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将手鏈收進西褲口袋,擡頭看見一個穿淺灰休閑服的年輕男人急匆匆向他走來,是曹棟。
曹棟走來他跟前,連聲賠笑致歉,因為臨時趕過來,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喘。
蔚燃跟曹棟關系還算可以,這些年一直保持着利益輸送,他不至于為一個無足輕重的電梯事故就向曹棟發難,曹棟态度誠懇,他便也有禮有度。兩人簡單幾句寒暄,蔚燃便開門見山:“電梯出事後的監控視頻,能不能給我個面子删了?”
話雖是問句結尾,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強勢。
曹棟沒傻到聽不出的地步,相反,他為人精明,是個連蔚燃也無法小觑的生意人。聽了蔚燃的話,他問也不問:“當然,我現在就給保安室打電話。”
接到酒店經理電話時,他聽說和這位一起被困電梯的,還有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原以為蔚燃找他是因為電梯故障,沒成想竟只為删個監控視頻。
恐怕是監控拍到了什麽限制級畫面。
封閉的空間,黑暗,被困,孤男寡女,幹柴烈火......曹棟不由拿眼去瞥蔚燃,蔚燃是典型的風流長相,眉上挑,眼狹長,眉骨比一般亞洲人突出,有種深邃的淩厲感,是一種充滿男性氣息的英挺俊逸。任是同類見了也很難第一時間挪開眼。
他的注視很快引起蔚燃的注意,只見蔚燃看不出是喜是惡地挑高一邊眉毛,眉宇間瞬顯一抹風致之姿:“怎麽?你也看上我了?”
曹棟陡然回魂,趕忙收回視線,心裏嘀咕着“還有誰看上你了?”,表面上卻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說:“我現在就給保安室打電話。”
他拿起手機撥通,因剛才的一幕,此刻頭頂像是懸了一把刀,他知道蔚燃的作風,睚眦必報手段陰狠,是他絕對不想招惹的類型。
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能惡心了人渣。曹棟希望自己剛才的癡漢目光沒有惡心到蔚燃,打完電話,他立馬對蔚燃說:“故障電梯的監控還沒人看,我現在帶你去保安室,視頻你親自删。”
您跟您小女友的限制級視頻,我和我酒店的人,保證絕對必須不能看。
蔣聲聲拿出手機,發現有好幾個來自家人的未接來電,當時被困在電梯裏沒信號,她一個都沒接到。
怕家人擔心,她趕緊回撥過去,簡單解釋完電梯事故,又去酒店前臺取回生日蛋糕,接着連忙回到31層的包廂。
爺爺的生日就這麽過去,蔣聲聲唱着歡樂的生日歌,心裏卻說不出的苦澀。
蔣聲聲其實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樂觀,但晚上洗完澡,看着空無一物的左手手腕,她腦子裏還是冒出一個消極詞彙——禍不單行。
她昨天剛買的小桃花手鏈不見了。
躺在床上,蔣聲聲仔細回想,接着就沒來由地遷怒起蔚燃。
好像每次跟這個人見面都沒好事發生。
第一回 在拳擊館,她險些被劉正欺負。第二回在Mr.Dream酒吧,她被藍毛客人捉腳踝。這一回在電梯,更是不堪得令人想要失憶。
雖然罪魁禍首都不是蔚燃,但他就像她的掃把星。
總是給她招來厄運。
蔣聲聲心裏響起小小的聲音:不要靠近蔚燃,會變得不幸。
蔚燃本來有場生意要談,不然也不會專程跑來S市。電梯插曲後,他約的人臨時有事,雙方只好更改見面日期,這使得蔚燃不得不在S市多滞留幾天。
晚上,他的特助孫翩來他房間彙報工作,他聽完後問孫翩認不認識一個叫蔣聲聲的姑娘。
做事井井有條的年輕特助微微一愣,而後想起什麽,不敢随意糊弄蔚燃,也知道蔚燃必定猜到什麽,索性實話實說:“蔣小姐幾天前給我打過一通電話,問我要您的聯系方式。”
蔚燃沒接着問,随手打發他走:“行了,早點回去休息。”
孫翩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銀邊眼鏡:“蔚總晚安。”
蔚燃走到窗邊點上一支煙,從西褲口袋裏摸出那根小桃花手鏈,長指挑着秀氣的細鏈,眼睛微微眯起。
第一回 見,他給了她兩百塊打車錢,轉眼就把她忘得一幹二淨。
第二回 見,他突來興致,跟着她地鐵公交轉到酒吧,也不嫌麻煩。聽過她婉轉空靈的歌聲,那小甜嗓令他印象加深幾分,可依舊沒能勾起他多強烈的欲望。
這一回卻不行,電梯裏她的無助嬌弱太過新鮮有趣,淚花盈睫的乖甜樣不時在他腦海招搖浮晃,蕩悠悠的,攪得他心癢難耐。
得讓這小甜奶給他止止癢才行。
一煙燃盡,蔚燃把那條小桃花手鏈随手丢在水晶茶幾上,拿出手機對着拍了張照。他記得蔣聲聲加過他微信,翻到蔣聲聲聊天框,把手鏈照片發過去,接着他就看到照片左邊出現一個紅色的實心圓,中間一個白色感嘆號,下方還有一行小字:
「小蔣同學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發送朋友驗證」
這是,把他删了?
