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謝青珣還想親手幫葉瑾聲穿好衣服, 但是在葉瑾聲的再三抗議下,只能暫時離開。
見謝青珣離開,葉瑾聲立刻起身, 飛快地穿好衣服, 只是等到梳頭發的時候, 葉瑾聲忍不住嘆氣, “早晚有一天我要剪了你。”
謝青珣關上房門, 準備去自己的房間,經過院子的時候, 卻發現謝丹致已經起身, 正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自己和自己下棋。
見謝青珣過來, 謝丹致擡手指了指對面的石凳, “來,坐, 手談一局。”
謝青珣沒有拒絕,坐下後,看了眼石桌上的棋盤一會兒,撚起一枚黑子, “啪”地落在了棋盤上的一處。
等葉瑾聲收拾好自己的時候,謝青珣正與謝丹致“殺”得難舍難分。
謝青珣首先發現了葉瑾聲, 眸子裏的凝重頓時一掃而空,“瑾聲。”
“玄玠。”
葉瑾聲又看向了謝丹致, 見對方神色如常, 他不由得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大兄。”
“瑾聲。”謝丹致微微點頭,笑着道, “來手談一局如何?”
“啊?”
葉瑾聲看着棋盤上的黑子和白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會下圍棋。”
“沒關系。”謝丹致一點兒也不介意地道,“我可以教你。”
說着,謝丹致就準備把棋盤上的黑白子掃開。
只是,他的手被謝青珣攔住了。
“大兄。”謝青珣淡淡地道,“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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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丹致頗為無賴地道,“我還未落子,尚不能算輸。”
葉瑾聲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樣明晃晃地耍無賴,真的好嗎?
見謝青珣堅持,謝丹致無奈,最後只能棄子認輸。
看到這裏,葉瑾聲忽然想起,之前與宋昀對弈的時候,謝青珣似乎就一直占據上風來着。
就在葉瑾聲思索的時候,謝青珣已經起身,讓出了位置,“瑾聲,來。”
“這……”葉瑾聲為難地道,“這就不必了吧?我只會下五子棋。”
對于葉瑾聲而言,圍棋完全屬于那種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五子棋?”謝丹致興致勃勃地問道,“是一種新的棋類玩兒法嗎?”
“也不算吧?”
“規則為何?”謝丹致又問道。
葉瑾聲思索着道,“其實很簡單的,就是一方執黑,一方執白,先将五個同色的棋子連成了一條線,就算贏,橫豎或者是斜線都可以。”
“聽着倒是十分簡單。”謝丹致招呼道,“那便下五子棋!”
一邊說着,他一邊拂起袖子,一顆一顆将白子歸位。
葉瑾聲見謝丹致堅持,只好坐下。
将棋盤上的棋子都收拾幹淨之後,謝丹致對葉瑾聲道,“瑾聲先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葉瑾聲沒有拒絕,畢竟和謝丹致比較起來,自己說是個菜鳥也不為過。
葉瑾聲拿起一枚黑子,“啪”得一聲,直接按在了最中間。
謝丹致笑着撚起一枚白子,落到了那枚黑子的一側。
而謝青珣則站在了葉瑾聲的身邊,做了位觀棋者。
幾子落下後,謝丹致的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下一瞬,謝青珣俯身,從身後摟住了葉瑾聲,左手按在葉瑾聲的肩膀上,而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改變了葉瑾聲原本落子的方向。
“要落在這裏。”
“啪——”
黑子落下,堵住了白子斜着連成五子的道路。
謝丹致無奈地道,“玄玠,觀棋不語,乃真君子也。”
“珣非君子。”謝青珣淡定地回應。
