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
“耿家在紹田縣經營多年, 早就留下了不知多少小辮子。”謝青珣淡淡地道,“但是,懲治耿家容易, 讓耿家徹底消失,卻還不夠。”
葉瑾聲思索了一回兒, 道,“只懲治首惡, 似乎也足夠了?”
謝青珣搖了搖頭,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斬草除根, 怕是會……”
“春風吹又生?”葉瑾聲接了上去。
“對。”謝青珣揉了揉葉瑾聲的腦袋,“此事交給我。”
“嗯!”
将耿家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葉瑾聲直接在那幾處地皮的附近立起來了木制告示欄,并且特意雇傭了識字的人大聲向周圍的百姓們講着告示上的內容。
紹田縣南邊都是生活困苦的百姓, 聽見有人招工,都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聽。
當聽到包一日兩餐, 工錢還比其他地方多上一成之後, 立刻有人開口,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個大聲讀告示的男人端起一旁的大碗, 喝了一口茶水, 潤了潤喉嚨,這才道, “我們主家說了, 包午飯和晚飯,每頓都有肉湯,饅頭米飯管夠,但是只能在工地上吃吃, 不許帶回家。”
若是允許帶回家,那這口子就徹底剎不住了。
正豎着耳朵聽的百姓聽到這裏,都忍不住開始心動。
雖然不允許往家裏帶,但是去幹活兒一天,就能剩下家裏的兩頓口糧,而且還有工錢拿!更關鍵的是,工錢還比他們去別的地方多了差不多一成!一日的活兒幹下來,整整四十文錢呢!
幾乎不用多做思考,立刻就有人湧了上來。
好在,負責登記的人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在人群湧過來的時候,就立刻讓百姓們排隊。
“每日只取前百人,工錢一日一結,第二天重新招人!大家記得提前來排隊!”
聽到第二天會重新招,原本落選的那些百姓剛剛升起的不滿立刻被期待所取代。
“等明天一定要早早來排隊!”
“我一定會比你早!”
兩個本來就不是很對付的年輕人彼此對視,視線間有如放電。
葉瑾聲最先建起的是磚窯、水泥窯,只有這兩個窯口建立起來,以後蓋房子才會方便。
在足夠供應的飯食以及工錢的推動下,這些前來做工的人精神頭兒非常昂揚。
時間已經接近如下,紹田縣偏南,不少過來做活兒的漢子都把上衣脫了下來,光着膀子,汗如雨下地幹活兒。
人一旦有動力,有幹勁兒,所爆發出來的潛能是無限的。
原本計劃一個月才能完成的任務,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徹底建成。
而這還是在用舊辦法建造的前提下。
看着新建成的磚窯和水泥窯,葉瑾聲忽然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以後還會建起多少類似的建築。
磚窯和水泥窯建好之後,之前帶來的熟練匠人們立刻上手,運轉了起來。
而原本那些過來做活的百姓,在建房子期間,就已經完成了暗中的觀察,磚窯和水泥窯建起來之後,便直接将之前就已經重點關注的匠人們留下來做工了。
只是,這才開張沒多久,就有人上門砸場子了。
來的是一個老人,看面相大概是四五十歲的樣子,舉着一個木板就在磚窯到門口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怎麽回事?”葉瑾聲看着磚窯門口聚集的那一群人,蹙眉道。
立刻有仆從上前打探,
“回郎君,有個男人跪在磚窯的門前,他的脖子上HIA挂着一塊木牌,牌子上寫着強搶民女幾個字。”
葉瑾聲驚訝地擡起手,指向了自己,“他的意思是……我強搶民女?”
那幾個仆從不敢說話。
但是,不說話,其實就相當于是默認了。
葉瑾聲冷笑一聲,“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這兒搗亂。”
仆從走在前面,幫忙在圍觀的人中間排出來一條小道。
越是靠近中心,葉瑾聲越是能聽清楚那個中年男人的話。
“求求這位郎君,将我的閨女還回來吧!”跪在最中間的那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大聲喊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偏偏他的臉上幹幹淨淨,一滴眼淚都沒有留下來。
“我家姑娘才十五歲,我還巴望着她能找到一個好人家,以後生好幾個大胖小子,求求郎君,将我家閨女放回來吧!”葉瑾聲冷眼看着那個中年男人的表演,側頭問旁邊的仆從,“他的女兒是誰?”
