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8
七天前收到正式通知,北方新落成的分公司是她的了。
和師父說再見的時候她對師父說那個千裏之外的戰場是她許久未歸的故鄉。
故鄉是有故事的地方。
——
十二月的天氣冷的不像樣,時淼縮在面包服裏等着檢票。
年末,各大平臺的晚會都在如火如荼的準備着,秦嶼已經官宣的地方臺晚會有兩臺,央視的據說在彩排階段,沒有确切消息也沒有路透。
那些狗仔到了年尾連沖業績的動力都沒有,一點都不敬業。
劃拉微博的手指微微涼,時淼暗滅手機屏幕打算站起來動動。
企鵝群是在她剛要把手機裝回兜裏的時候亮的——這個企鵝號是她昨天晚上切過來的,本來想着看看當初的同學們有什麽動靜,熟悉一下,回去萬一碰上了不至于尴尬,結果忘了切號——
許寒飛【兄弟們,暑假秦嶼在裕安搞得聚會沒聚起來,要不趁寒假咱在長興聚聚?】她沒有說話,靜靜的窺屏,沒過多久底下有人回複——
陳智【行啊,大家都幾號回家,歸歸時間。】許寒飛【我就在長興,随時。】
許寒飛【那些以前沒來過的也騰騰時間,咱們要證明咱們是可以熬過七年之癢的】陳智【你媳婦兒不管你了?】
許寒飛【管,這不是】
許寒飛【哎卧槽,時淼上線了!等下找你們聊,我先撤一會兒】她:“????”
高三三班,她那闊別已久的曾經。
許寒飛,秦嶼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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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她看小說時最想參與的活動之一。
綜上,她不該上線,或者應該隐身,關鍵是她沒想到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盯着別人的狀态看,而且她追星不用這個號,也從來沒隐身的習慣。
失算了。
屏幕亮起,最上面一條消息岳晚亭【本人?】時淼【嗯。】
岳晚亭【我還以為你被盜號了】
岳晚亭【現在怎麽樣?】
手指還是有些涼,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有空調她就是覺得冷,體溫也由心生嗎?因為心裏涼所以身體也涼?
時淼【挺好的。你呢?】
岳晚亭【我就那樣。】
岳晚亭【你現在在哪呢?】
時淼【裕安。】
時淼【幾個小時後回長興。】
岳晚亭【要回來了?】
時淼【嗯。有工作。】
岳晚亭【那同學會你參加嗎?】
時淼【不知道,看時間吧。】
岳晚亭有一會兒沒回她,她鎖屏起身跺了跺腳,往中間走了走。
過了一會兒身上漸漸開始發暖,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堆了一堆消息。
群聊肆無忌憚地刷着,私信排了四五個對話框。
她先點開了岳晚亭的那個。
岳晚亭【你具體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接你?】高三那年岳晚亭于她是男閨蜜的存在,當初是,現在不知道。她不想打擾任何人的生活,也不願意麻煩任何人,即便回去可能真的需要一個向導,那她寧願依靠導航。
何況她不需要。
時淼【不用,我爸接我。】
岳晚亭【那行,一路順風,有事兒說話。】時淼【嗯,謝謝。】
退出來以後看了看底下幾條私信,先一一做了回複。
淩讓【別吓我,本人?】
時淼【是。】
王柏岩【?】
時淼【。】
……
終于,一個特別關心響了,她點開看消息——
阮阮baby【寶貝兒,你登錯號了?】時淼【沒,忘隐身了。】
阮阮baby【你到長興了?還沒登機吧。】時淼【沒,在機場。】
時淼【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到了和你說。】阮阮baby【行,注意安全。】
時淼【嗯。】
這邊聊天停止,群裏有人艾特她,她點開——
許寒飛【@時淼 出來聊一會兒?】
許寒飛,對于這個人,她唯一的印象是愛開玩笑,好像長得個子挺高的,也挺壯的,大概是體育生的緣故,反正比岳晚亭要結實很多。
