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葉瑾聲看着掉落下來的匾額, 一時間目瞪口呆。
“這真的是紹田縣的縣府?”葉瑾聲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一行人走錯了路。
謝青珣蹲下身,将那摔碎的牌匾拼起來看了看,“确實是縣府。”
“但是這也太破敗了吧?”葉瑾聲不可置信道, “這看着完全像是鬼屋嘛!怎麽住人?難道以前的縣令都在這裏住?”
“也許他們并不住在縣府。”謝青珣站起身,淡淡道, “先簡單收拾一下, 今天晚上湊活一下吧。”
葉瑾聲不滿道,“這紹田縣也太欺負人了!”
謝青珣捏了捏葉瑾聲的手指, 轉過頭對仆從們道, “大家趕路辛苦了,今天先休息, 明日再整理。”
“是,郎君。”
等走進縣府之後, 葉瑾聲才發現, 原來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大門已經還算是可以的了,這縣府裏面的院落, 說是斷壁殘垣也不為過。
牆壁上的牆皮大半都已經剝落,露出了裏面的青石,院子裏沒有鋪上青石板的地方長滿了雜草,高的地方甚至能夠達到人的腰部。
花園裏的小池塘已經徹底幹涸,旁邊的假山已經被不知道哪裏飛來的麻雀做了窩。
正廳內空蕩蕩的,沒幾件家具,镂空的窗戶上貼着被蟲子啃過的織物,還有幾扇門歪着,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後院比前廳還要過分,連門都沒有了。
“怎麽就能破敗成這個樣子?”葉瑾聲忍不住捏緊了自己的拳頭,“這還不如直接露宿在野外呢!誰知道這房子的屋頂會不會掉下來!”
話音剛落, 西廂房的屋頂啪嗒一聲,嘩啦啦地掉下來了一堆茅草。
葉瑾聲:……
這還真的讓他給說着了。
封闊帶着一行人檢查了後院的房屋,找出來幾間還算是結實的,快速收拾了一番後,便請謝青珣與葉瑾聲住了進去。
邵笛原本是想讓自己的屬下随便找間屋子暫時住下的,但是看見了當着他們的面掉下來屋頂的西廂房一眼,他開始琢磨着,是不是還是睡在院子裏比較好?
這要是睡着睡着,屋頂忽然間砸下來,別到時候人沒死在戰場,反而被屋頂給砸死了,那憋屈到時候要往哪裏去說?
下定了決心之後,邵笛婉拒了封闊的建議,讓屬下散開,分別找地方休息,同時警戒。
有了路上的那一次刺殺,邵笛以及他的屬下立刻打起了精神,絕對不能讓謝青珣和葉瑾聲兩個人被傷到。
晚上,謝青珣和葉瑾聲圍坐在了火盆周圍。
兩個人的手上分別拿着一碗肉湯,肉湯的溫度剛剛好能入口。
葉瑾聲拿着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地喝着。
餘光瞥見旁邊那掉了漆的柱子,葉瑾聲忍不住又在心裏狠狠地給這紹田縣的小世族記了一筆。
謝青珣喝過肉湯,用筷子夾起碗底的肉,扔給了一旁正瘋狂甩尾巴的飛黎。
“嗷嗚!”
飛黎騰身躍起,準确地接住了扔過來的肉塊。
而另外的那三頭老虎,在進門之後,已經自動自覺地探索起了這座縣府,同時在這裏留下屬于它們的氣味進行标記。
吃過飯之後,葉瑾聲和謝青珣道過晚安之後,就躺到了準備好的地鋪上。
只是,沒過多久,葉瑾聲就被落到自己臉上的液體驚醒。
他拿手抹了自己的臉一下,湊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還好,不是血。”
葉瑾聲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只是……不是血,那是哪裏來的水?
正疑惑的時候,他的耳朵敏銳地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下雨了?”葉瑾聲爬起來,腦袋上又落了一連串的水珠。
葉瑾聲:……
感情這房子看着沒啥問題,一下雨就漏水?
