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瑾言将顧小碧抱上離開的馬車,他将顧小碧安置在自己腿上,環抱着一言不發。
他周身圍繞着寒意,滿臉都是陰沉沉的殺氣。
顧小碧緩了一會,漸漸也回過神來。她跟随顧瑾言多年,最是清楚他的脾性。不用看都知道顧瑾言已經怒到了極點。
顧小碧怯懦地擡起頭,謹慎打量顧瑾言臉色,拽着他的衣襟低聲道:“少爺,我們就這麽離開、好嗎……”
顧瑾言聽得出來顧小碧的畏怯,縱然心裏已經怒不可遏,但還是忍着沒有對她厲聲。
“別管它。有什麽事我來處理,你別管了。”顧瑾言抱着顧小碧的手漸漸收緊,感受她孱弱的身軀,免不了心裏憐惜,低頭親吻她。
顧瑾言的吻、密密麻麻落在顧小碧的額頭和臉上。他摸着她暴露在外的肩膀,總覺得有股酸痛意梗在喉間,不上不下。
如果不是系統突然閃起紅光,顧小碧是不是就要被那個畜生欺負了?
顧小碧是他的人,他可以有千萬種方法處置她,但別人不可以。
經歷過上輩子,顧瑾言知道什麽是心結。顧小碧這一回,哪怕是死、也得他親自動手,讓他親眼看着咽氣才行。
她絕不能、也不被允許,在他不知情、看不見的情況下被傷害或者死去。
顧瑾行!
明明上輩子都沒有發生的事,為什麽他重活一次,反倒出現了?僅僅是因為他将顧小碧打扮一番,将她帶來赴宴嗎?
顧小碧怎麽跟顧瑾行扯上了關系,她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着他?
剛剛顧瑾行身上并沒有酒氣,她性格怯懦,絕不會主動去招惹他。
顧瑾行明知她身旁有人,還要執意行兇,只怕不是臨時起意,早有預謀、記挂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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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言腦子裏回閃着血光,赫然想好了将顧瑾行碎屍萬段的幾種方法。
顧小碧見顧瑾言越吻越兇,适才經歷的事情讓顧小碧如同驚弓之鳥,雙手不由得推拒顧瑾言。
“抱歉。”被拒絕的顧瑾言回過神來,竟破例跟她道了句歉。
顧小碧心裏并不抗拒顧瑾言,被道歉後便靠着他胸膛、将頭低低埋了起來。
顧瑾言抱着拍打她後背,輕輕安撫她道:“什麽都別想了,睡一覺,有我在,沒人害得了你。”
顧小碧在顧瑾言身上獲得了安全感。在她看來,自家少爺一直都非常的聰明,什麽事都能做好。既然少爺讓她別想,那她也沒必要再思慮。
顧小碧縮在顧瑾言懷裏點了點頭,她漸漸放松精神,合眼睡了過去。
……
顧瑾言将顧小碧抱回房內,讓顧小碧在自己床上安穩的睡了一覺。
他在床前守了會顧小碧,随後才去書房與人議事。顧小碧打亂了他的計劃,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無計可施。小小一處青州、區區一個趙鋒,他還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他有上輩子做依仗,處理他們不過是看心情。
與之相比,他更關心顧小碧瞞了自己什麽。
“你去查,顧瑾行為什麽會忽然對小碧下手,把顧府的眼線調用起來,一件一件去翻,他們哪一年、什麽時候見過面,說了什麽話,本官要你事無巨細,全部查清楚。”
“是,屬下領命。”顧瑾言的護衛李明說道。
這一年的顧瑾言,剛剛封官便被調離京城,身邊能用的多是宰相安排的人。但他畢竟是閣老力薦,皇上欽點的狀元郎,慕名投奔的也大有人在。
李明,就是顧瑾言特意挑選留下的。
彼時顧瑾言還很年輕,手段青澀,但也已經懂得招攬勢力,拉攏人心了。
現在的他,雖然遠沒有上輩子那麽權尊勢重,達不到手眼通天、一呼百應的程度,但人手夠用就行。
李明見顧瑾言沒用動用宰相的人,反而特意吩咐的自己,哪怕他覺得調查此事,只是兒女情長,但還是慎重應下了。
李明領命轉身離去。
顧瑾言看向書案上的白紙,執筆落下一個‘漳’字。
他清楚,很快,顧常睿和郭奇勝就會動起來了。
……
顧常睿并沒有讓顧瑾言等太久,傍晚便讓老奴送來一個木盒,恭恭敬敬地捧入到顧瑾言跟前。
彼時顧瑾言正在等候顧小碧用晚飯,他坐在書房內,用燭剪挑起那個盒子,望着木盒裏的一截尾指,面容勾起一抹諷笑。
青州裏流傳着這樣一個說法,說縣令趙鋒有個惡習。得罪他的人,他喜歡逼其砍掉右臂,再讓其親人捧到自己面前,告罪以示誠懇。
顧瑾言已經可以設想出,趙鋒是怎麽厲呵顧常睿,顧常睿又是如何與其讨價還價,最終以顧小碧身份不高為由,砍去顧瑾行這一截尾指,向他敷衍了事。
他握着趙鋒的生死命脈,趙鋒卻還敢在此緊要關頭糊弄他,不止是覺得自己有所依仗,更多的是沒有把他顧瑾言放在眼裏。
捧着木盒的老奴見顧瑾言仍有不滿,趕忙叩首求告道:“懇請言少爺大人有大量,我家老爺得知少爺行此混賬事,氣得病卧在床,一碗急藥下去,就起身剁去了少爺的尾指。老爺深知少爺德行不端、行為冒犯,但請言少爺念在老爺撫養您多年、始終禮敬兄嫂的份上,饒少爺一命。老爺為此已經将少爺遣去外祖遠鄉,責令他再不許回青州,還請言少爺高擡貴手,老爺說了,會竭力賠償小碧姑娘,以謀小碧姑娘歡喜。”
顧常睿一番話看似言辭誠懇,實則是在輕賤顧瑾言。
真有心處置,又怎麽會連夜将顧瑾行送離青州,還拿孝字施壓。只能說回青州的這段時間,顧瑾言演得真的挺好,都覺得他是軟柿子,把衆人全騙過去了。
“區區一截尾指,我要他的命都不為過!”顧瑾言一腳踹到木盒上,連同老奴一起踹倒。
“來人!”顧瑾言喝令道:“将這老東西給我打出府去!”
