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2
“時姐。”
“嗯?”
“嗯……我聽說總部好像要把黃總派過來。”
“黃總?黃應瑞?”時淼劃拉着這段時間和秦嶼的聊天記錄,冷不丁聽見黃總兩個字卻還是下意識心生厭惡,不過随後她冷笑了一聲,“正常,我進公司也沒幾年,我師父都不能全身而退,何況是我呢,說是一把手,來開荒的,其實就是個炮灰,來打頭陣,幹成了上頭不疼不癢誇兩句,幹不成這塊地試過了,我也沒什麽用了。”
辛雅撇撇嘴,小心翼翼地說:“那黃總來了那些員工不聽咱們的怎麽辦?黃總是吳總那頭的,吳總和虞總不對付,那您和黃總自然也不是一路人,咱們這是新公司,還沒開始就已經搞分裂了……”
“這叫制衡。”時淼關了手機把視線轉回電視上,像一個局外人分析起來,“看過宮鬥劇吧,那些皇帝們立太子的同時就喜歡扶親王上位,至少是一個,然後看這些人鬥,為什麽?因為太子是正統,一旦權大極有可能架空皇權,那皇帝就成太上皇了。可一旦有個親王和太子鬥着又不一樣,說起來好像太子親王是為了皇位,但其實就是為了對方,皇位什麽的都得排在對方後面,鬥一輩子到最後熟知彼此的一切,勝者為王,再美其名曰為了天下,時也命也。”
“聰明的皇帝會把自己喜歡的兒子留在駕崩前一刻冊立太子,子嗣多的皇帝就喜歡看自己那麽多兒子最後能剩幾個,臨了還要罵贏了的那個兒子是孽子。師父已經鬥過了,他是公司老人還帶着一身罵名隐匿,輪到我,我既不是太子又不是公司老人,只是棋子,黃總也一樣。咱們七坊雖說算不上太大,總歸也是能傳兩代的,太子爺今年大學畢業,到時候我這枚棋子和黃總這枚棋子鬥的如火如荼,太子爺黃袍加身勾勾手指我倆都是炮灰,這叫傳承。”
電視臨近尾聲,時淼起身拍拍辛雅手臂:“裕安再亂至少是總部,都是前菜,且等着吧,真正的戰場在長興,在明年,而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當個傻子,當初我師父走過的路結果顯而易見,咱們就別巴巴地跟着趟了。”
時淼伸了個懶腰,回屋去了。
是啊,真正的戰場在明年,在春晚之後,在秦嶼空閑之後。
時淼和秦嶼一如多年之前一樣保持着絕對默契,他們互道早安晚安,卻誰也不主動提起他們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
時間在時淼這裏過得無比惬意,平日裏就是和小侄兒玩一玩,去健身房逛一逛,在高層群裏摸摸魚。臘月二十三時爸爸載着一家人到車站接弟弟時森,又一塊兒吃了頓飯,回家之後姐弟倆帶着時漾在家裏瘋了幾天,時漾走後他們開車出去瘋。
時淼第一次對岳晚亭産生厭惡是臘月二十七,在一家打印店裏。
姐弟倆出來玩,碰上時森參加的一個比賽需要兩張白底照片,手機裏沒現成的,就進了一家打印店,這個小店集照證件照打印複印等于一體,就打算電子紙質各要一份。等照片的間隙時淼去買咖啡,在咖啡店碰到了岳晚亭。
就按巧合來算,岳晚亭當時是路過,看到時淼後就站住說了會兒話,說着說着話題逐漸偏到秦嶼身上,岳晚亭問時淼那晚那個服務生是秦嶼假扮的吧,時淼裝作很驚訝的樣子:“什麽秦嶼?就一個服務生。”
