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溫柔

第6章 ☆、放棄

“德拉科，你的臉色很差，”早餐桌上，納西莎擔憂地說，“不要勉強自己。”

“沒事，”德拉科搖頭，“只是昨晚沒睡好。”

盧修斯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家人的注意：“土地的事情我來處理。德拉科，你等下到我的書房來，我會把古靈閣所有家族拱頂授權給你，包括某些産業。”

“父親？”德拉科的叉子撞到了碟子上。

“注意你的用餐禮儀，德拉科，”盧修斯皺眉，“馬爾福家族總是要交到你的手上，我也該為阿茲卡班做好準備了。”

“父親，”德拉科鼻子發酸，他努力用冷靜的聲音說，“我們可以再給魔法部捐一筆錢，現在他們有許多重建項目和家庭撫恤需要資金！對了，還有霍格沃茨和聖芒戈，再拿出一個拱頂的金加隆……”

“現在的阿茲卡班已經沒有攝魂怪了，”盧修斯擺擺手，打斷了德拉科的滔滔不絕，“我之前做了錯誤的選擇，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德拉科，你還有更多的機會，我希望你以後要更加謹慎。”

“是的，父親。”德拉科面無表情地點頭，努力控制發抖的手。

“對了，你還該為自己物色一個純血統的妻子，”盧修斯話鋒一轉，“如果你沒有人選，我想你母親很願意為你考量。”

“沒有，我沒有人選。”德拉科回答，下意識地轉了轉手上的祖母綠戒指。

“不要這樣着急，盧修斯。”納西莎看向丈夫的目光裏有着沉沉的憂慮。

盧修斯搖頭：“有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多少時間。”

德拉科突然懊悔極了，他後悔自己昨日的決定，他所謂的驕傲在家人面前是那樣蒼白無聊。他願意被哈利·波特嘲諷怒罵一通，也不想看到父親平靜絕望的樣子。

“我可以……”德拉科幾乎想立刻去找哈利·波特。

“坐下，德拉科，”盧修斯說，“你昨天說的很對，那個波特應該恨我。我們沒有必要去請求他。”

“父親，但是我們可以試試……”

“不用，”盧修斯努力保持漠然的表情，“我決定了。”

幾天後哈利在魔法部遇到赫敏，發現她居然在下班途中捧着厚厚的書閱讀，就像他們還在霍格沃茨時一樣。

“嘿，赫敏，”哈利湊過去打招呼，“你又發展了什麽新的興趣？”

赫敏有些不耐煩地擡頭，發現對方是哈利後表情柔和了下來：“哈利，你看起來不錯。”

哈利點點頭，他為了研究那個令人困惑的噩夢已經放棄加班了，目前他得出的結論是自己可能進入了德拉科·馬爾福的夢境。

“你在看什麽？”

“哦，沒什麽，”赫敏有些羞赧又有些興奮地說，“我希望能夠進法律執行司，現在在做一些功課。”

“你現在是在神奇動物管控司吧？”哈利有些揶揄道，“放棄你的‘嘔吐’了？”

赫敏并沒有因為哈利打趣“S.P.E.W”而生氣，反而露出一絲迷茫：“我并沒有放棄，但是進展非常緩慢。哈利，我不能把精力都花在那上面，這樣想是不是有些自私？”

“不，赫敏，”哈利說，“你可以通過其他工作來增強自己的能力，将來更好地推動促進會。”

赫敏對他笑了笑，并不糾結于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如果能成功，我就和你同一層樓了。我一定會代替韋斯萊先生好好監督你。”

哈利轉移話題：“你要申請什麽職位？”

“審判庭的書記員。”赫敏拉上書簽帶，把書放進她的包裏。

“哦？”哈利有些驚訝，但又覺得合情合理，“關于法庭我真有些不太好的回憶。但我相信你是公正的，赫敏，你很合适裁判庭的工作。”

赫敏有些不好意思：“我還只是書記員候補。”

“所以你現在都忙着你的新工作？”哈利考慮着要不要告訴她自己那個奇怪的夢。

“嗯，最近有一場刑事審判，我獲得了見習的機會。”

