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愈閑公館今日有喜,來者皆是客,人人口中都挂着“恭喜”和“雙喜臨門”,但大家都明白這不過是一樁披着天賜良緣的生意合作。
撫青這幾年發展越來越快,已經邁進準二線,經濟增長迅速,領域擴展壯大,就連新興企業也是如韭菜一般一茬接着一茬,有些是富家子弟閑着沒事玩票來的,還有些是長輩想轉型,又礙于面子,只能假裝是給小輩們“找點事幹”。
今天是一家傳統企業之子和互聯網産業之女的婚姻大喜,座無虛席,來者自動分兩派。
一派是口中全是經濟的新興,一派是張口閉口全是基礎的傳統,兩方表面相互捧臭腳,實則互相瞧不上。
氣氛和諧又擰巴。
步西岸作為互聯網時代的新秀一下午應付了一批又一批,好不容易坐下,才把手裏的香槟推給助理。
助理程莞是蘭蘭的學姐,從步西岸公司初創到現在一直跟着步西岸,業務能力很熟練。
她接了酒杯就重新遞給步西岸一杯,看似是清酒,實際是白開水。
其實步西岸本來叮囑的是冷水,但是撫青逢四月就綿雨不斷,今天老天爺雖然夠給面兒,但氣溫依然很低。
程莞還記得步西岸自從從暹羅回來犯了多少次胃病,也記得他每次疼得臉發白,還要故作若無其事和大家開會的畫面。
于是她自作主張換成了白開水,這會兒應該降成溫水了。
不過步西岸接了沒有當即就喝,而是就那麽執在手裏,他穿着正裝,但因為今天怎麽說也是來參加喜事,所以平時中規中矩的領帶便換成了色系有點跳的領結,內搭襯衣也比平時更漂亮一點。
步西岸是業內出了名的帥老板,不少剛畢業的優秀高校生申請來步步栖岸實習,除了學習,為的還是想要驗證步總顏值是否如傳言那般,驗證完畢以後就開始更努力了,因為想要留下來,即使不能真的成為總裁夫人,也能做個偶像劇美夢。
至于為什麽大家都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成為總裁夫人,也是因為一個傳聞。
傳聞步總有位心上人,年少時愛而不得,對方成了他心中難忘的白月光。
白月光聽說是出國了,婚否育否不得而知,反正步步栖岸招聘網上常年挂着一句讓人想入非非的話:縱使月亮不亮,她也永懸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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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月亮是“它”,這種低級錯誤步總不可能犯,所以只能是代指。
代指的想必就是白月光吧。
老總不僅長得帥,還深情,這麽一來,願意來步步栖岸的年輕人就更多了。公司日益壯大,部門之間“單獨立戶”,溝通全靠組長,再往上有總監,有副總,所以底下的人見到步總的機會很少。時間長了,就有人開始質疑白月光的存在了,畢竟步總雖然常年單身,但也沒什麽逢節日就頹廢的狼狽習慣。
可程莞很清楚地知道,那枚月亮,是存在的。
步西岸,也确實有頹廢的狼狽習慣——比如一旦情緒不穩,就會強迫自己全身心工作,仿佛要把自己變成掙錢機器,等身體機能不堪重負,他才會在痛苦中漸漸恢複成正常人。
這個過程,通常只有兩三天,最長不超過一周。
可這次,已經足足快半個月了。
程莞看了眼步西岸手中遲遲不往口中送的杯子,忍不住提醒道:“步總,水要冷了。”
步西岸沒什麽情緒起伏地說句:“沒事。”
或許是白手起家的原因,步西岸身上很少有什麽張揚氣場,也沒有別的富二代那些難伺候的習慣。通常情況下,除了工作,生活上湊活一點是沒關系的。
所以其實即使剛剛程莞不說什麽,步西岸也不會在發現自己手裏拿的不是他要的冷水時說什麽,畢竟他一向“随意”。
可程莞就是想要提醒一下,提醒他,她給的不是他想要的冷水,她忤逆了他,如果明知她忤逆了他,他還不說什麽,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對她,是有一些偏袒在的。
程莞抿唇笑了笑,又跟步西岸說句:“還是趁熱喝吧。”
這時有熟人走過來,對方是步西岸的合作夥伴,步西岸站起身,把杯子放置一旁,重新端起了香槟迎上去。
程莞臉色悄無聲息白了幾分。
合作夥伴是宣發這塊的,姓李,步西岸主動與他碰杯,“李總。”
李總是位少爺,祖上都是吃國家飯的人,不混商圈,雖說現在是和平年代,但老頭子還是希望子孫都能延續舊業,畢竟不管什麽時候,“紅”才是正道。只可惜李少爺叛逆,還沒畢業就開始搗鼓生意,搗鼓的還是宣發,宣發表面上說是宣傳發行,其實說難聽點就是“捕風捉影”“添油加醋”,在老頭子眼裏堪比三百六十行裏的長舌婦。
不過最近李少爺出息了,因為撫青市最近在主辦一場非常重要的國際會議,世界各國領導記者莅臨現場,撫青市的宣發在這時顯得尤為重要。而因為祖輩關系,李少爺的公司中标負責承辦。
能為國家做貢獻,老頭子頓時不覺得自家不孝孫在搞歪門邪道了,李少爺本人也滿面紅光,心情十分舒暢。
因此顯得步總臉色更難看,李總不由得詢問:“步總狀态不對啊?怎麽?最近碰釘了?”
