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26.信仰~ (2)
門卻已經關緊了。
她端着水,輕輕推了推,沒能推開。
再沒有像初時那般激動,只是站在門口,額頭輕抵在門上,默默咬唇。
她知道他不需要水了,她也知道他在幹什麽。
似乎,已經達成了默契。她不再阻止他、叨擾他。只是在門外悄悄地等着他,隔着一道門陪着他,安靜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然而,她知道,他也知道,每一次,門外安靜的她都幾乎将嘴唇咬破……
就一次!再一次!很快就要結束了!等一切都結束!她便可以看見一個全新的他!
不止一次,她對自己這般說。
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32.這個明媚鮮妍的城市~
胖子和紅妹出事,水哥這邊的人第二天便全知道了。
場面那麽慘烈,整輛車燃成了火球,乃至爆炸,網絡都傳遍了。
新聞只說事故原因還在進一步調查中,但是水哥這邊卻有消息漸漸傳開,說是胖子喝多了醉駕的緣故。
蕭伊然隐約覺得這個說法是秦洛放出去的,只是秦洛不說,她也不問。
這個說法是否有說服力,她也不知道,畢竟,“車禍”發生在她“家”附近。
而秦洛,事發後這幾天都不肯帶她出去,只扔給她四個字:見機行事。
為什麽不肯帶她,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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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見機行事,她也懂。
她看秦洛的每一眼,每一眼所及都是躲閃和隐藏,而他的每一次躲閃裏都有千萬個故事。
她現在跟秦洛這樣近,卻還是這樣遠。
她站在窗口,不知遠處誰家的院子,三角梅開得蓬蓬勃勃。
這個明媚鮮妍的城市。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篤篤。”沉重的敲門聲響起。
不是秦洛,他從來不會像這樣敲門。
她上前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是水哥身邊的人。
那人只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她便明白,水哥的車必然在底下。
她心裏數着的,自上次在夜店她喝下那杯酒之後,這是她第五次見水哥,前四次都有秦洛在身邊,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
水哥的意圖,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了。
她平靜地下樓。
站在車前,迎面而來的是充滿恐懼感的壓迫力。
黑色的車,黑色的車窗,她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溫暖潮熱的風裏,她能感覺到自己內心裏恐懼的顫抖。
車門打開的那一瞬,仿若巨大的黑洞敞開,裏面是未知的深淵。
她繃緊的身體,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恍惚間,仿佛看見秦洛躬着背,蜷縮着身體,在黑暗中掙紮喘息。
“上來吧,”車裏慢吞吞的聲音打破幻象。
她沒有猶豫,上了車,坐在水哥身邊。
車剛一開動,她的手就被水哥的手握住了。
她微微一僵,沒有動。
感覺自己的手如同被一條蛇纏住了一般,滑膩、腥臭、蠕動。
她忽然想起秦洛被紅妹纏住的畫面,是不是也跟她一樣,分明惡心得想吐,卻還要強自支撐?
捏着她手的那條蛇纏住了她的腰,耳邊響起令人作嘔的笑聲,“還算上道!哈哈哈!”
沒錯,水哥的确沒有想到她就是溫泉山莊和他擠肩而過,被那個年輕警察按住了後腦勺的女警,他看到的只是她的好顏色,想到的只是怎麽把她玩上手……
她是秦洛的女人,可是,在這些人的觀念裏,哪有是非?一群糜爛着活着的人,一群吸高了就可以群體随意交配的人!
她不知道車将駛向哪裏,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手機鈴聲突然間響起,水哥俨然沒有被打擾,前座的人接了電話,回頭來報,“水哥,店裏被警察查了!”
水哥這才變了臉色,“誰在那?”
“阿郎他們都在。”
“去看看!”
蕭伊然覺得詫異,這個時候,應該正是按兵不動的關鍵時期,就差最後一擊了,怎麽會有行動呢?
車飛速往夜店駛去。
并沒有直接駛至夜店,遠遠地就停了,進了離夜店不遠的樓,可以遠遠看見夜店門口。
夜店門口果然停着好幾輛警車,有人從夜店裏被押出來,而她,竟然看到了寧時謙!
