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女子柔軟豔麗的裙擺和男子長衫下擺觸碰交疊,親密無間。◎
自從那晚之後,顏如月和謝硯就恢複了往日的相處樣子,看的柳枝暗暗驚奇。她記得,小姐和謝夫子也沒說什麽啊,就說了幾句月色不錯的話。
這也行嗎?
柳枝搖頭,不明白男女之間亦或者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晴柔姐姐總算是身子好了,”顏如月坐在梳妝鏡前,邊打扮邊笑着道。
自從顏如月成婚後,蘇晴柔就一直沒露面。顏如月差人去問候,她只說身子不适,也不讓顏如月去探望,加之顏如月這些日子也忙,便沒去上蘇家。
正好,蘇家老爺子過壽,她收到了蘇晴柔的信,早早過去姐妹敘話。
蘇家是富戶,也資助了不少貧困書生。當然不似顏家這般為了找個女婿,而是為了搭上一條路。若是哪位書生走上青雲路,那麽他們蘇家也能借借光。
所以此次蘇老爺子過壽,不少書生也是要去的,其中自然包括寧澤。
寧澤出來的時候正好顏如月也出來,明顯見到顏如月時寧澤眼眸亮了一下,不過顏如月壓根不理他,直接帶着柳枝走了。
“小姐,謝夫子也去嗎?”柳枝見到寧澤去,她想若是謝夫子在就好了,這樣他們一對璧人站在那,氣死寧澤。
顏如月搖頭:“他不去,對了以後叫他姑爺。”
柳枝一喜,以為是自家小姐對謝硯有意思。說起來,她和桃紅還暗地裏讨論過,覺得謝硯此人不錯,配她家小姐也配得上。左右顏家有錢,不怕找個窮書生。
就是不知道謝夫子念書怎麽樣,能不能比寧澤強。
柳枝剛要試探的問問,就聽顏如月接着道:“做戲就做到底,人前人後一個樣子,這樣也不怕穿幫。”
顏如月都将自己的後路想好了,等穩定好之後她便尋一個合眼緣的孩子撫養,左右她也沒什麽心思再成婚了,那就養養孩子,花花錢,過過普通的小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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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主仆是乘坐馬車,寧澤是雙腿走路,不一會就看不見馬車的影子了。那日在茶樓裏顏如月狠心的表情還歷歷在目,可寧澤覺得她定然是因為李婉兒的事情同他置氣。
寧澤心裏難受,他是和李婉兒成親了,但是婚後從未和她有過夫妻之實,他想的是,有朝一日顏如月還能回來。
這些顏如月都不知道,她正拉着蘇晴柔的手,高興的不知道怎麽辦了好。
“真的,天吶,我都看不出來!”
蘇晴柔一臉慈愛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道:“現在月份小,自然看不出的。”
本來蘇晴柔因為成親沒孩子的事情暗自難過,誰成想忙活完顏如月的婚禮她覺得有些暈,一診脈,竟然是有了!
但是月份太淺不确定,因此也沒聲張。而且蘇晴柔怕這孩子随着她操勞發生什麽閃失,便一直卧床靜養,直到今日大夫說胎像穩了,她才告訴顏如月的。
顏如月握住她的手,高興的都要哭了。“太好了,這事告訴姐夫了嗎?”
本來蘇晴柔臉上是笑着的,但是忽地落寞起來。她垂眸低聲道:“告訴了,不過還未收到回信。”
顏如月知道蘇晴柔在難受什麽,她勸解道:“路途遠,一時半會自然是收不到的,再等等,不急的。對了,今日有什麽好吃的,我可是要吃好的才行。”
這麽一打岔,蘇晴柔擡頭笑了笑,“有你愛吃的水晶肘,一會走的時候再給你做一份拿回家去。”
蘇府自然也有自己的廚子,而且聽說是和從宮裏出來的禦廚學過廚藝,一道水晶肘做的極為好吃,一想到這道菜,顏如月就覺得流口水了。
姐妹倆說說笑笑,蘇家前院貴客迎門。
蘇晴柔的爹蘇長貴正站在門口迎接往來的貴客,這是府裏蘇老爺子大壽,是好事,請了不少相熟的人過來熱鬧。
從街頭有人策馬而來,風塵仆仆的樣子。蘇長貴還好奇,心想這是來參加壽宴的?等走近了他才撫掌大笑。
“父親,小婿來遲了。”
兩匹高頭大馬,打頭的是個模樣俊秀的男子,正是蘇晴柔的夫婿靳峥。
“你這孩子,從京城那麽老遠過來辛苦了吧?對了,不會耽誤你的差事吧?”
