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荷香這丫頭膽大,瞧她這副熟門熟路的樣子,就猜到不知偷偷往山裏跑了多少趟。
“姑姑你別擔心,這外頭不礙事,老林子裏有兇獸,外面尋常連野雞都少,村裏人常常在這一圈打柴。”荷香走在前面,一邊跟元繡閑話,一邊四處搜尋,也不知在找些什麽。
林子裏有些聲音,元繡吓了一跳,荷香倒是笑了,朝林子裏喚了幾聲,不多時就見一個猴子從樹枝上倒吊着下來,手裏還拉着一個看起來沒了氣息的猴子。
這小猴子一見着荷香,便急切地叫了幾聲,将那只沒了氣息的老猴子放在一邊,又跳到荷香身上,聲音愈發急切。
荷香只好摸着它的腦袋給它順毛,元繡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已經沒了氣息的猴子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軀幹已經僵硬了。
“好久沒進山了,毛毛都長這麽大了,我頭回來它還挂在那只老猴子懷裏。”荷香嘆了口氣,從筐裏找出彎刀,又尋了個地兒,刨了坑把老猴子埋了。
小猴子嗚嗚唧唧幾聲,揪着荷香的衣角,荷香又拍了拍它的手,于是這只叫毛毛的小猴子又松開她的衣角,站在坑邊上,看着老猴子被埋起來。
等忙乎完,這小猴子也賴着不走了,只跟在荷香後頭,時不時也眨巴着一雙眼看元繡。
許是遇着荷香,毛毛心裏快活很多,從這棵樹跳到那顆樹,是不是怪叫兩聲,驚飛一群歇息的鳥雀。
荷香的擔心在看到毛毛以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她滿心只想着多挖些蘑菇,姑侄二人一路低着頭尋尋覓覓。
村裏人采完蘑菇就送過來了,元繡都給家裏人囑咐過了,照說好的價錢收,她則是趁着天色還不算晚,跟她爹一道,将蘑菇裝好,送了一些去知縣府上。
曬幹了鮮美,趁新鮮再吃更別有一番滋味兒。
知縣夫人一如既往的熱情,拉着元繡說了一肚子話,譬如沈玉如已經到了京城,也尋到了元繡所說的嬷嬷,如今已經安頓下來了。
她也知道這蘑菇鮮美,一見到亦是沒忍住,特地叫廚房燒了,看天色已晚,便沒固執留元繡吃飯,倒是還想多收拾些東西給元繡,奈何元繡不肯收,上回那些田地已經很貴重了,如何好意思再收人家的東西。
“家中車夫回來說過,那楊老財屬實沒個正形,姑姑你且莫放在心上,後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兒了。這幾日我們家老爺摸到了一些門路,上回販火油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姑姑且放心,與那楊老財脫不開幹系。”
元繡點頭,她也确實不會放在心上,楊老財這會兒怕是秋後的螞蚱,也蹦噠不了幾時。
趙大勝一直在外面候着,見元繡出來,便坐上車沿準備趕車,到家時太陽才下山,到現在還時不時有人來送蘑菇。
李氏在竈房炖雞,滿院鮮香撲鼻。
荷香在院裏拾掇出一塊地兒,有模有樣的收着蘑菇,興安搬着小板凳在她邊上坐着。
元繡前些時候教過她如何打算盤,蘑菇是哪家的,又稱了多少斤,要給多少錢,荷香都記着,原本是李氏在稱重,等元繡回來算過以後結錢,後來李氏回屋看火去了,荷香便自覺将活計接過來了。