顧瑾言将地上的尾指往老奴身上踢,嫌惡道:“小碧與我自小相伴,顧瑾行當着旁人的面、就敢欺辱她。我敬重叔父,叔父卻用這截斷指敷衍羞辱于我。都且不必再說,将這破玩意給顧瑾行帶回去,小碧福薄,受不得他主家遷怒怨罵。”
老奴撿起尾指,抖着手将其放入木盒中。他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被上前的護衛阻止,左右拉拽,直接将他拖出府去。
顧瑾言的話真假摻半,他的确要取顧瑾行性命,卻也沒有他所表現的,滿心滿眼都是顧小碧。
更多的,還是有意将顧小碧立成靶子,為他後續的計劃做打算。
顧瑾言丢掉手中燭剪,沒等一會,早上前去打探的李明也帶着消息回來禀告。
“顧瑾行被送去了覃鞍。聽其府內下人說,宴席結束後,趙鋒派人給顧三爺帶了話,之後顧三爺就稱病卧床,避而不理。趙鋒親自去了一趟顧家,與顧三爺商議了小半個時辰,随後便從側門離開。顧瑾行和顧三爺關起門來起了争執,那半截尾指,也無法确定是不是顧瑾行的。”
“無妨,不缺他一截指。”
顧瑾言沒有明說,但李明還是從顧瑾言身上感受到騰騰殺氣。
明明是一個寫詞作賦的文弱書生,如何會有這麽重的殺氣?其動起怒來,嗜殺程度,仿佛已經遠勝于他們這些習武之人。
顧瑾言追問道:“本官要你去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在顧瑾言冷視下,李明執劍俯首,他回想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竟有些踧踖不安。
“是,屬下探得、顧瑾行對小碧姑娘确實觊觎已久,此次也是尋着機會,故意尾随了小碧姑娘。其府內下人都在議論,說……”
“說什麽。”顧瑾言負手站在李明身前,盡管他喜怒不形于色,卻還是令李明倍感壓力。
李明單膝跪下,回話道:“說顧瑾行喜歡婢女,很可能是因為小碧姑娘。他今日與顧三爺起争執,親口承認,四年前就曾在書院外對小碧姑娘下過手,好在小碧姑娘機敏,未能讓其得逞。屬下還打聽到,顧瑾行此人色膽迷天,對趙鋒的女兒都敢下手,但其喜好、無一例外都有小碧姑娘的影子,府裏幾個搶來的妾室……”
“夠了!”顧瑾言猛然呵停李明,冷眸裏布着紅絲。
李明心裏畏懼,卻突然不願停下話。
他投奔顧瑾言,是以仰慕他狀元才華,期盼能跟他闖出一片名堂,報效家國、建功立業。
任哪一位忠良之士,都不會喜歡結黨營私、害人誤國的宰相。
這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他必須提醒警示顧瑾言,不能讓他在顧家的事情上犯糊塗,心軟倒戈向宰相。
既然顧小碧是顧瑾言的逆鱗,他就該從此下手。
李明鬥膽道:“大人,不僅如此。屬下找到顧三夫人手下的一個嬸娘,她說小碧姑娘随您入府,幾位少爺小姐不敢欺辱于您,便一直拿小碧姑娘出氣。就連顧三爺夫妻二人,也時常尋借口打罵小碧姑娘。小碧姑娘經常食不果腹,那嬸娘見她可憐,便教了她些繡活謀生。”
李明怕後面的話沒機會說,心下緊張,一股腦什麽都往外吐。
他急道:“您入書院後,顧瑾行妒賢嫉能,他在書院時就曾數次克扣、斷您月銀,想将您逼出書院,這些顧三爺實則一清二楚。小碧姑娘為供保您繼續讀書,沒日沒夜地接繡活,這才沒讓顧瑾行得逞。”
李明揚聲勸谏,言辭誠懇。“大人,顧三爺是個無良小人,與您仁善,不過是為了在幾位宗親前充樣子,實在擔不得您一聲叔父,小碧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連您帶入府的婢女都容不下,又怎會真心善待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