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看到雖然收拾幹淨了, 但是看着還是十分破敗的縣府,符钲派來的管事不由得心裏忐忑。
“什麽人?!”
見到那個走過來的男人後,正在縣府門前臨時充當差役的護衛們立刻攔下了他。
“兩位官爺。”符钲的管事拱了拱手, “在下是符家的管家,符門, 來求見謝明府。”
“有何事?”
符門笑得十分客氣, “這……之前有位葉郎君将他的荷包落在了牙行裏,我們發現後, 這不, 便立刻送了過來。”
聽了符門的話之後,那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都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不過,不管這個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們只負責通傳, 但是到底要不要見,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情了。
見差役前去通傳, 符門符管事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是符家的家生子,幾乎在符家度過了大半輩子,此時能被符钲派來,就足以說明符門在符家內的地位了。
若是以前,符門或許還不會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這麽低,但是如今剛剛上任的這位謝明府,還未當面就直接掐住了符家的命脈,符門就算是不想低頭都不行了。
想起自己之前去牙行檢查的時候,無意中聽見的那兩個夥計之間的對話,符門幾乎是出了一腦門兒的冷汗。
那幾個夥計或許只是貪心作祟,但是這麽長的時間裏, 那位葉郎君沒有再去讨要,就讓符門十分費解。
不小心遺失了一個荷包的金子,就算是他們符家也會覺得十分肉疼。
所以,此事就只有兩個解釋。
其一,那位葉郎君确實身價不菲,不在意這麽一荷包的金子。
其二,他是故意的。
至于為何故意扔在牙行裏,符門也不敢随意猜測。
但是,為了表示符家的誠意,符門這一次帶來的可不僅僅是葉瑾聲的那一荷包金子,還有一座宅院的地契。
然而,符門等了許久,最後只等來了一句,“謝明府今日不在府內。”
符門一愣,“這位官爺,不知謝明府此去何處?”
這一出口,符門的心裏就咯噔一下,暗道了一聲不好。
果然,聽到符門的話之後,那個差役的面色頓時冷了幾分,“你這話問,我們怎麽可能會知道謝明府的行蹤?”
符門不敢再問下去,拱了拱手,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來幾塊銀子就要讓那兩個差役的手裏送。
“辛苦兩位官爺了,些許心意,還請官爺不要嫌棄。”
看着符門送過來的銀子,那兩個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腦海裏都想起了謝青珣的吩咐,“若是有人給你們塞銀子,盡管收着就是,只是這段時間莫要将人放進來。”
見那兩個差役沒動手,符門的額頭上冷汗都要出來了。
就在他斟酌着是不是應該再次開口的時候,只聽其中一個差役道,“多謝符管事慷慨。”
“應該的,應該的。”
見那兩個差役收下了自己送出去的銀子,符門只覺得之前一直高高懸起來的心,總算是落了下去。
另一處。
葉瑾聲與謝青珣、邵笛結伴出行,順着紹田縣內最中心的一條大道走了下去。
只是走過這一路,葉瑾聲的眉頭不由得死死擰了起來。
紹田縣內的街道還是被壓實的土路,平時還好,但是這段時間一直在下雨,地面上泥濘不堪,馬車駛過,濺起來的水跡幾乎有半人高。
但是更讓葉瑾聲無法忍受的還是一路上看到的各種馬糞、牛糞,甚至人糞。
葉瑾聲捂着自己的鼻子,“明明在扶陽縣的時候,也沒有這麽髒啊!”
邵笛也點了點頭,他雖然只在扶陽縣內停留過幾天,但是扶陽确實是比其他的郡縣看上去整潔了許多。
“因為晖之曾經立下律法,凡是在街上随意便溺的,全部要罰錢。”謝青珣淡淡道。
在扶陽縣的時候,他幾乎天天被宋昀抓壯丁,對于扶陽縣的各項制度更加清楚。
“看來,想要實行一個新規則,最有用的辦法就是罰錢!”葉瑾聲點頭道。
謝青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
“嗯嗯!”