見這兄弟倆互怼,葉瑾聲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卻不想,原本按在葉瑾聲左邊肩頭的手忽得上移,捏了捏他的臉頰,“專心。”
葉瑾聲:……
他的臉頰立刻紅了些許,只是此時謝青珣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而自己的身前就是謝丹致,葉瑾聲拿謝青珣沒有辦法,只能暗自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謝丹致在對面,将謝青珣的一舉一動盡數收入眼中,眸子裏笑意依舊。
在謝青珣的強行幹預下,這一盤五子棋最終還是變成了“兄弟對決”,葉瑾聲從未想到,普普通通的五子棋居然也能下這麽久。
他自己是走一步看三步,但是對于謝青珣,或者是謝丹致而言,他們走一步的時候,或許就已經考慮到了後面的十步了。
一局五子棋下完,最終還是謝青珣與葉瑾聲獲勝。
謝丹致将一枚白子撚在手指間,翻轉了好一會兒之後,往一旁的棋簍裏一扔,“我認輸。”
謝青珣唇角翹起,“大兄,承讓。”
“你可真是……”謝丹致無奈地搖頭,目光掃過仍舊以身高優勢把葉瑾聲“摟”在懷裏的謝青珣,眸子微微閃動,卻并沒有多說什麽。
吃早飯的時候,阿融和阿滿見到謝丹致後,乖巧地叫人。
謝丹致對于自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十分溫和,半蹲下身體,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感慨道,“長高了。”
阿滿立刻道,“因為我有乖乖聽話,每天都在喝牛乳。”
說完,阿滿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但是牛乳好難喝。”
謝丹致爽朗一笑,勸慰道,“那也比藥汁好喝。”
阿滿想了想,重重地點了點頭,“大舅舅說的是!”
謝丹致又看向了阿融,看着阿融小大人般的模樣,謝丹致笑眯眯地考校了他一番後,點了點頭,“很好。”
吃過早飯,讓兩個小家夥兒去讀書之後,三人來到了書房。
書房裏擺放着的仍舊是澄心紙,謝丹致斟酌了一會兒後,開口問道,“此種紙,似乎比市面上售賣的七松紙更勝一籌。”
“确實是這樣。”葉瑾聲點頭,“這種紙喚作澄心紙,在制作工藝上更加精益求精。”
澄心紙,其實就是葉瑾聲前一J久負盛名的澄心堂紙,為南唐後主李煜下令監制的禦用書畫用紙,後南唐覆滅,澄心堂紙也流散民間,為J人追逐仿造。此後直至清乾隆年間,無數“仿澄心堂紙”湧出,只是所用材料略有不同,但為了力求與真澄心堂紙相似,仿制的時候都力求精細,所以,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推動了造紙技術的發展吧。
至于真澄心堂紙,反正葉瑾聲是沒見過。
不過,巧合的是,後J所推測的澄心堂紙的原料就是楮樹皮,所以葉瑾聲覺得,楮宅內制出的澄心紙,應該也是大差不差的。
雖然這個J界不再有南唐後主李煜,但葉瑾聲還是私心起了澄心紙的名字。
也算是兩個不同的J界之間的聯結罷。
謝丹致輕輕撫摸着那細膩的澄心紙,良久後感慨,“瑾聲真乃大才也。”
“算不上,算不上。”葉瑾聲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不過,之前在信中說的造紙方法,指的不是澄心紙。”
“我明白。”謝丹致點頭,但僅僅是七松紙的制作方法,也足夠吸引人了。
原本謝丹致還奇怪,為何葉瑾聲願意将造紙秘術賣給其他人,不過,看到了質量更加上乘的澄心紙之後,心裏的幾個猜測,也算是徹底成形。
一來,将造紙秘術賣給其他J族,可轉移他人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将其變成J族之間的争鬥。
二來,他們已然有了質量更好的澄心紙,仍舊能在之後的交易中占據上風。
“大兄要不要去楮宅看一看?”葉瑾聲提議道。
“楮宅?”謝丹致疑惑。
“就是扶陽縣內的造紙工坊。”葉瑾聲解釋,“大兄可以去參觀一下,親眼看着紙張是如何制作出來的。”
“這……”謝丹致卻有些猶豫,“不會不太妥當?”