“玄玠!快起來!”
黑暗中,葉瑾聲摸向了自己的旁邊,“下雨了,這房子漏水!”
謝青珣把那只在自己的臉上亂摸的手拿了下來,“我察覺到了。”
“你那邊也在漏水?”
“嗯。”
将燭火點燃,昏暗的光芒照亮了兩人附近的那一小片空間。
葉瑾聲把地鋪拖走,找了個盆子來接水。
但是之前滴下來的雨水還是浸濕了他的地鋪,再躺上去的時候,十分潮濕,讓葉瑾聲非常難受。
謝青珣已經站在了窗前,因為窗戶上遮雨的簾子早就沒了,所以窗戶旁邊的地面上已經積起了雨水。
謝青珣只是在窗戶前面站了那麽一會兒,衣服的下擺就已經濕透了。
“玄玠!”葉瑾聲拉住謝青珣的手腕,将人給拉了回來,“別站在窗戶旁邊。”
葉瑾聲皺着眉,又摸了自己的頭一下,臉上的黑氣頓時變得越來越重了。
這房子裏漏水的地方還不止一處。
“瑾聲。”謝青珣按住了葉瑾聲的肩膀,安慰他道,“他們也就只能猖獗一時了。”
“我只是奇怪。”葉瑾聲拉着謝青珣來到了一處沒有漏雨的地方,“難道之前鄒邈不是住在縣府內的嗎?”
“也不一定。”謝青珣搖了搖頭,“晖之直接住在縣府呢,不意味着其他的縣令都住在縣府裏。”
“啊?”葉瑾聲茫然,“來當縣令還需要自己買房子住?”
謝青珣笑了起來,“或許并不是他自己買的。”
葉瑾聲皺着眉看了連成線的水珠,“那等明天雨停了,我們也在紹田縣物色一座新的宅院吧,這縣府……不住也罷!”
主要是太破舊了,葉瑾聲決定比起重新修繕,還不如直接買一座能當場入住的房子方便。
“可以先修一修前院。”謝青珣道,“前院是處理公事之處。”
“等會兒——”葉瑾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玄玠,這縣府內……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合理啊?
明明扶陽縣的縣府內,除了宋昀這個縣令之外,還有處理相應文書的少吏等人。
但是從他們走進這座縣府之後,就沒有看到一個人!
“或許……”謝青珣笑着道,“他們是忙完回家了。”
“玄玠,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葉瑾聲忍不住道,“這些紹田縣內的小世族真的是太欺負人了!”
“我原本還覺得路上襲擊我們的那一夥兒強盜不是他們派出去的,現在看來,哼,說不定我的猜測是真的!”
謝青珣好笑地捏了捏葉瑾聲的鼻尖兒,“知道瑾聲是在為我抱不平,珣心領了。”
“只是心領?”葉瑾聲順口道。
謝青珣眉間笑意更深,俯身在葉瑾聲的臉上落下一吻,“這樣領?”
葉瑾聲咳嗽了一聲,“那個……也,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門外,下一瞬,敲門聲響起。
“郎君,不知裏面可有漏雨?”
是封闊的聲音。
葉瑾聲趁機去打開了門,“你們那邊也在漏雨?”
封闊點了點頭,恭敬道,“之前是仆思慮不周,讓郎君受委屈了。”
“我倒是還好。”葉瑾聲讓封闊進來,“就是玄玠的被褥都濕了,我擔心他睡在上面會感染風寒。”
“仆這便将濕透的被褥換掉。”
封闊的手腳還是十分麻利的,不僅将兩個人潮濕的被褥換好,同時還在漏雨的地方放好了鍋碗瓢盆。
葉瑾聲看着滿地的盆子,身上的低氣壓愈發明顯。
“簡直欺人太甚!”