聽到葉瑾聲的詢問,一旁正在看熱鬧的百姓立刻幫他解惑。
“哎?你是剛剛才過來的吧?”
“是。”葉瑾聲點頭,“敢問這位郎君,到底是怎麽回事?”
“哎呦,這聽着也是可憐啊。”那個被問到的男人啧啧了兩聲,“他說他的閨女被這磚窯的主人搶了回去做小妾,真的是慘呦。”
葉瑾聲簡直一口老血噴出來,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他姓賈,我們一般都叫他賈老頭兒,他閨女叫賈筎。”
“賈筎?”葉瑾聲一愣,“筎娘子?”
“哎呦?你認識他家姑娘?”
葉瑾聲的視線緩緩落到了那個跪在地上的中國男人身上,冷笑着點頭,“确實認識。”
周圍看熱鬧的人頓時都看了過來。
葉瑾聲提高了聲音,“怎麽,又在賭場裏輸錢了?這回你可沒有女兒賣給耿家了。”
賭場?
輸錢?
賣女兒?
聽到這裏,看熱鬧的百姓頓時又提起了興趣。
葉瑾聲越衆而出,質問他道,“怎麽,你有臉賣妻賣女,現在沒臉認了?”
賈老頭兒一時語塞,“就算我是去賣了她,你也不能強搶民女啊!”
“強搶民女?”葉瑾聲冷笑一聲,“我那叫見義勇為,你這種人渣不配為夫,也不配為父!”
“哎?這個小郎君看着好像有點兒眼熟啊?”圍觀的百姓裏有人認出了葉瑾聲的身份。
“原來是他!這小郎君看着面善,可不像是會強搶民女的人啊!”
“那能叫強搶民女嗎?要不是有這位小郎君仗義出手,這賈老頭兒的女兒早就被賣到窯子裏去了。”
有知情人努了努嘴,道,“這賈老頭兒之前就把他的媳婦兒給賣了,也不知道人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被賣進了窯子,就算是現在還活着,估計也是一身髒病,沒多少時間能活了。”
“啧啧啧,這種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他家姑娘也是慘哦,攤上這麽一個爹。”
“那也是沒什麽辦法,不都說是父債子償麽?”
“不過這老頭兒欠的是耿家的錢,嘶……你說,這會不會是……”
“有可能,之前我就聽說了,為了買下這幾塊地,這位小郎君好像是和耿家鬧翻了。”
“哎呦,那他可慘了,耿家不會放過他的。”
“那可不一定,這位小郎君的背後可是縣令呢!”
“縣令又怎麽樣?你們是不是忘記了前一任縣令的下場了?”
“說的倒也是。”
對于這些普通百姓們的閑話,葉瑾聲也聽了大半,事實上,他也有類似的猜測。
不過,當下之急,還是盡快把人趕走,免的堵在一起,妨礙別人出行。
将賈老頭兒拎走之後,原本圍在一起的百姓也逐漸散去。
被抓起來之後,那個賈老頭兒沒有絲毫的磕巴,立刻就把耿家給供出來了。
他涕泗橫流地道,“葉郎君!葉郎君!我真的是被人指使的啊!如果我不這樣幹的話,我的手就要被砍掉了!”
“葉郎君,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求您了!”
葉瑾聲看着地上正在不停地磕頭的中年男人,心裏古井無波,只淡淡地看着這個男人的表演。
哭嚎了好一會兒之後,見葉瑾聲一直沒有回應,賈老頭兒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只敢用自己的眼角餘光看葉瑾聲。
“演夠了?”
葉瑾聲冷冷地道。
賈老頭兒語塞,讪讪地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耿家讓你來,對你說了什麽?”
賈老頭兒眼珠子一轉,谄媚地笑着,“葉郎君,我要是回答了,您是不是……”
葉瑾聲嘴角一撇,吩咐道,“他要是不肯說,就砍掉他的一根手指。”
“是!”