她轉身就準備出去,被水哥揪住。
她反手一掙,“我要去找阿郎!”
水哥獰笑,“還想着阿郎?”
她藐視地瞄了他一眼,“你除了比阿郎有錢,拿什麽跟阿郎比?他比你好看多了!”
水哥倒是并沒有生氣,只冷冷地看着她笑,“小姑娘,還是不懂事!”末了,卻對手下的人擡了擡下巴,“帶她下去看看。”
被人帶着,從小巷往夜店後門而去,卻在臨近夜店的地方,遇到一場打鬥。
兩邊的人都是她認識的——警察和這些日子天天見面的人。
最初,她并沒有看到秦洛。這樣的場合,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想來對他來說不難應付,應該已經找到機會離開了。
她放慢了腳步,和陪她一起下來的兩人隐藏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她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犬吠!是貝貝嗎?
她順着聲音一看,果然是貝貝!
她更加小心地隐藏了自己,怕貝貝會認出自己來。
卻見貝貝往着和她藏身處相反的方向而去,警察中不知誰喊了一聲“貝貝”,卻并沒有阻止貝貝繼續撲過去的勢頭。
貝貝是好樣的!從來沒有做出過錯誤的判斷……
所以,貝貝在牆根處撲倒了一個人。
那人打了幾個滾,躲開貝貝的撕咬,清晰地露出他的臉。
蕭伊然腳一軟,差點沒站住,耳邊響起那兩人的低呼,“是阿郎!”
然而,貝貝又豈會輕易放棄目标?還沒等他站起,再一次撲了上去。
他剛剛離地的身體再一次跌回地上,并不還擊,只是雙手抱頭,在貝貝的撕咬下躲閃、翻滾、爬……
只是,她一手訓練出來的貝貝,每一次的撕咬和攻擊都是如此準确無誤。她領着它追過逃犯、搜過毒品、做過刑偵,無論遇上多麽窮兇極惡的嫌犯,它從來就沒有失敗過!
它,是她的驕傲!
每一個嫌犯身上的斑斑傷痕是它的功勳!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秦洛會像她曾抓捕過的罪犯那樣,在貝貝的利爪銳齒下殘喘掙紮,更甚者,他甚至不能反擊……
她心裏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喊,“貝貝!貝貝停下!”
可是,她卻一絲聲息也不敢出。
她恨,恨不能上前抱住秦洛大聲喝止貝貝,告訴它,這不是目标!是我們的戰友!
可是,她不能!甚至不能讓貝貝知道她在這附近……
她只能捂住嘴,無聲地流淚,瞪着眼前兩個人,用眼神逼着他們去救秦洛。
然而,那兩人卻縮了縮腦袋,“這出去,就鐵定被逮了!”
甚至還有人調笑,“哭什麽?阿郎被抓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跟着水哥了!不比跟着阿郎好?”
她恨!她痛!她真想撕爛眼前這個人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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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34.誰是卧底~
話音剛落,警察的腳步聲近了。
“不許動!”“舉起手來!”
警察迅速朝他們圍攏。
金名揚既害怕被警察抓住,又怕落入這夥沒有人性的東西手裏,慢慢挪着腳步打算悄悄溜走。
那些人開始四處逃散,其中為首的發現了金名揚的企圖,一槍開出去,擊中金名揚小腿,金名揚鬼哭狼嚎地軟倒在地。
“說啊!卧底是誰?”那人邊跑邊喊,眼看又要開出一槍,卻發出一聲慘叫,原來他的手腕中槍。
他吓得連槍都來不及撿,抱頭鼠竄。
金名揚趴在地上大喘氣,想跑也跑不了,抖抖索索地看着他爸怒氣沖沖地朝他走過來。
他雙肘着地往後爬,眼裏滿是驚慌,結結巴巴地喊着,“爸……爸……我……”
老金氣紅了眼,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金名揚的臉色陰郁下來,懷着最後一線希望抱着他爸的腿,“爸,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判死刑……不想死……”
老金心裏痛如刀割,緊閉了眼,一腳将他踹開,其他警察默然将金名揚帶走,只聽得他的聲音不斷回蕩:“爸,我不想死……救我啊……”
在他看不見的方向,老金眼角滾落兩行淚水,順着他老去的滄桑的皮膚蜿蜒而下。
還是先帶金名揚去醫院治傷。
病房裏,老金揪住他衣領怒問,“你小子都知道些什麽?你要胡說八道些什麽?”金名揚那麽大聲喊的那句話,是大家都聽見了的。
金名揚的印象裏,老金是從沒發過這麽大火的,又驚又怕,一時傻傻地看着,話也說不出來。
老金氣急,将他整個人從床上提了起來,“說不說!?不說老子今天幹脆一槍打死你!一了百了!”