具體長什麽樣,她有點想不起來了。
他們之間的交集就是收作業留作業,再有,就是許寒飛的兄弟叫秦嶼,她年少時喜歡的少年也叫秦嶼。
因為秦嶼,她對許寒飛有一層友好的濾鏡,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吧。
許寒飛說完話以後再沒有人往上頂消息,好像大家默契的商量好了一樣。
她點開輸入框【好久不見。】
許寒飛【卧槽,我居然真把你叫出來了,買彩票吧。】時淼【正好在。】
許寒飛【這麽多年,你終于有一天在線了。】許寒飛【這會兒在哪混呢?】
群裏包括老師在內六十多個人,都默不作聲,只有她和許寒飛,可許寒飛确實是找她的,她還不能不回複。
時淼【在裕安。】
許寒飛【定居了?】
時淼【沒,要回長興了。】
許寒飛【艹艹艹,你要回來了?】
時淼【嗯。】
她不明白許寒飛何至于這麽驚訝,就好像她回去會地球大爆炸一樣。
但她同時想到這個群秦嶼也在,可他那麽忙應該沒時間注意吧。
又稍稍過了一會兒——
許寒飛【那什麽,時淼,你好像是咱們班領導班子裏唯一一個沒參加過同學聚會的,對吧。】她想了想,可能吧。
那時候班委是包括課代表的……對,她還兼任了宣傳委員,那些板報和文化窗都歸她管,畢業以後她确實從來沒參加過同學聚會,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她,只能認了。
時淼【可能吧,不好意思啊。】
許寒飛【多大點事兒,我們原諒你了。】許寒飛【但這回你得來。】
時淼【那你們定了時間,我盡量。】
許寒飛【成。】
許寒飛【那其他人咱們統一一下時間?】陳智【@全體成員】
底下沒過多久刷了起來,幾乎都是一些日常活躍的,他們的話也很好理解——早就把這天備出來了,沒問題。
時淼忽然有些糾結,盡管時間沒定,她已經開始緊張了。
這和平日裏雷厲風行的時總不是一個人。
本來以為群裏就這樣告一段落,她打開微信和分公司那邊核對了一些信息,挂斷視頻電話之後才發現班級群又冒出不少紅點。她打開看了看,好像都是許寒飛。
新的話題從許寒飛開始——
許寒飛【@時淼 課代表,你學文的,看過一本小說嗎?】高三的時候班上六個課代表,因為語文課代表最忙,所以大家叫她的次數多,時間長了直接叫課代表,連科目都省了,這是她的專享,不過很久沒人叫過了。
許寒飛問的時候她在打電話,沒注意,可能是等不到她的回複,底下聊了起來,樓不高,也就七十多層,幾乎沒有什麽對她說的話,所以她只回複了許寒飛這一句——
時淼【@許寒飛什麽小說?】
許寒飛【艹?你沒睡啊?】
時淼抿抿嘴【剛剛有事,抱歉。】
同時,許寒飛【抱歉抱歉,我平時說話不這樣,就是看見你太激動,我打嘴。】時淼:“……”
不理解。
時淼【沒事。】
許寒飛接着他們的話題聊——
許寒飛【小說叫《你帶走的夏天》,看過嗎?】時淼【這,不是一首歌嗎?】
許寒飛【是歌也是書。】
許寒飛【歌是嶼哥的我知道,書是別人的。】許寒飛【估計你搜到的都是盜版,這本書只在咱們這有,實體書,而且只有一家書店有,有段時間網上炒的挺火的】許寒飛【但是網上那些都是掃描之後上傳的,你要是回來買一本實體的看吧。】時淼【聽起來好像不錯,我回去買了看。】長興還沒到,時淼已經感覺到了長興冬天的冷風,像鋒利的小刀,在臉上一刀一刀劃着口子。
許寒飛這樣她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釋,除非與秦嶼有關,同學會……時淼無奈笑了笑,千萬別變成相親會,她會尴尬死。
檢票,登機,飛入雲端,落地。
時淼一出來就看到了時爸爸,她笑着跑過去抱了抱,然後坐車回家。
往年過年也會回來,但這次是常住,不一樣,一家人比以前更高興。
休整了兩天時淼到新公司逛了一圈,一切都還沒有就位,就連她的辦公室也是泡沫板子亂飛。
開荒者,多好聽的名字,堪比流放寧古塔。
時淼大三進公司實習,兩家公司簽約剪彩的時候簽約用的筆拿錯了,她及時把筆補了上去,被她的師父注意到。
畢業以後轉正,穩穩的幹着工作直到被師父收到身邊,因為師父的身體不好,談合同的時候住院,她看準時機毛遂自薦,本來是沒有轉機的事情,讓她跑了兩個星期硬是談成了,因此升職。