雖然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命令,但是那些仆從們還是利索地将賈老頭兒的五根手指頭攤平,抽出了身側的佩刀。
“我說!我說!我說!”賈老頭兒被這一通動作直接吓破了膽子,“葉郎君我說!我說!你快讓他們停下!求求了!”
葉瑾聲一擡手,示意那個仆役暫停,“說。”
“是!是耿家的人派我來的!他說!他說我只要能攪黃了你的生意,我在賭場裏的欠債就一筆勾銷!”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信我啊!”
葉瑾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問道,“耿家開的賭場,都有哪些?”
“聚財!我一般都是去聚財賭場賭錢!”賈老頭兒幾乎是已經被吓破了膽子,葉瑾聲問什麽,他就說什麽。
将自己想知道的問題都問完了之後,葉瑾聲揮了揮手,“将他送去給玄玠。”
對于這個人,說不定謝青珣還有另外的用處,或許還有自己沒有問道的消息。
“是!”
在縣府的大牢裏關了一天之後,賈老頭兒就被扔了出去。
經過這一遭,賈老頭兒幾乎是被吓破了膽子,再也不敢多說什麽,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然而,他剛一回家,就被人按在了桌子上。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自然是來收錢的。”來人穿着一身幹淨樸素的長袍,“你答應了大郎君的事兒沒能辦好,又把你的女兒丢了,這賭債我們自然就只能是從你的身上取了。”
賈老頭兒哭得眼淚鼻涕都要出來了,不停地求饒,然而,耿家派出來的人可不會像是他一樣好說話,手一揮,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就落到了地上。
“嘶……”
“怎麽了?”雲娘子擡起頭,看向了一旁的筎娘,“被針紮到了?”
“嗯。”筎娘被紮到的手指上冒出來了一滴一滴的血珠。
“怎麽這麽不小心?”雲娘子用手帕按在了她的手指上,“這幾天你一直心神不寧的。”
筎娘嗫嚅道,“我聽說……前幾日,我父親來找葉郎君的麻煩了?”
雲娘子沒有隐瞞,“是啊,不過你放心,郎君已經把他趕走了。”
“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郎君。”筎娘垂下眼眸,自責道。
“郎君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在這縣府裏,安心做活兒就是了,只要謹記一點。”
說到這裏,雲娘子的聲音都變得嚴厲了幾分,“萬不可做出對郎君和謝明府不利的事情來。”
筎娘将布巾拿開,低聲道,“我知道,郎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絕對不會做恩将仇報的事情。”
“這就對了。”雲娘子撫了撫筎娘的鬓角,“好了,快些縫衣服吧。”
“嗯。”筎娘點頭,抿了抿唇,眸子裏閃過了幾分掙紮。
知道賈老頭兒的手被人給剁了之後,葉瑾聲也只是挑了挑眉,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磚窯和水泥窯已經開始出貨了,只是新招來的這些匠人不夠熟練,所以産量暫時沒法和扶陽縣的時候相比較。
不過,有了紅磚和水泥後,之後的建設就變得簡單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看在了有心人的眼睛裏。
葉瑾聲雖然允許符家在這裏面摻一腳,但卻不允許符家進入核心。
但僅僅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符家這段時間裏門庭若市了。
又送走了一批人之後,符钲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只可惜葉郎君暫時不準備對外出售,不然的話……”
符門安慰自家家主道,“家主不必這般想,葉郎君只說現在制出來的紅磚、水泥和玻璃先供給縣府使用,待縣府修繕完畢後,應該就會對外出售了。”
符钲點頭,“說的倒也是。”
“家主,既然已經向葉郎君示好了,不妨再徹底一些。”
“哦?”聽了符門的話之後,符钲來了興致,“如何徹底?”