被雨水折騰地睡不好的可不僅僅是葉瑾聲和謝青珣。
邵笛和他的屬下原本都睡在了外面,下雨之後,也不得不立刻轉入附近的房間裏。
“這房子怎麽還漏雨啊!”
“之前咱們不還是擔心房頂掉下來砸傷人嗎?漏雨很正常。”
“說的倒也是。”
護衛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一邊擰着衣服上的水,一邊抱怨道,“這紹田縣的縣府真的是太破敗了。”
“我來之前可是聽說了,這紹田縣的前一個縣令可是在買賣人口,估計賺了不少黑心錢,有那麽多錢,怎麽就不收拾收拾一番縣府呢?”
“八成是拿去置辦自己的宅院了。”有人開口,“這縣府再怎麽說也不是他的,回頭他離任了,不是便宜了下一任嗎?”
“說的倒也是。”
“瞧你說的,他就算是想遷走,也得看他是不是有那個本事,咱們老大你們給忘記了,如果不是上一任統領重病,怕是他還要再熬上好幾年呢!”
“說起來,那位謝郎君也是能忍,這縣府這麽破,明擺着是給他難堪。”
“哈哈,說是給謝郎君難堪,到時候誰給誰難堪還真的不一定呢!”
想起他們這一行人的護送任務,那個人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大雨下了半夜,天亮起來的時候,雨勢才稍微有些小。
葉瑾聲收拾了一番,準備出門找牙行,先去買一座能容身的院子再說。
但是,等他一路打聽着去了牙行之後,在裏面坐了半天,卻愣是沒有人出來招呼他。
葉瑾聲深吸一口氣,抿了一口茶之後,将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啪——”
茶杯裏茶水晃出來些許,而在葉瑾聲的手拿開之後,那茶杯和桌子便壽終正寝了。
“嘩啦啦”的聲音似乎終于吸引到了牙行裏的人的注意。
“哎呦,這位郎君,您這是做什麽?!”一個男人跑了過來,心疼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和桌子,“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郎君您就這樣毀了?”
“你當我是瞎子嗎?”葉瑾聲簡直要被這個人個氣消了,“你這桌子,不管是紫還是檀都搭不上邊,也就是個木了。”
“郎君,您……”那人眼睛一轉,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葉瑾聲扔出去的一個荷包砸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哎呦,郎君,您……”
葉瑾聲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你們這兒還有空置的宅院嗎?我要買一座。”
那個夥計打開荷包,立刻就被裏面金燦燦的金子給閃瞎了眼睛,他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谄媚了起來,“哎呀,郎君想買哪兒的宅院?”
“就縣府附近的。”葉瑾聲道,“越近越好。”
去縣府的路上,時間越少越好。
只是,聽了縣府兩個字兒之後,那個夥計的眼神閃了閃,“還請郎君稍待片刻,仆這就去問問。”
“你快點兒。”葉瑾聲模仿着謝青珣似笑非笑的模樣,“我還趕時間回去吃午飯呢。”
那個夥計被葉瑾聲那一笑笑得心裏發慌,連忙點頭哈腰地道,“一定盡快,一定盡快!”
只是,等推下去之後,那個夥計立刻喊來了一個人,“快去通知符郎君,說是縣府裏的人來買宅院。”
“是。”
符家。
一個正在水榭中對弈的中年男人擡起了頭,“縣府裏的人?”
“是。”“莫非,是新任縣令想要買宅院?”
“這……仆不知,只是那位過來的郎君看着有些小,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倒是與傳聞中的謝青珣不太符合。”
“倒也能理解。”中年男人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他定然不會自己親自去買,或許是謝氏的管事吧。”
“那……仆應該如何回應?”
那個中年男人想了一會兒,笑呵呵地道,“就說那附近的宅院已經沒了,找距離縣府最遠的宅院給他們看。”
直接說整個紹田縣的宅院都沒了,針對性太過明顯。
“是。”
“一座都沒有了”葉瑾聲皺眉,“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那個牙行裏的夥計苦笑着道,“郎君,我們這做生意的,怎麽會自己把生意往外面推?确實是縣府附近的宅院都沒有了。”
“您不妨瞧一瞧這些宅院,如何?”