岳晚亭卻言之鑿鑿,就好像他親眼瞧見了那個服務生長什麽樣一樣。想起秦嶼那晚的話,時淼就有點煩躁,礙于人多沒弄特別難看,一直讓岳晚亭跟着說個沒完,她實在無法想象岳晚亭是怎麽變成這樣的,他們之間也就五年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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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森拿到照片以後等不到時淼就出來找,看到岳晚亭正拉扯着時淼的胳膊,時森跑過去插在兩個人中間差點一拳打出去,時淼趕緊拉走了。
這是秦嶼那天說的話第一次變現,岳晚亭他真的變了。
回去路上時淼故意抹了秦嶼,只說了她和岳晚亭之間的糾葛,時森無話可說,聽完故事默默掏出手機發了個六百六十六的紅包,評價一句:“姐,離遠點,真的,靠近他你會變得不幸,不要管他以前什麽樣。”
時淼很淡定的收了紅包,并賞了時森一巴掌。
春節的腳步一點點拉進,時淼和秦嶼之間默契不言的氛圍在小年夜迎來了波瀾,那是繼演唱會之後秦嶼借春晚刮起的風。
過年這兩個字在時淼這裏十分平常,或者說極其沒意思,廚房裏時爸爸在炖肉,客廳裏時媽媽和辛雅在包餃子,電視裏放着春晚前采訪,時淼和時森一個擇菜一個搗蒜汁都百無聊賴地盯着電視屏幕。
時森是見過秦嶼的,或者說這一家人都見過,高三那年時淼痛經,體育課不準假跑到昏厥,在他們學校參加會考的時森先趕到醫務室,接着時爸爸時媽媽也都趕了過去,當時陪在時淼身邊的就是秦嶼。
“瘦了吧。”時媽媽說。
時森也說:“是有點瘦哈,前段時間看他那個什麽節目,人還沒這麽瘦呢。”
時淼沖時森翻個白眼:“人家上的是春晚,你一個連村晚都上不了的人關心人家幹嘛。”
時森脖子一橫:“我上不了村晚我上的了校晚啊,不像某些人校晚都沒機會。”
“時森你是不是找罵?”姐弟倆毫無新意的在小年夜抓緊時間拌嘴,據說正月十五之前都不能吵架,那會憋壞的。
倆人正吵的起勁主持人問了秦嶼一個問題:“秦嶼,你新的一年有什麽心願嗎?”
秦嶼淺笑:“我新的一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娶年少時喜歡的人為妻。”
主持人一聽八卦之魂油然而生:“那就是說新的一年我們又能在你這兒聽到好消息了。”
秦嶼點點頭:“會的。”
“年少時喜歡的人?”時媽媽沖廚房喊了一聲,“她爸,這娃不是喜歡淼淼那個嗎?”
時爸爸拎着勺子出來看了一眼:“對,就是他,那個高高的長得可好看的男生。”
“嘡啷”一聲,垃圾桶翻了,時淼睜大眼睛看着媽媽,時森和辛雅也不例外,時媽媽很淡定地:“是啊,有什麽問題嗎?他不是喜歡你嗎?”
時淼:“……”
這都什麽時候的事啊。
“他怎麽就喜歡我了?”
“你不知道啊?”時媽媽包好一個餃子放在旁邊解釋說,“你大學開學去裕安那天他跑來咱家給你送情書,我們就告訴他你到車站了,他說他去追,沒見着?”