金名揚被他爸眼裏的怒火吓得緩過勁來,哭得哇哇直叫。
一旁的寧時謙将兩人勸解開來,拍拍同樣眼淚婆娑的老金,問金名揚,“你都說了些什麽?”
金名揚是真的被吓着了,抖抖索索的,不敢再隐瞞,“我……我還什麽都來不及說你們就來了……我啥也沒說啊……”
“那你都想說些啥?知道些啥?”寧時謙眼眸裏暗暗一沉,究竟是哪裏出了纰漏?竟然能讓金名揚看出來?那秦洛他們是否安全?
盡管已經通過特定的方式提醒秦洛和蕭伊然,也派了人在暗地裏注意并保護着他們,但這是懸在他心裏的大事。
金名揚顫抖着聲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猜的……猜……那個阿郎……是警察卧底……”
寧時謙只覺得當頭一陣雷擊,不能再問他是怎麽猜出來的,只梗着嗓子說了句,“胡說八道!”末了,又補充,“不過你這一嗓子倒是喊得好,讓他們內亂去!”
說着話,眼睛裏卻是更深的陰霾,語畢,立刻離開,加派了人手守着金名揚,這個人,一定不能出錯!
金名揚腦子很亂,難道他真的猜錯了?那晚他把警察叫來後,就一直躲在垃圾桶裏,聽着外面的打鬥和槍聲瑟瑟發抖,忍不住頂開一點點桶蓋,透過縫隙看外面的情況,正好看見阿郎從寧時謙手底下逃走,而寧時謙這個拼命三郎竟然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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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籠罩着這個靜谧的小城。
然而,在一處空曠的河邊,車輛來往,腳步聲紛亂,卻是一點兒也不平靜,河口,更是停了幾艘船。
秦洛和蕭伊然便是在這個時候趕過來的。
車燈淩亂,秦洛和蕭伊然的腳步止在了水哥逼人冷幽的目光下。
周遭沉寂下來,只有水哥毒蛇一樣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略過。
抓了一批人,水哥手下的人已經少了許多,目光很快落在秦洛和蕭伊然臉上。
兩人心裏暗暗發緊,表面卻不動聲色。
“阿郎。”水哥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着幽光,沙啞的嗓音透着冰冷的殺意。
熟悉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
秦洛站在黑暗的中央,筆直,巋然。眸色如光,看盡歸途,看到了終點。
短暫對峙,秦洛腳下微微一動,臉上是傷未曾愈的蒼白。
水哥的手也是一動,一秒之間,水哥的槍已然指着他的方向。
夜太黑,看不清槍口,可是,數尺的距離,卻是足夠聞見彈藥的氣息,他十八歲第一次聞到,之後便融進他血液裏的氣息。
“阿郎,有人告訴我,我身邊有個警察卧底,”水哥眼裏的陰狠又深了幾層,“你告訴我,這個王八羔子是誰?”
秦洛皺了皺眉,看着黑洞洞的槍口,腦袋裏嗡嗡作響,一瞬間千回百轉。
這是一道死亡選擇題,還來得十分突然,似乎連轉嫁給別人的機會都沒有,選的不過是兩個人死,還是一個,是堅持,還是放棄。
秦洛的手動了動,砰的一聲槍響,血便從秦洛的指尖一滴滴往下淌。
水哥開了槍,正中他的手肘,血流淌下來,淌過他僅餘四指的手。
水哥眼睛一眯,“阿郎,我是不願意懷疑你的,可是你得弄清楚,你的女人是什麽來歷!”
