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曲秋兒沉默着, 但有些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黎川飛心裏湧上一絲苦澀,他垂眸掩蓋心中情緒, 撫摸着曲秋兒的後頸,趁她不備, 點了她的昏穴。
黎川飛抱起昏睡過去的曲秋兒, 将她帶離毒醫的院子。
……
林霖被辰月樓弟子摁押跪在地上,他僞裝打扮成送貨物的夥計, 沒有內力的他與普通人無異, 素來清雅沉穩的他, 難得有這般狼狽的模樣。
黎川飛站在高臺臺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對方, 眸子陰暗不明猜不透情緒。
他盯着林霖呢喃自語道:“師兄,你不該來的……”
林霖确實救了他, 但上輩子臨近婚期丢失新娘的滋味并不好受。加上剛剛曲秋兒的态度, 只要想到曲秋兒可能喜歡着林霖,光憑這點就足以令他失控。
他昧下那塊不屬于自己的玉佩,連秀才幼時的一點緣分都要強占,才能收到曲秋兒的一句喜歡。如果最後,他和那塊玉佩加起來都沒有林霖重,他一定會瘋的。
林霖沒有能夠領悟黎川飛複雜的心态,他望着這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師弟,覺得他仿佛徹底變了一個人。
林霖道:“川飛, 我和秋兒不是不想為師父報仇, 之前一戰我也受了傷……”
“你不必再想借口瞞我, 我都知道了。”黎川飛坐在臺階上, 招手命人将林霖押上前些。
林霖凝神審視着黎川飛, 語氣略帶責備道:“你知道。知道為何還不收手?如今秦廣道已死,你為何還要挑起天成派和雙刀門的鬥争?渌山派掌門被殺,你如今身為辰月樓樓主,是否知情?你知不知道,整個江湖被攪得血雨腥風……”
“師兄。”黎川飛懶洋洋地托着下巴,緩聲道:“你可以問得更直接點。”
林霖沉默地看着黎川飛。
黎川飛道:“對,都是我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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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霖聽言企圖掙紮,被左右挾持的人狠狠摁跪回原地。林霖怒罵道:“黎川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現在外面因為這些事死了多少人……”
黎川飛毫不在意道:“師兄,你就是太天真。秦廣道為奪武林盟主之位,修煉邪功誤殺前任武林盟主,雙刀門為自己的前任掌門讨公道,找天成派麻煩有何不可?渌山派掌門收殓前任盟主屍體,明知其死因存疑,卻隐瞞了此事,我辰月樓不過是替江湖除害,将那隐瞞不報的僞君子公之于衆罷了。”
“至于你說的江湖……呵,死多少人與我何幹?是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自己心懷鬼胎,想争搶武林盟主之位,這江湖啊,髒得很,就不用師兄替那群人擔憂操心了。”
林霖質問黎川飛道:“可這些與我們何幹?我們只是些江湖游俠,不是什麽斷言是非、審判公允的堂官,既然師父大仇已報……川飛,你根本不在乎這些,又是哪來的江湖論,高高在上、要在這天下武林插一手。”
“可我現在,是辰月樓的樓主啊。”黎川飛邪性地笑着,為林霖再三刻意忽略的事實。“正邪兩道、不死不休,不是很正常嗎?”
林霖說得沒錯,他很了解黎川飛,知道黎川飛根本不在乎什麽正道黑白,他做到這個地步,已經遠超為師父報仇的地步。
如果說,這是作為江湖第一邪/教教主的野心,那黎川飛這統一武林的野心來得也太忽然,太莫名了。
林霖沒有經歷過上輩子,又怎麽會懂。
上輩子黎川飛奪走嗜血蓮殺死秦廣道,秦廉為替父報仇,煽動武林正道污蔑師父。秦廉囚禁趙瑤,修煉魔功,而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明知秦廣道武林盟主之位存疑,明知秦廉魔功在身,卻為了能夠得到趙瑤的血,棄公道正義而不顧。
他們召開所謂的武林大會,集結正道各派、大義凜然地對辰月樓進行圍剿。在那群人眼中,辰月樓是為邪/教、壞事做盡,殺盡亦是為民除害。可這不是他們忽略秦家父子之惡的理由,無論他們豎起的旗子有多白,都無法掩飾他們為了得到趙瑤之血的肮髒。
黎川飛成為辰月樓樓主,看穿了武林正道的真面目,他與秦廉對立已久,早就不是游離在外的那個江湖游俠。
對于黎川飛而言,他只是先下手為強。
這輩子秦廉丢失嗜血蓮,而趙瑤又失去了籌碼的價值。秦廉為了亡父聲譽,只能對嗜血蓮一再否認。林霖又怎麽懂,如果嗜血蓮現在在趙瑤體內,就輪不到他為這些武林正道憂心聲讨了。
林霖自然不會懂,但他看出黎川飛眼底的涼薄。他就那麽坐在臺階上,慵懶地指揮着辰月樓的邪徒,完全就是一個真正的魔頭。他談起武林随心随性,嘴角勾着嘲諷的笑意,手上已然沾染了無數人的血,整個人充斥着一股邪性。
林霖看着這樣陌生的黎川飛,問道:“你修煉了辰月樓的邪功對不對。”
對于林霖來說,只有這點能解釋黎川飛為什麽心性大變。
黎川飛不屑于向林霖解釋,他坦然道:“我是辰月樓樓主,修煉辰月樓功法有何不對?”
