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卷毛被迫在市局忙了一個多月,期間一直沒時間約郁溫,郁溫看他是真的忙,便沒打擾他。
其實郁溫也沒什麽時間,郁學舟當年的案子是以許昌結束的,現在要重新整理、公示。
最後出結果的時候,郁溫翻看文檔,居然在裏面見到了楚頌,她愣一下,随後發現楚頌以前居然也是警察。
陳隊就是楚頌的徒弟。
“這個是什麽意思?”郁溫問步西岸。
步西岸看一眼,文檔裏楚頌兩個字後面有個括號,括號裏寫着信息收集。
“應該是有點身份。”
想想也是,卷毛一個學生卻能自由出入大使館,随後又能幫郁溫回國,甚至送她一份不用坐班不用出力的挂牌工作,能做到這個地步,要麽是他自己本人有能耐,要麽是他身邊有大師。
現在看來,這位大師就是楚頌了。
怪不得卷毛能進市局。
“信息收集是什麽意思呢?”郁溫喃喃。
步西岸随口說:“跟你之前做的那些差不多吧?”
郁溫想了下,覺得可能是差不多。
只不過她沒有官方照應,楚頌有。
有那麽一瞬間郁溫不知為何想起了L F,如果楚頌有心,想要創建一個L F應該很容易。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郁溫沒深究,把餘下的注意力放在周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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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芊狀态時好時壞,暫時沒有辦法接回國,郁溫便聯系護工告訴周芊郁學舟事件的結果。
不管怎麽樣,事情好歹有個水落石出,這種事情結果很難用“圓滿”一詞來形容,但總歸往後日夜不再反複惦念。
這天郁溫被廚房的動靜吵醒,她迷迷糊糊坐起來,沒睜眼,緩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着卧室的門就被推開,床墊因為重量陡增下壓,眼前有濃烈的氣息逼近,她微微翹唇笑,依舊沒睜眼。
步西岸傾身貼了下郁溫的額頭,伸手把她撈進懷裏,他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特別愛對郁溫動手動腳,喜歡揉她的頭發,捏她的臉,把她弄得“亂七八糟”,他看着格外安心。
“吃飯?”他低聲說。
郁溫輕輕“嗯”一聲,她嘴上應得好,實則腦袋仍然靠在步西岸懷裏不願意起來。
步西岸不忍心看她這樣,就說:“困了就再睡一會兒。”
郁溫搖頭,含糊道:“約了向芹。”
步西岸沒說話,大手罩着郁溫的後腦勺,又揉了兩把。
吃過早飯,郁溫靠在沙發上犯懶,步西岸看她這樣,提議道:“下午沒什麽事就去爺爺那兒。”
天氣熱了以後,爺爺也不愛出門轉了,一個人在家挺無聊的。
郁溫說好,随後又說:“我是不是要盡快找一份工作了?”
步西岸挑眉,“步步栖岸歡迎你。”
郁溫想也沒想便說:“不推崇辦公室戀情。”
步西岸悠悠說:“夫妻檔可以。”
郁溫:“……”
想得真美。
飯後步西岸去上班,郁溫又躺了一會兒才收拾收拾出門。
她和向芹約在了“路過”,向芹平時工作太累,難得休息,不願意往外走。
其實打工人就是這樣,休息日只想在家躺着,逛街都算一種消耗。
到咖啡店的時候,趙青葉在,看到郁溫親切地喊嫂子,這是蘭蘭偷偷叮囑的。
趙青葉第一次喊的時候步西岸在場,表面上步西岸沒說什麽,背地裏給趙青葉發了八百塊錢的獎金,蘭蘭知道以後拉着郁溫喊了八百聲嫂子,喊得郁溫最後不好意思了,花四位數給她買了一個包。
“你忙吧,不用管我。”郁溫跟趙青葉說。
趙青葉也沒客氣,轉頭就去忙了。
沒一會兒向芹就到了。
說起來,從上次在微信群裏見面,她們倆這還是第一次線下見面,雖然在微信上聊了有一段時間,但碰面以後還是免不了有點尴尬。
主要是彼此都不是從前的模樣。
郁溫比以前更冷清一些,向芹則是像個大人,也是,都快三十的人了。
“喝點什麽?”郁溫主動問向芹。
向芹有點別扭,說:“随便吧。”
郁溫有意舒緩氛圍,說一句:“不好吧,萬一上來你不喜歡是不是又要搶我的?”