槍口又緩緩移向蕭伊然。
蕭伊然微微向後一步。
水哥便笑得十分猖狂,“怎麽?怕了?”
秦洛便看着她漠然開口,“這就是你回到我身邊的目的?”
蕭伊然冷然,看他的眼神含着淚光,“不然你以為呢?我最重要的人就是被毒品所害!你以為我會留戀一個毒販?警察早就盯上你了!知道我跟你的關系!說服我給他們當線人!否則,我絕不會看你們這些毒販一眼!”
我最重要的人就是被毒品所害!這話并沒有說錯!她眼裏的淚光,也不是在演戲。
她來的時間不長,如果今晚能替他把這個卧底的身份一人擔了,也算是為這份工作和職責盡了她的力!
總要保全一個人!
“原來不是真女警啊!”水哥獰笑,“我還說,這輩子還沒玩過女警!今晚正好可以開開葷呢!”
他走近了些,又道,“不過,長得這麽漂亮,還是值得一玩的!阿郎,你說,我是先殺了她玩死的呢?還是玩了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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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36.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
“阿郎”臉上一片冷漠,那是水哥熟悉的阿郎。
水哥走近了蕭伊然,手,向她領口伸去。
蕭伊然下意識要反抗,幾個人沖上來押住了她,她掙紮了一下,一人之力,徒勞無功。
她看向“阿郎”。
“阿郎”扭過頭,沒有搭理,還是一臉冷色。
水哥便大笑,揪住了她的衣領,用力一撕,衣服撕破,露出裏面白色的背心。
這些人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阿郎!你xx不是男人!”她尖聲嘶喊。
“阿郎”咬緊了腮幫子,一聲不吭。
水哥便笑得十分猖狂,低下頭去啃她的脖子。
“你混蛋!”她用力掙紮,試圖擺脫那惡心的嘴唇。
一只手終于橫在了她和水哥之間。
水哥臉上升起不悅,何止是不悅,還有懷疑,甚至毒蛇一般的殺意,“阿郎!你是什麽意思?”
“阿郎”只餘四指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拽着她脖子将她拖了過去,目色如冰,“水哥,我惹的麻煩我自己解決!我這個人,你是了解的,她到底……是我睡過的女人!”
水哥沒有說話,冷冷地盯着他,好像在說,你要怎麽解決?
卻見“阿郎”漸漸收緊了手指,如冰的眼神,裏面只餘令人生寒的無情。
她的臉色逐漸因窒息而泛紅,眼睛裏浮起一層水光。
“怕了嗎?”“阿郎”并沒有松開手指,同時,一只槍頂在了她胸口,他的聲音如槍口一般冷硬,“你對我是來說,是不同的。”
他頓了頓,心口一陣抽搐般的疼痛,是戲,非戲,是臺詞,不是臺詞……
“可是,我最容不得的,是背叛。貝貝,你背叛了我,背叛我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他的目光愈加冷硬起來,“沒有人能例外,你也一樣!”
忽的一聲細微的聲音,消音的槍,她胸口漫開一朵鮮血,漸漸擴大,暈在白色背心上,分外顯眼。
而後,他用力一腳,正踢在她腹部,将她踢飛出去。
她趴在河邊上,一動不動。
他又取了支槍出來,左右開弓,胡亂補上幾槍,她的背上、手臂,也綻開幾朵血花。
而他再次上前,飛起一腳,她被踢入河裏。
他似乎還不願放過她,舉槍再射,所有的車燈都打開,粼粼水光中,泛黑的河水,水中一抹白影,湧出一片鮮紅後,便漸漸沉沒,彙入河水的鮮紅也消失不見。
他僵着臉,一個字,“走。”
水哥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片刻,揮了揮手,所有人都上車。
阿郎說,他這個人,他了解的。
沒錯,他的确算得上了解。這個人,冷面冷心,心狠手辣,卻又有情有義。今天這事,倒是符合他阿郎一貫的作風。他在女人這種事上一貫冷,頂多逢場作戲熱熱場子,這麽多年卻少見他真把哪個女人當回事,又愛花,小喽啰們私下裏都開玩笑,怕實際上是個情種,想來這個劉貝貝當真于他而言是不同的,不過,他們這條道上的人,最怕也最忌諱的就是背叛,用他的話說,背叛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所以,哪怕是他的女人,他也親手解決了。
行!這很“阿郎”!他回想起阿郎的手隔開他和劉貝貝那一幕,四根手指,斷掉的那一指,阿郎是為了他。
車裏,晦暗不明處,水哥繃緊的臉,漸漸放松。
車隊漸行漸遠,直到車燈漸漸變成了模糊的亮點,靜靜流淌的河水再起波瀾,水紋蕩漾處,有幾人從水裏浮出、上岸,拖着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
“十三!十三!”摘掉給她戴上的氧氣面罩,男人輕輕拍她的臉,仔細一看,想罵人,“混小子!開真槍!快送醫院!”
