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謂月下仙人,不過如此◎
顏如馨從顏如月那回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
王氏問她怎麽回事她也不說,急的王氏嘴上起了一圈水泡。最後實在拗不過王氏,顏如馨才紅着臉低頭道:
“娘,顏如月找的那個夫君還挺好的,聽說還是個秀才。”
她年齡不小了,也該定下親事了。也有不少人上門打探過,但是王氏都沒相中,她就想給女兒找個家底厚實的。但是顏如馨卻秉持不一樣的想法,她也想找個書生。
書生多好啊,文質彬彬溫潤如玉,若是再考中舉人,那她就能當上舉人娘子了。不過王氏不是這樣想,王氏一直覺得還是錢來的實在,顏家大房比不得二房,家底沒那麽厚實不說,孩子也多。
王氏想的是,若是找個有錢的人家,顏如馨嫁過去就被人侍候着,總比嫁窮書生強。
娘倆有了分歧,所以當聽顏如馨這般說的時候,王氏皺眉道:“書生有什麽用?你沒聽過這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還是富貴人家好,窮書生真不行。
顏如馨不高興,她道:“憑什麽顏如月能找個俊俏書生,我就不行?我就要找個書生,最好是念書比那個謝硯還厲害的人!”
她不管,她就是要将顏如月壓下去。
王氏有些犯難,“不是娘不給你找,哪有那麽多秀才啊!聽娘的,找個富貴人家嫁了當少奶奶,錦衣玉食的,多好啊。”
顏如馨不依,為此還絕食。
王氏又急又氣,卻也沒什麽辦法,只能應下,顏如馨這才高興起來。
這日王氏照例出來去顏家的鋪子轉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顏如月辦事不行的證據,卻不想看見她下了馬車走進一家茶樓,随後寧澤跟着進去了。
王氏定定的看着倆人一前一後的身影,腦子裏想到,顏如月喜歡寧澤這麽多年,不可能說斷就斷,看吧,舊情複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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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拍大腿,有了主意。
茶樓裏,顏如月坐下後讓柳枝将雅間的門開着并站在門口。
寧澤進來後面色帶着激動,他低聲道:“月兒,你終于肯見我了。”
他太激動了,以至于沒看清顏如月臉上的冷笑。
“寧秀才,麻煩你叫我顏大小姐,亦或者謝夫人。”
寧澤嘴巴發幹,覺得有些呼吸不順。難道顏如月不是想原諒自己嗎?
“長話短說,”顏如月根本不在乎寧澤坐着還是站着,她快速的道:“你和李婉兒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還拿到了當時你為李婉兒租賃房子的證據,我想問問你怎麽說?”
寧澤臉色一白,腦子都是空的。
顏如月看着他這幅窩囊樣,不由得暗恨自己怎麽就豬油蒙了心,看上寧澤這種沒有擔當的男人。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怎麽辦,那我來說。自從你我二人訂婚後,我顏家給你的所有東西,都如數奉還。”
“當然了,訂婚之前的就算了,畢竟所有書生都有。”
她笑了笑,紅唇翹起卻沒有一絲溫度,看向寧澤,“聽懂了嗎?”
寧澤下意識的想解釋:“月兒,你聽我說,這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顏如月打斷,顏如月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你的事,和我無關。看在你母親生病的份上,我才沒在你家将事情挑開,已經算是照顧你的面子了。”
寧澤還想解釋,上前就要拉她的手,顏如月蹙眉躲過,一把拿起茶盞澆在他臉上,看着落湯雞似的寧澤,她冷聲道:
“你最好給我放尊重!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顏如月沉浸在怒澆渣男的痛快中,沒注意到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人了。等柳枝出聲提醒,她才看見門口謝硯和她父親顏德春都在。
王氏像是小人得志般,陰陽怪氣的道:“哎喲,月兒啊,你剛成親,怎麽做出這等事情啊!糊塗啊!”
附近雅間的人被王氏的大嗓門子叫出來,紛紛過來看熱鬧。顏如月因為前一陣婚禮的事情,鬧的衆人皆知。而如今看她和曾經的未婚夫單獨在雅間,難免生出別樣的念頭。
顏如月抿着唇。
今天出門顏如月是解決自己的事情,所以沒告訴謝硯。她下意識的看着謝硯,就見男人站在暗處面色不辨。
顏德春則是皺眉,示意九叔将附近的看客趕一趕,免得看了笑話。
顏如月收回目光,滿不在乎的道:“我解決我們自己的恩怨,怎麽,不行?而且門窗皆開着,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王氏一噎。
王氏從原來的只想讓兒子過繼給二房,變态到想搞垮顏如月。在她的心裏,覺得有顏如月在,顏德春就不會同意過繼。
但是如果顏如月各方面都不行,讓顏德春丢臉呢?那他肯定是要過繼留一條後路的吧?