步西岸笑說:“沒。”
李總又看了步西岸一眼,确定步西岸确實不太舒服,不過既然人家自己不想說,他也不上趕着讨嫌,只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吃瓜。
聊到工作時,李總忍不住抱怨聊一句:“媽的,給上面辦事就是麻煩。”
步西岸一笑,随口接句:“是沒我好糊弄啊。”
當初李總為步步栖岸工作宣傳時,李總自家業務沒有特別熟練,耽誤了步步栖岸一點進程,不過因為李總和趙銘是好朋友,步西岸也沒多說什麽,全當拿了一個人情。
果然,李總一聽立刻嚴肅正經:“怎麽?步總最近有啥需要我幫忙的?”
步西岸笑着擺擺手,意為開個玩笑。
李總也沒當真,繼續吐槽自己的,“最近上面又來了一個人,說是配合,我看是監察。”
步西岸之前了解過一點這事,反問:“這個時候還下來人?首都來的?”
“不是,聽說是國外回來的。”李總說。
“哦,能理解吧,”步西岸說,“可能是來拓展思路的。”
李總笑罵:“老子思路萬千。”
步西岸也笑。
差不多把該見的人見完,步西岸就離場了,他坐在車上假寐,手一直在胃部。
程莞看他面上沒什麽表情,只是膚色越來越白,忍不住催促司機快點。
可逢一個四岔路口,步西岸忽然睜了眼,出聲說:“回舊城。”
司機很快打亮轉向燈。
步西岸說完繼續睡,程莞在旁邊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小姑娘,你別看這塊破,貴着呢我跟你說,”老奶奶一邊攪面糊一邊說,“這片兒可是那個什麽?網紅區。”
說完老奶奶手腳利索地把面糊往平底鍋上一倒,幾下做了一個卷餅。
郁溫先掃碼付了錢,卷餅拿到手裏燙了一下,老奶奶笑眯眯提醒說:“燙着呢,現做的都這樣,小心點吃啊。”
郁溫笑着說好。
郁溫愛吃熱飯,就算燙也想往嘴裏塞,她迫不及待咬一口,燙得忍不住眯眼,但心滿意足的。
這邊是美食街,晚上人滿為患,身邊來往的年輕人居多,時不時還能碰到幾個練攤套圈的。
挺讓人驚訝的。
十幾年前眼看就要被抛棄的舊城區,搖身一變居然成了網紅街。
大概是處處都在發展,處處都在建高樓,這塊被遺留下來的舊址反而成了年輕人愛來的地方。
郁溫猜想,這塊應該是成了網紅街道以後,連帶着房價上漲,再加上這邊都是祖孫幾代一起住,政府拆遷不劃算,所以成了最貴的地方。
貴在租金上。
郁溫熱不住想,小炮那家店鋪,現在還在不在了?
其實大體上雖然沒變化,但是店鋪改變太大,郁溫一時間還是沒能找到過往痕跡,她跟着人群轉,從一條街走到另一條街,肚子塞滿了才勉強看出以前的面貌。
小炮店鋪附近的燒烤店已經更換成烘焙店,裝修風格偏ins風,裏面有坐桌,人很多。
郁溫只掃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很快到了小炮的店鋪。
也認不出來了。
郁溫甚至不能确定這到底是不是她曾經去過的那幾家店鋪。
郁溫記得小炮店鋪很大,門面三間,很深,仔細算可能算六間,後面還有延伸的住房和閣樓。
面前這一家是咖啡店,裝修的很簡單,但是整體很大氣,以黑白灰為主色調,在這個滿是煙火氣的街道顯得獨樹一幟。
店名很簡單,叫路過。
郁溫在門口盯着看了許久,屋內有人看到她,主動露出笑臉,很快就有人打開門探頭詢問:“你好,要進來看看嗎?”
是個小姑娘,沒多大,看着像學生。
她沒紮頭發,黑發披肩,皮膚很白,杏眼粉唇,笑起來很溫柔。
郁溫不由得晃了神。
幾秒後,她幾乎有些狼狽地挪開目光,似逃離一般說:“不了,謝謝。”
然後快速轉身離開。
在她離開後不久,一輛車子停在咖啡店門口,店裏的前臺小姑娘一看車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兒跑出去迎接。
車門打開,男人下車。
小姑娘露笑,喚:“哥。”
緊接着又下來一個女人,小姑娘還是笑,“程姐。”
程莞點頭,跟她交代說:“青葉,跟步總做杯熱牛奶。”
趙青葉看一眼步西岸,說:“好,程姐你放心好了。”
說完跟着步西岸一起往店裏進,趙青葉邊走邊說:“哥,蘭蘭昨天還跟我說你好長時間沒來了。”
步西岸說:“好長時間?”
趙青葉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愛誇張,還是想你呗。”
步西岸淡笑,進了店就往老位置走,趙青葉說:“那哥你先坐,我去給你弄牛奶。”
“不用,荞麥茶就好。”
趙青葉說好。
作者有話說:
端午安康,快樂也行。
100個紅包慶祝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