被河水沖洗過的白衫淡淡紅色,整件衣服都是紅色。
看起來,她一身的血。
悄悄送進醫院的,保密做得極好,盡管有準備,外科主任還是被這樣浸在鮮血裏一身濕漉漉的人給吓了一跳。
仔細檢查過後,才松了口氣,看着血糊糊的一個人,其實就只有手臂中了一槍。
立刻手術,取彈。
手術不大,術後她醒來也快,只是麻醉醒後模模糊糊的意識裏,回蕩着一句話:你對我來說,是不同的,可是,你背叛了我……
閉着眼,黑暗中滿是他一身傷痕的樣子,還有他失去理智的瘋狂和掙紮,像一匹黑夜裏無助哀嚎的狼。最後,畫面凝成一幅:瘦削的大腿,遍布的針孔。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動。
疼痛,痙攣般漫開,卻不知到底是哪裏疼。
兩顆淚珠,從她眼角溢出,哽咽而出的只有兩個字:“秦洛……”
很小的聲音,卻如雷聲般震在床邊的人耳側。
他握着她的手,唇輕輕印上去,另一只手輕拂她的發絲,叫她的名字,“十三,十三……”
她皺着眉頭,仿佛時光流轉,她穿一身紅色的新衣,紮兩個小揪揪,奶娃娃似的模樣,十來歲的少年牽着她的手去逛廟會,她肉乎乎的小手指這指那,要買風車要買糖葫蘆,走不動了,兩手一張,“四哥,背……”
小小的少年,背膀并不寬厚,她一張小嘴吃得髒兮兮的,卻樂滋滋舔着糖葫蘆,末了,把自己舔過的糖葫蘆往前一伸,“四哥,給你吃一個!”
風裏忽然傳來一陣歌聲: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天突然一黑,熱鬧的街景不再,她從四哥背上跌落,一直往下墜,周遭只剩一片黑暗,無底的黑暗,黑暗裏有狼嚎一般的嘶吼和掙紮。
她害怕,揮舞着雙手大哭,“四哥!四哥救我!我怕……”
柔軟的溫熱貼在她額頭,暖暖擁抱。
她聞到熟悉的氣息,孩子般大哭,一如當年那個才四五歲的奶娃娃,上氣不接下氣,“四哥……好黑……我怕……怕黑……”
四哥!是四哥的聲音!