靳峥科舉之後在京城當了個小官,雖在京城這等地方不起眼,可到了北山鎮,那可就是大佛了。何況士農工商,蘇家覺得能找到當官的女婿着實是好的很,就這麽一會蘇長貴覺得腰板子都硬起來了。
靳峥笑笑:“正好休沐便回來給祖父過壽,順道和晴柔一起回京。”
蘇長貴連說三個好,慈眉善目的看着靳峥,只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還将他介紹給相熟的友人,胸膛挺起與有榮焉。
友人聽說靳峥是當官的後也紛紛巴結起來,場面一時熱鬧非凡。
蘇長貴本想讓靳峥去歇着,但是靳峥看出他的小算盤,便順着他說道:“小婿陪着父親在這裏迎客,正好認認親人。”
蘇長貴高興極了,也沒推脫,便讓靳峥站在他身側,随同靳峥來的仆從自然也是要站在一旁的,他偷偷看蘇長貴高興的見牙不見眼,不由有些瞧不起蘇家。
他家少爺現在可是吃皇糧的,哪能做這等迎來送往的活計?仆從撇撇嘴,卻也不敢說話。
漸漸的,日頭大了起來,靳峥本就加急趕路,風塵仆仆路上沒有怎麽歇着,此刻又站了許久,因此有些頭腦發暈。
靳峥只是個普通書生,能騎馬這麽久已經實屬不易,他覺得視線有點模糊,低頭擦了擦。
就在這時,又有人來,靳峥便趕緊擡頭擺出一副笑臉,聽蘇長貴介紹說是友人顏老爺和他的女婿。顏家他是知道的,蘇晴柔總是念叨着顏如月,比親妹妹還親。
不過聽說他們家為了找女婿資助很多書生,養魚似的挑人。為此,靳峥還覺得極為不恥,就算找個女婿怕是也不是什麽好樣的。
一擡頭,靳峥看見了顏老爺,笑呵呵的有些面善,身後站着個身材欣長的青年,青年面若冠玉,氣質出塵,看的靳峥發愣。
蘇長貴:“峥兒,這是你顏伯父和他的女婿。”
靳峥回過神,打了招呼,顏德春自然是誇贊的話一籮筐,暗自羨慕蘇長貴能找個這麽好的女婿。不過這都是命,他覺得謝硯也不錯。
說幾句話後顏德春和謝硯随着仆從的指引往府裏去。
靳峥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心想,怎麽看他有些面熟呢?但是不應該啊,想了想,大概是自己趕路太累了,而且碰見這等氣質非凡的人下意識的就以為對方非富即貴。
在京城裏若是碰見這等人,定然要客客氣氣的。誰知道會是哪家公子少爺微服出游?
