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位郎君說他姓謝。”仆從恭敬地道。
謝?
葉瑾聲立刻看向了謝青珣。
謝青珣站起身, “應當是大兄來了。”
大兄?
葉瑾聲立刻緊張了起來,這麽快就要見家長的嗎?
他有些緊張地站起了身體,“我……我和你一起去。”
葉瑾聲的聲音裏能夠聽出來明顯的緊張。
謝青珣回身, 握住了葉瑾聲的手, “瑾聲, 放心, 大兄脾性溫和, 待人接物向來十分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葉瑾聲扯動嘴角, 露出了一個略有些僵硬的笑容來。
說是這樣說, 但是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而更要命的還是……他是個男人啊!
葉瑾聲不知道謝青珣的這位大兄對于斷袖分桃之事是如何看的,但是, 古代不一般都有類似的思想嗎?
什麽不孝有三, 無後為大。
就是葉瑾聲的前一世,這種封建餘毒思想也在毒害着一代代的年輕人, 就更不要說是古代社會了。
葉瑾聲時常會覺得慶幸,慶幸自己遇到的是謝青珣,而不是其他人。
Advertisement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葉瑾聲忍不住拉住了謝青珣, 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玄玠, 我……我這樣真的不會失禮吧?”
“不然……不然我還是盡快去換一身新衣服?”
“不用。”謝青珣握住葉瑾聲的手緊了幾分,“大兄不會在意的。”
但是我會在意啊!
第一次見你家長輩, 我肯定得想辦法給他們留下個好點兒的印象啊!
不然的話, 萬一他們不同意你和我之間的事呢?
只是,謝青珣似乎是和葉瑾聲杠上了,硬是不肯放葉瑾聲離開。
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再不出門的話,怕是要被對方誤會,葉瑾聲只能順着謝青珣的意思。
***
葉宅門口,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人正垂着雙手,安靜地欣賞着遠處的山景。
那個年輕男人的身量很高,差不多接近一米九了,身材偏瘦,面容深刻,雙唇略薄,鼻梁挺直,丹鳳眸,遠山眉。
剛毅與柔和,兩個稱得上是完全相反的形容詞,竟然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統一。
“大兄!”
聽到謝青珣的聲音後,那個年輕男人轉過身,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玄玠,許久未見。”
謝青珣對自己的這位大兄很是尊敬,行了禮之後,語氣和緩地開口,“大兄,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那個年輕的男人微微笑了笑,視線轉向了一旁的葉瑾聲,他淺笑着開口,“玄玠,這位是?”
“大兄,這位名喚葉瑾聲,”謝青珣介紹道,“瑾聲還未及冠,所以未曾取字。”
葉瑾聲連忙開口,乖巧地道,“謝郎君安好。”
“葉郎君有禮。”那個年輕男人微微拱手,溫和道。
謝青珣又對葉瑾聲道,“瑾聲,這位便是我大伯家的獨子,姓謝,名丹致,字九如。”
謝丹致?
葉瑾聲在心裏默默道,難道說謝青珣這一代的人,名字裏都要加入一個象征顏色的字嗎?
不過,字九如,聽上去有些像六如先生。
謝青珣繼續道,“瑾聲,你可直接喚大兄。”
葉瑾聲下意識地看向了謝丹致。
謝丹致笑了笑,“既是玄玠的好友,那我便托大,喚葉郎君一聲瑾聲罷。”
葉瑾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兄太過客氣了。”
将人請進葉宅之後,葉瑾聲立刻吩咐仆從準備茶水點心。
也是謝丹致親自過來,葉瑾聲才意識到,原來謝青珣當時去信的人根本不是謝氏的族長,而是他的大兄,謝丹致。
與謝青珣的父親比較起來,謝青珣顯然和這位他大伯的獨子更加親近一些。
想起以往謝青珣只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一些內容,葉瑾聲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謝青珣與謝氏之間的事,不是那麽容易解開的。
謝丹致與謝青珣也算許久未見,此時再見,謝丹致不由得感慨,“玄玠的身體,看着大好了。”
謝青珣看向了一旁的葉瑾聲,眸子裏溢出了笑意,“此事,還要多謝瑾聲。”
“哦?”謝丹致看向葉瑾聲的目光頓時變得十分感激,“玄玠自幼體弱多病,難為瑾聲了。”
然而,面對謝青珣的這一句話,葉瑾聲卻是完全懵逼的。
什麽?