整個紹田大致分為四個區域。東面住的大都是世家,西面則是有錢人家、富商等等。
中間往北,則是縣府所在,而南面,說是貧民窟也不為過。
走到那條大路的盡頭,葉瑾聲看着低矮的房屋,幾塊木板拼成的門,還有勉強用幾根棍子頂起來的屋頂,忽然間覺得說不出話來。
紹田縣縣府正對着的那條街,走到底,居然是這個樣子,不得不說,這真的是太諷刺了。
或許,這也正是某些人故意的。
就在葉瑾聲沉默的時候,忽然,不遠處一陣喧鬧聲傳來。
“那邊好像出事了。”葉瑾聲有些擔憂地道,“玄玠,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謝青珣看了葉瑾聲一眼,又對邵笛點了點頭,“過去看看。”
再怎麽說,謝青珣也是紹田縣的縣令,若是真的發生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他責無旁貸。
循聲趕過去後,葉瑾聲就看到了一群男人正圍着一個姑娘,為首的那個人正在用力把那個姑娘往馬車上塞。
“你們在做什麽!”
猛然間,一聲爆喝傳來。
葉瑾聲一愣,他險些以為,剛才的那一句爆喝是他說出來的!
循着聲音看過去,葉瑾聲看到了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穿着一聲粗布衣服,面容周生,渾身正氣。
不過,葉瑾聲的視線立刻就落到了那個人的手上。
和他身上的衣服以及滿臉的風霜不同,那個男人的手非常漂亮,十指修長,骨節均勻。
這樣一雙手出現在他的身上,讓人覺得有些違和。
聽到那聲爆喝之後,一直扒着門框不肯被塞進馬車的那個姑娘像是見到了救星,立刻大聲喊道,“救命!救命!郎君救救我!”
“喊什麽喊!”
領頭的那個男人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那個姑娘的臉上,原本白皙的皮膚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手掌印子。
那個姑娘捂着自己的臉,驚恐地縮成了一團,一雙盛滿了淚水的眸子求救般地看向了那個面容周正的男人。
“你誰啊你!”打了姑娘一巴掌的那個男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知道老子是誰嗎?”
“我不知道你是誰。”面容周中的男人冷靜地道,“我只知道那個姑娘不願意跟你走。”
“嗤——”那個男人嗤笑一聲,“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管我們耿家的事情?”
“她爹欠了我們賭場的錢,把他女兒抵押給了我們,現在,她就是我們賭場的貨了,你懂嗎?”
“奉勸你在這紹田縣內還是不要逞英雄的好,不然……哼哼,到時候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聽到這話之後,那個滿臉淚痕的女子頓時哭得更加凄楚。
見那個面容周正的男人不說話,那幾個小混混模樣的人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來,“知道厲害了吧?知道了你還不趕快滾!趁着爺現在心情好!”
“嗷——”
一聲慘叫之後,那個領頭的小混混捂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打我?”
“你竟然敢打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那個面容周正的男人彬彬有禮地道,“你之前說過,你是耿家的人。”
“知道你還敢動手!”
“為何不敢?”那個面容周正的男人奇怪開口,“光天化日,強搶民女,律法不容!”
“我呸!”領頭的小混混吐出來一口帶着血的唾液,“還律法,你以為這紹田縣的法是什麽?我們耿家家主說出來的話,就是法。”
“呵,好大的口氣。”一道冷冷淡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在場之人循聲看去,卻看到一行三人緩緩走了過來。
領頭的是個身形颀長的男人,一身玄色長袍,烏黑的長發用冠仔細束好,面色白皙如玉。
而他的左邊,是一個身形稍矮的人,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此時正怒氣沖沖地看着自己。
他的右側,是一個武人打扮的高壯漢子,右手已經握上了劍柄。
這……
難道是那個男人搬過來的救兵?