“沒有啊。”時淼努力回想開學那一天,她和時清淮去了車站,然後在候車大廳等了好久才檢票,自始至終時清淮都在她身邊,沒人去找她。
“他是沒去車站啊還是去了沒找到你啊?”時媽媽問。
時森卻不以為然:“當時是堂哥送的姐姐,我怎麽覺得是因為我堂哥在我姐身邊讓他誤會了呢。”
有道理,前提是秦嶼喜歡她卻不敢說,好像……對上了。
“也有可能,那孩子一看就腼腆。”
“但那孩子看上去挺好的,我還以為是你不喜歡人家呢。”
……
窗戶外頭安靜的和平常沒什麽分別,電視機裏卻已經鞭炮齊響,氣氛熱鬧,粉絲群炸了,時淼選擇屏蔽。
年夜飯擺上桌,春晚開始。
城市裏的小年夜就是一群人圍在一起吃頓飯,村子裏的小年夜會挨家挨戶串門閑聊,省了這個流程時間寬裕了不少,守歲嘛,就是要守着。
秦嶼合唱節目排在十點半左右,一首公益歌曲,領着一群小朋友,臺風一如既往的穩,笑的一如既往地迷人。
時森那句“看到時清淮誤會了”在時淼耳邊轉了一圈又一圈,難以想象這些年她都錯過了些什麽,連她家裏人都知道,換句話說就是秦嶼已經把她的家人都“拿下了”。
微信界面點進去退出點進去退出,如此反複,往年春晚再難看她都看得下去,今年秦嶼頭一回上春晚,她倒有點看不進去。
坐在茶幾前吃飯守夜如同坐在火鍋湯裏,難熬。臨近十二點時爸爸時媽媽先睡了,時森約好通宵打游戲,客廳又剩下了她和辛雅,一直熬到春晚結束,在《難忘今宵》的歌聲裏辛雅回了房間,時淼靜靜望着窗外的霓虹燈和春晚最後的字幕。
微信電話響起。
“新年快樂。”秦嶼的聲音有些疲累,可能是剛到酒店。
時淼關了電視回房間:“新年快樂。”
“你睡了?”
“沒有。”
“我……在你家小區外面。”
“哪兒?”
“你家小區門口。”
時淼房間的窗戶正對着小區門口的方向,只是冬青松柏擋住了視線,她站了好久,秦嶼也沒再說話,之後時淼換了身衣服敲開時森的房間:“小森,我出去一趟,明天早晨如果回不來你們不用等我吃飯。”
時森這邊剛結束一局:“你去哪兒啊,這麽晚了?”
“同學聚會。”
“小年夜同學聚會?瘋了吧。”
“早點休息。”
時淼關上門,把時森一句“到了給我發個定位”一并關在門裏。
時淼換了鞋,拿上包,她面色平靜,她是要去赴一場約會的,而不止是見一面,這是她剛剛深思之後的結果。
前天下的雪,這會兒還有積雪沒融化的地方,走上去咯吱作響。兩點多了,小區裏幾乎沒有人走動,時淼拐到大門那條路上,她看着秦嶼一步一步走過去,刷門禁,出門。
秦嶼手裏帶着一捧鮮花,他笑着想要當面祝時淼新年快樂,時淼卻搶先一步問:“你着急走嗎?”
秦嶼微怔,搖搖頭:“這段時間我都沒工作。”
秦嶼并沒有簽公司,所以他的行程很自由。
時淼又問:“你不回家過年嗎?”
秦嶼回答:“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時淼:“你自己的家。”
秦嶼:“我自己的家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
時淼:“那你住哪?”
秦嶼:“我定了酒店。”
時淼:“帶我去。”
“啊?”
小區門口偶有一兩輛車經過,卻無人在意他們是在吵架還是纏綿,快問快答已經耗費了時淼的理智,她沉着聲音追問:“你不是要娶我嗎?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拿着情書來找我表白嗎?你不是……我不過是去你住的酒店,你怎麽這會兒又不敢了呢?”
“這不一樣……”
“哪不一樣?你是不是你?我是不是我?你就說你帶不帶我去?”
“不。”
時淼賭氣一般轉身,随便找了個方向走,秦嶼追上來試圖攔住她:“淼淼這不一樣,你聽我說,我是想要好好追你的,我們慢慢……”
“還要怎麽慢?是認識時間不夠長嗎?是這些年受的折磨不夠多嗎?是你現在對我不夠喜歡,還是你需要我也把我這些年對你的念念不忘抛出來給你看?秦嶼,秦嶼對于這件事我已經沒有耐性了,我想過不再聯系,我想過如果我答應會有什麽後果,我都想過了,這些天我自認為我想的很清楚。”
“秦嶼,是你先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