“沒有不妥當。”葉瑾聲豪爽地開口,“若是大兄覺得還有疑惑,我可以派人過去進行技術指導。”
當然,這僅限于謝丹致,若是其他的J族前來談生意,葉瑾聲給出的只會是一張寫清楚了造紙步驟的紙而已。
見謝青珣也點了點頭,謝丹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真摯的笑容,“那便卻之不恭了。”
來到楮宅之後,剛下馬車,謝丹致就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楮宅的外面,似乎和他以往見過的不太一樣?
葉瑾聲見謝丹致疑惑,開口解釋道,“這是用水泥和紅磚砌成的牆,不是夯土所建。”
“水泥?紅磚?”謝丹致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禁疑惑地問道,“那是什麽?”
為何以前不曾聽過?
聽葉瑾聲簡單解釋完之後,謝丹致不由得追問道,“那壘砌的速度如何?”
葉瑾聲想了想,“若是人數足夠的話,只是砌牆,大概幾天就能完成。”
但是砌牆之後,還需要架梁、上瓦等等。
當時重建楮宅的時候,葉瑾聲請了不少人,所以建造的速度很快,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大體的框架就已經徹底搭建好。
不過,比起常見的夯土造牆,這種水泥與紅磚的組合更加便捷。
“結實嗎?”謝丹致思索了一會兒後,問道。
葉瑾聲想了想,“使用壽命,大概是十年左右吧?”
十年。
也足夠了。
謝丹致立刻就想明白了這種紅磚與水泥的組合的好處。
建造快,足夠結實,除了适合建造房屋,用來制作戰壕,同樣方便。
見謝丹致欲言又止,葉瑾聲不由得笑了起來,“大兄可是想問,這種水泥與紅磚的做法?”
謝丹致不好意思地道,“瑾聲不必……”
“沒關系。”葉瑾聲笑眯眯地道,“都可以賣。”
謝丹致啞然,“瑾聲,你這……”
葉瑾聲無所謂地道,“又不是什麽特別珍貴的秘方,就當做造紙術的添頭好了。”
謝丹致:……
他忍不住看向了謝青珣,以眼神示意,“這孩子以前也這樣大方嗎?”
謝青珣回以微笑,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楮宅重建之後,參照的是葉瑾聲前一J農村屋宇的樣子,更确切地說,和以前的那種平房小學差不多。
玻璃窗開得很大,但如今初春,溫度還有些寒冷,窗戶都是緊緊關着的。
但是透過玻璃窗,謝丹致卻能清楚地看到裏面的人正在做什麽。
他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地看了過去,很快就發現了這裏面的不同。
每一個房間裏的人,做的都是同樣的活計,像是把一整道工序拆分成了許多的小工序,一人負責一個。
但是,在時人的觀念裏,其實更加習慣一個人包攬全部工序,一個人從頭做到尾。
不過,很快,謝丹致就發現了這種分工的好處。
即便有匠人經不住誘惑洩密,那麽也不會對整個生産過程産生太大的影響。
而更加重要的還是,這樣分工合作,極大地提高了效率。
難怪市面上的七松紙雖然同樣是供不應求,但是卻沒有像是楚氏紙一般,有錢都買不到。
知道葉瑾聲前來,黎瓊立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匆匆趕來。
“郎君!”黎瓊沒有問葉瑾聲為什麽突然到訪,恭敬地行了一禮後,立刻問道,“若郎君有事,還請盡管吩咐。”
葉瑾聲笑着對謝丹致道,“大兄,這位便是楮宅內的管事,黎瓊。”
“原是黎管事。”謝丹致微微拱手,“久仰。”
“不敢。”黎管事的腰頓時彎得更低了,雖然不知道自家郎君的這位大兄是怎麽回事,但是黎瓊很清楚,對待這個人,自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大兄若是有什麽問題,盡可以詢問黎管事。”葉瑾聲道。
黎瓊立刻道,“蒙郎君信任,仆愧不敢當。”
謝丹致輕笑着道,“勞煩了。”
帶着謝丹致參觀完了楮宅之後,最讓謝丹致感慨的是,“可供造紙的材料,居然這麽多?”
