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生死大仇,孩子會交給他在族中的妻子撫養。
也不知道鳳子動了什麽手腳,龍女生出的竟然是個純正血脈的小凰,他抱起剛出生的小凰就要走,卻被元始驚動了。事情由此在龍鳳二族間曝光,盤鳳震怒無比,鳳子原名鳳齊,正是她的親生兒子,也是未來鳳凰族的擁有繼承權的兩個嫡系之一。
但是孩子已經抱回了鳳凰族,并且經過檢測竟然勉強稱得上嫡系,如此一來,極為‘在乎’後裔的鳳凰族怎麽可能明目張膽的舍棄孩子,一臉跟死了爹娘似的收養着小鳳凰,盤鳳更是不留情面的狠狠抽了頓鳳齊,轉頭卻對于龍族的來訪者概不承認小鳳凰的身世。
這樣一來,鳳齊的惱火可想而知,身為鳳凰族極為尊貴的小太子,他這一生最大的不滿就是要和不喜歡的凰女在一起。好不容易找到合口味的龍女,他還沒來得及瞞天過海,就被一個外人給識破了原委,導致自己在鳳凰族的聲望都大跌,差點失去了繼承權。
老子也由于元始的關系,無奈的被迫扯進這番隐私的事情裏,一臉晦氣。
龍族、鳳族自覺臉面掃地,對三清的态度變得惡劣異常,其中由鳳齊在背後煽風點火的部分鳳凰族尤其是敵視三清,幾番進言之下,連帶着盤鳳都想起了混沌時期的三千魔神大劫,那場害她在洪荒重新修煉的劫難。
好樣的,那個太清和玉清不正是罪魁禍首盤古的後裔嗎?
仇恨有了真正的源頭,盤鳳陰沉的笑了,随即下令監視昆侖山,時刻向她禀報那裏的動響。
三清,是嘛……
被倒吊在樹枝上,以上正是某個鳳凰族的少年腦補加敘述說完的話。
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通天聽完這一堆噼裏啪啦的秘聞,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回去的時間不正确,否則怎麽碰到了監視的昆侖山的鳳凰族的家夥。
“我都說完了,你能放開我嗎?吊着頭暈。”
上挑的丹鳳眼盈滿了楚楚動人的淚水,使得少年本就陰柔的面容有種雌雄莫辯的樣子。可惜越是如此不堪一擊,通天眼底的鄙視就越發濃重,直到對方仿佛眼淚都要掉落下來時,他才冷哼一聲,謝絕不敏的說道。
“剛才是誰想要暗算我,現在露出這副表情就沒事了?”
“這也沒辦法啊,誰讓你要上昆侖山,我還以為你是龍族那邊派來的。”
狀似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鳳煜倒着身子搖搖晃晃的懸在半空中,心裏說不出的憂郁。
“縱然我不了解龍鳳二族,但你的話可不是一個普通鳳凰能說得出,恐怕……你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吧。”
漠然的笑意浮現在通天的臉上,他可不是不聞窗外事的修道者,活了那麽多年,就算不精通陰謀詭計,識人方面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這個不知來歷的鳳凰,根本就不如表面那麽柔弱,至少隐藏起來的天仙修為絕不作假。
“你若不想說實話,那便待着。”
既然要裝,那就慢慢裝下去,他才沒有興趣陪同對方演戲。通天想到昆侖宮裏的太清玉清,眉頭也染上了一份冷肅,留下這麽句話後轉身消失,被術法拴在樹上的鳳煜傻了眼,不過是吊一吊對方的胃口而已,他又沒有說不說!
“別走啊!”