這般想着,王氏咬了咬牙,故意大聲嚷嚷,“那誰知道你們在幹什麽?還是我在路上碰見謝女婿,将他叫過來,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腦袋上戴了帽子都不知道。”
這話說的委實難聽,顏德春皺眉厲聲呵斥王氏:“夠了!”
顏德春很少發脾氣,而且顧忌着王氏是嫂子,更是沒沖她發過火,這麽嚴厲的說話還是第一次。
王氏被吓了一跳,一時也不敢開口了。
顏如月心想,今天必須當着衆人面将事情說明白了,否則她和謝硯都要蒙羞。剛要開口,就聽謝硯道:
“是我和夫人一起來的,我方才去一樓付賬,才沒在房間裏。這是我們自家的事情,就不擾各位雅興了。”
謝硯在私塾教書,不少人認識他,見他說話自然是信的。有幾個拱拱手回了雅間關上門,但是也有愛看熱鬧的站在那不動。
王氏瞪圓了眼睛,這謝硯瞎說什麽?明明是她想去謝家找他,半路碰見他便将人叫來,而顏德春則是正好在對面的酒樓會客,出門碰見了,人才來的這般快。
王氏剛要嚷嚷,就聽得樓梯上蹬蹬的腳步聲,是茶樓夥計上來,站在謝硯面前将錢遞給他,笑着說讓他多照顧生意。
這下,看熱鬧的也明白了,看向王氏的眼神不對。有認識王氏的還低聲道:
“她不是顏家大房的人嗎?怎麽處處找茬,好像就見不得人家顏家二房好似的。”
“嗐,這你還不明白嗎?紅眼病呗。”
衆人不看熱鬧了,紛紛回雅間。等到王氏反應過來想為自己辯解的時候,那茶樓夥計早就下樓了,而看熱鬧的百姓也不理她了。
氣的王氏眼睛都紅了。
顏德春眯了眯眼,低聲道:“今日之事,我會向大哥禀告,你好自為之吧。”
王氏吓的趕忙走了。
衆人散去,柳枝見顏德春幾人進雅間,她便将房門關上,然後守在門口。
屋裏,寧澤頭發和臉上都是茶水,他面帶尴尬的朝着顏德春行禮,不過顏德春壓根不理他,而是看向顏如月。
“他沒欺負你吧?”
顏如月笑着搖頭,“沒有,我只是讓他将東西都歸還,本想着寧母身子不好顧忌着些,沒想到還出了這麽檔子事,倒不如直接在寧家說了。”
說完,她悄悄的觑了一眼謝硯,見他站在後面低垂着眸子,沒有說話的意思。
屋裏氛圍有些奇怪,寧澤臊的滿臉通紅,拱手和顏德春行禮之後提出告辭,顏德春只冷哼一聲回答他。
等到寧澤出去的時候,他的狼狽樣子自然是被人看見,衆人都知道顏家對寧澤的栽培,有腦子的略一思索便知是怎麽回事了,因此也沒人說顏如月的閑話。
顏德春坐下後喝了一盞茶水才劫後餘生似的道:“月兒,你今日行事不夠妥當,此事你莫要插手了,交給爹便好。”
顏如月點點頭,嗯了一聲。
小兩口送走顏德春後,二人坐上馬車一同往家走。車裏,柳枝莫名的覺得氣氛很怪異。
自家小姐和謝公子,往日裏雖然不甚親近,但是很少這般冷場,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柳枝觑了觑謝硯,就見他薄唇抿着,鴉羽似的睫毛垂下,遮蓋住眼底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什麽。
柳枝又悄悄的看自家小姐,見她閉目休息,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
這是,鬧別扭了?不過,為什麽啊?謝夫子不是主動為小姐解圍了嗎?
等到了地方,柳枝先一步下去,擺放好矮凳。謝硯先出來後站在一旁,顏如月最後一個掀開簾子,提着裙擺就要往下跳。
柳枝趕忙上前一步要接人,誰成想她慢了一步。
一只大手伸了過來,穩穩當當的扶住顏如月的小臂,在她站穩之後,他又快速的收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顏如月覺得心裏怪怪的,她有心和謝硯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等到走回院裏,想要說話的時候,謝硯已經回了自己房間。
罷了,就讓他好好溫書吧。
事情已經落下帷幕,但是王氏的行為還是被顏德春告訴了顏老大。
顏德春難得的和他兄長生氣,道:“你若是再管不好她,讓她做出傷害月兒的事情,就別怪我不念親情!”