怎麽回事?
自己到底做什麽了?
葉瑾聲仔細回憶了自己和謝青珣相遇以來的事情,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幫謝青珣治過病吧?
想到這裏,葉瑾聲連忙擺手,“那個,我其實沒有……”
“瑾聲不必謙虛。”謝丹致卻以為葉瑾聲是在謙虛,坦然道,“如今能見到玄玠身體康健的模樣,想來叔母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提到謝青珣早亡的母親,葉瑾聲立刻閉上了嘴,他對這些事情的了解不太多,也不敢随口亂說。
謝丹致對于此事也沒有多說,又閑話了幾句家常之後,葉瑾聲之前遣出去的仆從趕了回來。
“回郎君,五味齋的包廂已經準備好了。”
葉瑾聲聞言,便笑着對謝丹致道,“大兄一路旅途勞頓,不妨先去五味齋坐一坐,吃點兒東西?之後的事情,等吃完飯再談。”
反正也不急于一時。
只是,聽了五味齋的名字之後,謝丹致看向葉瑾聲的目光頓時驚訝了起來,“原來,在這扶陽縣也有五味齋?”
“哦?”謝青珣代替葉瑾聲問了出來,“大兄的意思是,京城內也有了五味齋?”
“是啊。”
說起五味齋,謝丹致的評價極高,末了,他嘆息着道,“平日裏五味齋的位子極難訂到,我也是托了老師的福,才有幸去吃過一次。”
聽了謝丹致的評價之後,葉瑾聲的臉有些微微發紅,“不知大兄喜歡裏面的哪幾樣菜?”
謝丹致笑了笑,略微不好意思地道,“蜂蜜排骨,糖醋裏脊,還有蛋糕之類。”
葉瑾聲懂了,原來這位謝郎君嗜甜。
所以,這一次得讓五味齋的廚子多準備甜口的菜。
至于蔗糖的提煉方法,葉瑾聲早就交給了宋昀,而五味齋的廚子也将糖運用到了菜品的開發上,再加上宋昀定了不許将制糖的方法外傳,所以甜口的菜品算是五味齋內的一絕。
低聲吩咐了仆從幾句之後,謝青珣便詢問道,“大兄此次過來,可有落腳之處?”
謝丹致笑了起來,“并無。”
“那正好。”葉瑾聲立刻撫掌,“葉宅內還有不少空着的院子,我讓人收拾出來,還請大兄不要嫌棄。”
“如此,”謝丹致笑吟吟地道,“我便卻之不恭了。”
“大兄盡管住下。”葉瑾聲道,“如果有想吃的菜,盡管和廚房裏的劉娘子講,五味齋的菜,她基本上都會做。”
聽到這裏,謝丹致的眸子微微睜大,顯然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五味齋對于自家廚子的保護可以說是已經嚴格到了頭發絲兒,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挖五味齋的牆角,然而能挖成功的,基本上沒有。
既然挖不成牆角,那自然會有人琢磨着自己想辦法做出來,然而,五味齋內的菜品,做法複雜,用料講究,一般人還真的是難以複制,就算是成功了,也是只具其形,不具其味。
總結一句話,就是看着像,吃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五味齋。
見到葉瑾聲一行人走進來,立刻有夥計迎了上來,“葉郎君,您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最近五味齋又琢磨出來幾道新菜,還想着讓人送過去,請您品鑒一番呢。”
葉瑾聲笑着道,“是嗎?是什麽菜?”