空曠的回聲幽幽,一片飛鳥叽叽喳喳的路過,無人理會聲音的主人。
從呆滞中回過神,鳳煜臉色糾結的扯着繩子,怎麽也解不開上面的結,頓時明白了,有些人是不适合逗着玩的。
“好吧,下不了就下不了。”
惱怒至眼底一閃而逝,他又恢複怨念的表情,不急不慢的從懷裏掏出一支鳳羽型短箭,朝天空的方向投射而去。幹完了這番事後,漆黑的妖蓮從眼瞳深處浮現,隐隐錯錯的殘影猶如張牙舞爪的兇獸,讓鳳煜柔美的眉宇多了絲戾氣。
他舔了舔唇角,殺意無端的從笑顏裏展露。
不遠處,通天回過頭就看見了沖破天際的利箭,幾道隐藏在昆侖山裏的氣息都泛起了波動。
“還沒有真正稱霸洪荒,就敢如此嚣張。”
像是看到了什麽笑話,他面露譏諷的收回了視線,大步的踏向昆侖宮的位置,不再理會身後會發生哪些事情。龍、鳳、麒麟三族能夠盛極一時,還不是因為洪荒的生靈還未正在的成長起來,占着混沌時期存活下來的先機,便敢肆無忌憚的排擠洪荒大能。
想想巫妖大劫,那才真的算是衆仙隕落的頂級殺劫,其複雜程度比龍鳳大劫有過之而無不及。
随意的掃了一眼昆侖宮外的陣法布局,通天毫不猶豫的踏入了生門的位置,熟稔得好似千百次都這麽坦然的經過。留有一縷神念在陣法中的太清一驚,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進入了昆侖宮,就立刻出現在殿門口。
窺見竟然是三弟,他心裏松了一口氣,頗為欣慰的望着這個冷臉走來的杏衣道童。
眼皮微擡,因為年幼而更加剔透的眼瞳直視着老子,通天抿着嘴唇也不知該說什麽時候,這也是他不想來昆侖山的原因。而這個時候,晚一步出現的元始已經岔開話題,微笑的看着三弟說道。
“三弟,終于知道回來啊。”
一眼看過去,通天便看清楚了他們的修為,心裏微動,他怎麽會不記得當年他們的修為,而此時老子和元始明顯精進不少。曾幾何時,三清中的太清、玉清需要拼命提升修為,安居于昆侖山這處寶地的他們其實妨礙不到他人。
偏偏重生一回,元始闖上不周山敢與鴻鈞争議,老子可以為了他得罪龍鳳,更是拱手将鎮壓氣運的淨世青蓮相讓與他。一股疲倦湧上心頭,通天遙望着屹立于這裏的昆侖宮,那曾經也是他的家,可惜早已遺忘在記憶的盡頭。
彼時因為立教而分家,他以為他的容身之所是碧游宮,是那一手開創的上清天。
通天的眼神寡淡下來,朝二人颔首,便跟随其後跨入昆侖宮。在老子和元始看不到的地方,他懷念的注視着這座昆侖宮,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不要再走老路了,三清注定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時的心軟又如何,聖人的位置誰能真正放手。
是的,縱然失去了鴻蒙紫氣,通天也想要再次成聖!
攀臨巅峰是所有修道者的畢生夢想,這一點別說是通天,就算是鴻鈞、羅睺也一樣!
“路上我碰到了一個鳳凰族的家夥,聽聞盤鳳想要對你們不利?”
坐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上,通天二話不說就提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語氣中難得帶上了厭惡,他很反感盤鳳派人監視昆侖山的舉動。
“那團子烏糟的事情,你聽聽也罷,盤鳳的修為也不過高出我們一籌,還真不可能因此和我們撕破臉。”
元始瞅了瞅淡定的大哥,思索了一下用詞就把他們的結論說了出來,也算是讓通天安個心,他們三清從來都不會任人欺淩。通天看見老子也點了點頭,那份平和的神态是如此熟悉,那是隐忍一時下的高傲。
就是這種自負,才使得通天過去在龍鳳大劫時的低調,待修為有成時,整個洪荒又有哪裏去不了。
“是嗎,可惜盤鳳似乎不那麽想。”
通天扭頭看向外面,輕蔑的目光穿透昆侖宮的壁障,将幾個身着鳳凰圖紋的男女印入眼簾。
“怎麽會……”
老子也詫異的喃了一聲,和元始面面相觑,起身打算去一探究竟。
☆、幾方風雨動
帶着憤怒而來的幾個鳳凰族的人站在昆侖宮前僵持不下,縱然是脾氣自認為不錯的老子也厭煩了,他明明說了沒有殺過任何鳳凰族的人,可是這些家夥冥頑不靈的說是三清幹的。
“你覺得三清無辜,那麽你可以保證玉清和上清沒有幹過這種事情?”