她張開雙臂,瞬間就摟住了他的脖子,就好像這麽多年來的任何一個時候,她想要他,他就在她身邊,從不曾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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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37.睡美人是怎麽醒的~
她終于明白,她如今身處何處。,
“四哥我回來了”哽咽着,周遭的寧靜和那些黑暗裏的陰冷掙紮仿若兩個世界。
他手臂收緊了些,也有些哽,“是,回來了,回來就好,不怕”
“秦洛”
“秦洛沒事,沒有被發現,放心,很快就要結束了,很快。”末了,又表揚她,“你功不可沒”跟表揚小孩似的語氣。
她心裏一松,再度沉沉睡去。
傷并不重,她只是太累了,卧底的日子,無論白天黑夜,每一秒鐘都繃緊了全部的力氣,如今松懈下來,好好睡一覺也好。
她睡了個昏天黑地,醒來簡直不知過了幾天幾夜,身邊的人趴在床沿,握着她的手,她一動,立刻擡起頭,一張胡茬青青的臉,發型也亂成一堆草。
“終于醒了”他呼了口氣,捏了捏她的臉,眼睛有些泛紅,卻亮得灼人,“我還怕你睡成睡美人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忽道,“你去刮胡子,不帥了。”
他也是一怔,莫名其妙說了句,“那你會嫌棄我嗎”
說完眼裏一暗,眼神變得游移,氣氛突然有些尴尬,他幹笑了一聲,“我去給你取點粥來喝。”
腳下一動,卻邁不開腿。
低頭,看見一只小手拽着他的褲管,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也這般拽着他衣角,糯糯地說:四哥,帶我去玩。
“怎麽了”他臉上的笑還是有些不自然。
她眨了眨眼,“睡美人是怎麽醒的”
“嗯”他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她還是抓着他褲管不放,卻閉上了眼睛,“我睡了。”
他呆了好一會兒,終是明白過來。
失笑,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小髒貓,不洗臉,也不刷牙”
說着,卻低頭含住了她的唇,眼底,有溫溫的東西漫湧上來。
你一直是公主,我,是你的王子嗎
寧時謙一直到行動開始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麽秦洛會開槍打傷蕭伊然一只手臂。
在金名揚爆出水哥手下有卧底之後,他們便火速通知秦洛,并果斷想了幾條對策,其中一條便是曝光蕭伊然,然後由秦洛親手“結果”她,他們再将蕭伊然救回。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水哥選的地點竟然在河邊,“抛屍”河中是最不易穿幫也相對安全的方案。
血袋、血彈、假槍,都準備得妥妥當當萬無一失,結果秦洛來了個雙槍,一真一假。
他也想過,也許秦洛這麽做是為了更加逼真,可是,現在看來,除了逼真以外,大概秦洛是不想讓蕭伊然再繼續參加這次行動。
“寧哥,回去以後還是把然然調去戶籍之類的吧。”
這是那次接頭,秦洛在分手時對他說的一句話。
他似乎是明白了。
他們是警察。金色盾牌,熱血鑄就。
可他們也是尋常人,有七情六欲,有他們想要呵護的人。
夢想是堅硬的,內心是柔軟的。摸着他心口,他也寧願折斷蕭伊然夢想的羽翼,将她關在沒有風吹日曬的溫室裏。
所以,在出發前看着蕭伊然手臂上還裹着紗布跑過來,眼睛都氣紅了,“你跑來幹什麽”
他還從來沒對她這麽兇過。
結果她在他面前“啪”地敬了個禮,“報告組長警犬大隊蕭伊然歸隊”本次行動分了組,寧時謙是這個組的組長。
她一張小臉還有些白兮兮的,在外面卧底了這麽久,大概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看着她的小模樣兒,寧時謙就恨不得把她扛回去。
“蕭伊然你不聽命令”他吼得中氣十足,給氣的。
