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賄賂朝廷命官?
符門聽到這個罪名, 心裏一驚。
他一時間有些摸不準這位縣令的心思,也不敢随意亂說,斟酌着道, “這……這……我從牙行的夥計處拿來的時候,裏面的金子就是這麽多。”
符門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葉瑾聲和謝青珣的臉色, “或許……或許是那邊的夥計故意塞進來的。”
“故意?”
見葉瑾聲開口,符門立刻道, “那些夥計想要賄賂的人不是謝明府, 而是符某。”
葉瑾聲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啊?”
“是啊, 是啊。”符門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是符某治下不嚴,這才讓謝明府與葉郎君産生了誤會, 實在是罪過。”
葉瑾聲若有所思地看了符門一眼,又扭頭看向了謝青珣, 見謝青珣眸子裏的笑意, 他的唇角也忍不住翹起了一個弧度。
“既然如此, 是我錯怪符管事了。”葉瑾聲歉意地道。
“不不不不!”符管事連忙擺手, “是符某的錯, 符某辦事不力。”
葉瑾聲沒有再和他争執下去,将荷包裏多餘的金子倒出來, 退給了符門, “既然如此,這多出來的金子,還請符管事帶回去,也免得讓別人誤會。”
說完, 他還故意看了一旁的邵笛一眼。
符門順着葉瑾聲的視線看過去,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絲明悟。
“是是是,是符某考慮不周,險些污了謝明府的清白,符某在此給謝明府與葉郎君賠罪。”
“其實也沒什麽。”葉瑾聲笑眯眯地道,“以後記住就行了。”
待符門離開後,謝青珣沖着葉瑾聲招了招手,“瑾聲,過來。”
葉瑾聲有些不明所以,走過去後,好奇地問道,“怎麽了?”
謝青珣握住葉瑾聲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葉瑾聲一驚,連忙看向了一旁的邵笛。
只見邵笛正端着一杯茶,專心致志地品茶呢!
葉瑾聲:……
這欲蓋彌彰的,也太明顯了一點兒。
他推了謝青珣一下,坐到了他的身側,“玄玠,你要幹嘛?!”
謝青珣笑着道,“瑾聲,那荷包真的是你無意中落下的?”
“你猜出來了?”葉瑾聲咳嗽了一聲,“那裏面裝的都是金子,我才不會随意亂扔。”
“那是為何?”
“給你找機會啊。”葉瑾聲笑眯眯地道,“那一家牙行的背後肯定是紹田縣裏的某個小世族,不過,我也沒想到,居然就是符家。”
“我原本是想着,若是那牙行的人能把荷包送回來,說明他們背後的那個小世族家風還不錯,可以列為以後的合作對象。”
“但如果他們不肯還回來,”葉瑾聲哼哼了兩聲,“到時候我就直接報官,狀告他們偷竊!”
謝青珣好笑地道,“那你到時候又要如何證明?”
葉瑾聲把手裏的荷包上下抛了抛,“你看這個荷包,是不是顏色很素淨,模樣很普通?”
謝青珣點頭,“确實如此。”
“但是,對于牙行裏的仆役而言,這個荷包的材質很好,我賭他們不會舍得丢掉,而是會分完了裏面的金子後自己用。”
謝青珣有些恍然,“瑾聲是在這個荷包裏做了标記?”
“也不算是我做了标記吧?”不只是想到了什麽,葉瑾聲笑得有古怪,“這荷包嚴格來講,其實是阿滿繡的。”
“阿滿?”
“對呀。”葉瑾聲點了點頭,“只是阿滿總共縫了十針都不到,手指就被紮了好幾下,沒多久她就放棄了,剩下大部分都是雲娘子動手繡的。”
謝青珣好笑地搖了搖頭,“确實是阿滿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過阿滿之前繡的實在是……”葉瑾聲在自己的腦海裏搜刮了一番,終于找出來一個比較合适的形容詞,“很別致,我就讓雲娘子縫荷包的時候,把圖案縫到裏面去了。”
已經端起茶杯,湊到唇邊的謝青珣聽了這話之後,險些直接被茶水給嗆到。
緩了一會兒之後,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阿滿繡的,真的那麽……”
停頓了一下,謝青珣最終還是延續了葉瑾聲的形容,“別致?”