“上一次聽您說,能用豆腐做出肉的味道來,咱們五味齋的幾位庖廚就上了心思,費了好些功夫,最近才做出來幾道,說是有了些味道了。”
“哦?”葉瑾聲想了想道,“那便做好後直接送過來吧。”
“好嘞!”那夥計一彎腰,立刻跑去了後廚。
謝丹致在一旁,看得若有所思,他覺得,葉瑾聲與這五味齋的關系,似乎有些不一般。
謝青珣打開了包廂的房門,“大兄,請。”
幾人坐好後,立刻有夥計走進來,為衆人沏上茶水。
因為來的是葉瑾聲,所以茶是最好的巫山銀針,水是每日去山間提回來的山泉水,而壺,用的自然就是紫砂壺了。
葉瑾聲起身,正要為謝丹致倒茶,卻被謝青珣搶先了一步,只能用眼睛示意對方,“你在幹什麽?”
謝青珣卻只給他扔過去一個安撫的目光,“不必,有我來就好。”
葉瑾聲悄悄地看了一旁的謝丹致一眼,見他正在側頭看着包廂裏的裝飾字畫,頓時大松了一口氣,他應該沒看見自己,立刻坐下。
只是,葉瑾聲不知道的是,謝丹致雖然明面上是在欣賞字畫,但是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着葉瑾聲和謝青珣。
看到謝青珣與葉瑾聲之間那自然而然的互動之後,謝丹致覺得有些許奇怪,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明白這古怪到底是從何而來,只能将其暫時壓在了心底。
待謝青珣沏好茶之後,謝丹致端起茶杯,淺色的茶湯清澈見底,深色茶杯略微晃動,水上驟起波瀾,如同碧波蕩漾。
輕輕抿上一口,清香彌漫齒尖,謝丹致不由得贊道,“好茶!”
聽到謝丹致誇贊,葉瑾聲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大兄喜歡就好。”
謝丹致又細細地品了一口後,這才将茶盞放下,只是他的目光卻仍舊沒有從那紫砂壺上移開。
葉瑾聲知道他應該是好奇那茶壺,正想解釋,卻撞上了謝青珣的視線,見他微微搖頭,便将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品過茶之後,謝丹致便将話題引到了這包廂裏用作裝飾的字畫上,“這些……應當都是玄玠的手筆吧?”
“對!”葉瑾聲立刻點頭,“這個包廂是不會開放給別人的,當然是自己怎麽舒服怎麽來。”
就比如,這個包廂裏的桌子不是常見的那種八仙桌,而是葉瑾聲前一世的那種可轉動的桌子,但是受條件所限,頂部可轉動的部分用的不是玻璃,而是拼接起來的木板。
原本只是葉瑾聲的随口一說,但是扶陽縣內的能工巧匠硬是用他們自己的辦法做出來了,如今,幾乎扶陽縣內的包廂都用上了這種圓形的桌子,因為确實更加方便了。
只是,這種桌子還沒有普及到其他的地方就是了,不過,等到産能上去,葉瑾聲覺得這也是遲早的事兒。
不過,聽了葉瑾聲的話之後,謝丹致卻對葉瑾聲與五味齋的關系更加好奇了。
謝丹致也曾經了解過,五味齋的背後,應當是宋氏,所以,雖然有人眼饞五味齋的利潤,但是敢伸手的人卻沒有幾個。
但是,再如何好奇,謝丹致也不好當面問出口,只能等到這頓飯之後,詢問謝青珣了。
葉瑾聲過來的時候,五味齋的後廚肯定會優先做他們點的菜,所以,謝丹致與謝青珣、葉瑾聲還沒聊多少時間呢,第一道菜就已經送上來了。
緊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不過是兩三刻鐘的時間,他們這一個包廂的菜就已經全都上齊了。
謝丹致不由得再次拉高了對葉瑾聲的重視。
最後送上來的,是果酒。
雖然五味齋久負盛名的是麥酒和白酒,但是既然謝丹致嗜甜,那葉瑾聲覺得,或許果酒會更适合他的口味。
果然,看到送上來的桃酒,謝丹致的眸子都變得亮了許多。
彼此敬過一輪之後,幾人便開始埋頭吃飯,待吃到差不多了之後,葉瑾聲也變得更加放得開了。
謝丹致此次過來,為的便是謝青珣送去的那封信。
和送給其他世族的信不同,這封信是謝青珣親手寫的,用的也是謝青珣的名字,所以信被送到門房處之後,他們完全不敢耽擱,立刻就送去了謝丹致的手裏。
信中除了問候之外,還點到即止地提了幾句造紙的事情,謝丹致知道最近聲名鵲起的七松紙便是出自葉瑾聲之手之後,頓時對葉瑾聲更加看好了。
葉瑾聲連忙搖頭,“都……都是大家的功勞!”
