倒是起了興趣,他想到自己混沌魔神的身份,莫不是洪荒創世到如今就已經孕育出了先天神只?
熄了一絲寶物被窺視的厭惡感,鴻鈞卻沒打算放對方離開,力量上的差距令杏衣青年根本無法抵抗,直接被丢到了先天葫蘆藤的所在範圍,他想看看事實是不是如他所說那般有緣。
結果證明了的确是有緣,鴻鈞一陣挫折,雖然知道自己守了這麽久的東西最後都得給別人,但親眼看見寶物的主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還真是無法言喻的複雜。心思微動,他想既然洪荒的大多數寶物都定下了主人,何不如由洪荒本土的人來承擔因果,自己則以他的手來借用寶物。
一念之差,他選擇加深兩人的關系,并且帶着這個擁有心魔的人去找淨世青蓮。
盤古嫡裔……
上清,通天。
從昆侖山回來後,鴻鈞陷入了沉思,最後泛起了啼笑皆非的誤會感。敢情自己在三清的門口找到屬于他們的淨世青蓮,若是自己碰到了這種事情,恐怕滅了對方的心都有了吧。不過通天身為三清中最小的那一個,沒化形便能凝聚完整的意識體出來,還真是潛力不小。
等他成功化形了,至少會是金仙吧,也不知洪荒的生靈比起混沌魔神,差距多少?
再次見面時,預料之中的模樣不複存在,鴻鈞錯愕的看見一個年幼的小童跑進了自己的洞府,杏色的雲紋衣擺拖拽在地上,板着張臉的容貌明顯和那個青年相似。好奇心難得蹭蹭往上冒,不知道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導致對方化形成這副模樣。
明明認識的時間極短,有時反而感覺認識了很多年,鴻鈞半眯着眼睛傾聽洞府外面的動響,果不其然,通天的另外一個兄弟找了過來,着急得表現看得出關系不差。唇角微微挑起,鴻鈞二話不說的擰起通天打算走出去,他才不想當一個誘拐犯呢。
白嫩的小臉發黑,通天一看自己的态度後立刻慌了,手腳并用的挂在他的手臂上,恨不得對天發誓來證明真心不想回去。明白他們是同出本源的三兄弟,鴻鈞思索不出的答案,但記起通天當初在淨世青蓮前的落淚,他忍不住松了點語氣,想看看對方會給出什麽阻止自己的話。
孩童的眼神銳利發亮,稚氣的嗓音裏有着藏不住的自信。
“我會幫你,直到你恢複力量為止。”
有趣,不僅看透了自己損耗了實力,還給出了這麽一個承諾。鴻鈞骨子裏的惡趣味泛濫,一直都感覺得到通天身上的神秘,但這麽直白的袒露還是第一回。
淡定的走出去見了玉清,鴻鈞相當會抓住理由,幾番輕描淡寫的魔氣說法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來,糾結的只能開始商讨通天何時回來一次的問題。鴻鈞不愧是羅睺的本體,一肚子壞水只多不少,再加上他并不怎麽贊同通天的想法,所以原本的要求是斷開三清的因果,到了他手上就變成了暫緩三清的關系。
打發走了憂心忡忡的元始,回到自家洞府裏的鴻鈞便看見了一臉期盼的通天。忽然有種不忍心打擊他的沖動,鴻鈞在心底裏默默的遠目,一想到之前見到的冷峻青年,再看看通天現在的幼年狀态,反差感強烈得想要發笑。
看完了臉色瞬間精彩的通天,鴻鈞提起水壺加入最近制成的靈茶,随後有意無意的提到一句龍鳳二族和三清的恩怨。一杯特質靈茶灌進肚子裏,通天就呆在了座位上,那股直沖腦仁的涼氣鎮住了方才的怒氣。但是有一點預估錯誤,鴻鈞猜到通天還是在意三清,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容易動怒。
戮神槍的鳴動令鴻鈞心中一凜,不可遏止的升起了警惕的心思,通天的怒氣能夠引動先天至寶的戾氣,就說明他本身的暴戾和殺氣就不低,但對方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一面!
是不信任,還是有所隐瞞?
思緒流轉之間,鴻鈞默不作聲的擡頭,看見的是一雙清可見底的眸子。也許是他多疑了,通天的性格明擺着就是藏不住心事的那種,若說可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演戲而不被發現,那絕對是自己瞎了眼。
至于通天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羅睺……
兩個羅睺的影子在腦海裏浮現,鴻鈞握住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泛起的霧氣掩去了眼底的憂慮,這點還是多多觀察為妙。即使不知道原因,至少自己不能再讓通天染上魔氣,繼續保持正途下去好了。
羅睺是天生惡念和反骨,通天應該不會也有毀滅一切的思想吧?
當通天問起那個玄衣人是誰時,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要扼殺兩人見面的禍端,反應過來後只能無力的扶額,天知道羅睺怎麽會跑到昆侖山去,還恰巧找到了淨世青蓮。
想要說出緣由又顧忌天道,鴻鈞沉默了一會兒,就挑了個尖銳的問題反問。誰想他們的坦白都是一個理由,這讓鴻鈞有種荒謬的感覺升起,不可能啊,難道通天也是混沌魔神轉世不成?
堅信盤古不會連元神都分離錯誤,通天的來歷在鴻鈞的眼裏更加撲朔迷離,私下裏掐算無數次,他得到的結果再正常不過,通天的的确确是三清中的上清,絕無替換的可能。
鴻鈞憂郁的托腮,天道的監視真讨厭,真相究竟是什麽啊?
21章相見已陌生
清風吹過山巒,翠色的竹林在山坳間連綿不絕,鳥兒在竹葉中偶爾發出拍打聲,打破了此地空寂的環境。()數千年的生活足以讓周圍的生靈知道,有些地方不能去,必去竹林深處空出的一塊靈氣聚集之地。
黑色的長發沒有被道冠束起,青年坐在古樸的石頭臺階前,腿上擺着一柄還未雕刻完全的長劍,白色的衣擺繡着青蓮的紋路,而他背後則是一座接近三丈高的竹樓,那正是通天幾千年唯一的居住地。從海外分別之後的這些年,通天便沒有再去找過他們了,不管是三清還是鴻鈞,都沒有人能夠再找到他。
指腹間夾着一塊玉片,他低着頭安靜的用玉片削磨着長劍,一點點把青萍劍的模樣雕出來。碎屑掉落地上,随後又被竹林裏經常起的風吹走,連帶着垂落在額際的發絲也被撩起,露出光潔的臉頰。恢複了鼎盛時期的面容,通天的氣質也越發的冷漠,再無當初的半點尖銳沖動。
所有的菱角和鋒芒總會有消失的一天,有的人是被時光磨平了,也有的人是學會了收斂,而通天無疑是第二種。經歷了兄弟阋牆的紛争、師傅暗地裏的隔閡和猜忌,即便是性格直爽的通天也沉寂了很久,有時他也會想,是不是他太天真了才落得這種下場。
原以為擁有的親情和師徒情都是空話,這樣的打擊讓他失去了信任別人的心,只能獨自來到這片寂靜的竹林裏,暫時放下過往的種種。
“通天,那個東西快要出世了。”
黑色單衣的惡屍從竹樓裏走下,門簾掀開,赫然露出一張完全相似的面容。不同于羅睺的那種特殊情況,通天的惡屍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