“最近一年最不缺少審判了。”哈利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想你大概沒關心過，這次可是我們的熟人，”赫敏停下腳步，“是馬爾福家。”

哈利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之前的突擊檢查。原來那次突擊檢查是故意安排的？沒有搜到黑魔法物品是馬爾福家僥幸，一旦搜查到了，法律執行司肯定會重判他們家。

“我查過，他們因為戰争期間莊園的不當使用被罰了大量金錢和土地，”赫敏皺眉，“因為在最後戰役的不作為，他們獲得了用捐款一再拖延刑事審判的機會。但這一次是最終聽證會了，老馬爾福很可能會被判入獄。”

“他們會通知我出庭的，對嗎？”哈利問。

“你想出庭嗎？”赫敏說，“納西莎·馬爾福沒有被标記，并且為你對伏地魔說了謊，她的刑罰應該最低。馬爾福雖然是食死徒，但沒有什麽實際的惡行，應該也不會有重判。而老馬爾福……”她顯然想到了幾年前在神秘事物司的舊事，沒有說下去。

“他罪有應得。”哈利說。但是他突然又想起了夢中那個小小的男孩，如果他的父親入獄了，他會不會難過？

拖延了一年，距離最後的審判只有半個月了。德拉科有的時候想，他們應該一開始就選擇接受審判。這樣為期一年被時刻監視着的緩刑不僅令他們失去大量的金加隆，還折磨着他們的神經。但或許，這種折磨本來就是魔法部想要的。

德拉科最後給霍格沃茨和聖芒戈各捐了一筆錢，然後他逐漸放棄了思考如何讓父親避免入獄。十八年前的審判，盧修斯用奪魂咒為借口，極早地脫身了。但這一次會怎樣，德拉科不願意再細想。

那天拿到的燭臺還擺在桌上，德拉科輕輕碰了碰，又縮回手。幹花變形成的蠟燭帶着美好得像夢一般的芬芳，但是那個噩夢令德拉科麻木的心感到疼痛。

審判日到來的時候，能見到他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個夢

快要來不及了……哈利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他感到慌亂極了。

怎麽回事？我在哪裏？

四周的景物仿佛泛黃的黑白照片，哈利辨認了許久，發現他在有求必應室外的長廊。這無法由他自己控制的緊張感，或許是他再一次進入了德拉科·馬爾福的夢境。因為哈利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身邊的兩個大塊頭，他們剛剛解除了幻身咒。

“哈利·波特就在裏面。”克拉布說。

高爾顯然很高興：“我們找到了哈利·波特。”

“我們可以告訴……”德拉科試圖說。

“我們可以直接抓住他，”克拉布直接打斷了德拉科的話，“殺了他。”

哈利感到德拉科更加緊張了，他說：“別傻了，我們不可能殺了他。”不知為何，哈利覺得這是一種微弱的嘗試。就像那次在馬爾福莊園，那個少年幾乎要哭着說“不知道”時一樣。

克拉布和高爾顯然已經不聽馬爾福的指揮了，他們打開了有求必應室。哈利這才想到，這是尋找拉文克勞冠冕的時候。

接下來的發展一如哈利的記憶。克拉布與高爾徹底地抗拒馬爾福，大聲地說出：“你和你爸爸都完蛋了！”

“鑽心剜骨！波特！”哈利眼睜睜看着克拉布對自己揮着魔杖。

“住手！”德拉科大喊，他焦慮極了，哈利感受得到，他在努力尋找阻止同伴的理由，“黑魔王要捉活的！”

“這個咒語不會要了他的命，”卡拉布努力掙脫德拉科拉着他胳膊的手，“我就算殺了他又怎樣？”

這時赫敏已經趕了過來，朝克拉布發了一個昏迷咒。

幹得好，赫敏，就偏了一點點……哈利一邊感受着德拉科在夢中慌張的情緒，一邊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我是哈利，我不是馬爾福，我只是在他的夢裏！

被激怒的克拉布向着哈利的方向揮動魔杖，甚至撞掉了德拉科的魔杖：“阿瓦達卡瓦達！”