那個夥計一邊谄媚地笑着,一邊将幾幅宅院的圖紙推給了葉瑾聲。
葉瑾聲心中狐疑,但還是拿過了那個夥計遞過來的幾張圖紙,圖紙上的院子,看着到也不錯。
“在哪兒?距離縣府有多遠?”
“回郎君,這一座宅院在紹田縣東邊,位置極好,就是距離縣府有些遠。”
聽到距離縣府有些遠,葉瑾聲就将其放到了一邊,拿起了自己第二覺得不錯的那一副。
“那這座呢?”
“在東北方向。”
“距離如何?”
“這個……比方才的那一座還要遠。”
等葉瑾聲把那個夥計推薦的所有宅院都看了一遍之後,他的腦海裏已經大致出現了一副地圖,巧合的是,那些宅院全部都位于紹田縣東北或者西北靠近邊緣的地方。
而縣府的位置大概在整個紹田縣的中心,全都是距離特別遠。
葉瑾聲這個時候也算是回過味兒來了,感情這些人是把他當傻子耍呢?
葉瑾聲冷笑着将手中的那些圖紙往桌子上一拍,“你在耍我?”
“這……”那個夥計連忙笑着道,“我們打開門做生意的,幹什麽非要和郎君過不去呢?”
“那為什麽你推薦的這些宅院,都在很偏僻的紹田縣邊緣?!”
“這……”那個夥計心裏一驚,他沒想到,葉瑾聲居然如此敏銳的就察覺到了這一點,連忙陪着笑,“還請郎君贖罪,不是我故意推薦這些地方的宅院,實在是如今我們牙行手上,能拿出來但就是這些了!”
葉瑾聲沒說話,只是用眼神冷冷地盯着那個牙行的活計。
那個夥計被盯得背後都是冷汗,卻不敢動。
他想起了一開始被葉瑾聲拍碎了的那個桌子,他現在很擔心,待會兒葉瑾聲會不會像是拍桌子一樣把自己給拍碎了?
忽然,葉瑾聲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此反常的舉動讓那個夥計心裏警鈴大作,“郎君?”
葉瑾聲擺了擺手,“不必了。”
說完,他就大步離開。
那個逃過一劫的夥計擦着自己額頭的冷汗,“總算是走了。”
這時候,另一個服侍的人捧着一個荷包走了過來,“那位葉郎君的荷包忘記了……”
荷包?
看着那個純色的荷包,那個夥計眼珠子微微轉動,将其接了過來,“你确定這是那位葉郎君的荷包?”
“啊?”
另一個夥計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的神色變換了幾下,改口道,“哦,這是我在後院裏撿到的。”
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貪婪。
縣府。
昨晚只是簡單地收拾一下,不好東西還放在車廂裏,沒有拿下來。
今天一大早,封闊就帶着人忙活了起來。
他沒有急着把東西取出來,而是先去打聽了這附近的人家,找來了各種匠人,至少,要先把屋頂給補好才是。
葉瑾聲回來的時候,正是匠人們幹得最熱火朝天的時候。
他拉住了封闊,問道,“玄玠呢?”
“郎君正在前院正廳裏。”
葉瑾聲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封闊連忙彎腰,“這都是仆的分內事兒。”
“玄玠!”
看到謝青珣之後,葉瑾聲不由得大吐苦水,“這紹田縣裏的牙行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謝青珣收回了視線,“哦?他們不肯賣?”
“倒是沒有那麽過分。”葉瑾聲嘟囔道,“就是故意給我看一些特別偏僻的宅院,還說現在就只剩下這些了,我信他個鬼!”