一句話,原本僵硬的氛圍瞬間輕松起來。
向芹一放輕松就開始罵郁溫:“你是真的沒良心。”
郁溫笑着說是。
其實這段時間在線上聊天,大家已經知道郁溫這些年在忙什麽,但是嘴上還是忍不住埋怨兩句,覺得她實在太不拿大家當朋友。
可是仔細想想,當年那個年歲,即便郁溫說了,他們又能做些什麽呢?
向芹看着郁溫清淡的面孔,片刻後說了句:“你能回來,我是真的挺高興的。”
郁溫一笑,說:“我知道。”
她和向芹的關系要更親一些,從小學到初中,整個建立三觀的過程中都有彼此陪伴,這種基礎熟稔度是不會變的。
所以她只約了向芹。
和楊姜他們,是真的不太熟,郁溫總覺得見了面會不知道聊什麽,會尴尬。
向芹聽了,忽然笑了聲。
郁溫不解,問她笑什麽。
向芹轉着手裏的飲品玻璃杯,說:“你以為我們很熟嗎?”
郁溫一愣,“什麽意思?”
向芹露出一個不太符合她人設的笑容,有點苦,有點僵硬,又有幾分釋然。
她說:“其實我們也不熟,你走以後大家就沒什麽心情湊一起玩了,後來學習壓力上來,課下基本連話都沒時間說,吃飯也都是匆匆吃完,最後幹脆連飯都不在一起吃了。”
沒等郁溫問原因,向芹自顧自地說:“因為吃不到一塊去,話題也聊不到一塊去,老爺你也知道,愛學,也就周武鳴和我還算維持原樣吧,後來……”
她頓了下,才繼續說:“後來高考,大家考得參差不齊,去的城市天南海北,更別提聯系了,實話跟你說,大學四年,我和高卞楊姜他們都沒見過面,也就偶爾和老爺周武鳴吃頓飯。”
再後來,連老爺和周武鳴都湊不齊了。
上學的時候一起吃了上千頓飯的人,畢了業,一年都湊不到一起一回。那個時候,人生的進度條被框在“校園”裏,進度再快也走不出高中,進度再慢,也離不開高中。
可是畢了業就不一樣了,每個人腳步不同,進程便迅速拉開距離,你還在為了論文發愁焦慮時,有人已經保研了,你為了三千塊錢的工資上半年在這個公司下半年在那個公司,別人已經開始創業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散了。
沒人刻意要散,只是長大就是如此。
“相對來說聯系密切的,也就步總和高卞了吧,”向芹說着一笑,“倒是沒想到哈,以前總覺得他們倆家境天壤之別,以為出了校門就互相不搭理了,沒想到一路走到最後,他們倆還是一個圈子的人。”
郁溫說不上自己什麽心情,她這些年沒什麽特別固定的朋友,基本去一個城市認識幾個人,再去下一個城市後大家就默認不來往了。
所以後來發現向芹他們畢業那麽多年仍然有一個群時,她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是很高興的。
高興這些朋友,仍然在原地。
高興她回過頭,還能看一看故人。
她垂眸,無聲。
向芹這時開口,說:“是步總。”
郁溫看向她。
向芹笑笑,說:“是步總,他公司漸漸穩步發展後,大概是有了閑時間,有事沒事會喊我們一起吃頓飯,你知道嘛,我們工作都一般,平時去不了什麽特別有意思的餐廳,所以步總每次一喊,我們就去蹭個桌角,久而久之,大家就又都聚一起了。”
郁溫忽然有些眼眶發脹,她倉促垂眸,斂下眸中波瀾。
向芹一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還當他是真的惦記我們,現在……大概知道為什麽了。”
郁溫眨眼,也彎唇一笑。
“他高中就喜歡你了吧?”向芹忽然問。
郁溫答的是:“我也喜歡他。”
向芹一愣,随後似是陷入回憶一般,好久才說一句:“是啊,挺明顯的。”
她又說:“真好。”
郁溫猶豫了下,問:“你和周武鳴……”