“別殺死他！別殺死他！”德拉科幾乎顧不上撿起魔杖，只是喊道。

克拉布與高爾這一分神的遲疑，給了哈利反擊的機會……

接下來就是愚蠢的克拉布在戰鬥中放出了厲火，有求必應室被燒成一片火海。

哈利透過馬爾福灰色的眼睛看着這段往事，緊張、恐懼、難過、痛苦與絕望沖擊着他的內心。哈利努力分辨那些微妙的情緒，馬爾福在害怕伏地魔，也害怕哈利。他對同伴的厭棄感到了細微的難過，但他還是努力拖着昏過去的高爾逃跑。被火焰幻化成的怪獸包圍的那一刻，他的絕望如利刃一般尖刻。然後哈利看到自己騎着掃帚，俯沖，拉起了那個絕望中的人。

從這個角度看，我真是救世主一般啊。哈利有些自得其樂地想。

但是夢境裏傳來了馬爾福的哽咽：“克、克拉布，克拉布……”

“他死了。”哈利聽到羅恩毫不留情的宣告。

克拉布死了。下一秒，哈利看到自己也死了。

海格抱着哈利的屍體來到霍格沃茨，馬爾福站在人群邊上直直地注視了很久。他扶着石牆，幾乎站立不穩。

絕望，哈利感到自己被一種深沉窒息的絕望包圍。

接下來，整個夢境破碎了。不連貫的回憶像卡住的錄影帶一樣，無序地閃現各種黑白畫面，全部關于死亡與黑暗。

鄧布利多教授從塔樓墜落、塞德裏克僵硬地躺在草地上、納尼吉吞噬着一位女士、黑夜中燃燒的海格小屋、破敗的馬爾福莊園、混亂的霍格沃茨……

哈利也感覺到了痛苦，他在這個夢境中的參與感變強了，那些屬于他自己的情緒與不愉快的記憶蜂擁而至。戰争與死亡、背叛與保護、解脫與空虛……

“如果不是那個牢不可破咒，他或許不會死。”當閃回的記憶停止時，哈利聽到了馬爾福在說。

納西莎回答：“你怎麽會這樣想？”

“他想保護我，我卻害死了他，”那個少年低低地說，“殺死鄧布利多是我的任務，老魔杖上一任的主人是我。”

“他本來就要去死，這是他們商量好的，”納西莎說，“他和鄧布利多商量好了。”

“是嗎？”德拉科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在保護哈利·波特……”納西莎握住兒子的手。

他們在談論斯內普的死，哈利後知後覺地想。他感到失落與憤怒，也感覺到無能為力。

還有一股小小的情緒，來自這個夢境主人的懊喪與自嘲。

“他在保護哈利·波特……”

場景再次轉換。壓抑的情緒衍生出黑暗與冰冷，這樣的環境就像曾經有攝魂怪把守的阿茲卡班。

畫面一轉，哈利看到盧修斯·馬爾福漠然地坐在囚室的栅欄後面，淺金的發色褪成一片銀白。

“父親！”德拉科努力呼喚，卻得不到回應。他低下頭，看到折斷的魔杖被棄置于腳下，他自己也被囚鎖在灰暗堅硬的石壁之間。

“不！不！”他慌亂地搖頭。

“德拉科·馬爾福……”仿佛從世界的盡頭，低聲的呼喚滑行過來。

“德拉科……”黑暗中伸出冰涼慘白的手，握住了溫熱的手腕，“好孩子……”

“啊！”腐心蝕骨的疼痛之後，哈利看着手臂上燒灼般的黑魔标記尖叫了起來。

德拉科倏然睜開眼，額際上都是冷汗。他又做噩夢了，這一年來幾乎沒有間斷過。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怯懦。但是緘默令他飽受折磨。

此刻本來安放在床頭的蠟燭已經熄滅，窗外熹微的光芒透過窗簾的縫隙，驅走了黑夜帶來的回憶與不安。

“哈利·波特……”回憶起剛才的夢境，德拉科喃喃着握緊手上的祖母綠戒指，這是他這一年來養成的習慣動作。

晨光下，戒指上鑲嵌的寶石透出沉靜的綠色，猶如那天……德拉科閉上眼睛。猶如那天在馬爾福莊園的相逢，他在那綠眸中得到的片刻鎮定與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