她身板站得筆直,下巴倔強地擡着,“報告隊長我身體已經康複,而且對犯罪集團十分熟悉,我強烈要求加入行動”
寧時謙覺得自己有必要打她一頓
蕭伊然卻看向隊伍裏的貝貝,小家夥發現她早已經興奮不已,卻乖乖地遵守着紀律,蹲在隊伍裏一動不動。
真是好孩子
“貝貝”她一聲呼喚,奔向貝貝,站在了它旁邊。
貝貝親昵地貼着她的腿,又噌又舔,如果不是在集合,只怕要撲到她身上來了。
她安撫了一下貝貝,筆直地站着,堅定的眼神挑釁着寧時謙的權威。
別的組已經開始出發了,沒有那麽多時間再和她打擂臺,寧時謙狠狠瞪了她一眼,大聲整理隊伍,宣布,“準備出發”
另一組裏,魏未和湯可已經上車,在車裏對着她揮了揮手,她笑着比了一個v字手勢,迅速上車,假裝沒看見寧時謙眼裏“等回來以後看我怎麽揍你”的眼神。
邊南地處高原,地形複雜,又臨國界線,外號為禿鷹和蠍子的某販毒集團兩大頭目在境內外狡兔三窟,活動十分隐秘。更不談這裏防衛重重,步步機關。
販毒集團在這裏已經聚集好幾天了,秦洛的功勞,寧時謙他們已經收到秦洛發來的這片區域詳細的布防圖,最後一戰拉開帷幕。
追蹤着秦洛的信號,邊南警察和武警分組呈包圍之勢向這片山靠近。
寧時謙這一組裏,某組長的臉還是黑的。
某人自知理虧,全程很乖,一句話也不說,只抽空跟貝貝親昵親昵。
“跟着我一步也不能離開”寧時謙繃着臉,在她面前保持着絕對的權威。
“嗯嗯”她悄聲應着,用力點頭,還狗腿地拍了拍貝貝,“聽見沒有,要聽寧爸爸的話”
“”他迅速轉過頭去,怕自己繃不住了
以他為首進入叢林,對照着手裏的圖,小心而飛速地穿行在林間,避過雷區,穿過紅外線,抵達中心區域。
已經可以看見人了,有人端着槍在來回巡視。
寧時謙跟組員做了個手勢,大家意會,只見寧時謙和段揚還有兩個組員一躍上前,兩人一對配合,悄無聲息便打暈了兩個哨探,将他們铐起來之後繼續向前靠近。
一切都很順利,在距離會場不到100米的地方,寧時謙停了下來,和其它各組聯系。
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38.~
秦洛的xìn hào十分清晰,就是這裏了。
整個會所建得有如一座宮殿,極盡奢華,防衛森嚴。
會場周圍一圈守衛,全都端着槍在巡視。炎熱的雨林,沒有一絲風,靜得只聽見蟲鳴蜂吟,此起彼伏,急促而又悶氣。
很快,寧時謙收到行動xìn hào,一時,所有小組在部分隊友的掩護下朝着會所沖鋒。
如一支支利箭,出其不意地迅速出現在守衛面前。
這個地方極其隐秘,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過,那些守衛也有些大意了,等他們發現不對時,jǐng chá和武警已經到了跟前,還沒來得及開槍,槍就被卸了。
也有守衛轉身就跑的,鳴槍報信,倉惶之下喊破了喉嚨,“jǐng chá來了!jǐng chá來了!”
一時間警報器大響,與此同時,只聽見巨大的爆破聲不斷,轟隆轟隆,震得整個山谷都在晃。
寧時謙他們在濃濃的硝煙味裏回頭,身後的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煙塵滾滾,來時的青山碧草炸裂成破裂燃燒的影像,只有持續不斷的爆破還在繼續,煙火彌漫,轟隆聲不絕。
一秒的回頭,背上滿是寒意,已是死神擦肩而過。
再一次地佩服且感激秦洛,否則,将會有多少人在這一場硝煙裏被炸得血肉橫飛?
每個人的心都在随着轟隆隆的爆炸聲陣陣發緊、震顫,如號角,催促他們加快了進攻的步伐。
沖進會場的時候,裏面已是一團混亂。
隔着大廳,寧時謙第一眼就看到了秦洛,和水哥以及另外兩個男人在一起,站在會場的最前方,想來,那兩人便是禿鷹和蠍子了。
jǐng chá沖進來以後,正在集會的人螞蟻般四處亂竄,一時槍聲四起。有人往外跑,卻盡數被堵在門口的jǐng chá生擒。
眼看着,這一屋人全都成了甕中捉鼈,無論怎樣也跑不出去了!
然而,秦洛他們所在的地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忽然出現一個四方形洞口,水哥、禿鷹和蠍子迅速進入洞口。
地道!