“縣府的修繕需要大量的匠人,家主可以從此處入手。”
縣府要建成什麽樣兒,也不是葉瑾聲和謝青珣說了算,是有規制的。
像是門廊頂部繪制的彩畫,就有嚴格的等級制度,若是随意繪制,一旦違制,罪名可輕可重。
而以謝青珣如今在紹田縣的情況,估計不少人巴不得他出問題呢。
所以,到底請哪些匠人,就值得琢磨了。
符钲在紹田縣經營許久,要比謝青珣更了解這些。
“既如此,這事兒就交給你來做。”
“是。”符門領命。
雖然所有的匠籍之人都記錄在冊,但是,水平這種東西不是在冊子上能體現出來的,還是要有熟悉的人介紹比較靠譜。
對于符家的好意,葉瑾聲與謝青珣并沒有拒絕。
不過,在匠人忙着修繕縣府的時候,葉瑾聲正在陶窯裏和陶工大眼瞪小眼。
“郎君說的是陶管?”“對!”葉瑾聲點頭,“就是能埋在房子下面,讓污水流出去的那種陶管。”
“這……”陶工有些為難地道,“郎君,那種陶管我确實能燒制,但是,如果沒有合适的陶土,燒制出來的陶管很容易碎裂,到時候……”
污水堵塞,更加麻煩。
葉瑾聲抿唇,“那這紹田縣這麽大,就沒有合适的陶土嗎?”
陶工知道葉瑾聲的性子,直言道,“好的陶土也是可遇不可求,郎君還是莫要有太大的期望比較好。”
葉瑾聲:……
陶工的話讓葉瑾聲很是受挫,他不是沒有想過直接用水泥澆築,但想想水泥的使用壽命,他又冷靜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既然如今的條件不具備,在縣府修繕的時候,他只能無奈地放棄了建造下水系統的念頭。
不過,雖然沒能搞出來下水系統,但葉瑾聲之前心心念念的琉璃瓦這一次倒是用上了。
在一片灰撲撲的青色瓦片中間,黃澄澄的縣府屋頂十分奪人眼球。
葉瑾聲原本還擔心用黃色會不會出問題,問過謝青珣之後,知道梁朝尚黑,葉瑾聲立刻毫不猶豫地安排上了黃色琉璃瓦。
黃澄澄的,多好看呀。
符家的門再一次被踏破。
縣府修繕完畢之後,知道葉瑾聲準備開售之後,符钲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因為産量有限,再加上葉瑾聲故意采用的饑餓營銷策略,一應材料的價格算下來,居然比當初貴了好幾倍!
其中,玻璃和琉璃瓦賣得最好,畢竟有縣府的廣告效應。
而且,葉瑾聲還開啓定制業務,琉璃瓦的顏色不僅僅是黃色,還增添了其他的幾種顏色。
原本那些嘲笑葉瑾聲招工時候的條件是冤大頭的人,只要在心裏稍微計算一下這段時間葉瑾聲的利潤,就忍不住咋舌。
但是,就算是心裏嫉妒,他們也不能不買。
因為別人家都已經換上了,自己家不換,若是被人看見了,那就會顯得非常沒有面子。
無論是哪個年代,面子問題都非常重要。
就在紹田縣內的小世族猜測葉瑾聲的下一步動作,琢磨着是不是應該備上禮物去拜訪一番,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和符家一樣與葉瑾聲合作的時候。
卻傳出來了葉瑾聲準備修路的消息。
“修路?你确定你沒有打聽錯嗎?”
“回郎君,千真萬确。”
一個面容秀美的年親男人緩緩摩挲着手裏的茶杯,蹙眉思索着什麽。
修路這種事兒,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
但如果葉瑾聲真的這麽做了,也不會有人去反對,反正到時候路修完了,他們也是要走的。
只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原本還躍躍欲試,想要前去拜訪葉瑾聲的人頓時都啞了火兒。
無他,世人都只想賺錢,不想出力。
只是,那個面容秀美的年輕男人在思考過後,卻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聽了他的話之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道,“紹兒,你決定了?”
虞紹點了點頭,“是的,祖父,我決定了。”
“只不過,你這樣做,家族裏怕是會有不少人反對。”
虞紹堅定地道,“還請祖父放心,此事所産生的費用,由孫兒一力承擔!”