葉瑾聲也不和謝青珣廢話,直接把荷包裏的金子都倒出來,然後翻轉,遞給了謝青珣。
謝青珣看着那荷包上的圖案,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試探性地道,“這只鴨子,繡的還是比較……活靈活現的。”
一旁的邵笛遠遠地瞅了一眼,嗯,雖然有些變形,但是看上去卻頗有些憨态可掬,對于一個小孩子而言,很不錯了。
此時的邵笛,已經選擇性過濾到了雲娘子幫忙的事情。
然而,聽了謝青珣的誇贊之後,葉瑾聲卻是欲言又止。
“瑾聲?”
葉瑾聲嘆了一口氣,“那實際上是一只鴛鴦。”
“噗——”
邵笛喝進嘴裏的水頓時全都吐了出來。
鴛鴦?
誰家鴛鴦長這樣?
說是一只胖乎乎的鴨子還差不多,哦,還是黃色的。
謝青珣沉默了一會兒,将荷包翻轉,又遞給了葉瑾聲,“為什麽我沒有?”
既然繡的是鴛鴦,那應該是兩只才對。
葉瑾聲不由得有些得意,“因為被針紮地太疼了,阿滿之後就再也不肯繡了,這荷包,只此一個。”
謝青珣頓了一下,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
另一邊,符家。
符門從縣府內離開之後,一路上不敢耽擱,立刻回到了符家,将自己在縣府內經歷的一切,原木原樣地告知了家主符钲。
聽完了符門的話之後,符钲神色微斂,“這謝青珣,還真的是油鹽不進。”
“家主。”符門微微彎腰,恭敬地道,“仆在回來的路上,也仔細想過,或許……這謝青珣謝明府的反應,有兩個可能。”
“哦?”符钲微一擡手,“是什麽可能?”
“其一,自然是謝明府确實是兩袖清風,實打實的清白人物。”
符钲眉頭一皺,這個可能性他自己都能想到,“那第二呢?”
“第二麽,或許……是謝明府覺得我們送上的孝敬還不夠。”
聽到這裏,符钲的眉頭微微松開。
是了。
謝青珣前面的那個縣令,叫做鄒邈的,一開始不也是各種矜持?
最後呢,不還是低下了頭?
人麽,哪裏有不愛錢的?
“那讓你一并帶過去的地契,拿出來了嗎?”
“這,仆當時腦子一片混亂,不敢拿出來。”符門愧疚地道。
符钲擺了擺手,“罷了,此事也不能全怨你。”符門立刻感恩戴德,“仆謝家主體恤。”
“符門。”符钲思索了一會兒後道,“你覺得,這個謝青珣,他是屬于哪一類人?第一類,還是第二類?”
“這……”符門也覺得為難,“仆不敢斷言。”
這要說錢,謝青珣出身謝氏,謝氏的底蘊可不是他們這些小世族能比的,而謝青珣本人的見識,也絕對比上一任縣令更廣,可能也确實看不上他們孝敬的那點兒東西。
只是,這種看不上,到底是不屑,還是嫌棄錢少,符門是真的不敢斷言。
符钲所想的也和符門一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符钲開口問道,“之前讓你查所有和謝青珣有關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多看一看謝青珣以往做事的風格,或許就能猜測出這一次謝青珣的真實目的,他們也好對症下藥。
若是以往,符钲不介意再去試探一番,但是如今他們符家的命可算是捏在謝青珣的手上,符钲是真的擔心自己一個不消息,就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回家主,能查到的和謝青珣有關的消息很少。”符門恭敬地道,“其中有用的就更少了。”
而和謝青珣有關的消息裏,體弱多病,不怎麽露面這一類,基本上占了大多數。
與謝青珣處事有關的……
“家主,或許……我們應該去扶陽縣打探打探。”
“扶陽縣?”符钲疑惑。
“是的。”符門恭敬地道,“謝明府赴任,不是從京城出發的,而是自扶陽縣啓程。”
符钲立刻道,“那就快去查!”