呵。
蔚燃翻出蔣聲聲電話,他沒存她手機號,但依舊一眼就能認出哪個是她的號碼。撥過去,幾聲後電話接通,那頭響起一道甜美奶音,像是睡夢中陡然被吵醒,尾音顯懶,卻一點火氣也沒有,聽起來依舊軟糯無害:“喂,請問是哪位?”
蔚燃看了眼時間,晚上11點02分,她看來睡得挺早。
忽然想起她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事。
要說的話堵在喉嚨,蔚燃輕聲一笑:“你的手鏈在我這兒,明天過來拿一下。”
蔣聲聲還迷迷糊糊的:“什麽手鏈?”
蔚燃說:“串了個小桃花的手鏈。”
蔣聲聲沒說話,蔚燃聽到她軟軟的打哈欠的聲音,他兀自揚唇:“你先睡吧,明天再找你。”
小姑娘似乎恢複了一點清醒:“我的手鏈在你那兒?”
蔚燃說:“明天醒了給我打電話。”
蔣聲聲頓了頓,看起來不太想見他,說:“我把地址給你,手鏈你給我寄過來就行,填到付。”
蔚燃難得好說話:“那你地址短信發我。”
蔣聲聲說:“好。”挂電話前又補充一句,“謝謝你。”
蔚燃把玩着手機等了一分多鐘,叮一聲屏幕亮起,短信進來,他點進去,沒出他所料,這小甜奶睡得迷糊,給他的是S市某個小區的地址,應該是她家。
蔣聲聲早上八點起床,吃完早餐後去小區裏到處溜達,看見帶小孩的老人,看見遛狗的年輕男女,還看見聚在一起玩耍的小學生,大家各有各的朝氣蓬勃,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她神清氣爽,掃清昨天的羞恥,心裏盤算着得買點特産帶回學校送室友。
不知不覺走到小區籃球場,看見一群高中生在打籃球,奚源混在這堆高中生裏,穿藍白色球服,看到她後就笑着沖她揚了揚手。
蔣聲聲也揮手跟他打招呼,奚源把籃球丢給旁邊的男生,接着朝她走過來,兩人在場地邊上的長凳上坐下聊天,蔣聲聲問他怎麽跟高中生打球,奚源就問她怎麽知道那些是高中生,蔣聲聲說:“其中幾個我見過,是魏哲楓班上同學。”
奚源說魏哲楓昨晚給他打電話:“聲音特別急,說你出事了失蹤找不到人,吓得我趕緊出門找你。”
蔣聲聲訝異:“昨天你來酒店了?”
奚源低頭擦汗:“到酒店門口又接到魏哲楓電話,說你找到了,人沒事,電梯故障。我就又回去了。”
蔣聲聲“啊”了聲,有些遺憾地說:“人都來了,怎麽不上來?昨晚的蛋糕還挺好吃的。”
奚源笑笑沒說話,蔣聲聲又說:“昨天我訂的那個小蛋糕還沒來得及吃,要不你現在跟我去我家嘗嘗?”
他看向她,遲疑幾秒後彎了唇:“那我就不客氣了。”
蔣聲聲說:“跟我有什麽好客氣的。”
她起身離開長凳,想帶奚源去她家,沒來得及挪步,手機正好響,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蔣聲聲對奚源說:“你等我一下,我接個電話。”
她把手機接通放去耳邊:“喂。”
一道風流男聲:“是我,蔚燃。”
聽到這個名字,蔣聲聲下意識緊張。
蔚燃:“我在你小區正門,出來拿手鏈。”
他的聲音令她想起昨晚的不堪,蔣聲聲臉紅耳熱:“不是讓你快遞給我嗎?”
蔚燃輕笑:“我送來不也一樣?”
蔣聲聲抗拒跟他見面:“那你給我放門衛。”
蔚燃沒想到這小姑娘會跟他來這一出,默了片刻後問她:“電梯監控的事,你也不想管了?”
蔣聲聲心一緊:“你不是說會幫我解決嗎?”
蔚燃姿态悠哉:“那也得你配合不是?”
“你,你要我怎麽配合?”
“先出來拿手鏈。”
蔣聲聲玩不過他,掙紮無效後只好妥協:“那你等一下,我現在過來找你。”
挂斷電話,蔣聲聲抱歉地對奚源說:“我朋友來了,我要過去找他。要不你自己去我家吃蛋糕吧,魏哲楓在家,讓他給你拿。”
奚源想起她剛才講電話時的窘迫,問她:“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蔣聲聲搖頭:“哪有什麽事,我手鏈落我朋友那兒了,我現在過去拿。”
奚源想了想,說:“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