老者看着面容堅定的孫子,忽然嘆息了一聲,“若是有為難的地方,便來和祖父說。”
虞紹卻只是笑了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老者知道自己這個孫兒的性子,他性子向來傲,絕不肯向他人低頭,尤其是家族裏的那些人。
不過,對于虞紹的這個決定,虞老爺子也是認同的。
他們現在的這位縣令,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趁着這個機會示好,說不定對以後也有好處。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虞家此舉,算不上是雪中送炭,但也絕對不能當那個錦上添花的人。
反正符家已經率先投靠向了謝縣令,虞家再示好,也就不那麽打眼了。
縣府。
得知葉瑾聲的決定之後,謝青珣沉默許久,擡手摸了摸葉瑾聲的臉頰,“瑾聲,你……”
葉瑾聲順勢在謝青珣的掌心裏蹭了蹭,“玄玠,你不必這樣,修整路面,也是給我自己方便。”
到時候,道路通暢平坦,也能方便運輸。
“不過,有一事還要請玄玠幫忙。”
“何事?”
想到路上的各種糞,葉瑾聲的鼻子頓時就皺了起來,“不許行人和牲畜随地便溺,不許随地扔垃圾和吐痰。”
見謝青珣準備說話,葉瑾聲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為了方便,我會同時建造公共廁所和垃圾桶的!”
謝青珣看着葉瑾聲,又想一想自己這段時間整理紹田縣的文書,目前的紹田縣完全就處于財政赤字的狀态。
而一個縣府內的財政,大部分來源于普通百姓的稅收。
但可惜的是,如今的紹田縣,真正的農人占有的土地很少,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小世族那裏,而對于這些小世族而言,他們有的是辦法逃稅漏稅。
想到這裏,謝青珣就不由得渾身冒黑氣。
前任縣令留下來的爛攤子何止是爛,簡直是爛到家了。
但是那個前任縣令估計現在腦袋都已經搬家了,謝青珣就算是想找人撒氣都找不到。
“說起來,各種糞收集起來也不是沒有用,發酵之後能肥田。”葉瑾聲掰着手指頭道,“現在的畝産量上不去,原因之一就是土壤不肥沃。”
除了不肥沃,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休耕輪耕的制度。
同一塊地,如果一直不停地種植農作物的話,加上現在又沒有化肥,就算是上好的良田也經不住。
育種需要一年又一年的繁育,必須要耐得住性子。
但是用糞便發酵肥田卻年年都能用。
話說,如果農人知道了糞便能肥田之後,會不會因為搶奪糞水而打起來?或者想辦法出錢買?
還別說,在葉瑾聲的記憶裏,他的前一世,封建社會發展到後期,還真的出現了類似的職業,甚至還有人通過這種手段家財萬貫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在長年累月的“熏陶”之下,這些人的身上,臭味再也無法去除了。
大概,這就是玉舍必有得吧。
“若真能如此,此舉大善!”謝青珣道。
“不過,具體怎麽發酵……我确實不太清楚。”葉瑾聲忍不住撓腦袋。
如果糞水不經過發酵直接給莊稼施肥,會燒苗。
這好像也是一門專門的學問來着,葉瑾聲也只是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兒,但是具體如何操作……他還真的是沒關心過。
“可能……是堆在一起放一段時間?”葉瑾聲努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記憶。
“不行。”葉瑾聲忍不住用腦袋撞桌子,“都有墨家了,難道就沒有農家嗎?”
“或者,就是農書也行啊?!”
葉瑾聲就不相信,沒人會總結這些東西,他更加傾向于農人不識字,世族對此不感興趣,将其束之高閣。
謝青珣想了想,“我會寫信詢問老師。”
“對啊!”葉瑾聲眸子立刻亮了起來,“你的老師可是松實先生!”
謝青珣笑了起來,“老師上一次還說要去扶陽縣看我們,只不過中途被耽擱了,若是他真的去了,怕是會撲個空。”
“宋先生會幫忙告知的。”葉瑾聲對宋昀的印象向來很好。
就在兩個人認真商讨接下來的計劃的時候,忽然有人來報,虞家人拜訪。
“虞家?”葉瑾聲擡起了頭,“他們和諸平的虞家有什麽關系?”