其中一個華服女子柳眉擰起,憤恨的目光毫不遮掩,話語中似乎認定了必然是三清所為。老子的眼神微冷,心裏不悅那種興師問罪的語氣,他能出來問清緣由已經很給鳳凰族面子了,不要給臉不要臉。
“三清本為一體,我的話容不得你質疑。”
聽到大哥的話,來到昆侖宮外的元始也不再憋着怒氣,冷冷注視着這幾人,若不給出理由,他們也別想輕易離開昆侖山。想起剛回昆侖宮的三弟,那種被擾了興致的感覺令他心情糟糕,本來還以為不會讓通天碰上這團子污糟事,結果先是監視昆侖山,而後竟然還敢拿莫名其妙的事情栽贓到三清頭上。
巍峨的昆侖宮中悄然無聲,通天支着單腿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及腰的長發拖拽在地上極為黑亮。他何嘗沒有聽到老子的話,三清的确是出自于盤古的元神,在洪荒那可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存在。
但是……
擡起的睫羽輕顫,通天半阖的眼眸難得多了份沉郁,起起伏伏的光澤,好似蘊含着遠古的歲月。淨世青蓮像是感應到主人的情緒,不再保持原型的模樣,化作一柄泛着青光的寶劍落在他的腿上。
“是我執迷了,青萍劍早已不複存在,青蓮,抱歉。”
手指輕輕的握住劍柄,一股血脈相連的親昵傳達在心頭,通天的神色平靜而溫和,好似又變回到了當初那個為人師表的截教教主。然而相似僅僅是相似,偌大的昆侖宮其實和這個洪荒一樣,都驅不散前塵往事帶來的隔離感,又怎麽會讓他放下截教被毀的悲哀。
他的徒兒,也不知道是什麽下場。
時光倒流,自己又能怪的了誰,孰是孰非已然沒有結果。
“三清為一體,哼,我怎麽沒有看見傳說中的上清,還是說心虛了不敢來見我們。”
女子略顯尖利的聲音格外刺耳,即便是不看其人,也覺得傲慢得欠收拾。通天的眉頭倏然皺起,不耐煩鳳凰族還在唧唧歪歪下去,哪怕是曾經的師尊,也沒敢用質問的口氣對待三清。他連看都不用看,直接将手中的利劍擲向宮殿外,青光乍現,幾個鳳凰族人驚怔在原地。
剛才說得最起勁的女子心一涼,悚然的低下頭看着胸前被刺穿的劍口,溫熱的血液噴在臉上。長劍插在女子身後的土地上,號稱淨化世間的淨世青蓮之劍卻不沾半絲血跡,清雅得猶如高懸于架的珍寶。
“滾出昆侖山,告訴盤鳳,若有下次,我便見一個鳳凰殺一個。”
通天的嘴唇微動,縱然是稚氣的五官也蒙上了一層冰霜,不寒而栗。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他站起身,目光撞上了一縷投射過來的神念,黝黑的眼瞳倒影着遠在洪荒東部的盤鳳。
對方坐在鳳凰展翅的王座上,她冷冷一笑,仿佛在說。
‘你算什麽東西。’
威壓如暴風般彙聚在通天的眼中,凝澀到了極致時忽然變了,變得毫無波瀾,無喜無悲。仿佛回到了聖人的那一刻,他在心裏輕念着自己的名字,一股睥睨衆生的傲氣爆發開來,幾欲與天比個高低。
通天一頓,放聲大笑,這風雲湧動的洪荒才剛開始罷了。
丹田發出輕微的動響,浩瀚的境界觸手可及,天仙無窮,大羅有數。大羅金仙、亦或者更高的混元大羅金仙,都有着命定的位數,如今他要占去其一,盤鳳、祖龍、麒麟王各占一位,鴻鈞、羅睺不在其中卻超脫其位,偌大的洪荒還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強者。
“我是上清通天。”
這個名字,就注定他一生執掌殺伐,心比天高又如何,他可是通天!