謝丹致笑了笑,“七松紙我也用過,确實質量上乘,就是數量稀少,用去一張都覺得心痛。”
“若是大兄喜歡。”葉瑾聲十分大方地道,“待新紙制成,大兄要多少就有多少!”
聽了這話,謝青珣忍不住看向了葉瑾聲。
看着他臉頰上泛起的紅暈,饒是謝青珣也有些驚訝,“瑾聲,可是醉了?”
“我沒醉!”葉瑾聲大手一揮,眸子亮晶晶的。
謝青珣:……
得,肯定是醉了。
只是,讓謝青珣意外的是,葉瑾聲的酒量居然這麽淺,以前吃飯的時候,因為家中有阿融和阿滿,他們兩個人一般是跟着一起喝牛奶,再不然就是個果汁,倒是不怎麽飲酒。
哪知道,這次居然……
謝青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向了謝丹致,“大兄見諒,瑾聲酒量淺,已是醉了。”
“我沒醉!”葉瑾聲猛地睜大眼睛,“不信我繼續喝給你看!”
“嗯。”謝青珣敷衍着葉瑾聲,給他的杯子裏倒上了一杯茶,“我知道,瑾聲沒醉,還能繼續喝。”
葉瑾聲咧開嘴笑了笑,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但是喝完後,葉瑾聲砸吧了幾下嘴,茫然地看向了謝青珣,“玄玠,酒是熱的。”
謝青珣哄他,“是啊,酒本來就是熱的。”
“是嗎?”葉瑾聲被酒精麻痹的大腦艱難運轉,“酒……熱的?”
“對,酒是熱的。”
“熱的……”葉瑾聲喃喃自語了幾句之後,忽然眸子一轉,看向了謝青珣,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後,葉瑾聲歪了歪腦袋,徑自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好玩兒的事情。
“玄玠!”葉瑾聲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想拿過一旁的酒壺,但是因為眼前的酒壺一直晃,他抓了好久也沒能抓到。
喝醉了酒的葉瑾聲脾氣愈發變得像小孩子,癟着嘴對謝青珣道,“玄玠……”
他指着那不停晃動的酒壺,賭氣道,“你讓它不許晃了!”
“好。”謝青珣的語氣愈發溫柔,他伸出手,将那個葉瑾聲一直沒法抓到的酒壺塞進了他的手裏,“那現在瑾聲抓到了。”
葉瑾聲看着被自己拿在手裏的酒壺,咧開嘴開心地笑了起來。
然後,他拿着酒壺,離開自己的座位,跌跌撞撞地向謝青珣那邊走過去。
謝青珣擔心他摔倒,連忙起身去迎他。另一邊的謝丹致也站起身,有些擔憂地開口,“玄玠,瑾聲他……沒事吧?”
“沒事。”謝青珣将險些摔倒的葉瑾聲摟進懷裏,側頭對謝丹致道,“讓大兄看笑話了。”
謝丹致搖頭,語氣中帶着幾分促狹,“倒是不曾想到,瑾聲喝醉後,竟像是變成了幼童。”
謝青珣無奈地笑了起來。
然而,下一瞬,“幼童”葉瑾聲将那酒壺往謝青珣的嘴裏塞,“玄玠,你喝,你喝……”
只可惜,醉眼迷蒙的葉瑾聲險些把酒壺嘴兒塞進謝青珣的鼻子裏。
謝青珣:……
而一旁的謝丹致已經轉過了身,只是那一聳一聳的肩膀,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在偷笑。
謝青珣無奈地接過葉瑾聲塞過來的酒壺,低聲安撫着葉瑾聲,“瑾聲別着急,我喝就是了。”
葉瑾聲打了個酒嗝,“要……要全都喝掉哦!”