葉瑾聲點頭,“是呀。”
“不過,為了保證七松紙的質量,現在用的都是楮樹皮,但其實,麻、稻稭等等,都能用來造紙。”
“用麻制作出來的紙張與楮皮紙不相上下,但是稻稭制作的紙就比較差了,我稱之為草紙。”
“麻?”謝丹致詢問道,“可是制作麻衣的那種麻?”
“對,其他的一些麻也可以。”葉瑾聲點頭,“其實我原本是想讓人去收購麻的,但是又擔心收購的太多,導致部分農人轉而種植麻,不種糧食,所以,我準備等紙張的價格降到較為穩定的區間之後,再進行收購。”
到時候,等紙張的價格降下來之後,作為原料的麻,收購價格肯定不會太高。農人也不是傻的,既然種植麻的利潤不太高,自然不會擴大種植範圍,最多是當做家中的一種進項。
“而且,一些破舊的麻布啊,漁網啊,其實都可以用,若是收購價格更低的話,沒必要直接收麻。”
就在葉瑾聲侃侃而談的時候,謝丹致看向他的目光愈發凝重。
一些在後J十分常見的道理,落到重農抑商的古代,就變得不是那麽普及了。
而葉瑾聲在收購麻料上的謹慎與多思,讓謝丹致對他的評價再次拔高。
“瑾聲看得通透。”良久後,謝丹致嘆息道。
若非如此,為何上位者一直壓制商賈,甚至将其列為最末?
這只是原因之一,但是能夠看到這一點的,又有多少人呢?
然而,楮宅給謝丹致的驚喜還不止于此,看到黎瓊擺弄的算盤與新式賬簿之後,謝丹致驀得道,“這算盤,也是瑾聲發明的?”
“額……也不算。”葉瑾聲道,“也是從別人那兒學來的。”
謝丹致想了想後,問道,“不知此物可售賣?”
“扶陽縣的木匠就在賣。”葉瑾聲道,“大兄若是喜歡,我便讓人去買一套送來。”
謝丹致笑了笑,“我有一好友,喚作桑成陽,他最喜算數,若是得到了這算盤,大概會如獲至寶。”
葉瑾聲也有些納悶,“我以為早就傳過去了。”
至少在扶陽縣,基本上每個賬房先生都是人手一個算盤。
但想一想如今的交通情況,新東西傳播的慢,似乎也比較正常。
參觀完楮宅之後,衆人又在五味齋內吃過午飯後,再次返回了葉宅。
對于謝丹致,葉瑾聲沒有絲毫的吝啬,不過,以他的本事,講價是講不過謝丹致的。
等最後的價格定下來之後,葉瑾聲只覺得有些恍惚,他就沒見過最後越講越高的。
原本,葉瑾聲與謝青珣定下的價格是一千兩到一千五百兩之間。
葉瑾聲還擔心那些J族會不會覺得太貴了,但謝青珣卻覺得這個價格太低廉。
“怕是還抵不過楚氏一季的利潤。”
對于葉瑾聲的擔心,謝青珣淡淡道,“瑾聲,J族的底蘊,非你所能想象。”
或許有些J族逐漸落魄,但是那些大J族,拿出一千五百兩來,絕對不難。
聽了謝青珣的話之後,葉瑾聲不由得咋舌,“确實底蘊深厚。”
謝青珣定下的價位,基本上都卡在了各個J族絕對有些肉疼,但是還能接受的那條線上。
至于謝丹致最後給出的價格,更是直接達到了兩千兩。
葉瑾聲不由得偷偷問謝青珣,“真的不會拖垮嗎?”