說實話,那三個人裏面,唯一能讓這幾個小混混警惕的也就是那個武人打扮的人了。
謝青珣來到了那個面容周正的男人身邊,微微拱手,“在下姓謝,謝青珣,敢問這位郎君貴姓?”
“免貴姓刑,刑铮。刑法的刑,铮铮鐵骨的铮。”
“好名字。”謝青珣贊了一句,“正是人如其名。”
“謝郎君,您過獎了。”刑铮對這一行人的印象也很不錯,不由得道,“這事兒有些不好辦,謝郎君幾位,最好還是不要牽扯進來。”
謝青珣微微一笑,“刑郎君能不畏強權,我等又豈能退縮?”
“放心!”葉瑾聲在旁邊揮了揮自己的拳頭,“我很能打的!到時候打起來了我幫你!”
刑铮聞言看了葉瑾聲一眼,失笑道,“小郎君悍勇,铮甚是佩服。”
葉瑾聲:……
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麽葉瑾聲總覺得這個叫做刑铮的是在哄自己?
又和邵笛見過禮之後,對面的幾個小混混終于忍不下去,“少廢話了,給我上!弄死了算我的!”
“好嘞!”
“老大你就瞧好吧!”
“嘿嘿,老子在外面打架的時候,你們估計還在娘們的肚子裏吃奶呢!”
見到對面的人沖過來,葉瑾聲立刻上前一步,右拳揮出,正中那個人的胸口。
“噗——”
“咔嚓——”
那人的慘嚎聲蓋過了骨裂的聲音。
葉瑾聲随手将那個人一甩,又揮拳砸向了第二個人。
邵笛也是不逞多讓,劍鞘都不曾脫去,就輕輕松松制服了沖向自己的幾個人。
而那個刑铮,看上去也是個練家子,抓住對方的手腕之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動作的,下一瞬就只能聽見那個小混混的慘叫聲了。
前後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功夫,之前還在他們面前嚣張的一群小混混就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趁着這個機會,那個險些被推上馬車的姑娘跳下馬車,跑到了葉瑾聲一行人的身後。
見戰鬥結束,她雙手擡起,對着葉瑾聲一行人行了大禮,“諸位救命之恩,筎娘銘記于心!”
葉瑾聲擺了擺手,“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倒是你,之後準備怎麽辦?你父親能賣你第一次,就能賣你第二次。”
聽到這裏,筎娘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茫然的神色,“我……我也不知道。”
“可能……可能會逃吧?”
只是,逃,她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刑铮看着筎娘,也是嘆息。
葉瑾聲看了謝青珣一眼,湊到他身邊,悄聲問道,“玄玠,你覺得,我們暫時收留她怎麽樣?”
“如果真的放任她不管,估計她的下場,會很慘。”
耿家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而且……”葉瑾聲努力地幫她找能夠留下來的理由,“她也能算是耿家作惡的人證吧?”
葉瑾聲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此時幾人相距不遠,若是仔細點兒,還是能聽到一些東西的。
謝青珣看着葉瑾聲努力幫那個姑娘找理由的模樣,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我看着,就那麽像是不通情理的人?”
“我就知道,玄玠最是通情達理了!”說完後,葉瑾聲看向了筎娘,“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先去我那裏暫時躲一躲。”
筎娘的眸子亮了亮,但是很快,那明亮的光芒就一瞬間黯淡了下來。
筎娘輕聲道,“筎娘謝過幾位恩人,只是,我如今的情況,若是真的接受了郎君的好意,那便是害了你們。”
葉瑾聲還想再說點兒什麽,卻聽筎娘繼續道,“郎君救命之恩,筎娘感激不盡,還是就此別過的好。”
說完,筎娘鄭重地給他們行了一個禮。
“筎娘子無需如此。”謝青珣淡淡開口,“你便是不來叨擾,我們也必然會被耿家報複。”
這……
這好像也是。
筎娘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後,怔怔地留下了兩行清淚來。
“若真是如此,我還不如死了幹淨。”
“事情倒也未必到如此地步。”謝青珣話鋒一轉,“筎娘子盡可以放心住下,更加現在不敢作什麽的。”
“對啊。”葉瑾聲勸道,“不然你還想回家,再被你爹賣一次嗎?”