“嗯。”謝青珣一手摟着葉瑾聲的腰,另一只手将酒壺提起。
透明的酒液劃過半空,落入了謝青珣的嘴裏。
葉瑾聲迷迷瞪瞪地看着那道透明的酒柱,也不知道是什麽,忽然往謝青珣的身上一撲,張開嘴試圖去接那道酒柱。
謝青珣被葉瑾聲這樣一撲,酒壺中流出的酒液頓時澆到了兩個人的身上,胸前、肩膀處的布料都被浸濕,還有一些濺到了兩個人的頭發上,一時間顯得頗為狼狽。
葉瑾聲大概是醉得狠了,伸手摸上了謝青珣的脖子,手指沾上了灑在謝青珣脖子上的酒液。
他收回手,拿自己的舌頭舔了舔,末了,還一本正經地評價道,“甜的。”
謝青珣:“……”
“吃手手”的葉瑾聲安靜了一會兒後,忽然神神秘秘地往謝青珣的耳邊湊。
謝青珣不得不彎下腰,配合起了對方。
“玄玠。”
“嗯?”
“你醉了嗎?”
謝青珣不知道葉瑾聲要做什麽,想了想,哄他道,“嗯,我醉了。”
葉瑾聲的眸子一瞬間變得亮如繁星,他忽然大聲道,“那我們睡覺吧!”
謝丹致險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他略有些驚恐地看了謝青珣和正挂在謝青珣的身上撒酒瘋的葉瑾聲,安慰自己道,“一定是瑾聲醉了。”
人醉了之後,可是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做的。
不稀奇,不稀奇。
而就在謝丹致為自己做心理安慰的時候,聽到葉瑾聲那一嗓子“我們睡覺吧”的謝青珣,正在反省自己。
或許葉瑾聲只是醉了。
或許他說的睡覺只是單純的蓋棉被純睡覺。
或許……
去他媽的或許。
謝青珣無比冷靜地想道,在說睡覺之前,還想着先把自己灌醉,能有什麽目的?
謝丹致咳嗽了一聲,看着已經挂在謝青珣的身上睡着了的葉瑾聲,尴尬地道,“玄玠,瑾聲看起來醉的不輕,不妨先回去?”
“嗯。”謝青珣點了點頭,“讓大兄看笑話了。”
謝丹致擺了擺手,“這算是什麽笑話,瑾聲如此,分明是不曾将我當成是外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謝青珣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反駁謝丹致。
算了,這事兒等瑾聲醒過來之後,再解釋好了。
不然的話,怕是不管自己什麽說,謝丹致都不會相信的。
謝青珣将葉瑾聲抱起,謝丹致十分配合地幫忙開了包廂門。
為了避免引起圍觀,一行人從後門離開。
回到葉宅後,謝青珣道,“大兄,新院落收拾起來也需要時間,今晚,就委屈大兄在我的房間裏睡一晚了。”
謝丹致沒有任何不滿,“好啊,今晚你我兄弟正好可以抵足而眠。”
然而,對于謝丹致的邀請,謝青珣歉意地拒絕了,“今晚我大概得照顧瑾聲,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醉成這般,有些擔心。”
“這也是應該。”謝丹致壓根沒有多想。
将自己的房間指給謝丹致後,謝青珣進門後,因為雙手被占,只能用腳勾上了門。
剛把葉瑾聲放上床,葉瑾聲就無比自然地把謝青珣的手臂抱進自己的懷裏當枕頭了。
謝青珣:……
他看着自己身上和葉瑾聲身上浸透的酒液,單手伸出,有些艱難地把自己和葉瑾聲的衣服給脫了個幹淨。
謝青珣原本還想将葉瑾聲抱去洗個澡,但看着葉瑾聲蜷縮成一團的模樣,怕他嗆水,只好取了濕毛巾,湊合着給他擦了擦。
好歹把身上的酒水擦幹淨,不然根本睡不踏實。
将自己和葉瑾聲身上的酒水清理了個七七八八之後,謝青珣看着睡夢中卻仍舊忍不住皺起鼻子的家夥,又是無奈又是寵溺地道,“你啊……”
嘆息聲裏,被褥被扯開,蓋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
謝丹致走進自家弟弟的房間後,眸子裏忍不住帶上了幾分暖意。
即便分別許久,謝青珣的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樣,空曠,幹淨,整潔。
謝丹致踱步到窗戶前的書案上。
那上面放着一疊紙,點上油燈後,謝丹致撚起一張紙,神色逐漸變得嚴肅。
