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瑾言回到書房淨手,想着顧小碧适才紅透臉笨拙的模樣,心裏湧上股異樣的情緒。
他在不經意間眉宇變得柔和,嘴角略微上揚,随後又很快将其壓下,神色多了幾分懊惱。
兩輩子,他第一次要求顧小碧做這種事。
雖說顧小碧經常惹怒他,令他厭憎,但他一貫克制,甚少做得這麽出格。
顧瑾言盯着眼前的白幕,進度條又漲回了一些,想來顧小碧也沒有特別難接受。誰讓她這麽不知羞恥,竟敢背着他與人私相授受。若她能像淑敏那般,看上什麽皇親國戚,他還能高看她些許。
結果只是個趕馬車夫,還一瞞一輩子,活像多珍視似的。
不行,還是得派人盯着她。這個婢女,養不熟的,将來背叛他的日子還長着呢。
他還有百米限制在,像今日這樣的心絞疼痛,他一遍也不想再受。
顧瑾言心下敲定,遣來護衛,責命他們盯緊顧小碧。
他沒有遺忘正事,特意喚來一名小厮,這人名叫許印,是他來青州後安置的。
許印是他三叔父顧常睿費盡心機安插的眼線。上輩子他借許印的手,迷惑了顧常睿和縣丞的判斷,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是個優柔寡斷、顧念舊情的人。
不,不是縣丞,如今的趙鋒,踩着他父母的屍體,已經成為青州縣令了。
顧瑾言和趙鋒有不可轉圜的死仇。十三年前,太後大壽,宰相搜尋天下秘寶上獻,青州縣丞為攀附權貴,設計搶奪顧家傳家寶,致使顧家家主冤死獄中,顧家夫人上吊自殺。青州縣丞聯合顧家宗族,将其滿室家財掠奪殆盡。
也是因此,他此次回青州,趙鋒和顧家宗族又懼又怕,生怕他找麻煩、算舊賬。
其實照這麽算,宰相與他的殺父之仇也是有關聯的。
上輩子顧瑾言不解內情,以為自己趕考仕途不順只是運氣問題。他為求庇護,被迫低頭服軟、拜在宰相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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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前往青州,得知宰相和青州的關系後,才驚覺自己父母為何一直申冤無門。
他趕考不順,也是因為宰相一早知道他是顧家遺孤,故意安排人刁難他,逼他走投無路,主動上門求援。
他那時自覺對抗不了趙鋒等人,又對沈淑敏戀慕非常,最終自願給人當了棋子。他非但幫助宰相平定了青州,還揪出趙鋒與亂賊的關系,收服青州亂賊,令宰相如虎添翼多了一支奇兵。
也是因此,宰相覺得他忍尤含垢,是個能成大事的,這才真正松口,把沈淑敏許配給他。他和沈淑敏之間,就差一個洞房,只是當天,顧小碧背主放走沈淑敏,宰相謀反敗露,三皇子帶人包剿了他府邸。
回憶起過往,顧瑾言覺得自己過于愚鈍,竟然看不出來皇帝病重是假,派他前往青州、不過是皇帝對他的一個考驗。他失了聖心,堂堂三朝閣老力薦、皇帝欽點的狀元,就這麽被下獄打斷雙腿,讓‘顧瑾言’這個人,在世人眼中成為了死人。
重來一次,顧瑾言決定走一條跟過往完全相反的路。他不僅會背叛宰相,還會剿滅所有的青州亂賊,成為皇帝難以割舍的一把利刃。
他倒要看看,到時候,沒有四皇子的謀反,宰相的背叛,那個不得聖心的三皇子,究竟要怎麽坐上皇位。
等他重權在握,還怕宰相不将女兒嫁給他?
顧瑾言在心中冷笑,故作憂慮,讓許印重新為他挑選仆人留守老宅。
許印試探道:“主子,顧三爺就在青州,老宅也一直是顧三爺的人在看守。主子若是不放心,何不請顧三爺前來商議一二?”
顧瑾言皺眉思索道:“三叔父對爹娘……許印,你去查查,我爹娘的墓,三叔父之前有派人看管清掃嗎?”
許印本就不是個做耳目的料,他意識到顧瑾言有所松動,當即道:“那還用說嘛主子,小的早就打聽過,顧三爺從沒落下咱老爺夫人的墓,聽人說、每到節日,墓前無雜草,堆滿祭品和拜香,您若是不放心,小的給您找人來細問,不會有錯的。”
顧瑾言遲疑地點頭,假意自言自語道:“叔父當年能排除萬難救我出獄,他與父親的關系,應當是親近的。”
許印欣喜不已,臉上的笑容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顧瑾言沒有深入此事,只是交代道:“此事暫且不論,你先去找一趟管家,讓他把小碧安排一下。給小碧住處添些東西,例銀也要漲,再給她派個伺候的丫鬟……”
顧瑾言今日找人鬧了不小的動靜,關于顧小碧入房的事情,府裏都傳遍了。
許印笑說道:“小的這就去辦,主子是個重情義的。”
顧瑾言直言道:“她跟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能虧待了她。只是現在遠在青州,多有不便,具體還是等回京再做打算。”
“是,小的明白。”許印領命離開。
顧瑾言清楚,等李大壯的事情傳開,許印對他這個主子的心軟程度,會有更深入的認知。
……
當夜,管家處理好所有的事,顧小碧受管家提醒,到顧瑾言跟前道謝伺候。
關系的改變,令顧小碧對顧瑾言有些陌生。
顧小碧來到書房,見顧瑾言像往常一樣在書案上秉燭夜讀,躊躇半晌,小心走了上去。正當她不知該怎麽開口的時候,顧瑾言放下書,往案上鋪紙。
顧小碧當即了悟,眼神發亮,連忙跑到書案旁、為顧瑾言跪坐磨墨。
顧瑾言像是在生氣,故意沒去看他,只是拿着筆在幹涸的硯臺上來回沾動。
顧小碧一邊磨墨,一邊觀察着顧瑾言的臉色。
她嘗試開口道:“少爺,管家派了個丫鬟給我,我該怎麽帶她。”
“你想怎麽待就……”顧瑾言話說一半,噤聲一想,顧小碧說的‘帶’,和他想的或許并不一樣。
原本正要順臺階下來的顧瑾言臉上一冷,他不耐煩地在将筆重重擱在硯臺上,蹙眉側臉,怒視顧小碧,重言道:“你想帶她幹活?你以後是想給管家當幫手,在府裏當老丫鬟嗎?”