自從來到了這紹田縣之後,葉瑾聲算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偏偏沒有地方能撒氣,最後只能在謝青珣的面前抱怨幾句。,
但其實,葉瑾聲更多的還是替謝青珣覺得委屈。
謝青珣畢竟是朝廷親命的紹田縣縣令,那些人居然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葉瑾聲只是想一想就覺得生氣!
“瑾聲不必太過生氣。”謝青珣握住了葉瑾聲的手,“我剛才将整個縣府都看過了,雖然看着破敗,但是整體框架還比較結實,找人來修繕一番就好。”
“玄玠,你的意思是直接住在縣府裏?”
“嗯。”謝青珣點了點頭,“不必太過折騰。”
見謝青珣是真的不怎麽在意,葉瑾聲的手指勾了勾他,“那好吧。”
不過,這縣府确實太過破敗,尤其是院牆還有不少倒塌的地方,急需修繕。
兩個人正說話的時候,忽然有篤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葉瑾聲立刻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邵統領?”葉瑾聲不自在地道,“你怎麽過來了?”
邵笛道,“我手底下的兄弟巡邏的時候,看到有不少人在這位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窺視着什麽。”
窺視?
葉瑾聲皺起了眉頭,“他們想做什麽?”
“大概是想打聽出點兒東西來。”謝青珣笑了笑,“還請邵統領幫個忙。”
“謝郎君請講。”邵笛立刻道。
“還請邵統領能夠無意中向那些探子洩露一點兒消息。”謝青珣笑眯眯地道。
“哦?是什麽消息?”
“将我等遭遇刺殺的事情傳出去。”謝青珣唇角翹起,“但是,不要透露我們拿到了證據,只說我們懷疑是紹田縣內的人做的就是。”
邵笛眸光一閃,抱拳道,“還請謝郎君放心,此事必然辦得妥帖。”
謝青珣擡手還禮,“辛苦邵統領。”
要說這透露消息,也是一個技術活兒。
邵笛思來想去,特意點出了自己手底下兩個嘴碎的。
“頭兒!您可不能冤枉我!”被點出來的那個人只覺得自己十分委屈,“我平日裏确實是嘴碎了一點兒,但是不該說的事兒我可是一點兒也沒說!”
另一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委屈和同伴幾乎是一模一樣。
邵笛咳嗽了一聲,“我不是在懷疑你們什麽。”
見那兩雙眼睛裏慢慢的你騙人幾個大字,邵笛板起臉,“而是要交給你們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
那兩個護衛立刻挺起了胸膛。
“将我們在路上遭遇襲擊的事兒透露給那些在這附近盯梢兒的人。”
“啊?”
聽到這個任務,那兩個護衛只覺得自己剛剛膨脹起來的氣勢頓時被紮了個孔兒。
“記住,不要透露我們已經掌握了證據,知道了嗎?”
“是!”
雖然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兒委屈,但是那兩個護衛還是接受了自己的任務。
然後趁着結伴外出撒尿的時候,故意靠近了那幾個盯梢的探子,将消息透露給了他們。
撒完尿後,見原本圍在周圍的探子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兩個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默不吭聲地趕去了邵笛處。
與此同時,類似的對話在不同的小世族中響起。
“刺殺?你确定他們是這樣說的?”
“回郎君,仆确定。”那個仆從低着頭,将兩個護衛之間的對話完整地複述了一遍,甚至連兩個人開的那帶顏色的玩笑也沒有放過。
“難道……”那個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紹田縣的那些小世族之間也也不是一條心的。
畢竟紹田縣劇這麽大,一家吃進去的多一些,就意味着其他人的利益減少,所以,除了在架空縣令權力上他們展現出了合作,其他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彼此争鬥。
“如果真的是哪家動了手,我們只管看好戲就是了。”那個中年男人笑呵呵地道。
與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只是,讓這位中年男人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縣府的人上門拜訪。
“哦?”中年男人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疑惑,“是誰?”
“來人自稱封闊。”
思索了一會兒之後,中年男人道,“快請!”