“沒在一起。”向芹笑說。
“為什麽?”郁溫問。
“不知道啊,”向芹說,“可能他太墨跡了吧,再加上中間有兩年沒聯系,再聚一起,就感覺那些事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你們現在?”郁溫記得向芹和周武鳴現在都是單身。
“現在也沒什麽,就平時偶爾聊聊天吧,都挺忙的,”向芹說,“再說吧。”
感情這種事,任何局外人都沒辦法摻和一腳,郁溫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跟向芹約下一次見面,然後在回家的時候通知了群裏其他人。
中午郁溫和向芹一起吃的飯,吃完飯向芹還有事就先走了,郁溫跟着趙青葉在店裏忙了一會兒才回爺爺那兒。
爺爺在睡午覺,家裏只有兩只貓在客廳癱着,見到她一個接着一個全湊上來。
郁溫無處可去,就也回屋睡了。
她睡在步西岸房間裏。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一睜眼,步西岸就在旁邊坐着,她愣了一下看向窗外,天色不算晚,她問:“你下班了?”
步西岸把手裏的貓放下,靠坐在床頭,問她:“餓不餓?”
郁溫有點犯懶地往步西岸肚子上躺,她也像一只貓,含糊道:“還行。”
步西岸唇角淡笑,擡手一下一下捋她的頭發,“頭發長了。”
郁溫“嗯”一聲說:“是有點長,過兩天剪一下。”
步西岸問:“熱?”
郁溫:“也不是吧,就是習慣了。”
步西岸五指伸到郁溫發根處,輕輕揉摁。
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卻意外得很和諧。
忽然,郁溫手機響了,她看到是護工打來的,連忙接通,卻不想接通以後電話那頭是周芊。
郁溫怔了怔,喚了一聲:“媽。”
周芊只說了一句話:“對不起啊,乖乖。”
沒等郁溫追問,周芊又不清醒了。
郁溫想了很久,周芊對不起她什麽呢?
或許是覺得身為母親,這些年卻讓女兒一個人奔波,心有愧疚,或者是,她意識到了自己那麽多年有意無意引導女兒,差點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很多或許。
具體是哪一個,大概還要等周芊下一次清醒才知道。
但是沒關系,現在他們有很多時間,未來那麽長,總要一步一步走。
“端菜了。”廚房裏周姨喊了一聲。
步西岸起身,郁溫說:“我跟你一起去。”
倆人走進廚房,步西岸負責端體積大的,他走去客廳後,郁溫在旁邊等周姨盛下一道菜,周姨調侃她:“之前爺爺問蘭蘭你和步西岸什麽時候在一起的,蘭蘭說你們高中就在一起了?假的吧。”
她又問:“哎,姨問你,你們到底什麽在一起的?跟姨說實話。”
郁溫笑着提醒:“要糊了。”
周姨“哎呀”一聲,連忙盛菜,盛完才嗔了郁溫一眼,“不想說就不說,還不好意思上了。”
郁溫哭笑不得,“沒有,剛剛真要糊了。”
周姨“哦”一聲,“那你們什麽時候談的?”
郁溫一笑,說:“我們高中就在一起了。
“周姨,我們現在沒在談戀愛了。
“我們在過日子。”
說完,她端着菜出去了。
在廚房門口和步西岸相遇,步西岸伸手去接,她躲開:“這才多重。”
步西岸挑眉,“那麽牛。”
郁溫輕輕“哼”了一聲。
步西岸笑着跟上。
遠處金烏西墜,光似流沙,從天邊起始,蔓延整個城市。
等光漸漸逝去,一輪圓月悄然高挂。
然而縱使無光,縱使月亮不亮,它也終将皎潔,永懸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