秦洛顯然是不知道這個地道的,略怔,随即跟着走下臺階。
可是,他才走了幾級,地道口就開始關閉。
他回頭一看,寧時謙正飛奔而來,跑在前面的是那只曾咬過他的警犬,蕭伊然也緊随其後。
關閉地道口的那塊板漸漸推進,已經将秦洛卡住,鋼制的板,機械力量的推動,如刀刃一般往胸膛裏擠,瞬間,他的臉就漲得通紅。
費力地掙出手來,把鋼板往後推,人力和機械的對抗,使得他雙臂發抖,五官都扭曲了,血,瞬間從他手掌周圍溢出來,卻是奇跡般地一點一點将鋼板推遠。
寧時謙和蕭伊然跑過來的時候,只看見陷入他手掌的鋼板,和流淌的血。
那鋼板,便生生卡進了他倆心裏。
貝貝最為敏捷,蕭伊然一個命令,便從秦洛推開的洞口裏鑽了進去,寧時謙沉着臉,舉槍在鋼板周圍一陣亂射,倒是打壞了機關,鋼板停住了。
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秦洛飛快追了下去,寧時謙和蕭伊然随即跟上,同組的jǐng chá也在此時趕到,一同下了地道。
地道很黑,一通到底,沒有任何岔路,寧時謙打開警用電筒,只見沿途零落堆着一些木箱,有組員撬開一箱查看,報告寧時謙,“組長,全是各種各樣的毒品!”
“繼續追!”寧時謙腳步不曾停過,追着秦洛的步伐。
蕭伊然卻忍不住回頭看那些毒品,再追着秦洛的背影時,內心卻情不自禁開始擔憂。
“放心!”一旁的寧時謙低聲說。
“啊?”她不知他何意。
“他肯定已經”寧時謙不忍心說出那幾個字眼,“他肯定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确保今天的行動不出問題,你放心,他一直都那麽優秀,他知道他在做什麽。”
“嗯!”蕭伊然點點頭,腳下的步伐卻不曾慢下來,腦中想象着那個畫面,還是覺得極其難受。不過,終于看見光明了!一切馬上就結束了!
她心裏,滿滿的鬥志!
追了一陣後,聽見前方傳來慘叫聲。
秦洛是沖在最前面的,對這個聲音也十分熟悉,很快,便看見被貝貝撲倒在地的水哥。
水哥的槍掉在了一旁,手腕上鮮紅的傷口,想來是貝貝咬掉了他的槍。
“阿郎!弄死這條狗!”水哥氣急敗壞,已經十分狼狽了。
寧時謙追得近了,手電筒光一晃,秦洛敏銳地發現前方一只xiāng zǐ後黑洞洞的槍口。
此時,他身份還有沒有暴露,槍口是指着貝貝的!
他心底升起由衷的驕傲,這只警犬被然然那丫頭養得很好呢!
他就地一滾,拾起了地上水哥掉落的槍,耳邊仍然是水哥的聲音在咆哮,“打!打死這畜生!”
卻見秦洛起身,左右兩槍同時開工,射向xiāng zǐ後的影子。
寧時謙等人同時趕到,自有人铐住了在地上和貝貝厮打的水哥。
秦洛一邊開槍,一邊往xiāng zǐ走去,xiāng zǐ後的人卻已經不見了,衆人拔腿繼續追。
水哥被按在地上,一臉狼狽,滿眼怨毒,嘶着嗓子吼,“阿郎!你的王八蛋!居然是你!原來是你!”
秦洛回望他一眼,淡淡一句,“我不叫阿郎,我叫秦洛。”
腿邊有什麽東西在拱,低頭一看,是貝貝。
這是在向他示好嗎?
“它在向你表達歉意,它曾誤傷過你!也在感謝你,你剛剛救了它!”蕭伊然行進中向他解釋。
秦洛一笑,摸摸它的腦袋,“好小夥!走!”
貝貝竟然也表現得格外歡樂,好似明白它已經得到了他的諒解。
看着這一人一狗,蕭伊然眼淚一湧,這是她這許久以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笑,就好像她珍愛的一顆寶石掉進了海裏,時隔多年海浪重新将它送到她面前。
她抹了抹眼睛,淚光模糊中,仿佛看見清俊少年飛揚的笑臉。
所以,秦洛,你看,我們說好的,這一天終于來臨了!
地道越往前便越狹窄,但卻漸漸有了亮光。
到洞口了!
大家屏息靜氣,就連貝貝的呼哧聲都壓小了。
然而,亮光僅僅只是一瞬,很快前方又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