天空的雲彩被打亂,意念碰撞出撕裂空間的重擊,一剎那好似有鳳凰在鳴叫,令整個連接靈脈的昆侖宮都震了一震,無形中卷起陣陣大風,周邊的山間碎石泯滅成飛灰,這便僅僅是大羅金仙的一念之力!
“是族長!”
老子和元始在殿外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只見長劍上的劍氣沖天,轉眼間,十二品淨世青蓮展開蓮葉,高達萬丈的虛影包裹住昆侖宮。鳳凰族的幾個人從驚慌中回過神,狂喜的望向了狂風大作的天空,不好聽錯的,那聲鳳鳴能夠牽動血脈的力量,唯盤鳳有這個能力辦到。
元始想要往殿內跑去,可惜被老子拉住了手臂,示意他仔細看交擊的力量層次,現在過去反而會幫倒忙。老子望着昆侖宮內,眼底的欣慰之意更濃,沒想到分離的這些日子,通天能夠成長到這種地步,相比起來,他們這做哥哥的還不如呢。
發絲淩亂的脫離了道冠,淩厲的劍眉下,通天的雙眼略顯細長了一些,張開的五官不再那麽過分精致,屬于少年的英姿勃發終于出現在他身上。此時的通天不再是單純無害的孩童,在晉升大羅金仙時那一刻,就算是自視甚高的盤鳳都面色一肅,轉為了平等的态度打量對方。
金紅色的鳳眸輕眯,盤鳳難掩詫異之色,本以為輕而易舉會贏的交手竟然打平了,要知道她以前可是混沌魔神,同級之中恐怕只有祖龍、麒麟王才能接得住。
況且……
纖長的指甲摳入王座扶手,她一陣顏面無光,自己可是比通天高一籌的大羅金仙中期。
上清是嗎,盤古的後裔果然和他一樣惹人厭惡。
“回來。”
對自己的族人吩咐了一聲,盤鳳閉上眼開始平息體內的力量,目前三族互相拉鋸,着實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收拾三清。據她所知,洪荒生靈的傳承記憶裏,可沒有任何達到準聖的修煉辦法,等她突破到準聖的時候,三清是死是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昆侖宮中,發覺盤鳳的意念收回了,通天這才踉跄的重新坐回團蒲,臉色克制不住的發白。還是有點托大了,雖然自負過去都是聖人,但盤鳳終究比自己更早修煉,力量上的差距讓他足足吃了個悶虧。
“啧,盤鳳真是畏手畏腳的。”
将這一幕從頭看到尾,鳳煜懶散的坐在樹枝丫杈上,鳳凰族的火紋挂飾在指尖輕晃,紅玉般的指甲映襯得本就細膩的肌膚更加雪白。若是盤鳳在意念撤離時能仔細一點觀察昆侖山,就會發現還有個鳳凰族模樣的少年就在一旁,親眼看着同族人被殺也無動于衷。
“就這麽放過了三清,羅睺會生氣吧。”
想到這要命的關鍵點,他的臉糾結成一團,躊躇的望了望昆侖宮的方向,通天這個時候保準受傷了,現在過去的話有八成可能能得手。貪生怕死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哪怕面對的只是才成為大羅金仙不久的通天,他也有些害怕那海量的功德之力會弄出岔子。
唉,天道随時盯着洪荒世界,他真的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啊。