“是!”
在來到紹田縣之後,謝青珣除了派人送來那一塊染血的木牌之後,就再沒有聯系過符家。
這讓符钲十分忐忑。
懸在頭頂的那只靴子沒有落下來之前,符钲不敢随意動作,怕自己哪怕是一個微小的動作,也會導致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希望……一切都能來得及。”符钲感慨。
将紹田縣的地勢圖和坊市分布圖都制作完成之後,葉瑾聲也挑選出來幾個自己覺得比較合适的,能用來建立各種工坊的地方。
基本上都在偏南或者是偏西的地方。
地皮比較便宜,而且當地願意出門做工的人也有很多。
不過,看好了歸看好了,到時候能不能順利買下來,葉瑾聲其實心裏也十分沒底。
“不管怎麽樣,先去問一問比較好。”
只是,調查出來的結果,卻讓葉瑾聲覺得十分心塞。
無他,他所看中的幾塊地皮,基本上都屬于耿家,偏偏前不久,葉瑾聲剛把耿家的人給暴打了一頓。
若是讓更加的人知道是自己想要買地皮,要麽根本不賣,要麽就給自己開出天價。
葉瑾聲現在不差錢,但他也絕對不願意當傻子!
應該說,整個紹田縣的小世族們都在關注着縣府的一舉一動,于是,葉瑾聲看上了耿家的地皮的事情,很快,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其中自然包括符家。
“他買地皮是要做什麽?”符钲奇怪道。
“這……仆也不知。”符門道,“只是隐約聽說,好像是要做生意。”
做生意?
符钲思索了一會兒後,對符門道,“你去接觸一下耿家,看看能不能把葉瑾聲之前看好的幾塊地皮都買下來。”
“是。”符門恭敬應道。
符钲的意思,符門其實也明白,他是想通過這件事情和謝青珣示好。
以此來展示他們的誠意。
唯一的問題是,此事過後,必然會得罪耿家。
“耿家,哼。”聽了符門的擔憂之後,符钲冷笑一聲,“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紹田縣內的小世族彼此間有合作,但是更多的還是對立,符家和耿家之間的關系也不怎麽樣,能借此讓耿家吃個啞巴虧,符钲絕對樂意之至。
“簡直是欺人太甚。”聽到耿家開出來的價格,葉瑾聲只覺得自己心裏的火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這價格,都足夠在東區買一整座十分豪華的院落了!
感情還真的是把他當傻子看了!
不,不對,他們應該就是故意的,誠心給自己難堪。
紹田縣內的小世族們應該都清楚,自己的身後,就是謝青珣。
這件事,除了給自己難堪之外,應該還有一層試探的因素在裏面。
他們想知道,都被別人欺負到這種地步了,謝青珣還會怎麽做?
對于葉瑾聲而言,他當然是恨不得直接抽對方一頓,讓他胡亂開價!
然而,想歸想,葉瑾聲自己也清楚,如今整個紹田縣內的氣氛其實很微妙。
在謝青珣到來之前,紹田縣之內的勢力呈現一種比較平穩的平衡狀态。
謝青珣的到來,就像是投進了平靜湖面裏的一顆小石子,在湖面上震蕩起了一圈一圈兒的漣漪。
越是靠近漣漪,所受到的波浪就越大,而那些離得遠一些的,還能暫時觀望一番。
就在葉瑾聲思索着之後的應對方法的時候,符家的人已經和耿家開始接觸了。
“符家?”耿家的大郎君眼珠子一轉,“他們來做什麽?”