謝青珣無奈地摸了摸葉瑾聲的腦袋,“自然不會。”
謝氏自謝青珣的父親上位之後,雖然名聲有所降低,但是謝氏本身所掌握的各項田産、莊子、店鋪,林林總總加起來,絕對是葉瑾聲此時無法想象的龐然大物。
“更何況。”謝青珣揉了揉葉瑾聲的耳朵,“像是玻璃之類的制法,你都直接半賣半送了,嚴格來講,是你虧了。”
“不過,我看大兄對我的印象好像還不錯。”葉瑾聲眨巴眨巴眼睛,“所以,我覺得好像也不怎麽虧。”
謝青珣手一頓,片刻後,他嘆息着道,“瑾聲,你不必如此。”
“其實也還好。”葉瑾聲道,“我把你拐跑了,總是要付出點兒代價的嘛。”
謝青珣沉默片刻,“不是拐。”
“啊?”葉瑾聲疑惑。
謝青珣垂眸,吻了吻葉瑾聲的耳朵,“我是自願跟着你跑的。”
葉瑾聲的耳朵立刻染上了薄薄的紅暈,片刻後,更是連脖子都一起紅了起來。
“你……”葉瑾聲讷讷道,“我……”
支支吾吾了許久之後,葉瑾聲只憋出來了一句話,“那……那這算聘禮?”
聘禮?
謝青珣喉間溢出一抹淺笑,一點一點地舔着葉瑾聲的耳朵,“不應該是嫁妝嗎?嗯?”
兩個人正溫存的時候,忽然有仆從來報,有人前來拜訪。
葉瑾聲:……又是誰?
“回郎君,來的人是孟小郎君,另一位自言姓孟。”
姓孟?
葉瑾聲恍然想起,對啊,他之前還想和孟懷做生意的來着,只是玻璃的事情不是以I将那個談妥了嗎?
這次又來……
想起趕過來的謝丹致,葉瑾聲眸子微微眯起,“難道說,是之前送去孟氏的那封信,總算是被他們被翻出來了?”
“應該是。”謝青珣為葉瑾聲整理了一下衣領,“走吧,去看看。”
正廳內。
孟言朝規規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而他的身側,是他的表哥,孟宜。
孟宜早在來葉宅之前,就拉着孟言朝,仔細打聽了來葉宅裏應該注意些什麽。
所以,雖然是第一次來葉宅,但是孟宜仍舊神色淡定地飲着茶。
無論如何,不能失禮。
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孟宜将茶杯放下,起身迎了過去。
看到來人之後,孟宜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那兩個人之中,稍微矮一些的那個人身上。
看着還是少年人的模樣,但是身形已經抽長,眉目間帶上了幾分堅毅的感覺。
“在下孟宜。”孟宜擡手行禮,恭維道,“早就聽聞葉郎君年少英才,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然而,聽了孟宜的名字之後,葉瑾聲卻險些沒能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主要是這名字的諧音……真的很容易讓人往其他的地方想啊。
孟宜,夢遺?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葉瑾聲臉頰抽動了幾下,宜,多好的一個字兒啊,人家長輩給他起名字的時候,肯定是寄托了美好寓意的!
然而,雖然葉瑾聲盡量控制了,但是他的表情管理沒到家,面上到底還是露出來了幾分古怪。
孟宜只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宜有哪裏不對?”
葉瑾聲連忙搖頭,“不是,是我的問題,我就是……”
那一瞬間,葉瑾聲的大腦飛速轉動,迅速拉出來一個理由,“剛才過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櫃子,太疼了。”
孟宜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關切的表情,“可請了大夫?”
“這倒不用。”葉瑾聲尴尬地笑了笑,“很快就好,讓孟郎君見笑了。”
孟宜立刻道,“我與葉郎君一見如故,葉郎君可喚我的字,所安。”
這……
這麽快就開始稱兄道弟的嗎?
葉瑾聲沒能反應過來,然而,這卻被孟宜當成了默認,“那宜便托大,喚葉郎君一句瑾聲罷。”
幾句話就将彼此的關系拉近,然而葉瑾聲卻在心裏瘋狂地喊道,我真的和你不熟啊啊啊啊!
對于孟宜的熱情和套近乎,孟言朝默默地轉過了臉去。
待他們終于寒暄過後,孟言朝才走上前,“葉郎君。”
見到孟言朝,葉瑾聲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真摯了幾分,“阿朝,許久不見了,你身體如何了?”
“勞葉郎君挂心。”孟言朝禮貌地道,“最近喝了藥,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葉瑾聲笑眯眯地道,“真的嗎?”