被問到這個問題,那個仆從也十分茫然,“這……仆也不知。”
葉瑾聲擺了擺手,“是我糊塗了。”
來到正廳之後,葉瑾聲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面容秀美的年輕男人。
男生女相。
那一瞬間,葉瑾聲的心裏就閃過了這個念頭。
如果不是他喉間凸起的喉結,葉瑾聲甚至會将他誤認為是男扮女裝。
“葉郎君。”就按到葉瑾聲過來之後,虞紹立刻起身行禮。
葉瑾聲道,“虞郎君,久仰。”
虞紹輕笑一聲,“葉郎君這話可是折煞我了。”
寒暄過後,虞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聽聞葉郎君準備修整路面,紹願意助葉郎君一臂之力。”
葉瑾聲的注意力卻在虞紹的話裏。
他說的是紹,那麽他這一次過來,代表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
葉瑾聲在心裏猜測着,這個虞紹,到底是做了兩手準備,還是和虞家的關系不太好?
說起來,紹田縣的面積不大,幺蛾子倒是不少,而那些小世族也有不少。
這個虞家,葉瑾聲之前并沒有太在意。
不過現在麽,對方直接找上門來,葉瑾聲也有些疑惑他的目的。
修路真的就是完全出力不讨好的一件事兒,知道了自己的這個決定之後,原本還蠢蠢欲動的一些人,立刻安分了下來。
親自過來請纓的,只有虞紹。
葉瑾聲垂下眸子,輕輕抿了一口茶,道,“虞郎君可知平整路面一事,耗費甚巨?”
虞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
“只是,我同樣知道,路面平整之後,所能帶來的巨大好處。”虞紹正了正臉色,“紹幼年時,曾經與祖父一同前往他處經商,那時候,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別的,而是泥濘不堪的道路。”
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虞紹的語氣頓時變得有些悠遠,“我坐在馬車裏,唯一的記憶就是屁股痛。”
說到這裏,虞紹不好意思地沖着葉瑾聲眨了眨眼眼睛,“讓葉郎君見笑了。”
聽到虞紹說屁股痛,葉瑾聲立刻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我覺得還不如騎馬呢!”
虞紹的聲音溫柔和煦,再加上他本人也十分和善,葉瑾聲最開始還能有些警惕,但是坐馬車一事兒之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謝青珣站在暗處,看着正和虞紹相談甚歡的葉瑾聲,眸子裏的神色逐漸變得陰沉。
虞紹還想說什麽,卻忽然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像是被某種野獸盯上了。
見到虞紹的異常,葉瑾聲狐疑,“你怎麽了?”
虞紹搖了搖頭,“只是剛才有點兒累了。”
葉瑾聲對虞紹的印象很好,順便開口道,“時間不早了,虞郎君不如留下來用了晚飯再走?”
“好啊。”虞紹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一口答應了下來。
葉瑾聲一僵。
不是,你怎麽答應地這麽快?
虞紹卻只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早就聽聞縣府內的庖廚手藝驚人,就是肉湯都能做得十分美味,紹眼饞已久,還請葉郎君不要嫌棄。”
“不會!”葉瑾聲立刻道,“你能留下來吃飯,我真的是開心還來不及呢!”
虞紹臉上的笑意更深。無論如何,他今天晚上在這縣府內吃飯,也算是一個信號吧。
“對了。”葉瑾聲想起了自己之前詢問仆從的問題,“你認識諸平的虞家嗎?”
“諸平?”虞紹眸光閃了閃,“那是虞家的分支。”
“那你認識虞叢音嗎?”
虞紹點了點頭,“只是聽過。”
“哦。”
“葉郎君認識?”
葉瑾聲笑着道,“之前以前在扶陽縣見過一次。”
只是見過?
虞紹在心裏思索着,看來回去之後,應該盡快讓祖父查一查諸平虞家的情況了。
分支出去之後,他們就沒怎麽關注過對方。
或許,他們還能從諸平虞家的身上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晚飯過後,葉瑾聲看着仍舊燈火通明的書房,端着自己泡好的茶,敲了敲門。
“玄玠,你在嗎?”
這個問題完全就是明知故問,他早就透過一旁的玻璃窗看見了裏面的謝青珣。
聽見葉瑾聲的聲音後,謝青珣手裏的筆停了一下,“進來吧。”
葉瑾聲立刻推門而入,将茶放到了書案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謝青珣,“玄玠,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謝青珣看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今天晚上,你一直都沒有笑過。”
“只是因為有外人罷了。”謝青珣淡淡地解釋道。
“真的只是這樣?”