“聽說,是為了葉瑾聲看上的那幾塊地皮。”一旁的仆從恭敬地開口。
“哦?”耿家大郎君頓時來了興致,他将自己抱在懷裏的那個美人兒一推,“走,帶我去見他!”
前來耿家拜訪的人也是符門,只是和在謝青珣面前的戰戰兢兢比較起來,今天的符門看上去就從容了許多。
“符管事。”耿家的大郎君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符門的對面,“稀客啊,您來可是有事兒?”
符門微微一笑,“我聽說,那位葉郎君想要購買耿家手裏南邊的幾塊地皮?”
“是。”耿家的大郎君道,這沒有什麽不好承認的,甚至他很清楚,如今整個紹田縣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這不,符門不就是知道了那件事兒之後才找上門來的嗎?
符門沒有理會耿家大郎君的無力,微微笑着開口,“據我所知,南邊的那幾塊地皮根本就不值錢。”
南邊住的基本上都是窮人,街道狹窄,污水遍地,牆壁矮小。
對于他們這些小世族而言,出門的時候,也跟不會靠近南邊一點。
“怎麽?”耿家大郎君看了符門一眼,“您是覺得我開價太高了?”
符門坦然點頭,“确實如此。”
“呦~”耿家大郎君稀奇地看了符門一眼,“怎麽着,符管事是想給那個葉瑾聲出氣啊?”
符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我家家主也對那幾塊地皮很感興趣,若是價格合适的話,家主願意入手。”
聽到這裏,耿家大郎君的眸子一亮,像是遇見了盟友,“哎呀,原來先前是我誤會了符管事!”
符門但笑不語。
耿家大郎君搓着自己的手,十分想知道葉瑾聲看到自己将他想要的地皮賣給了其他人的反應,想必他的臉色到時候一定非常有趣。
不過,耿家大郎君也不是傻的,他對符門道,“不知道符管事買那幾塊地皮是為了做什麽?”
符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耿郎君,這還用問嗎?”
“也是。”耿家大郎君笑呵呵地道,“這謝青珣和葉瑾聲,剛來紹田縣竟然就敢壞我的好事,哼,這滋味兒,就應該讓他也嘗一嘗。”
“說的是。”符門微笑着颔首。
“不過,這醜話我可是要說在前頭。”耿家大郎君也不是真的傻子,他對符門道,“賣給你們符家可以,但是你們符家不能将那幾塊地皮賣給葉瑾聲或者是謝青珣!”
符門笑了,“耿郎君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賣給葉瑾聲的。”
因為我們會送。
葉瑾聲又把紹田縣的地圖看了一遍,把自己之前淘汰掉的幾個地方一一拾起來。
雖然這幾個地方都有這樣或者是那樣的問題,但是對于葉瑾聲而言,他寧可選擇次一等的位置,也絕對不會去當冤大頭,尤其在對面還是個混賬玩意兒的情況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就在葉瑾聲一邊糾結,一邊在心裏給耿家紮小人的時候,有仆役來抱,說是符家來人了。
“是誰?”
“符門,符管事。”
符門?他來做什麽?
葉瑾聲有些疑惑,但他還是道,“請符管事稍待,我随後就到。”
“是。”
符管事看着和前一次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正廳,心裏莫名升起了一股壓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視線瞥見一旁的那個小盒子,想到那個盒子裏的東西,符門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這一次,能一切順利吧。
“符管事。”葉瑾聲邁過門檻,笑吟吟地道,“今天是什麽風,都把您給吹來了?”
聽到葉瑾聲的聲音後,符門連忙起身行禮,“葉郎君,許久不見,仍舊風采照人。”
“符管事客氣了。”葉瑾聲擡手,指了指座椅,“符管事,請坐。”
待兩人都落座之後,符門斟酌着道,“近日,聽聞葉郎君想要從耿家手裏買幾塊地皮?”