“真的。”孟言朝眉頭一皺,忽然感覺事情似乎沒那麽簡單。
果然,下一瞬,葉瑾聲便開口了,“那不如讓阿滿為你把一把脈,如何?”
孟言朝:……
想起那個小丫頭,孟言朝在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葉郎君說笑了。”
見孟言朝繃着一張臉,葉瑾聲忍住了去捏他臉頰的沖動,看向了孟宜。
“所安這次過來,可是有事?”
在來之前,孟宜就聽孟言朝說過,葉瑾聲說話的時候,總是直來直去,因此,不以為忤,笑着道,“孟氏接到了葉郎君的一份書信,特意派我前來,與葉郎君商談此事。”
聽到書信,葉瑾聲眸子裏劃過了一抹了然。
果然。
只是,算算時間,孟氏祖地要近得多,然而卻是謝丹致最先趕來,想來,應當是自己之前和孟懷定下的玻璃生意,驚動了孟氏,這才注意到自己送去的那封信。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奇妙的緣分吧。
思及此,葉瑾聲笑着道,“不知孟伯父可安好”
他說的孟伯父,指的自然是孟懷。
孟宜道,“叔父事務繁忙,脫不開身,讓小侄代為問候。”
幾人又閑話了幾句之後,終于進入了正題。
“不知瑾聲在信中所寫,可是為真?”孟宜試探地問道。
葉瑾聲笑了起來,“如果不是真的,我又為何要寫那一封信?”
“這倒也是。”孟宜自嘲一笑,“只是瑾聲信中所言,無異于授人以漁,宜仍舊有些不敢置信罷了。”
葉瑾聲笑了笑,卻并不說話。
那些送出去的信,基本上都是同一個模板,只是根據J家的不同,開出來的價格不一樣就是了。
對于孟氏,葉瑾聲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當時開出來的價格是多少。
餘光瞥見謝青珣,見他比劃了一個一和二,葉瑾聲恍然,原來是一千二百兩!
“所安可是對價格有疑問?”葉瑾聲誠懇地道,“只是,所安應當也知曉,造紙秘術有多珍貴,諸平楚氏之前對于造紙秘術一直寶貝得緊,要不是擔心七松紙名聲大了之後,引來諸平楚氏的瘋狂報複,我也不會去信孟氏,哎……”
聽到葉瑾聲如此說,幾乎與孟宜與父親還有叔父推測的差不多,孟宜的心頓時就安定了下來。
他試探着道,“只是不知,瑾聲這信,是只給了孟氏,還是別的J族都有?”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當然也送了其他人,只是,有回了音訊的,只有兩家。”
孟宜心裏一緊,兩家?
所以,葉瑾聲的意思是,除了孟氏之外,還有另一個J族找了過來?
是誰?
孟宜根本就沒有往謝氏的身上想,知道葉瑾聲與謝青珣關系親密之後,孟宜便相信,謝氏肯定早早地就拿到了造紙秘術。
那麽,是誰呢?
難道是宋氏?
宋昀是扶陽縣的縣令,他是清楚這七松紙的質量的,有宋昀作保,他們肯定不會不重視。
越想越覺得可能,孟宜正要開口,卻瞥見正堂裏走進來一個人。
謝丹致?
他怎麽會在這裏?!
謝丹致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他還帶着阿融與阿滿。
聽仆從說孟言朝也來了,阿融和阿滿便央求着謝丹致帶他們過來。
“我都好久沒有見到阿朝啦!”阿滿抓着謝丹致的手不停地晃,央求道,“大舅舅,你就帶我們去嘛~”
阿融對于孟言朝的印象也很好,最關鍵的是,他們能聊得到一起去,因為孟言朝年長幾歲,學的內容也比阿融多,阿融內心也有一點點的不服氣,這段時間一直刻苦學習。
此時知道孟言朝過來,阿融便和阿滿一般,期待了起來。
謝丹致被兩個小家夥兒纏得沒有辦法,只好答應道,“待會兒不能失禮,知道嗎?”