掙紮過後,筎娘子答應了下來。
葉瑾聲又立刻轉向了刑铮,“刑郎君,你接下來可還有事?”
刑铮搖頭,“無事。”
“那可否請刑郎君去家中一座?”葉瑾聲期待地問道。
刑铮看了一旁的筎娘一眼,點頭答應了下來,“如此,便叨擾了。
”謝青珣看了他一眼,心裏明白,刑铮大概是擔心這筎娘剛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啊。
經過了這一遭之後,葉瑾聲和謝青珣也沒有了再逛下的意思,直接打道回府。
等一行人站到縣府門前,筎娘和刑铮立刻齊齊看向了謝青珣和葉瑾聲。
“你們……你們居然是紹田縣新來的縣令?”筎娘的聲音都有些結巴。
葉瑾聲點頭,将謝青珣推了出去,“就是他了!”
刑铮連忙行禮,“原來是謝明府,方才失敬,還請謝明府恕罪。”
筎娘也在一旁行禮,“筎娘見過謝明府。”
“不必多禮,進。”
等縣府的大門關上之後,不遠處的牆角忽然露出了幾個腦袋,正是之前被葉瑾聲一行人胖揍了一頓的那一群小混混。
“嘶……原來他們就是新來的縣令?”
“概不得敢對我們動手。”
“哼,就算是縣令又如何?”領頭的那個小混混道,“之前的那個鄒縣令,看看他一開始那個清高的模樣,最後不還是成了我們的人?”
“這……說的倒也是。”
“不過這事兒得盡快通知耿家,讓家主來決定怎麽做。”
“嗯!”
将人帶進縣府之後,筎娘便跟着劉娘子去後院清洗,而刑铮則坐到了正堂。
刑铮打量着這個破敗的縣府,眸子裏帶這些若有所思。
仆從送上來了茶水後,便恭敬地走了下去。
“刑郎君。”葉瑾聲坐到了刑铮的身側,好奇地問道,“刑郎君是哪裏人?”
“在下南方人士。”刑铮笑呵呵地道,“并無家鄉。”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了他的腰側。
在對付那一群小混混的時候,葉瑾聲就注意到了他挂在腰帶上的那個東西。
“刑郎君。”葉瑾聲指了指他腰側挂着的那個東西,“這是什麽?看着不像是玉石?”
“哦,這個啊。”刑铮将那個東西解下來,“是我師門的家傳之物。”
家傳?
“這個是不是有一對兒?”
聽了葉瑾聲的話之後,刑铮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他身上挂着的這個東西也有不少人好奇過,但是問出是不是一對的人,就只有葉瑾聲一個人。
刑铮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連忙追問道,“葉郎君以前見過此物?”
葉瑾聲點頭,“見過。”
“是在何處?!”
話音出口,刑铮立刻發現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妥,連忙道,“抱歉,葉郎君,我有些激動。”
“沒關系,我能理解。”葉瑾聲笑着道,“其實這東西以前是我修煙囪的時候,從煙囪裏弄下來的。”
“煙囪?”刑铮皺眉。
“嗯。”
“那不知,此物的另一半,葉郎君可知在何處?亦或是何人的手裏?”
“我送人啦!”葉瑾聲坦然道。
刑铮的臉皮不由得抽動了幾下,送人了?
“那東西非常重要嗎?”
刑铮深吸一口氣,“何止是重要,兩個合在一起,便是鑰匙。”
鑰匙?
“難道,這還是某個寶藏的鑰匙?”葉瑾聲驚了。
一旁邵笛也忍不住看過來,寶藏啊!誰能不關注?!