鳳煜恹恹不樂的低下頭,腦海回憶起羅睺的手段時打了個寒顫,說什麽知恩圖報,還不是拿住把柄在要挾自己為他辦事。磨蹭半響,一咬牙,他還是偷偷摸摸的過去。
血水從捂住唇的指間溢出,通天心想這副摸樣還是別回不周山了,便硬撐着沒有顯露出虛弱,面無表情的和老子原始說了一聲要閉關,就往昆侖宮的偏殿走去。老子和元始站在他的身後,有些心疼自家的三弟,他們何嘗沒有看到那份平靜下的倔強,但通天總是不願意交付信任。
通天走在路上,忽然一抹黑影在眼前晃過,遲鈍的神經撲捉不到準确的身型。心中掀起的驚駭無法言喻,淨世青蓮瞬間支起的防禦被破,通天甚至來不及猜測會是誰,就眼前一黑。
“呼,得趕緊跑路了。”
動用準聖的力量幹這種事情,鳳煜也羞愧的撓了撓臉,但迫于現實的壓力,還是二話不說的扛起通天的身體破空離去。可是只想着完成交代的鳳煜忘了,羅睺從來沒有說過要他擄走通天,這麽一來,會捅出什麽簍子就難測了。
昆侖山的東南方,不周山。
一枚玉佩頃刻碎開,驚醒了打坐中的鴻鈞,那是用來确認通天安危的法器。淡紫色的眼眸裏閃過疑惑,他和羅睺在靈魂上聯系頗深,也在昆侖山上設下了搜索魔氣的陣法,若是對方去為難通天了,怎麽也會提前收到感應。
就憑那天道庇佑的氣運,難道洪荒世界……還有能夠威脅到通天生命的存在?
眉頭染上了淡淡的憂慮,鴻鈞收拾了一下洞府,就趕往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昆侖山。
☆、膽怯的魔神
煙霧缭繞的黑色魔氣沸騰,在只有數百米大小的湖中,蓮花蔫耷耷的搖擺着,蓮心中兩個劍洞依稀可見。
羅睺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手指從滅世黑蓮上放下,這段時間來的蘊養還遠遠不足以修補它的創傷。真是小看了元屠劍和阿鼻劍,不沾因果的雙劍竟然能破開黑蓮內部的空間,把裏面全弄丢了不說,黑蓮現在失去了從空間拿物品補充靈力的手段,只能指望他自己來灌輸力量。
“真沒用。”
看着滅世黑蓮用花瓣捂住蓮心,羅睺扯了扯它的葉子,笑罵了一句。若是其他先天靈寶敢弄丢了千年來收藏的靈物,他就算不厭棄也會怒極毀掉,但滅世黑蓮是他最狼狽的時候得到的,也是靠得到它的承認才能安然無事的在洪荒養傷,否則單是魔氣就會令洪荒生靈除之後快。
“收斂好氣息,別讓其他十二品蓮花感應到了位置。”
留下一句警告,羅睺踩着泛起波瀾的湖水,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這個充滿水澤的空間。
一出來,溫和的光線驅散了眼前的黑暗,羅睺卻頓時一愣,剛才還提及的十二品蓮花便出現在自家。淨世青蓮才不顧忌羅睺在想什麽,克制魔氣的淨化之力化作一片汪洋,青翠浩大的力量猛然沖向他,要為它的主人報仇一樣兇狠。
而淨世青蓮的背後,則是一臉憤怒的通天……和上串下跳的鳳凰族少年。
“揚眉,你在幹什麽?”