顧小碧沒聽懂顧瑾言的意思,放下墨條,趕忙給顧瑾言磕頭。“少爺,您別生氣,小碧知錯了。”
“你錯在哪了?”顧瑾言沒給顧小碧糊弄的機會,非要揪着讓她說個清楚。
顧小碧啞然無言,少爺喜怒不定,她怎麽知道自己錯哪了?她只知道,少爺生氣,不管為什麽,肯定是她的錯,磕頭告罪就對了。
這麽多年,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為什麽這次,偏偏要問她錯哪了?
顧小碧被顧瑾言問得滿頭霧水。
顧瑾言見她這樣,愈發認定她滿嘴謊言、曲意承迎。
她不想給他當侍妾,難不成是還惦記那個趕馬的?顧瑾言感覺一股怒火在心口亂攪亂撞,恨不得揪起她,逼她說個明白。
但他不能這麽做,眼前那個岌岌可危的進度條,在提醒他絕對不能再随性亂來。
顧瑾言只能壓下火氣,抓着她的手臂、盡可能溫柔地将她扶起。
顧小碧跪在地上,仰頭望向他,眸子裏盛滿疑惑和不解。好像在譏諷嘲笑,他為何忽然變了性子。
顧瑾言怎麽也沒料到,時隔多年,還能再次看到她的這個表情。
當年他斷腿被困貧鄉小屋,雙腿不良于行只能卧病于床。他脾氣躁怒,逮着機會就忍不住遷怒她。後來某天下午,他躺在床上,聽見外頭有野男人跟她說話。那男人給她送雞蛋,她說裏屋躺着的是她弟弟,一副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關系的模樣。
他害怕她抛下自己,難得學着憋住火氣看她臉色,她卻滿臉的困惑,仿佛已經窺透他的示弱和意圖,将他徹底看穿。
顧瑾言憎惡顧小碧,不僅是因為顧小碧背叛過他。從小到大,她目睹了他所有的落魄和不堪,使得他沒有一點餘地,□□地展露在她面前。每每看到顧小碧,他就會想起自己曾經的失敗,過往的恥辱,他因此難堪煎熬,她又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看不起……
顧瑾言眸色微斂,他将顧小碧拉近,将她半躺倚入自己懷中。
顧小碧繃着身子不敢動,顧瑾言一手圈攬她的腰腹,一手擡起她下巴,逼她與自己眸光對視。
顧瑾言用額頭去撞顧小碧,舉止親昵溫存,做足纏綿姿态。他薄唇輕抿顧小碧嘴角,在她耳畔啞聲低訴着。
“小碧,你是不是因為今早的事生氣了,所以故意說這些話惹我?”
顧小碧後仰着頭,避開顧瑾言的親吻,滿臉無辜拼了命地搖頭。
就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記恨少爺,更別說故意惹他生氣。
顧瑾言自然知道顧小碧不敢,但這并不妨礙,他用這當借口。
顧瑾言下巴抵着顧小碧的腦袋,輕嘆道:“還是管家送去的那碗藥……小碧,我一定會收你入房,納你為妾的。只是現在當真不方便,你不要生氣。”
顧小碧默然須臾,回顧瑾言的話。“少爺,小碧自知身份低賤,少爺的安排都是應當的。”
顧小碧想到些什麽,欲言又止,在心中打了幾回腹稿,這才勸說道:“奴婢知道少爺喜歡沈小姐,若是因為小碧、害沈小姐誤會,小碧以後肯定會很難心安。”
顧小碧鼓起勇氣直視顧瑾言,或是因為終于說出了心裏話,語氣輕快許多。“少爺,小碧還可以像之前一樣,就待在少爺身邊,伺候少爺、給少爺幹活。小碧是自願的,少爺不必顧念……”
顧小碧眼神羞怯,話卻說得直白真誠。
顧瑾言一直都知道,顧小碧不像沈淑敏那樣張揚豔麗,性格也極腼腆內斂。人群裏看,顧小碧并不顯眼,甚至很容易将她忽視。可若将她放在眼前細細觀摩,她的乖巧怯懦,總讓人忍不住想要挫磨她,看她隐忍委屈、感受她害怕又只能揪着你依附的征服欲。
從小就是這樣,來回折騰她,就是想看她認輸服軟。可是顧小碧太過讨人厭,表面柔柔弱弱、任人搓圓襟扁,實則倔強難訓,寧願四處躲着,也不肯對他低一下頭。
不過是一個‘自願’,顧瑾言就聽出了和早上完全不同的感覺。他一時有些失控,雙手用力,将她拖拽按到書案上。
“你說你是自願的?”
顧小碧點點頭。
“證明給我看。”顧瑾言沉聲要求着,面對顧小碧不解的表情,他惡劣道:“把衣服脫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