靳峥打了個哈欠,蘇長貴便讓他洗漱歇息一會,靳峥行禮之後說是想先去看看蘇晴柔。
到了之後還沒來得及歇息就陪着在門口站了許久,又提出想先去探望妻子,這樣的好女婿着實是讓蘇長貴長臉。
“好好,快去吧。”蘇長貴笑眯眯的看着靳峥走遠了,想着女兒身子有孕了,女婿又這般優秀,日子真是再好不過了。
來到蘇晴柔的院子,還未進屋便聽見女子的說笑聲。靳峥讓守門的丫鬟進去通報一聲,等得了允許後讓仆從在外面等着,他自己進屋去。
撩開珠簾便見外室的桌子旁,站着兩道倩影。一個自然是妻子蘇晴柔,另一個瞧着面生,粉面桃腮,瞧着比京城裏的貴女還要貌美。
顏如月自然看見靳峥眼裏的驚嘆,她笑了笑,提醒似的說了句:“這位是姐夫吧,姐夫好。”
靳峥回過神來笑着應下,蘇晴柔上前為二人介紹一番。顏如月打趣似的和她道:
“我正好去看看我爹,你們夫妻許久未見,快敘敘舊。”
蘇晴柔紅了臉,能看出來她見到靳峥是十分高興的,靳峥也能看出喜色,忙問她孩子的事情。
顏如月退出房門,叫上柳枝去往前廳了。
蘇家老爺子大壽,來的人自然不少。前廳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顏如月見到不少生意往來的叔伯們,還有一些少爺小姐,一一打過招呼。
最後在一處人少的地方,見到有幾個書生模樣的湊在一起,正說着什麽。
即便離得遠,顏如月也第一眼就瞧見了謝硯。不止因為他身高腿長外貌出衆,更是因為他周身的氣質與衆不同。他給她的感覺像是松間雪那般,清冷,疏離。
與謝硯相處的這些日子,她也大致了解他的品性是個好的。不過他不笑的時候眉眼就透着冷漠和清冽,瞧着沒那麽好相處。
顏如月歪了歪頭,發鬓上的步搖随着她的動作輕晃,晃過右耳上的紅痣。她想,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似是有所察覺,謝硯回過頭,目光穿越過吵鬧的人群和她對視。
眉目如畫的青年勾唇笑了一下,剎那間冰雪消融,水流潺潺,萬物回春。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了,顏如月覺得有些不适應,只覺得臉有點熱,她胡亂的點點頭,然後拎着裙擺去往別處了。
謝硯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
雖說大顯民風開放,男女可同席,但是蘇老爺子還是讓人取了大屏風隔開,男女賓各坐一側,這樣也方便一些。
顏如月被安排在除了蘇家直系外最重要的一桌,在座的都是蘇家多年的合作夥伴家眷,莺莺燕燕,熱鬧非凡。
顏如月正低頭喝茶,這茶不是她喜歡的甜口,不過苦澀之後略有回甘,也算不錯。
“顏小姐,”身邊有個衣着華貴的圓臉姑娘開口道:“說起來大婚後就甚少見到你出來,莫不是夫君不讓?”
圓臉姑娘名叫李妙妙,疊翠堆紅,身上都是奢華的飾品。她臉上帶着傲氣,細長的眼睛瞥了眼顏如月身上穿的,不由得更加高興。
只見顏如月穿着水藍色的長裙,瞧着清爽宜人,頭戴步搖,腕上挂串,也是一副精心打扮的樣子。但是和李妙妙比,就有些不夠看了。
李妙妙家裏做的生意和顏府的差不多,難免有競争。但是李家世代經商,而顏家卻是暴發戶啊!因此李妙妙一直看不上顏如月,連帶着她的那些閨中密友,手帕之交也都和顏如月關系不近。
“顏小姐,今天你怎麽穿的這般素淨?莫不是夫家太窮了,将錢都貼補人家了?”
李妙妙捂嘴偷笑,身邊幾個和她交好的也都捧場低低的笑,惹的其他人停止交談,看了過來。
顏如月鎮定自若的将茶盞放下,指甲修剪的整齊圓潤,帶着粉色的光澤。她手指彈了彈桌面,露出皓腕。
上頭挂着一串晶瑩剔透的手鏈,瞧着似玉非玉,流光溢彩。
有個姑娘好奇的看了看,沒認出是什麽材質,便問了一嘴。顏如月狀似不在意的晃了晃手腕,道:
“京城裏來的貨,就得了這麽一串,也不貴,一顆珠子十兩金罷了。我們顏家又不是戴不起,你說是不是啊,李小姐?”