說完,顏德春甩袖子離開,顏老大一臉愧色。
王氏的日子當然不好過,顏老大為人軟弱,但是強硬起來的時候王氏還是怕他的。顏老大直接說讓她在家裏呆着不許出去!
這是禁足啊!
王氏不幹,坐地哭鬧起來。顏老大鐵了心要治她,任憑兒子女兒求情也不肯松口,還道若是她敢偷偷出門,他就以謀害親眷的罪名休了她!
王氏本來張嘴大嚎的,聞言聲音立馬小了下去。
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本以為像往日那般糊弄過去就算了,卻不想顏老大這回真生氣了。她可不能被休,若是被休掉那可什麽都沒了。
經歷這一場,顏如月有些疲憊,泡了熱水澡後就靠在小榻旁,閉眼休息。不過她并沒睡着,而是想到茶樓裏,謝硯當時的表情。
當時圍觀的人很多,但是謝硯身高長相出衆,所以她第一眼就看見他了。該怎麽形容他的眼神?旁邊看熱鬧的人眼裏有熱切,而他的眼裏什麽都沒有。
宛若一潭死水。
而顏如月當時心裏是忐忑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謝硯看見她當時的樣子。
大概是在他面前丢臉的次數太多了吧。
顏如月扯開嘴角笑了笑,她想,她和謝硯不過是演戲而已,她也沒必要和他報備行程不是嗎?而且這算是顏家和寧家的事情,她也不想将他牽扯進來。
顏如月這般想完,本以為心裏會放松一些,誰成想還是那般沉重,好似心口處壓了塊石頭似的。
而同一個院子裏,謝硯坐在書桌前,長眸盯著書籍,卻半響也沒見翻頁。
當時王氏碰見他,說顏如月正和寧澤私會,他只覺得心裏一咯登。他當然相信她,但是又怕她出了什麽事情,就随着王氏去茶樓。
發現那家茶樓便是顏如月和寧澤總見面的地方。
王氏着急上去,謝硯則是在一樓掌櫃的那裏問清情況後留了錢,才長腿一邁上了二樓。這也是後來夥計上來找錢,衆人确信他和顏如月一起來的證據。
其實王氏當時是懵了,若是她反應快一些,抓住夥計問他什麽時候來的,就露餡了。不過他自然是有應對的法子就是了,總不會讓顏如月受了委屈。
想到顏如月,便想到在茶樓裏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那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寧澤。現在,她當真都忘了嗎?
謝硯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天都黑了,他将蠟燭點燃,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沒有立場去幹涉她的事情。拿過狼毫筆,謝硯本想寫字。
可提筆後卻一個字都不想寫,滴下的墨汁将紙張洇濕一片。
月兒高挂,清冷的月光灑向小院。
忽地,謝家的房門開了,謝硯從裏面走出來。
他負手而立仰頭望月。身上的青色衣袍沾染了清冷的月光,男人姣好的容貌在月色下更顯俊逸,所謂月下仙人,不過如此。
顏如月出來的時候便見他似乎笑了一下,不過這笑容沒有溫度,瞧着像是無奈的笑。
“咳咳,”顏如月狀似嗓子不好咳嗽兩聲,然後似是才發現他一般,“沒睡呢?”
謝硯點點頭,見她披散着頭發,便知她已經沐浴過了,不過按理說應該睡了才是。
“睡不着?”他問。
顏如月走近了一些,手指攪着肩頭的發尾,不自在的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偷偷在屋裏将窗子打開縫隙的柳枝無奈的搖頭,她們小姐怎麽不承認呀,明明是聽見謝夫子的房門響了,她立馬下地穿鞋出去的。
顏如月才不會承認是因為心裏不舒服,所以想找他說說話,她道:“月色不錯。”
一輪圓月于空中挂着,四周散落着一閃一閃的星星,畫面美極了。
有夏蟲鳴叫,有微風拂過,鼻尖還萦繞着女子淡淡的馨香。謝硯心口處那點郁結竟神奇的消散,他看着她的側臉,點頭應和:
“嗯,很美。”
月色如水,灑下的月光将人間鍍上一層銀色。
地上,二人的影子并肩而立,不過瞧着那高大的身影似是往旁邊湊近了一些。
不着痕跡,小心翼翼。
作者有話說:
謝·疑惑·硯:請問怎麽能讓老婆徹底忘記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