眼角微抽,羅睺稍加猜測就想到了貼近事實的理由,該不會是那個家夥擅自将通天帶來了吧。糟糕了,通天如果失去蹤跡,恐怕和他關系密切的鴻鈞就會找過來,屆時自己在海上的洞府守不住了。
“他要殺我,我又不能殺他,就只能躲了啊。”
看見羅睺輕描淡寫的避開了淨世青蓮,化名為鳳煜的少年眼睛一亮,跟看見救星似的跑到了羅睺身後。而站在他們敵對面的通天腳步一滞,聽此名字後不由臉色怪異起來,眼底升起了一抹忌憚。
揚眉……
是同名嗎,難道揚眉是鳳凰族的人?
他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是很早很早以前,那時他還未成聖,揚眉老祖的名聲在他們這個層次還算有名,可惜對方之後不知所蹤,因為再未出現在洪荒,就被很多人漸漸遺忘了。
“羅睺,果然是你。”
知曉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揚眉,通天目光冷然的盯着玄衣人,被強行帶離了昆侖山的驚怒也比不上他和羅睺之間的恩怨,哪怕對方根本不了解其中的緣由。或許重生可以抹消三清之間的紛争,但對通天而言,羅睺是導致他會重生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這個家夥,他怎麽會待在混亂無常的歸墟淨化魔氣。
羅睺臉上不變的笑容僵了一下,莫名其妙的背上黑鍋也就算了,為什麽通天毫不猶豫的将矛頭指向了自己。然而羅睺很明白,此時除非對天發誓,恐怕沒有人會信自己的言語,這就是壞事幹多了的下場。
“其實你也不必擺出這種姿态,都到了我的洞府,你還以為可以輕易出去不成?”
“我知道現在打不過你,但想殺我你還沒那決心。”
被戳中痛腳,通天表面上神色不變,其實心底早已暴怒。想他堂堂盤古嫡裔,未來天道命定的聖人之一,什麽時候經歷過被人擄走的遭遇,這不是對自己的赤丨裸裸藐視嗎!
羅睺,遲早拿你祭了誅仙劍!
聽到此話,羅睺下意識的又看了看對方身上的功德之力,心髒都抽了一下。要不要這麽偏愛啊,這份功德的程度遠不止太清和玉清的那份,幾乎足以凝聚出一件頂級功德靈寶了。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揚眉,要不是這個家夥把通天帶來,他怎麽會陷入舉棋不定的境地。
殺了通天……
天道和鴻鈞的兩重追殺還算輕的,單是滅殺擁有如此功德的生靈,那份業力就夠他不得好死。
不殺通天……
人都得罪了,除了沒有業力作為報複,追殺照舊吧。
被羅睺冰冷的視線掃了一眼,不明所以然的揚眉眨了眨眼,他并不知道通天的背後還有一個鴻鈞,所以頗為困惑的瞅着他。也不知是本性就是如此,還是太過于自負實力了,躲在對方身後的揚眉直接問道。
“羅睺,你不是要我把鳳凰族和三清扯上仇怨嗎,為什麽人都帶來了,你反而不滿?”
“你要是願意幫我動手,我倒是很開心。”
輕柔的嗓音裏是說不出的玩味,羅睺的微笑終于流露出殺意,唯有他自己知道,這份殺意不僅是針對通天,更是針對着茫然懵懂的揚眉。長眉乃混沌楊柳得道,迄今為止只有他保留了混沌魔神的力量,然而對方膽小而軟弱,不僅絲毫不打算對抗盤古,還屢次在混沌時期差點保不住體內的鴻蒙紫氣。
袖袍下,指甲微微掐入掌心,羅睺不禁嘲諷盤古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就是這麽一個軟弱無能的家夥在關鍵時候抛棄防備和力量,把自身意識封入本體楊柳內部,變成一株混沌靈根流入洪荒世界,從而逃脫了盤古的全力追殺。
現在楊柳在他手中,記憶模糊不清的揚眉屈服在本體的威脅下,不得不聽從他的指令。只不過有個前提,任何涉及他生命威脅的事情都不幹,逼也沒用。
“殺我,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通天眼露不屑的站在原地,之前他還以為揚眉會是個實力強盛的大能,不畏懼三清身份上的威懾。結果将被帶來這裏後才發現,不過是個空有力量卻不敢動手的膽小鬼。
“哦,揚眉?”