等菜出鍋的功夫,元繡盤了一遍帳,各家各戶收上來的蘑菇都在籃子裏裝着,稱過算過,見沒什麽出入便贊了荷香一番,所有蘑菇攏共加起來有五百多斤,下午那陣子村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去了,且這些蘑菇個個都新鮮漂亮。
也不知全曬幹了不知道能不能曬上百來斤,這些都是要拉到府城去賣的,順便還要帶她爹治腿。
趙大勝的腿拖下去不是辦法。
天麻麻黑,再不吃飯要看不見了,李氏将菜端上桌,又打了水招呼一家人洗手吃飯——這也是元繡規定的,吃飯之前需得淨手。
這蘑菇确實鮮美,不枉費李氏從隔壁買了兩只雞來炖,蒜瓣子都炖的軟爛爛的,連向來喜行不露于色的趙大勝,都忍不住兩眼放光的咽口水,更遑論兩個孩子了。
元繡以前不耐煩吃大魚大肉,回來後葷腥不常吃,反倒有些想的緊,這一頓正好合她的口味,雞肉炖的軟爛噴香,蘑菇醇厚多汁,只嘗一口也叫人筷子再停不下來了。
元繡愈發覺得這蘑菇若是去府城賣,必定能值不少銀子。
一家人将一盆菜幹個精光光,剩下的湯汁又添了點水下粉條吃了。半袋子粉條還是上次知縣夫人送的。
就着夜色,一家人又将蘑菇挑了一遍,爛了壞了都不能要,否則就跟犯瘟似的,一夜過來一筐子能全爛掉。
這蘑菇太多,今日收的又都很新鮮,所以沒多少壞的,剛好明兒出太陽,要趕緊給曬幹。
曬了以後,也需得抓緊賣掉。
下午她聽知縣夫人提過一嘴,這幾日狄國總在邊界犯亂,鬧出了不少事情,雖說她們離得遠,但真鬧将起來也會受影響。本來火藥火油一類都是官家明令禁止民間私制,暗地流通售賣更是罪加一等,若是流通到外域,誰也脫不了幹系。
知縣近來也是急得一嘴泡,恨不能直接将楊老財抓過來嚴刑拷打一番,奈何又怕打草驚蛇,徹底沒了證據。
第二日元繡還是坐在家裏收蘑菇,今兒品質都次一等了,一夜過來,林子裏蘑菇都老了,昨兒還有幾戶人家的錢沒給,下午得閑元繡就給人家送上門去了。
送過銀錢又去了一趟莊子,這兩天忙,連帳都沒功夫盤。
不成想下半晌連捕頭竟來了,李氏親親熱熱把人迎進去,又給倒了糖水,“連捕頭,上回那縱火之人判了個什麽罪名?”
“流放到西北,去軍營裏頭種菜。”連捕頭笑了笑,又晃眼看四周,“元繡姑娘還沒回來?”
“去莊子裏盤賬去了,應當快回來了,連捕頭你先坐會兒,我老婆子啥也不懂,等老頭子跟丫頭回來你再問她們。”
元繡一回來就見連捕頭在堂屋裏坐着,趙大勝叫元繡先去招呼人家,他則先把驢子牽到棚裏,連捕頭連忙起身,想去幫忙,元繡笑着擰幹擦手的帕子,将連捕頭迎回去。
“連大人,您可是尋着什麽線索了?”李蘭花又端着茶壺想給連捕頭添水,發現才剛倒的糖水沒動,又放下茶壺,元繡見了無奈,“娘,您先別忙活了。”
“是的,大娘您先別忙活了,我今兒來就是問點事。“連捕頭也跟着後面說。
待兩人都坐下來,元繡才疑惑開口,”您今兒來所為何事?”
“主要還是打聽楊老財的事兒,事情已經查到他身上,但想必他也并非最後主使,因此不敢貿然拿他。”連捕頭說着這才喝了口水,“拖的久了也不好查,因此我便計劃着先找個別的由頭,能将人拿下,也不至于驚動背後主使。”
“這法子不大妥當,還是得想法子叫上回放火的人張嘴才行。”元繡皺眉,再拖下去這事兒恐怕真的不了了之了,再加上近來狄國頻繁騷擾,這事兒若報上去,恐怕知縣也得吃上好一頓挂落,但再拖下去,出了大纰漏,估計會更倒黴。
“知縣下了死令,若七日內還查不出來,咱們底下一群人都跟着一起引咎辭職。”連捕頭嘆了口氣,“能叫那人張嘴自然更好,只是那人死都不肯說,過幾日便要被押送去西北,怕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