“恩恩!”阿滿立刻點頭,甜甜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大舅舅最好啦!”
謝丹致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就你嘴甜。”
“嘿嘿~”阿滿縮了縮脖子,笑得愈發開心。
被領進正堂,看到孟言朝之後,阿滿趁着旁人不注意,沖着孟言朝眨了眨眼睛。
阿融也是微微颔首,當做打了招呼。
孟言朝:……
他又想起了當初自己在葉宅內養傷的時候,被阿滿拿來練手的事情了。
雖然最後開的藥都經過了徐大夫的認可,确實對症。
但是……
孟言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裏錯覺,他總覺得阿滿給他開的藥,好像特別苦,雖然确實有效就是了。
但是,看到阿滿和阿融之後,孟言朝還是無可奈何地站起身,打招呼道,“阿融,阿滿,又見面了。”
阿滿蹦跳着跑到了孟言朝的身旁,背着手,繞着孟言朝轉了一圈兒後,點了點頭,“你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孟言朝一頓,若有所指地道,“多虧了你開的藥。”
阿滿腦袋一揚,得意洋洋地道,“我說過管用的吧?”
孟言朝嘴唇蠕動幾下,最後只能“嗯”了一聲。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當着別人的面說自己怕苦,誰都不行。
所以,那藥汁再難喝,孟言朝都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喝下去。
見三個小家夥兒湊到一起嘀嘀咕咕,謝丹致這才看向了另一位客人。
“這位是……”謝丹致适時露出了一絲疑惑。
但實際上,經過葉宅的仆從,謝丹致基本上已經确定了來人是誰,孟氏族長的長子,孟宜,孟所安。
不過,在此之前,謝丹致對于此人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大兄。”葉瑾聲連忙介紹道,“這位是孟宜,孟所安。”
說完,葉瑾聲又轉向了孟宜,正準備給他介紹,卻見孟宜猛地站起身,激動萬分地撲了過來。
葉瑾聲:???!!!
這是怎麽回事?!
好在,孟宜雖然激動,但還記得禮儀,來到謝丹致面前的時候,擡手行了一禮,聲音裏滿是激動,“謝郎君,久仰大名!”
謝丹致對孟宜的舉動也十分懵逼,但他還是禮貌地扶起了對方,“孟郎君,久仰。”
孟宜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他看着謝丹致,嘴唇抖動了許久後,才道,“我……我看過謝郎君所寫的文章,真乃經國之才!”
阿融和阿滿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終落在了孟言朝的身上。
孟言朝滿臉都寫着一言難盡。
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兄長極為推崇謝丹致,但讓孟言朝沒有想到的是,居然能讓孟宜在人前失禮!
這在孟言朝看來,簡直是不能想象的!
“阿朝?”阿滿壓低了聲音,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試探性地問道,“你這位兄長,他……是不是……嗯?”
嗯?
嗯什麽嗯?
孟言朝滿頭黑線,有些嫌棄地開口,“他腦子沒問題。”
然而,阿滿和阿融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懷疑,這看着可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哎?
面對突然間爆發熱情的孟宜,謝丹致退後一步,勉強維持着鎮定,“孟郎君,請坐。”
孟宜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過于失态,連連道歉,“抱歉,謝郎君,是我失禮了。”
葉瑾聲看到是目瞪口呆,他不由得戳了戳謝青珣,“玄玠,這怎麽回事?”
謝青珣握住了葉瑾聲戳在自己腰上的那根手指,低聲道,“大兄為松實先生長徒,年少入仕,為天下學子敬仰,不足為奇。”
松實先生?
葉瑾聲驚訝,“松實先生不也是你的老師嗎?”
謝青珣輕輕點頭,“珣不能與大兄相比。”
“才不會。”葉瑾聲反握住了謝青珣的手指,認真地道,“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厲害的!”
謝青珣眸色漸深,“瑾聲,我……”
作者有話要說:葉瑾聲:大庭廣衆,你收斂一點兒!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梅 10瓶;今天改名了嗎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