“……別這樣看我,我、我真的不敢。”
被那聲呼喚驚得後退了幾步,揚眉苦着一張臉,如果說對鳳凰族動手毫不顧忌,那麽對通天顯然不行。就算過去的記憶殘缺不清,他也有種隐隐的預感,千萬不能對通天下死手。
“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注視着他,動手會死的很慘。”
黑色的眼瞳染上空茫,揚眉望着被他抓來的通天久久不語,艱澀的說道。
別說通天臉色古怪的笑了,連羅睺自己都無語的撇過頭,果然不愧是混沌最膽小的魔神,有他這樣的‘同伴’簡直是丢臉。不就是天道嗎,再說天道對哪個洪荒生靈沒有關注過,若因此就不敢動手,真是白白浪費了那份力量。
“你不是要留下我嗎,怎麽,連一個可以坐的地方都沒有嗎?”
無視了周圍混亂狼藉的地面,通天坐到了升起的淨世青蓮上,用自己的行為充分表明了某種鄙夷。羅睺不受影響的側過身,從一面殘存的牆壁中抽出了一口紅色寶劍,陣眼一破,隐藏在不遠處的亭臺樓閣便出現在通天面前。
臉一黑,通天幾乎是怒視着羅睺,看見自己曾經珍視的寶物竟然拿來布隐匿陣,那種大材小用的憋屈感十足,先天至寶若是有靈,還不哭出來。
“瞧上戮仙劍了嗎,可惜……這是我的。”
似乎看出了什麽,羅睺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步履優雅從容的走進自己的地盤。通天死死的盯着這個背影,暗自咬牙,心裏不禁聯想到了鴻鈞,似乎這兩個家夥在藐視人的時候都喜歡假正經,也不怕自己在背後給他來一劍,捅死了算了。
像是明白通天此時心情不佳,淨世青蓮縮了縮蓮葉,小步小步的載着主人往羅睺那邊飄去。
揚眉、羅睺……
眸光沉下,通天感受着敵我雙方之間的差距,心底冷笑連連。要不是自己的鴻蒙紫氣給了盤古大神,鴻鈞也還未證得大道,哪容得這幾個落難的混沌魔神嚣張。
看着慢悠悠往前行的淨世青蓮,略微煩躁的通天幹脆走下來,誰知……變故突生!
“你無恥!”
背後劍氣滔天,通天發覺陷仙劍氣出現的一剎那就心知不妙,然而雙眼一片模糊,仿佛強行容納進了一個特殊的空間,只剩下五光十色的朦胧景色。走在前面的羅睺忽然回過頭,戲谑眼神不言而喻,他根本就是等着通天掉以輕心的時候玩陰的。
揚眉毫無知覺的走在最後面,發現通天走向的地方時,小聲的嘟囔了一聲。
“你走那裏幹什麽?”
那什麽亭臺樓閣根本是幻覺!
遙遠的昆侖山上。
同屬于‘落難的混沌魔神’範疇的鴻鈞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明紫色的袖袍掩唇,甚少失态的紫衣道人環視一周,眉頭微蹙,确定沒有外人後若無其事的走開。他已經确認過昆侖宮中沒有留下蹤跡,也就說通天是在一瞬間內被帶走,整個洪荒能做到這一點的所剩無幾。
混沌都消失了,那些家夥怎麽還不消停一二。
憑借着靈覺,鴻鈞一邊掐算一邊往洪荒邊部的無盡海域走去,那裏很有可能藏着羅睺的老窩,要不然當初滅世黑蓮爆了內部空間之後,也不會出現那麽多海域獨有的靈物。
他忽然質疑起自己創造的法門了,斬三屍真的靠譜嗎?