顏如月露出甜甜的笑,可在李妙妙看來,她就是在炫耀!可惡,怪她方才沒仔細看,以為她帶的就是普通的玩意,這下可給了她顯擺的機會了。
李妙妙咬着銀牙,看着那串在陽光下剔透發亮的手鏈,竟然有些羨慕起來。可是顏如月說只有一串,想來是顏老爺托了朋友帶的。
在場的人見倆人劍拔弩張,也紛紛不敢說話。李家和顏家都是首屈一指的富戶,可不是他們這種小家小業能比的,因此都避嫌的低下腦袋,不肯吭聲了。
“哦,對了,李小姐方才問我夫君是嗎?說出來慚愧,我夫君年十二考中秀才,平平無奇罷了。不知李小姐的夫婿現在如何?說起來已經弱冠,想來應當是考中舉人老爺了吧?”
平平無奇?十二歲就是秀才了還平平無奇?
顏如月說真的還是假的?
在場的人滿打滿算加一起也沒有這麽小就考中的啊!有人質疑顏如月說的是假話,不過有個女子知道謝硯,低聲替顏如月作證。
衆人面上瞧着平靜,可心裏都掀起滔天巨浪,看向顏如月的眼神漸漸變得豔羨起來。
原本衆人都知道顏家婚禮上的事情,想着顏如月定然過的不如意。誰成想她面若桃李,瞧着氣色好極了。
北山鎮的秀才就這麽些,大家基本都認識,而李妙妙的夫君則是常考常落榜,二十歲了連個秀才都不是,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有人心裏暗道,顏家小姐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這是在報複李妙妙之前的口無遮攔呢!
李妙妙氣的臉都綠了,四周擺放的盆植都沒她臉綠!她不過就是想刺顏如月幾下,高興高興。卻不想顏如月将她的老底都揭了!
一時之間,李妙妙只覺得心口堵得慌,她咬牙切齒的道:“多謝顏小姐關心。”
顏如月笑了笑,道:“不必客氣,若是你夫君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我家問,我家謝硯向來樂意助人。”
這話說的,直接将李妙妙弄的啞口無言,只能暗自生氣。一頓飯沒吃完,李妙妙就借口不舒服,先行走了。
等飯局結束,蘇晴柔找到顏如月,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我看李小姐都要氣冒煙了,你呀,嘴上着實是不留情。”
顏如月聳聳肩:“這可不怪我,是她先來招惹我的,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蘇晴柔勸解道:“到底都在一個地方,你往後還是留點情面,免得鬧僵了不好看。”
顏如月渾不在意,“姐姐,你也不想想,我肯留情面,那對方呢?上來就問那麽貶低人的問題,我若是不反擊豈不是讓旁人覺得我是個軟柿子?将來都想捏我怎麽辦?而且也會讓李妙妙以為我怕了她,往後只會變本加厲。”
蘇晴柔略一思索,覺得顏如月說的對,她嘆了口氣,心想到底是從小就接手家裏的生意,心思比自己通透多了。不過蘇晴柔還是囑咐了一番,才讓她離開。
顏如月往門口走去,本以為宴會結束謝硯早就走了,卻不想在門口碰見他了。
“在等我?”顏如月笑着道。
日落西山,彩霞漫天。
有微風吹過她的裙擺,滾雪細紗的料子瞧着像是層層水花,迎面帶來清新之感。而她宛若水中仙子,鬓上的步搖輕晃,似晃在人的心上。
謝硯長眸微動,看着那張笑顏,不由自主嗯了一聲。
本來應當是坐馬車回去的,不過顏如月覺得吃的有些多,便想步行回去,正好天氣涼爽,溫度宜人。
謝硯自然是同意的,二人并肩而行,女子柔軟豔麗的裙擺和男子長衫下擺觸碰交疊,親密無間。落日餘晖,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透着歲月靜好的味道。
謝硯側頭看她,“你怎麽知道我十二歲考中秀才?”
說完,他面上神色如常,長袖下的手卻忽地收緊,似有些緊張。
顏如月聞言和他對視,杏眸清澈見底,映出他的影子。
“是蘭芝說的。”
想了想,顏如月又補充了一句,“你好厲害!”
少女杏眼明仁,素齒朱唇,帶着十二分的誠意誇贊道:“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書生。”
謝硯看她彎彎的眸子,只覺得似被泡在蜜罐裏,甜意直達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