“自然。”
“這樣啊……”葉瑾聲拉長了聲音,“我還以為……你是吃醋了。”
“吃醋?”謝青珣忍不住揚起了聲音,用聲音表示自己的不屑,“呵。”
葉瑾聲眉眼彎彎,“玄玠不覺得那位虞郎君很漂亮嗎?”
“漂亮?”
謝青珣将手裏的筆放下,擡手勾住了葉瑾聲的下巴,緩緩靠近,溫熱的氣息在葉瑾聲的面前吐出,“珣不美嗎?”
葉瑾聲不由得呼吸一窒,“美。”
“珣也覺得瑾聲很美。”
見葉瑾聲再一次失神,謝青珣唇角翹起,滿意地道。
【鎖章替換,後面不必看了,直接跳下一章。一千五百字左右,我怎麽都補不回來。】
“宋明府。”
見到宋昀過來,淩錄立刻抱拳行禮道,“人已經死了有些時候了。”
一旁的仵作正在檢查屍體,想要确定具體的死因。
“如何了?”宋昀看向了那一名仵作,問道。
“初步判斷,應該是摔倒後,腦袋不小心磕到了石頭上,自己摔死的。”于仵作道。
“這怎麽可能?!”葉瑾聲不信,“這事兒看上去也太巧合了吧?”
不僅僅是葉瑾聲不相信,包括淩錄、于仵作之內的人都不怎麽相信。
謝青珣眸光在巴興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之後,開口問道,“他的身上,可有搜出金銀、秘方、認罪書,抑或是與別人來往的信件之類的東西?”
淩錄有些震驚地看着謝青珣,“謝郎君是如何知道的?”
他們還真的搜出來一些東西。
謝青珣語氣平淡,“猜到的。”
“這怎麽能猜得到?”淩錄喃喃,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似乎有些歧義,連忙道,“謝郎君,我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
謝青珣擺了擺手,“無礙。”
“從我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來看,巴興應該就是那個內鬼。火不一定是他親自放的,但是火油這些易燃物,楮宅內的人基本上是不會帶進去的。但巴興若是做了內應的話,這一切就都很好解釋了。”
“但是……”謝青珣有些疑惑地開口,“我不明白的是,他們到底是如何與巴興扯上關系的?又是如何說服巴興的?”
葉瑾聲提醒他道,“玄玠,你是不是忘記了茍田?”
茍田?
謝青珣一怔,“瑾聲的意思是,之前與巴興暗通款曲的人,是茍田?”
不過,仔細一想,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茍田之前便在楮宅內工作過,巴興也是楮宅裏的老人了,說不定他們确實認識。
“我就是有這麽個猜測罷了。”葉瑾聲晃了晃腦袋,“感覺好亂啊……”
謝青珣擡起手,幫他揉了揉頭發,“那便不想了,讓晖之忙去。”
宋昀:……
礙于在下屬面前,宋昀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只能把心裏的吐槽強行按了下去。
“那個林肅呢?”宋昀沒好氣地道,“他招了沒有?”
“回宋明府,那個林肅嘴硬得很,一直都不肯開口。”
宋昀眸子一暗,“用刑了嗎?”
“上了刑。”差役低聲道,“只是不敢太過,害怕他撐不下去。”
沉吟了一會兒之後,宋昀又看向了葉瑾聲,“瑾聲,待會兒還要請你幫忙,把郎見送去大牢,讓他認一認人。”
葉瑾聲點頭,“宋先生放心,一定辦到!”
牢房內還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地面上墊着些幹草,只是受了潮,摸上去濕乎乎的,無論是坐着還是躺着,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而且牢房裏的氣味也讓人難以忍受,潮濕發黴的味道,便溺的味道,還有鮮血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進來的人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
獄卒甩了甩手裏的鞭子,看着被綁在刑架上的男人,拿起一旁的大碗,裏面是劣質的酒,他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了一半兒,剩下的猛地噴出,全都噴到了那個被綁在刑架上的男人身上。
那個男人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此時正是冬日,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