無論如何,就算是給謝青珣背後的謝氏面子,中年男人也不會故意讓封闊吃閉門羹。
“符家主。”封闊拱手道。
“封郎君太客氣了。”符钲連忙上前,“封郎君能來寒舍,符某只覺得蓬荜生輝。”
封闊笑了笑,“符家主實在太客氣了。”
又彼此寒暄了幾句之後,兩人落座。
封闊直接開門見山道,“封某此次過來,是想請符家主認一認此物。”
一邊說着,封闊就從自己的袖子裏取出了一只小木盒,推到了符钲的面前。
符钲看着那個盒子,奇怪道,“不知這是何物?”
封闊只道,“符家主打開看看便知道了。”
見封闊神神秘秘的,符钲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湧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感覺,莫非……是自己之前叮囑牙行他們幹的事兒洩露了?
不過,就算真的被他們發現了,也無礙,自己只需要否定就行了。
這般想着,符钲輕松地打開了那個木盒。
只是木盒裏放着的是一塊木牌。
那個木牌雕刻成了海浪的模樣,最中間寫着一個符字。
這……
符钲蹙眉,看向了封闊,“封郎君這是何意?”
封闊微微一笑,“符家主可知,我主在蝦姑嶺被僞裝成強盜的此刻襲擊?”
僞裝成強盜的……刺客?
符钲的腦子立刻轉了起來。
莫非……莫非這塊木牌就是他們從那些刺客的身上找到的?!
這不可能!
符钲絕對能夠确定,自己沒有吩咐符家做這事兒!
因為沒有必要。
他們與其他世族在這紹田縣內的經營,早就已經将各方面的權利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一個被架空的縣令比一個在上任途中死去的縣令,對他們的價值更大!
更何況,這一次新來的縣令可是謝氏的嫡支,他符钲是瘋了才會去刺殺!
思及此,符钲立刻道,
“這是污蔑!”
“這絕對是污蔑!”
符钲斬釘截鐵地道,“這肯定是其他人的污蔑!還請封郎君想一想,若真的是符某派的人,為何要将這麽明顯的證據帶在身上,難道就不怕他們失敗後洩露線索嗎?!”
封闊笑着點頭,“是啊,謝明府也是如此想的。”
符钲立刻附和道,“謝明府明察秋毫!”
“只是,”封闊繼續道,“謝明府相信符家主,和謝明府一道過來的邵統領卻有不同的想法。”
邵統領?
那又是誰?
符钲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這位邵統領是……”
“哦!”封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符家主,您瞧我這記性。”
“那位邵統領便是中衛軍統領,此次受七殿下調遣,特意前來護送謝明府赴任。”
封闊特意在護送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聽到中衛軍,再聽到七殿下,符钲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本以為謝青珣此人最多牽涉到謝氏,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事兒居然能扯到七殿下的身上去!
而且,封闊都點出來了,是特意派來護送謝青珣赴任的,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七殿下懷疑他們紹田縣的人可能會對謝青珣不利。
偏偏,在即将到達紹田縣的蝦姑嶺,謝青珣一行人遭受了襲擊,而他們拿到的證據直指符家!
符钲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勉強。
他終于明白,封闊這一次過來,不是向自己示好,而是在威脅自己。
明面上的證據,他們符家就是刺殺一事的最大嫌疑人。
到底要不要處置自己,完全握在謝青珣的手裏。
但更要命的還是那位邵統領和他的屬下。
中衛軍是皇室麾下,此次受七殿下之命前來護送謝青珣,卻遭遇襲擊。
如果謝青珣狠一點兒,上書的時候,直接将那些刺客稱為謀逆之徒,他們符家被滿門抄斬都不稀奇。
這……
符钲的臉上已經滿是冷汗。
他萬萬沒有想到,只不過是一段極短的談話,就已經将他逼到了懸崖的邊緣。
符钲從自己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來,“封郎君,謝明府的意思……”
“謝明府的意思是,”封闊仍舊微微笑着,“秉公執法。”
只是,這個秉公執法,到時候被執法的人到底是符家,還是其他人,就看符钲自己的決斷了。
符钲咽了咽口水,剛想開口,就聽封闊道,“還請符家主盡快決定。”
盡快?是多快?