“這紙……”謝丹致喃喃道,“似乎比我買的那些七松紙還要更好一些。”
這也是當然的,自從澄心紙問世之後,葉瑾聲立刻毫不吝惜地給謝青珣用上了。
如今,謝青珣房間裏用的紙全都是澄心紙,外界千金難求一張的澄心紙,在這裏也和普通的紙張沒有什麽區別。
又思索了一會兒之後,謝丹致将澄心紙放下,褪去外衣,上床入睡。
一切的疑問,等到明日再問。
***
第二天清晨。
葉瑾聲醒過來的時候,忍不住呻.吟一聲,“頭好痛……”
他按住自己的腦袋,只覺得後腦一跳一跳的,連帶着整個腦袋都痛了起來。
謝青珣早就醒了過來,只是不曾起身,側過身,一瞬不瞬地看着葉瑾聲的睡顏。
明明已經看過無數次,謝青珣卻仍舊覺得,無論走過多少時間,自己也不會看膩。
葉瑾聲醒過來的時候,謝青珣立刻就注意到了,立刻擡手按上了他頭部的穴道,力度适中地幫他揉按着。
“怎麽樣?”謝青珣溫聲問道,“現在好些了嗎?”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葉瑾聲打了個哈欠,眸子半睜,“嗯,好一些了。”
謝青珣輕笑一聲,“那就好。”
謝青珣的手法太好,葉瑾聲忍不住輕聲哼哼了起來,開始指揮對方,“再往上一點兒。”
謝青珣言聽計從,“是這裏嗎?”
“對,就是那兒。”葉瑾聲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又享受了一會兒之後,葉瑾聲終于舍得睜開眼睛,只是剛一睜眼,他就看到了一片赤.裸的胸膛。
那一瞬間,葉瑾聲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甚至伸出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胸肌,“軟的。”
謝青珣揉按的動作一頓,“可以變硬。”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被酒精麻痹了一晚上的大腦開始緩緩轉動。
首先進入他腦海的問題就是,為什麽玄玠沒有穿中衣?
其次的問題是,我好像也沒穿衣服?
于是,兩個問題結合起來之後,葉瑾聲的大腦短路了一下,得出了一個看上去十分合理的結論。
所以……昨天晚上,我們睡了?
那麽……到底是誰睡了誰?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葉瑾聲忽然把手伸進了被子裏。
葉瑾聲的反應有些出乎謝青珣的意料,他有些疑惑地開口,“瑾聲?你在做什麽?”
葉瑾聲的反應仍舊有些木,“在驗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謝青珣:……
不過,自己身上好像沒有什麽難受的感覺啊?
葉瑾聲眸子一顫,視線緩緩落在了謝青珣的身上。
看着葉瑾聲那一雙飽含着無數複雜情緒的眸子,謝青珣直覺有些事情不對,他試探性地開口,“瑾聲,你到底怎麽了?”
沒想到,葉瑾聲卻開口問道,“疼嗎?”
謝青珣:“???”
“我……”葉瑾聲眉頭皺起,眸子裏滿是自責,“我聽說,第一次做的時候好像都很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葉瑾聲的話有些含糊,但是以謝青珣的理解力,只是略微一思索,就大致猜到了葉瑾聲到底在想些什麽。
看來,昨天晚上葉瑾聲吼的那一句話,還真的不是自己多想。
原來,在葉瑾聲的眼裏,他一直都是上面的那個?
謝青珣眸子微微眯起,意有所指地道,“瑾聲可還記得昨天酒醉之後,都做了什麽?”
“我……我不記得昨天晚上怎麽做的了。”葉瑾聲的聲音愧疚又自責。
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不過……
葉瑾聲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
葉瑾聲開始梳理自己昨天的記憶。
他記得,昨天有人來拜訪,來人是謝青珣的大兄,喚作謝丹致。
然後,他們去五味齋吃了飯,吃飯?
