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0
從天橋回來之後時淼在書房裏翻箱倒櫃待了近兩個小時,原本已經睡下的時媽媽披着衣服出來問她怎麽了,她只說找點東西,馬上睡。
媽媽回房後她抱着一瓶星星回了房間。
——
過生日是時淼一直很排斥的事情,一是因為她還不起別人送給她的同等價位的禮物,二是她不喜歡成為衆人焦點。
她甚至羨慕那些生在2月29的人。
高中第一次過生日她誰也沒告訴,本以為就這麽過去了,因為淩讓的一句話她做了個最尴尬的壽星。
初三的時候時淼性格逐漸開朗,交了些朋友,其中就有淩讓,一個幹幹淨淨笑起來很好看的男生,他們是筆友,也是半個知己。
高一的時候姜清考上了市重點,她們漸漸沒了聯系,而淩讓不負她望的和她進了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班級——高一七班——重點班之一。
淩讓嘴碎,生日那天時淼打算買兩根棒棒糖就算給自己過了生日,結果從小賣部出來的時候被淩讓碰了個正着,淩讓嚷嚷着:“你過生日買棒棒糖就買兩根啊?”
那時候同學們之間是有過生日發棒棒糖的傳統的,阿爾卑斯一包十六根,八塊錢。
小賣部不大,大課間擠滿了人,時淼逆着人群站在那,手裏尴尬地舉着兩根奶油味棒棒糖,當時她殺了淩讓的心思都有。
淩讓卻渾然不覺:“時淼,你要是出不去我找人替你買,你給錢就行。”
時淼是住宿生,學校查住宿生出門查的嚴,時淼膽子又小,班主任那請假又難,出不去是在情理中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她不想過生日。
當時時淼的白眼就翻上了天。
忽然“啪”的一下,有人在她後腦勺輕輕一拍:“你也不怕翻過去。”
時淼驀然轉身,和正往校服袖子裏藏手機電池的秦嶼碰了下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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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嶼在八班。
七班和八班隔了一個過道,用的一套老師,身為語文老師的寵兒,時淼經常往八班找八班課代表探讨人生,所以碰到了說兩句話也是常有的事。
初三不知道因為什麽遠了,高一不知道因為什麽近了。
“謝謝,我好得很。”時淼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三十塊錢遞給淩讓,“那,謝啦,零頭不夠你添上。”
果然還是面子重要,要知道那時候的三十塊錢足以讓時淼肉疼,三十塊錢應該夠了,除了本班同學,她沒有太多人要給。
中午午休結束時淼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一覺醒來她的胳膊發麻,動胳膊的空檔“啪嗒”一聲一個塑料瓶子掉在地上,同桌幫她撿起來看了眼,問:“這是什麽?星星?我天,你這是給誰啊?”
時淼睡了一中午,還處于回神狀态,揉了揉眼拿過來看了看:“不知道,不是我的。”
同桌征得她同意後打開瓶子拿出來星星看,手很巧,很用心。
那時候江湖傳聞人們會在星星裏寫字,尤其用于表白的時候,同桌打開其中一個翻來覆去掃了一遍:“這也沒東西啊,誰送的?等等,為什麽送你?你過生日?”
時淼已經緩過來了,撓撓耳朵:“啊,我過生日,但這個我也不知道誰送的。”
那次過生日時淼收了一櫃子禮物,她一一記好名字,打算到時候還回去,結果第二天她去上課沒鎖櫃子,回來之後所有禮物都不見了,只有那瓶星星孤零零地站在櫃子裏看着她。
這個無從查起,老師是不會管的,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偷偷買來的。
宿舍裏幾個人因為這件事還在班裏吵過一回,彼時秦嶼也在,他坐在淩讓位子上捅了捅時淼的肩膀,問:“都丢了?一個也沒剩?”
時淼有些失落,搖搖頭:“有一瓶星星沒丢,不知道誰送的,我們猜可能是那瓶星星是手折的,不貴,所以沒丢。”
當時邊上幾個男生聽見這話都像是松了口氣,淩讓還說:“沒丢就好,總算是留了一個對不對,看來有時候便宜的東西未必不好,是吧?”
他話是對時淼說的,眼睛看的卻是秦嶼。
秦嶼神色不明,沒應這句話。
那次吵架最終被時淼勸住了,這件事之後也再沒提過。
——
時淼是坐末班公交車回來的,路上她看着窗外一直在想秦嶼那句話,初中,高中,她開始以為秦嶼要是真的喜歡她,也應該是從高三開始,因為高三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曾經有過暧昧不明,但她沒想過會追溯到初中。
從初一到高三,她一點點涮着回憶,終于她卡在了這瓶星星上,一個瘋狂的念頭是這瓶星星是秦嶼送的。
如果一定需要一個理由,當初除了淩讓和他幾乎沒人能提前知道她的生日,折星星需要時間,能在當天送出,她覺得這個世界可能早就瘋了。
瓶身已經泛黃,她打開床頭的落地燈在床上鋪了一張報紙,小心翼翼地把星星都倒了出來,然後一個一個地拆開。
她就像是在尋寶,在一堆星星裏找一顆她想要的。
第一顆沒有字,她疊好放回瓶子;
第二顆沒有字,她疊好放回瓶子;
第三顆還是沒有字,她疊好放回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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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十一顆,她在那張紙條的一角發現了黑筆的墨點,猶如久旱逢甘霖,她激動起來。
一瓶星星都拆完了,放在枕頭上有痕跡的紙條足有二三十張,她把那些條一張一張拼起來,半個小時後外面不知是誰起來上廁所,時淼關了燈縮在被子裏泣不成聲。
秦嶼他真的獨愛這四個字——歲歲長安。
時淼是哭着睡着的,她做了個夢,在夢裏那瓶星星也丢了,她發瘋了一樣在宿舍翻找,最後哭着找到秦嶼,說:“秦嶼,對不起,我把星星弄丢了。”
秦嶼卻一把把她推開,冷漠地說:“什麽星星,我們很熟嗎?”