聽到這裏,葉瑾聲的神色難免陰郁了幾分,“是,不過耿家拿我當傻子耍,呵呵,我也不願意再和他們有什麽牽扯。”
符門略微一笑,将那個木盒往葉瑾聲的那邊推了推,“家主知道此事過後,便覺得那耿家的人十分無禮,所以特意遣我去将這幾處地皮買下。”
葉瑾聲眉梢一挑,“哦?符管事的意思是,讓我從你的手裏買?”
“非也。”符門笑呵呵地道,“不過是幾處不值錢的地皮罷了,家主讓我買下來之後,特意帶來,送給葉郎君,還請葉郎君不要嫌棄。”
送我的?
葉瑾聲遲疑了一會兒之後,将木盒打開,取出裏面的地契,仔細查看了一番,确認無誤之後,便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符管事,你們多少錢買的,我在這個基礎上加一成。”
符管事卻笑着搖了搖頭,他道,“符某在和耿家大郎君做交易的時候,曾經答應了他一個要求。”
“哦?”葉瑾聲似有所感,問道,“是什麽要求?”
符門促狹地笑了一下,“耿家大郎君讓我不許将這幾處地皮賣給葉郎君。”
“人無信而不立,所以,符某自然不能收下葉郎君的錢。”
既然是贈送給葉瑾聲的,那自然也不算是違反他和耿家大郎君之前定下的契約。
葉瑾聲:……
好家夥,感情這人是在和耿家玩兒文字游戲呢。
不過,無功不受祿,葉瑾聲知道此事之後,思索了一會兒後,道,“此事,還請符管事讓我考慮一下。”
聽到葉瑾聲的這句話之後,符門眼睛一亮,在心裏道,“有門了!”
不過,明面上,符門仍舊笑呵呵地道,“自然,葉郎君想要考慮多久都行,我們不着急。”
葉瑾聲:……
是啊,反正着急的只會是我。
臨走之前,符門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了葉瑾聲。
“還有一事,想請葉郎君注意。”
葉瑾聲疑惑,“什麽事?”
符門斟酌着道,“耿家大郎君喜美人,我聽聞,葉郎君家中還有小郎君與小娘子。”
想起自己胖揍了那幾個耿家人的緣由,葉瑾聲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見葉瑾聲已經領會到了自己話裏的暗示,符門不再多留,禮貌告辭。
離開縣府之後,符門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謝明府不在,只是單獨面對葉郎君的時候,符門覺得自己輕松了許多。
“得盡快回去,告知家主。”符門喃喃道,“或許突破口可以從葉郎君的身上找。”
“玄玠?”
葉瑾聲推開門,小心翼翼地鑽進去一個腦袋,“我能進來嗎?”
謝青珣看着門上長出來的那個腦袋,失笑道,“快進來,別被門夾到。”
葉瑾聲立刻把門推開,同時道,“不會的。”
“那也要小心。”謝青珣不贊同地道。
葉瑾聲把一只木盒放到了謝青珣的書案上,“玄玠,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謝青珣将木盒打開,眸子裏閃過了一抹了然,“原來這幾份地契送到了你這裏。”
“哎?”葉瑾聲驚訝了,“你怎麽會知道?”
謝青珣笑着點了點葉瑾聲的額頭,“你是不是忘記了,地契的更改,本身就需要經過縣府。”
葉瑾聲一拍自己的腦袋,“對啊,我怎麽就忘記了這一茬了?”
“所以,玄玠你早就知道了?”
“不是知道,只是有所猜測。”謝青珣道,“符家人不會放棄對我們的示好,但是又不敢像之前往你的荷包裏塞金子一樣明顯。”
“現在,看到你遇上了難題,他們就順水推舟,幫了你一把。”
“還能順便向我示好,可謂是一舉多得。”
“啊……”葉瑾聲忍不住道,“那你之前怎麽不告訴我?”
“因為我之前也不是很确定,如何告知你?”