雖然封闊這句話說的委婉,但是符钲卻仍舊在封闊的話裏聽到了威脅的味道。
“符家自然是支持謝明府查出真正兇手的。”符钲道。
封闊笑了起來,“有符家主幫忙,謝明府必然能事半功倍。”
“封郎君過獎了。”符钲幾乎要維持不出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只是封闊仍舊步步緊逼,“符家主可有懷疑的人選?”
符钲臉皮一抽,果然,這個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的問題來了。
“這……”符钲的聲音裏帶這些懇求,“能否容許符某仔細想一想?”
“這是自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封闊沒有久留,起身告辭。
“哦,對了。”走出幾步之後,封闊轉身,“謝明府說了,那塊木牌,任由符家主處置。”
等封闊離開後,符钲抓着那塊染血的木牌,高高舉起,眼看着就要砸到地上,他又忽然停下了自己手裏的動作。
他懷疑在謝青珣的手裏,這類似的木牌應該不止一塊。
而且,對方送過來的這個木牌,本身也是給符钲的線索,讓他自己去查,到底是誰陷害的他。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符钲沙啞着聲音道,“來人。”
仆從立刻弓着腰進來,“家主。”
符钲将那塊木牌扔了過去,“盡快查出來,這木牌是何人所制。。”
仆從将木牌接到手裏,有些猶豫,“家主,這木牌……”
“讓你去查你就趕緊去!”符钲忽然間怒吼道,“還不快滾!”
“是,是。”
“等一等。”符钲揉着自己的眉心,“準備一座靠近縣府的宅院,将地契送去縣府。”
“是,家主。”仆從沒有問他這樣做的理由,依言退下。
相比較于符家的滿面陰雲,葉瑾聲也發現了重新修繕破敗縣府的好處。
“拆起來很方便。”葉瑾聲将一面牆壁推倒,“到時候用紅磚和水泥建。”
不過,前提是盡快在這附近建起來一座小型的磚廠才行。
想起扶陽縣周圍建好的各種窯口,葉瑾聲忍不住嘆氣,古代就是這方面不好,運輸成本太高了。
好在,他們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一點,特意帶了幾個願意跟過來的匠人。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重建的話,會輕松不少。
至于具體的位置,葉瑾聲将紹田縣的輿圖攤開,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那上面的鬼畫符和奇怪的線條,葉瑾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謝青珣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葉瑾聲那一言難盡的模樣。
“瑾聲?”
他拿手在葉瑾聲的面前晃了晃,喚回了他的注意力之後,問道,“在想什麽?愁眉苦臉的?”
葉瑾聲拿手指敲了敲書案上的輿圖,“這東西畫的也太粗糙了吧?”
謝青珣看了那一副輿圖一眼,了然道,“真正精密的輿圖是機密中的機密,不會出現在這裏的。”
“這倒也是。”葉瑾聲點了點頭,“不過,我們既然要在紹田縣內生活很長一段時間,總要了解你治下的紹田縣有多大吧?”
“趁着縣府修繕,不如我們在紹田縣裏轉一轉?”葉瑾聲提議道,“也順便畫一副能讓人看懂的輿圖。”
葉瑾聲的這個提議深得謝青珣之心,他立刻應道,“好啊。”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恰好撞上了邵笛。
聽葉瑾聲說他們準備在紹田縣內轉一轉,同時繪制輿圖,邵笛便好奇地跟了上來,理由也非常正當,他可以貼身保護葉瑾聲和謝青珣啊!
葉瑾聲沉默了一會兒後,答應了下來。
還是謝青珣的安全更加重要,多個電燈泡就多吧。
作者有話要說:邵笛:那不然我改名叫邵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