一如初三康晨找到五班的那天。
時淼從夢中驚醒,眼睛很配合的腫了一圈,因為睡得時候蒙着頭,偏頭疼也犯了,整個人頭重腳輕不清不楚。
而且她醒來已經中午了。
辛雅給她打了五個電話,穆阮熙更是發了一長串微信,她一個也沒接到。
堂哥時清淮來家裏串門,正在客廳鬼哭狼嚎。
“淼子,淼,起床了,豬都沒你懶,再睡月亮都升起來了……”
時淼回了辛雅和穆阮熙,簡單收拾之後帶着眼罩抹黑出門。門打開腳還沒邁出去時清淮就喊起來:“等一下。”
時淼立馬原地立定,她摘下眼罩,門口一大箱……零食大禮包。
與此同時:“我去,這誰啊,叔,嬸兒,見鬼了。”
時淼:“……”
一箱零食根本不足以抵消這句欠抽的話。
堂哥是幸福大街堂堂一哥,整個小學因為有堂哥時淼幾乎可以倒着走,不過小學之後堂哥銷聲匿跡,時淼倒着走的歲月也一去不複返。
“哭啦?你昨天不是參加同學聚會去了嗎?”
時淼仰在沙發上拿毛巾敷眼,時清淮側靠在旁邊啃辣條,香辣味兒飄了一屋子,奈何爹媽聞到當沒聞到,壓根不管。
“同學聚會,好久不見,抱頭痛哭,順理成章。”
時淼啞着嗓子說。
“真的假的,你這在外地晃蕩五六年,回來居然還有能讓你感激涕零的同學?”時清淮晃晃時淼胳膊,“柏岩開了家火鍋店,有時間約約?”
王柏岩,這個名字上次出現是在機場。
一個問號。
昙花一現。
往事回溯,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那個狗渣男,這會兒她可能已經和王柏岩結婚了,又有秦嶼什麽事兒呢。
“去不去?”
“不去。”
“為什麽?我就一直挺好奇你倆當初究竟怎麽了,上個大學,去的時候好好的,畢業回來不說話了,問誰也說沒事兒,急死個人。”
時淼拿起桌上的眼霜抹了抹,不甚在意道:“都說了沒事兒你還問什麽。”
“不對勁,你倆肯定有事兒瞞着我,不過你倆不說我也不逼問,但是這頓火鍋你得去吃,我和你嫂子過年之前會加班,漾漾可能得讓你帶一段時間。”
“時漾?”
“啊。”
“你送過來呗,我年前又沒什麽事兒,頂多就是線上開開會,你們什麽時候忙就什麽時候送過來,我也好久沒見他了。”
“要不說親妹妹,那就這麽說定了,後天周末,向未來火鍋店,我來接你啊。”
“我不……”
“叔,嬸兒我先走了。”
時父時母往外送了送,聽見時父說:“答應了?”
時清淮:“答應了。”
時父時母一個還沒退休,一個在小區物業做志願者,年前都是最忙的時候,偏她一個閑人。
……
時淼對王柏岩已經沒感覺了,但是秦嶼,就像來找她讨債的,躲開吧心不狠,不躲吧又靠不近,總覺得少了個什麽契機,少了點什麽東西。
時淼癱在沙發上,時父時母一個做飯一個澆花去了。
時淼拿來手機在通話記錄找到秦嶼的電話,想了想她做了一個很幼稚的決定——加微信,如果能加上那就變勇敢淼淼,如果加不上,那就做尼姑淼淼,愛結婚不結婚吧。
打開微信,點開加號,粘貼電話號碼,搜索——搜到了。
添加好友的那一欄即将按下去的時候時淼一哆嗦按了返回。
如此幾回,時淼做深呼吸,睜眼的剎那點擊申請,沒留後路,手機也沒留,直接扔了出去。
時爸爸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手機燙手?”
時淼乖巧笑笑:“手滑。”
微信是在她吃完午飯才通過的,對方并沒有說話,時淼看了看朋友圈,全是秦嶼的宣傳,感覺哪裏不太對。
下午的時候那邊才說話【請問是時女士嗎?我是秦嶼先生的助理,由于隐私問題,他對外的聯系方式一直是我的小號,我把他的微信推給您,不好意思。】時淼:“……”
就說一個藝人多自戀才會在朋友圈擺滿自己的海報。
時淼【謝謝。】
這次她不想加了,她感覺這就是上天在示警,可是當秦嶼的微信推過來之後她看着那個頭像陷入沉思。
嘶,這個頭像她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