“嗯,倒也是。”葉瑾聲點頭,十分大度地原諒了謝青珣。
“不過,玄玠,有一點你倒是猜錯了。”葉瑾聲點了點那只小木盒,“這幾份地契,符家是白送給我的。”
“哦?”謝青珣眉梢揚起,“你準備收下?”
“你怎麽就不問問我,他們為什麽要白送?”
謝青珣從善如流地道,“那他們為什麽要白送?”
葉瑾聲眯起了眼睛,“玄玠,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沒有。”謝青珣蓋住了葉瑾聲按在書案上的手背,細細地摩挲着他的皮膚,“還請瑾聲賜教。”
葉瑾聲試圖忽視自己手背上傳來的那股癢癢的感覺,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做不到,有些難為情地把自己的手給收了回來,“玄玠,你別鬧,我在和你說正事兒呢!”
謝青珣嘆息一聲,“與瑾聲親密,也是正事兒。”
自從來到這紹田縣之後,他和葉瑾聲都在忙,已經許久不曾這般安靜地在一起放松了。
葉瑾聲咳嗽了一聲,“萬事開頭難,等我們忙過了這一段時間之後,以後一定就輕松了!”
謝青珣眸子彎起,“扶陽縣東邊,有幾處湯泉,待空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泡一泡。”
泡溫泉?
那豈不是……
葉瑾聲眸子微微發亮,欲蓋彌彰地咳嗽了一聲,“嗯,希望能盡快忙完!”
謝青珣卻只是笑。
鬧過一回後,葉瑾聲便将符門的話轉述給了謝青珣。
“玄玠,你覺得,符門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謝青珣沉吟一番,“此事,無論是真還是假,對你都沒有什麽壞處。”
“這倒是。”葉瑾聲點頭,“但是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如果這事兒是真的,我就得想想在別的地方給符家補償了。”
“瑾聲是已經有了想法了?”
“嗯。”葉瑾聲點頭,“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符家參與進來。”
謝青珣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葉瑾聲往前俯身,壓低了聲音道,“玄玠,你……你之後會不會直接把符家給掀了?”
“如果是的話,那我……”
“瑾聲不必擔憂這些。”謝青珣笑着道,“往後的事情,還是要等到後面再說。”
“況且,就算是我真的對符家動手,到時候對你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也是哦。”葉瑾聲恍然,“到時候符家沒了,工坊不還是我的。”
“就是此理。”謝青珣微微點頭。
“阿嚏!”
“阿嚏!”
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之後,符钲結果一旁侍女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之後,有些奇怪,“到底是誰在念叨我?”
“家主,封闊封郎君來了。”
封闊?
聽到這個名字,符钲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自己被這個人堵得啞口無言的事情,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仆不知。”仆從彎下腰道。
“罷了。”符钲站起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這便去見他。”
“哦,對了。”符钲又道,“把符門喊過來!”
“是,家主。”
而讓符钲和符門驚喜的是,這一次封闊過來,帶來的是好消息。
符門有些不可置信,“封郎君,你說的可是真的?”
封闊笑了起來,“符管事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詢問我家葉郎君。”
“不必!”符钲在一旁一錘定音,“此時就按照葉郎君所說的辦!”
“如此,葉郎君也能放心了。”封闊颔首道。
“若是葉郎君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可以提出來,”符钲拍着自己的胸脯,“我符家責無旁貸。”
封闊贊賞地看着符钲,“符家主有心了。”
符家與葉瑾聲合作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紹田縣。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耿家大郎君還在自己的房間裏醉生夢死。
見有仆役過來,守在門前的人立刻攔了下來,“做什麽?敢在這個時候打擾大郎君,你們是活膩歪了嗎?”
來人也是有苦難言,“不是我們膽子大,實在是這事兒吧,十萬火急,我們要是敢耽擱下來,怕是也沒幾天好活了。”
“這麽嚴重?”負責看守房門的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到底是什麽事兒?”