只有謝青珣,仍舊在淡淡地品茶,似乎是對那個寶藏沒有絲毫興趣。
刑铮笑了起來,“葉郎君說笑了,不是寶藏,應該說,這兩個東西,是互為彼此的鑰匙。”
“哦?”
“只有這兩個小機關找到,按照特定的方法開啓,才能打開。至于裏面有什麽……”
刑铮嘆息一聲,“是我師門的信物。”
“有人拿到了那個信物,就能當掌門的那種?”葉瑾聲的腦海裏一瞬間出現了好多小說設定。
“算是把。”刑铮道,“只是,另一個小機關已經消失了幾十年了,我一直以為,此生再也尋不到了。”
誰能想到,不過是一次鋤強扶弱,就給撞上了線索呢?
看來,師父以前說的話還是對的,人啊,要多多積德行善。
将那兩個小機關的事情講清楚之後,刑铮便懇切地道,“不知葉郎君可否透露,另一半的小機關在何處?”
“就在扶陽縣。”葉瑾聲沒有隐瞞,“在一個叫做周染寧的人手裏。”
“周染寧?”刑铮震驚,“周師妹?”
這下倒是換葉瑾聲吃驚了,“你和染寧認識?”
“不對,師妹?染寧不是男孩子嗎?”
“男孩兒?”刑铮微微皺眉,“當周師妹出門買材料,卻被人販子拐走,師父為此自責了許久,最後抱憾而終。”
葉瑾聲微微張大了嘴巴,“染寧……染寧他就是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的。”
“這麽巧?”刑铮也不由得激動了起來,“說不定真的是周師妹!”
葉瑾聲下意識地看向了謝青珣,這聽起來也太巧了吧?
“你們師門叫什麽啊?”葉瑾聲好奇地問道。
刑铮深吸一口氣,“家師一脈,祖上曾師從墨家巨子,只是其後戰亂頻繁,家師一脈也逐漸凋零。”
但是更讓他們絕對羞愧的還是,墨家一脈,流傳到如今,也早已經式微。
墨家?
卧槽!
卧槽槽槽!
聽到那兩個字之後,葉瑾聲的嘴角幾乎就沒有放下去過。
這特麽的也太巧了吧?
看着幾人震驚的模樣,刑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刑某手藝不精,讓幾位見笑了。”
“不不不,這真的不見笑!”葉瑾聲看着刑铮,稀奇地問道,“我聽聞,墨家曾經制出一只機械鳶,在空中徘徊不下,是真的嗎?”
刑铮謙虛地道,“确實如此,只是……造法已經失傳了。”
“失傳了沒有關系。”葉瑾聲連忙道,“我相信你,你們肯定能重新制作出來的!”
刑铮苦笑,“葉郎君真的是高看我們了。”
葉瑾聲興奮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自己和謝青珣之間的運氣實在是太棒了!
打了一架就撈回來一個墨家傳人,簡直賺翻了好麽?
墨家傳人在手,還擔心缺少機關類的東西麽?
“也不知道聯合收割機什麽的他們能不能搞出來,”葉瑾聲喃喃了一會兒後,猛地搖頭,不行不行,他不能這樣好高骛遠,能拆分了用就行了。
正好,等到夏天過去,秋收不就是能用得上了嗎?
葉瑾聲美滋滋地想着。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麽事情,到底是啥事兒來着?
第二天,聽到刑铮開口,想要北上去扶陽縣尋找周染寧,葉瑾聲的臉一瞬間就皺成了橘子皮。
這好不容易撈出來的墨家傳人,就這樣自己跑去宋昀那裏了QAQ
只是這樣一想,葉瑾聲就忍不住想哭。
好在,刑铮離開前,将他其餘師兄弟的所在,告知了葉瑾聲,同時也留下了能讓他們相信的信物。
謝青珣立刻遣人帶着信物去請刑铮的師兄弟們。
接下來的幾天,葉瑾聲又和邵笛一起,将整個紹田縣都走遍了。
葉瑾聲一邊走,還一邊在自己随身帶着的紙張上寫寫畫畫。
邵笛偶爾也看了幾眼葉瑾聲紙張畫的東西,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符號。
看不懂。
可能……邵笛想着,是一些秘密符號吧?