“私自修煉他門武學,是要被逐出師門的。”林霖半威脅半勸說道:“收手吧,跟我回去,我們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要你願意回頭,師父會理解的。”
黎川飛嗤笑道:“林霖,拿着雞毛當令箭,真把自己當兄長,什麽都要管插一腳,累不累啊?”
林霖為黎川飛的執迷不悟,氣喊道:“黎川飛!”
黎川飛側過頭,避開林霖的吼聲。
他看向林霖時,眸子裏泛着冷光,警告意味濃厚。黎川飛道:“林霖,曲秋兒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呢,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提到曲秋兒,林霖自覺理虧,逐漸冷靜了下來。
黎川飛道:“別說是為了救我。林霖、你讓她冒險用蠱,你連區區一個曲秋兒都照顧不好,既然沒有這個能力,就不要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平白給人添麻煩。”
林霖意外黎川飛提起蠱蟲的鎮定,他深知黎川飛的性格,如果黎川飛知道曲秋兒的情況,哪還有什麽閑心去攪亂江湖武林。
觀察辰月樓滿是喜氣的氣氛,林霖一點就通。他本就是借着辰月樓成親采買混進來的。
林霖問黎川飛道:“你要娶秋兒?”
黎川飛惱怒林霖喚曲秋兒親密,可四年來林霖一直都是這麽喊的。突然提出來特意讓林霖改,反而顯得他狹醋、沒信心贏林霖。
黎川飛忍着心底翻湧的情緒,他忽然發笑,暢快道:“不是吧林霖,你不是特意打扮成這樣,來給我們送喜了嗎?”
黎川飛起身走下臺階,來到林霖身前,與他道:“曲秋兒不是寫信告訴你我們睡了嗎?雖然我不怎麽喜歡她,但她身體軟、人聽話,非抓着我說喜歡,連為我養蠱這種事都敢幹,我也不好辜負她啊。”
林霖眉頭微微一皺,關于蠱蟲之後的未來,他與曲秋兒商量過,他是最清楚曲秋兒打算的人,對黎川飛的說辭半點不信。
林霖道:“你逼她了?”
黎川飛猛地出手掐住林霖的脖子,眸子裏的恨意絲毫不加掩飾,仿佛有熊熊的怒火在灼燒。
黎川飛是認真的,他的手不斷收緊,似乎真就要扭斷林霖的脖子。
林霖沒想到黎川飛會忽然對他起殺心,他被人摁押着,整張臉因為無法呼吸而逐漸變得青紅。
黎川飛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讓自己放開林霖。
林霖得到解脫,嗆咳大喘着氣。
黎川飛本以為自己能夠自控,畢竟林霖為救他還廢了內力……他還是低估對林霖的恨意。
林霖帶走了曲秋兒,在他們成親的前夕。
林霖那麽自信是他脅迫的曲秋兒,與之相比、他連讓曲秋兒見林霖一面都不敢。
只有被愛的人才能這麽有恃無恐。就像他娘一樣,因為知道爹愛她,所以可以無止盡地抱怨,不顧爹心情一再地羞辱……就連娘跟人跑了、爹還惦記着把她找回來。
他不想變成爹那樣凄慘,但他好像、跟他爹也沒什麽不同。
他明知道曲秋兒逃婚了,就跟眼前的這個男人。
黎川飛下令道:“将他押下去,讓毒醫給他治傷!”
只要把林霖治好,他就不欠他什麽了。
這一次,如果林霖還敢帶走曲秋兒,他就殺了林霖!
黎川飛道:“給他找間幹淨的客房,把人給我看好了!我要讓他看着我拜堂成親。”
“是!”辰月樓弟子連忙應答道。
他們目睹黎川飛打敗烏樂兒,黎川飛自成為樓主以來,幹的事比烏樂兒邪性多了,江湖正道說亂就亂,他們可不敢忤逆黎川飛。
林霖向來聰明,尤其是不怎麽會藏心事的黎川飛,很容易被他看清。
林霖明白了黎川飛對他充滿敵意的原因。他略有些無奈,與黎川飛道:“對她好點、川飛……”
林霖想着,曲秋兒恐怕沒有多少時日了。
黎川飛卻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道:“用不着你交代。”
辰月樓弟子将林霖押了下去。
……
黎川飛因林霖的到來心性大亂,他到武場揮拳練劍,狠狠發洩着心中怒火。
結束後的黎川飛回到房間。他坐在床沿,低眸去看曲秋兒的睡顏。他撫摸着曲秋兒白皙滑嫩的臉頰,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她擾醒了。
黎川飛剛剛對林霖有多瘋,現在對曲秋兒就有多溫柔。
他望着昏睡的曲秋兒,做了一個決定。
夜長夢多,他要與曲秋兒成親,就在明天。
作者有話說:
黎川飛:成親!
胖媽:讓大家猜猜你能成功成親不。
顧瑾言:賭一根辣條不能。
胖媽:嘿嘿~
顧瑾言:你敢厚此薄彼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