已經出現的一個惡屍,就能在背後下刀子,如果再來斬出一個善屍,還不得鬧翻天……
☆、回望碧游宮
好似眼前遮着的一層紗被掀開,滄桑飄渺的雨霧落在大地上,嘀嗒嘀嗒的聲音絡繹不絕。當通天終于看清楚周圍時,臉上一涼,伸手一摸才發現是雨水,而他再也感受不到戮仙劍和陷仙劍的力量了,無疑是陷入了一個趨近于完美的幻境。
大雨滂沱,洗刷世間塵土的雨水從天上潑下,通天不到片刻就淋濕了全身,下巴不住的滴落着水珠,他卻怔忪的注視着面前的碧游宮。青磚瓷瓦依舊,只是積着一層水澤,整座宮殿安靜的獨立于雨天之中,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一時間通天的臉色動容,明知這應該是內心投射的幻境,卻還是忍不住泛起凄涼的感覺。這便是封神榜之後的事情嗎,萬仙來朝的碧游宮不複輝煌,門人凋零……那個自己不願意去細想的未來。
踩在地上的腳步濺起水花,白玉為階,他慢慢走過一層層通往殿門的臺階,最後停駐于緊閉的殿門前。通天苦笑一聲,指尖微顫的放在門上,細細的撫摸着上面的雕花,自碧游宮建起有多少年未曾這般冷清,而他這個截教教主只剩下殘存的名頭,
心裏堵着一口氣,酸澀異常,通天不願見到推開門後也是空蕩蕩的一片,那樣的悲哀令聖人都會發瘋。但如今連天道都不願庇佑碧游宮,任由瓢潑大雨打濕了這個原本氣運極重的地方,誰又會在這裏等待着自己的到來。
失去了聖人一念引動天地的能力,他靠着雙手推開這扇大門,殿內清涼的空氣從門縫中一點點溢出。
一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幹淨得沒有帶上半點人的氣息。
驀然,失落中的通天睜大了眼睛,黑亮的雙眸裏倒影着一個顏色,那是彩霞也不及它奪目的明紫色。遲疑的擡起頭,那人的神色依舊淡漠無情,純白的長發裏總是流顯出淺淺的紫意,就和他的眼眸一樣蒙着光彩,清渺如煙。
沒有他認識的鴻鈞那樣帶着鮮活的氣質,哪怕是同樣的一身紫衣,眼前的青年卻發色潔白,縱然面容如畫般出塵古典,也掩不去那份骨子裏透出的冷意。無喜亦無怒,以身合道的道祖早已失去了大部分感情,這個……才是他記憶中的師尊。
可是……
不是同為三清的老子、元始,也不是截教幸存的弟子。
明明彼此間師徒親緣淡薄,他卻站在碧游宮裏,是唯一一個在這裏等自己的人。
“師尊。”
将所有的景象收入眼底,通天眼眶一紅,低下頭吶吶的喊了聲。
鴻鈞只是颔首了一下,并未沒有說什麽話,就側過身往殿內回走。通天抿了抿唇,對這種冷淡的反應有些不知所措,以往就算是做錯了事,鴻鈞還是會有所表示的來敲打自己。
原來比起教訓,這副态度更讓人提心吊膽。
話說……他不應該是隐射內心的幻覺嗎,為什麽他還是不敢挺直腰板來說話?通天偷偷打量着走在前面的紫衣道人,而對方也似有所感的回過頭看了一眼。淡紫色的眸子冰冷而睿智,隔着前世今生的距離都仿佛能看透徒弟的小心思,通天只覺得背後一寒,就立刻乖乖跟了上去。
來到大殿上方的雲床之前,鴻鈞停步于此,微微擡起頭看着牆壁上雕刻的字,那是‘道’。随着師尊的反應,通天也漸漸把目光放在了曾經用法力刻下的牆壁上,不同于老子的淡漠随意,也不似元始的浩然平和,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充滿着張力,隐隐的孤高和自負在筆鋒間流露一二。
注視着良久,通天下意識的笑了,恍然間他又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天不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