“嗨,還不是之前那幾處地皮的事兒。”
“不是賣給了符家嗎?怎麽,難道後面又出事兒了?”
這些仆役們都知道,他們耿家的大郎君,為了故意起葉瑾聲,不僅給葉瑾聲開出來了一個非常離譜的價格,同時還故意賣給了前來買的符家人。
在旁人眼裏,那就是耿家和符家聯手給新來的縣令難堪。
這怎麽就出事兒了呢?
“難道,是那位謝縣令準備對我們耿家動手了?”
“不是。”
來人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之後,拍着大腿道,“那幾塊地皮确實是被符家買下了不假,但是符家轉身就送給了葉瑾聲。”
“什麽?”
負責守門的幾個人都是一驚,一瞬間臉色慘白。
完了。
這下子生氣的就變成了自家郎君,而自家郎君一旦生氣起來,又不知道有誰會喪命了。
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往往是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最容易喪命。
“這還不止呢。”來人面容苦澀,“葉瑾聲還讓符家和他一起合作,作為回報。”
這……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
就在他們猶豫着什麽時候告知自家郎君的時候,忽然,“吱呀”的聲音響起。
耿家大郎君一臉餍足地走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淩亂不堪。
“這是怎麽了,怎麽全都圍在了這兒?”他不滿地道。
見他出來,之前在這附近服侍的仆從全都伏跪在地,瑟瑟發抖。
而那個前來報信兒的仆從也兩股戰戰。
“說話啊!”
“大……大郎君,”那個報信兒的人顫顫巍巍地開口,“我們接到了最新的消息,符家……符家……”
“符家怎麽了?”耿家大郎君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道,“快說!屬驢的嗎?屁都不會放!”
“符家将之前從您這兒買的地皮,送給了葉瑾聲。”
耿家大郎君打哈欠的動作一頓,他陰恻恻地看向了那個前來報信兒的人,“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符……符家将之前從您這兒買的地皮,送給了葉瑾聲。”
知道自己絕對會成為大郎君的出氣筒,那個人幾乎是自己剛說完,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對方的拳打腳踢。
難道是自家郎君變性了?
他小心翼翼的睜開了一只眼睛,“啊——”
一只飽含着怒氣的拳頭砸了過來,劇烈的痛楚從眼睛處傳來,血絲順着眼眶緩緩滑落。
沒多久,耿家大郎君的院子裏就又被拖出去了幾具屍體,甚至還有好幾具,是光着身子的。
“符家。”耿家大郎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了這一句話,“你們給我等着!”
對于耿家可能會有的報複,符钲壓根不在乎。
事實上,這件事一出,不少人都在等着看耿家的笑話,實在是耿家在紹田縣的風評太差,除了一些比不上耿家的,其他的幾個小世族壓根不想多和耿家接觸。
符門搜集了不少耿家大郎君發瘋的消息,當做茶餘飯後的閑聊,說給了符钲聽。
對于耿家大郎君的發瘋,葉瑾聲也算是有所耳聞,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耿家大郎君居然如此殘暴!
“他還真是,不把別人的命當命。”
聽見仆從傳回來的消息,葉瑾聲忍不住咬牙。
謝青珣嘆了一口氣,輕輕按住了葉瑾聲的手背,“瑾聲又在自責?”
葉瑾聲沒有吭聲。
謝青珣勸道,“那個耿家大郎君生性殘暴,在他身邊服侍的人,最長的也就活了半年。”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就算這一次不發瘋,那些人也活不長,不過是早死還是玩死的區別罷了。
“就不能抓了他嗎?”葉瑾聲忍不住問道。
謝青珣嘆息一聲,“他打死的都是賤籍之人,本身算是耿家的財産,就算是縣府,也無法置喙。”
葉瑾聲忍不住咬牙。
“不過,”謝青珣停頓了一下,“若是想懲治他,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葉瑾聲眸子立刻亮起,“是什麽辦法?”
片刻後,他又追問道,“能讓他償命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甘棠勿剪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