難怪葉郎君寫寫畫畫的時候,根本就不會避開自己。
葉瑾聲趴在桌子上,開始按照自己之前标記好的十幾張圖紙重新繪制。
謝青珣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葉瑾聲伏案繪畫的模樣。
他也沒有打擾葉瑾聲,只是又點燃了幾只燭火,讓屋子裏變得更亮堂了一些。
等自己真正開始繪制一副地圖的時候,葉瑾聲才驟然間發覺,自己真的是笨手笨腳的。
一整天的時間,被他扔進火盆裏的紙團都有十幾張了,而葉瑾聲繪制地圖的進度,仍舊是0 。
又一張紙團扔出去的時候,卻被謝青珣給接住了。
他展開被揉成了一團的紙張,看着上面的線條,神色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瑾聲畫的,是輿圖?”
“玄玠,你怎麽來了?”
聽到謝青珣的聲音後,葉瑾聲才支起身體,在書案上趴了一整天,幾乎都沒怎麽動過,現在一動,葉瑾聲甚至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開始噼裏啪啦地響。
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葉瑾聲打了個哈欠,“嗯,我準備把紹田縣和附近周邊的地形圖都用另一種更加直觀的方法畫下來。但是……”
想到被自己畫廢了無數次的輿圖,葉瑾聲忍不住垂頭喪氣地道,“我畫的好像不太好。”
“不。”謝青珣沉聲道,“瑾聲,你畫的輿圖,已經比我在縣府內所看的一切輿圖都要更加清晰。”
“瑾聲是如何想到這些的?”謝青珣問到。
“啊?”葉瑾聲眨了眨眼睛,咕哝道,“我……我以前就是這樣畫的啊。”
謝青珣看了葉瑾聲一眼,沒有深究。
他将那一團畫廢了的輿圖扔進了火堆裏,然後坐到了葉瑾聲的身邊,“我幫你。”
沒有标準工具的前提下,想要繪制一副葉瑾聲眼裏的标準地圖,實際上非常不容易。
當繪制的時候必須使用毛筆的時候,困難程度立刻大大上升。
好在,謝青珣的手比葉瑾聲要穩,兩個人合作,又廢了三四次之後,一張能讓兩個人都滿意的輿圖終于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而此時,窗戶外面,晨曦初現。
一夜過去了。
謝青珣看着手中的那副地圖,沉思了許久後,道,“瑾聲,這張地圖太精密了,暫時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繪制方法的好。”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葉瑾聲的聲音,謝青珣扭頭一看,葉瑾聲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臉頰貼在了桌面上,讓他的嘴被迫嘟起來,看着古怪又可愛。
謝青珣眸色變得溫柔,他将那一副畫好的輿圖仔細收好,俯身将葉瑾聲抱起,推開了書房的門。
縣府內,仆從們已經起身開始忙碌,看到謝青珣抱着葉瑾聲從房間裏走出,所有仆從都見怪不怪了。
以為葉瑾聲醒着,他們就只是停下了手裏的活計,行禮卻不問安。
因為謝青珣早就又吩咐,不然會吵醒葉瑾聲的。
将葉瑾聲放到床上,又幫他把外衣褪去,被子蓋好,謝青珣無比娴熟地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道了一聲遲了三四個時辰的晚安。
将輿圖做出來之後,葉瑾聲并不滿足于此,又花費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他自己帶着阿融和阿滿,将紹田縣附近地形的沙盤給做了出來。
這沙盤可和輿圖不同。
輿圖謝青珣能藏得了,但是這沙盤,就那樣大喇喇地放在了縣府內,也沒法藏。
邵笛看到那個沙盤之後,幾乎是如獲至寶。
“葉郎君,這是你做的?”
