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溫柔

第5章 ☆、傷口綻放的夢

德拉科将燭臺擺在桌角，輕輕一揮魔杖點燃。蠟燭搖曳着小小的火光，透出一點淡淡的香味。或許是因為用幹花變形成的蠟燭，德拉科并沒有多想。

他趴在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看着豆大的燭火。跳動的火光将他灰色的眼睛映出虛幻的神采，也将他過于消瘦蒼白的面頰染紅。空氣裏彌漫着他最喜歡的氣味，那是母親呵護的玫瑰花叢在春末夏初會散發出美好的香氣，将野餐桌擺在旁邊，便是惬意極的下午茶會。

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好像一個遙遠的夢境。

德拉科閉上眼睛，他希望現在可怕的一切才是夢，醒過來以後，他還是馬爾福家不可一世的小少爺……

哈利迷糊地覺得自己似乎在沙發上睡着了，但此刻惬意的狀态令他不想把自己移到床上去。恍惚間，他似乎聞到了沐浴泡沫的香氣，就像四年級拿到金蛋時在級長浴室裏的泡泡浴，歡欣、愉悅、令人飄飄然。

随着睡眠愈發深沉，那種惬意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透不過氣的緊張與窒息。哈利聽到細碎的哭聲。

“怎麽回事，我又做噩夢了嗎？”哈利抹了抹臉，發現臉上都是淚水。

夢境被染成無邊的黑色，扭曲的空間裏歪歪斜斜互相倒影着鏡像。哈利看着鏡子，裏面是德拉科蒼白的臉。

“這是我的時刻！我會獲得我應有的榮譽！”

“該死的哈利·波特！所有人都只看到哈利·波特！”扭曲的空間裏響起那個人的心聲。

這是什麽鬼地方？哈利錘了錘鏡牆，而鏡子裏的德拉科也錘了錘鏡牆。哈利驚恐地退後了一步，我為什麽有着馬爾福的臉？我在他的身體裏？

“我們必須重新獲得主人的信任。德拉科，你不要讓我失望……”

“要保護自己，答應我，德拉科。”

“你做不到的，讓我來幫助你。”

“為了馬爾福家族……”

“你能做到，德拉科，殺了他。”

“殺了鄧布利多！”

“孩子，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壞……”

……

空氣中傳出竊竊私語，越來越快，像一張令人窒息的網。哈利來不及分辨，裏面似乎有盧修斯的聲音，有納西莎、有貝拉特裏克斯，甚至有斯內普、鄧布利多，還有伏地魔！

哈利捂住耳朵，他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

“不！住口！”

哈利聽到德拉科在哀嚎，那個疲憊懦弱的少年似乎想要抗拒這一切，但他早已陷得太深。

“神鋒無影！”一個熟悉的聲音，鏡牆應聲而碎。

無數破碎的鏡片襲來，哈利想要伏下身子躲開，但屬于德拉科的身體卻動不了。

鏡牆碎掉以後，出現的是六年級時相遇的那間盥洗室。哈利看見十六歲的自己在黑暗的盡頭，拿着魔杖殘忍地笑了。而德拉科的身體被鏡片與咒語刺傷，汩汩地流着鮮血。

這是六年級那次的神鋒無影？被困在德拉科身體裏的哈利忍着劇痛，直直地看着自己殘酷的影像。我在德拉科的心裏是這樣的嗎？

“好痛……”耳邊是德拉科小聲的抱怨與無聲的哭泣，冰冷與黑暗圍攻過來，哈利失去了意識。

當哈利清醒過來，他并沒有倒在自己柔軟的沙發上。這裏是個整潔美麗的花園，玫瑰花叢散發着淡淡的香氣，暖洋洋的陽光令人十分舒适。

“媽媽，我很快就要見到哈利·波特了！”哈利聽見自己說，顯然，在這個夢境裏他還是德拉科。

“你很高興？”納西莎笑着問。

“當然，我要和哈利·波特做朋友！”

“為什麽？”

“因為他比那個人還厲害，他那麽小的時候就打敗了他！”少年小聲地說，然後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想父親一定會同意的，他總說要找到合适的朋友。”

“那以後要輪到我們聽你講哈利·波特的故事了。”

“當然，”小小的少年挺起胸膛，“我每周都會寫信回來！媽媽，你以後要給我寄雙份的餅幹，這樣我就可以分給他了。”

哈利不知道這是曾經存在過的現實，還是某個虛無的夢境。他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麽厲害之處，也不後悔當初拒絕德拉科傲慢的示好。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以後，當他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人，成為戰場上毫不留情的傲羅時，他的心卻被這天真柔軟的保證刺得一酸。

倒在血泊裏的德拉科和小小的天真的德拉科，刺得他心裏發酸。

玫瑰花叢邊的下午茶還沒結束，天空就被陰雲遮蔽。黑色的霧氣彌漫，帶走所有惬意，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

黑霧慢慢旋轉，像是一條黑色的記憶紐帶，裏面出現了扭曲的面容與場景。羅恩的嗤笑、哈利的拒絕、魁地奇的失敗、被變成白鼬的羞辱、以死亡結束的四強争霸賽、盧修斯嚴厲的表情、斯內普陰沉的眼神、鄧布利多微笑的樣子、伏地魔伸出的雙手……那些人們在說着什麽，但卻沒有一點聲響。那些面容與場景随着霧氣的旋轉與消散，扭曲變形、互相吞噬。

當畫面慢慢消失，一切彌散在虛無之中，那個殘酷的聲音再一次撕開這層夢境。

“神鋒無影！”

被割傷的身體再次流出鮮血，甚至溢出絲絲縷縷的黑霧。這具身體裏散佚出的黑色霧氣在空氣中仿佛開出了黑色玫瑰，慢慢打開沾染血絲的花苞。

這些黑暗的記憶碎片與揮之不去的恐懼和傷害，都是傷口綻放出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