後來她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拼命的往自己手底下攬活,人人都說她和她師父最像,雷厲風行,手段狠辣,董事長更是不止一次以她為榜樣表揚過,她師父全力推舉她,全公司都在盯着她,然後她就來着這兒。
想不通,明升暗降這四個字穆阮熙已經說累了。
同學聚會定在臘月十三,新公司收拾不好時淼不會去,所以這段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倒是惬意,許寒飛問她的時候她想都沒想答應了,因為她看到了秦嶼彩排的路透,知道這幾天秦嶼都在上京,沒時間回來。
25歲,時淼把它看做最有可能的年紀,她可以拼,只是不再像高三時候那麽單純,那麽吃力,25歲的時淼比18歲的時淼更懂得安排和收拾自己。
長興是一個市,是北田省省會,算不上特別繁華,卻是各大城市的交彙處,容納百川,包羅萬象。
第七中學坐落于長興市橋西區,距離時淼家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這是統合大家所有人的住址之後算出來的。
因為怕冷,時淼去的時候穿着新買的羽絨服,還帶了七八個暖寶寶貼,她腳上是棉襪子配雪地靴,總之怎麽暖和怎麽來,把自己裹得微微有些臃腫。
世紀大飯店這個名字實在常見,幾乎每座城市都會有,但內裏裝潢又會不同。長興市的所有建築都崇尚對稱美,譬如柱子上攀着的龍是對稱的,它的牙和胡須以及眼珠都要對稱,牆上的畫和書法,地上的垃圾桶,只要是兩個以上的東西都要對稱。
時淼在文創部這些年耳濡目染,有了那麽點藝術細胞,感受起來比別人更多了些不同的意味,走樓梯上來這一路看的有點入迷,慢了。
許寒飛站在三樓包廂外等她。
見到本人時淼記憶深處的人臉才有了對應,他似乎變化不大,因為開健身房的緣故,身材還是又高又壯,和他站在一起時淼一米六九的個子都顯得有些矮。
“嗨。”時淼打招呼。
許寒飛倒是在見到她的時候愣了愣:“時淼?”
時淼點點頭。
許寒飛做了個“哇”的口型:“你比以前漂亮,太多了。”
“是嗎?謝謝。”
這個誇獎頭一回聽到,因為經過穆阮熙改造的她确實大變樣,但很少有以前的人再見她,想來今天晚上會聽到好多。
來參加聚會的滿打滿算不到二十個,這已經不錯了,高中畢業之後各奔東西,能來十幾個就已經能證明他們挺過了七年之癢。
班長陳智作為代表講話的時候如是說。
班主任發了紅包,任課老師有的說了句話,有的也沒理會,不管怎麽樣這場同學會就這麽辦了起來。
起初大家還有些矜持,等喝開了臺上的話筒就成了罪惡源頭,一群人圍過去搶來搶去,時淼坐在底下看他們鬧,一如當初元旦的時候她坐在下面看臺上的同學們跳,感覺并沒有什麽差別。
岳晚亭來的有點晚,來之後就坐在了時淼身邊,他們寒暄了幾句,時淼發現根本無話可說。
岳晚亭結婚了,時淼當時随了兩千塊錢的份子,穆阮熙說:“如果你以男閨蜜的身份看他,那兩千我沒話說,如果你以同學的身份看她,淼淼,太多了。”
時淼當時回的是:“那就男閨蜜吧,反正以後估計見不到。”
岳晚亭敬了她一杯可樂,笑笑:“我愛人拿到你的紅包都愣了,她問我這是誰,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沒吃醋啊。”時淼故意打趣。
“沒,她知道我。”
時淼默了默,跟着笑笑:“挺好的,祝福。”
一杯可樂下肚時淼有些不舒服,果粒橙在對面,她不好意思轉過來倒,緩了緩才過了那股勁。
岳晚亭還在旁邊坐着沒走,臺上不知道誰點了一首《朋友》,一群人鬼哭狼嚎起來。
許寒飛敬了一圈,輪到了時淼。
他端着酒杯慢慢踱過來,坐在了時淼另一邊,似笑非笑:“晚亭,好久不見了,今天來晚了啊。”
這派頭确實和企鵝群裏那個髒話連天的人不一樣。
岳晚亭重新倒了杯酒敬過去,似是在賠笑:“最近有點忙,不過幸好趕上了。”
“對,來了就好。”
兩杯酒在時淼身前碰撞,時淼倒吸了一口冷氣,一股無名的煩躁感從小腹上升,一直到嗓眼,又被她生生吞了回去。
許寒飛的那杯酒終是沒有敬到時淼的可樂杯上,包間的門開了。
這屋裏幾乎人人都有伴,除了時淼,時淼格格不入。
可是秦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