“是啊。”葉瑾聲點頭。
邵笛搓着手,“這個,葉郎君啊……能不能……能不能……”“你能不能拿去用?”葉瑾聲了然地道。
邵笛哈哈笑了兩聲,用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這……我這不也是為了能更好地保護謝明府嗎?”
葉瑾聲知道邵笛的意思,沒有拒絕,不過……
“這事兒還是要問玄玠。”葉瑾聲道,“這些事情,都是玄玠說了算。”
雖然只是紹田縣附近地形的沙盤,但要是認真說起的話,也算得上是機密了。
“除了地形圖之外,還有紹田縣內部的分布沙盤。”
不過,紹田縣內部,葉瑾聲是用的地圖。
當然不是地形圖,而是用一個個的方框之類來代替,有些類似于葉瑾聲前一世的唐長安坊市圖那種。
不過,城門等地方都用特殊的顏色标注了出來。
葉瑾聲做這張地圖的目的,是想做一個整體的規劃。
就在葉瑾聲與邵笛說話的時候,有仆役來報,符家有人拜訪。
“符家?”
葉瑾聲對這家的印象很不好,所以一聽就皺起了眉頭。
邵笛在一旁笑呵呵地道,“葉郎君,這段日子,符家可是吃了不少閉門羹,如今能傳到你這裏,大概是晾他們的時間夠長了。”
“但是我以前沒有聽過……”
話說到一半兒,葉瑾聲忽然反應了過來,以前肯定是都被謝青珣給攔下來了。
他唇角微微翹起,“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看看。”
“ 葉郎君,請。 ”
來到正廳之後,葉瑾聲先看到的不是符門,而是謝青珣。
“玄玠,我聽說有人找我?”
見到葉瑾聲進來,符門立刻站起身,“符門,見過葉郎君,見過邵統領。”
邵笛微微點頭,沉默不言地坐到了一邊。
葉瑾聲看向了符門,“符管事,你來找我做什麽?”
符門微微彎腰,恭敬地開口,“葉郎君先前在牙行落下了一只荷包,只是先前幾次過來,葉郎君都不在,一直不能歸還,符某心裏着急,所幸,今天總算是見到葉郎君,這荷包也能親自歸還了。”
一邊說着,符門一邊雙手将手裏的荷包舉起,遞給了葉瑾聲,“還請葉郎君收下。”
葉瑾聲看着被符門捧在手裏的那只荷包,眸子閃了閃,立刻看向了謝青珣。
謝青珣的眸子裏閃過了一抹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葉瑾聲這才将荷包取過來,“謝謝符管事特意跑一趟。”
“哪裏,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符管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不過,葉瑾聲幾乎是把荷包拿過來的那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在來紹田縣之前,為了方便,他将不少銀兩都兌換成了金子,方便攜帶。
而這個荷包裏的金子,葉瑾聲也是有數的。
只是,如今這裏面的金子,不是輕了,而是重了很多。
葉瑾聲将那只荷包抛起又接下,忽然打開,将裏面的金子都倒了出來,“玄玠,這金子多了。”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符門的身上。
符門笑呵呵地道,“葉郎君不妨再數一數,興許是您之前記錯了呢?”
葉瑾聲沖着符門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讓符門不知道應該怎麽接。
“符管事是想賄賂我?”
符門:……
他的腦門上開始不停地冒冷汗,他還是頭一回遇上葉瑾聲這樣胡攪蠻纏的人,若是換了別人,大概就順勢應了下去,白送的金子,誰會不要?
而且,你們一開始将荷包落在牙行裏,之後又派人去恐吓符钲,不就是這個目的嗎?
怎麽到現在又不認了?
難道……
符門心念電轉,還有什麽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不等符門開口,一旁的謝青珣已經淡淡開口,“符管事可知,賄賂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福公的小寶貝 20瓶;千山月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