葉瑾聲身體猛地一僵。
有的人,酒醉後就完全記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但有的人卻完全相反,事後不僅能記得自己到底是如何撒酒瘋的,甚至連細節都能回憶得清清楚楚。
想起自己喝醉後是如何糾纏謝青珣的,葉瑾聲忍不住抱着腦袋開始在床上打滾,嘴裏還不停地喃喃着,“完了,完了,這次是徹底完了、”
“天吶,我究竟都幹了些什麽!”
想到自己當時惡向膽邊生,吼出來的那一句“我們睡覺吧!”
葉瑾聲更是覺得有些生無可戀。
大家都不是小孩兒了,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懂得人都懂。
所以……
葉瑾聲有些絕望地想道,我在見家長的第一天,就當着家長的面兒,表達出了自己想上你兄弟的意思。
這還讓我怎麽活?
這個人世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一絲一毫地留戀了。
葉瑾聲捂住自己的腦袋,似乎只要自己變成鴕鳥,不看不聽,就能逃避起來似的。
謝青珣看着絕望到裝鴕鳥的葉瑾聲,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道,“瑾聲?”
“你別喊我,讓我靜靜。”一邊說着,葉瑾聲又往被子裏拱了拱,把自己的腦袋埋得更深了。
因為用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葉瑾聲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
但是和面對謝青珣比較起來,葉瑾聲寧可忍受這種有些窒息的感覺。
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呢?
葉瑾聲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酒精真的就有這麽大的魔力,能讓人把腦子都丢掉?
若說昨天晚上自己在謝丹致那裏丢了人,那麽剛才,自己在玄玠面前,那可真的是丢人丢到天邊兒去了。
以自己昨晚酒醉的情況,還有謝青珣平日裏的克制,明明昨天晚上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嘛。
所以自己到底為什麽會以為是自己對玄玠做了點兒什麽不那麽和諧的事兒呢?
前世今生,葉瑾聲從未像現在這樣,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謝青珣看着只藏了自己腦袋的葉瑾聲,由着他自己折騰了一會兒後,就伸出手去扯被子。
“瑾聲。”謝青珣勸道,“別把頭藏進被子裏,會喘不過氣的。”
然而,此時此刻,葉瑾聲卻覺得那被子像是自己的最後一層“皮”,死活不肯松開。
知道自己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葉瑾聲才終于想到了什麽,像是火燒屁股般彈了起來。
因為動作太大,腦袋險些直接撞在床頂上。
好在,謝青珣知道葉瑾聲此時尴尬到無法言說,提前做了防備,用手墊在了他的腦袋上。
在葉瑾聲自己當鴕鳥的時候,謝青珣已經換上了一身淺色內衫,提醒他道,“大兄應當也起身了,瑾聲再不起身,可能會在大兄面前再次失禮。”
聽到再次失禮幾個字,葉瑾聲連忙道,“我這就起!”
見謝青珣幫自己取來衣服,葉瑾聲別扭地道,“我……我自己來就好。”
謝青珣按住了葉瑾聲露出來的肩膀,調笑道,“你我既已有了肌膚之親,又何必如此見外?!”
“謝玄玠!”
見葉瑾聲羞惱到臉頰、耳朵,甚至脖子都紅了,謝青珣終于不再逗他,低頭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溫聲道,“瑾聲放心,大兄并未察覺什麽,只以為瑾聲是醉後胡言,并未多想。”
“真的?”葉瑾聲有些遲疑地問道。
“自然是真的。”謝青珣的手指順着葉瑾聲的肩膀滑下,“你我之事,我有心與大兄明言,只是具體何時開口,由瑾聲你來定。”
見葉瑾聲神色松動,謝青珣垂下眸子,手指勾了勾葉瑾聲的手心,“至于昨夜的瑾聲……”
察覺到葉瑾聲一瞬間僵硬的身體,謝青珣唇角含笑,輕輕咬了咬葉瑾聲的指尖,低笑着道,“珣很是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橙留香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