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終于, 有人嘴快,喊出了大家心裏的想法。
“你們快看,孟方□□裏的那個, 不就是一個陶壺嗎?”
孟方立刻下意識地夾緊了腿, 狡辯道, “不是, 不是,你們看錯了。”
李茍立刻上前, “你是當我們眼瞎了嗎?連到底是不是陶壺都能看不出來?”
“不過,能藏進褲子裏, 那陶壺也太小了點兒吧?”
“是啊是啊,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們家裏那麽大的陶壺呢, 還想着這東西怎麽可能藏到人的身上去?”
“可不是,我都以為是李茍失心瘋了。”
這周圍的議論聲,孟方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狠狠瞪了一旁還在舔爪子的那一只橘色大貓,都是這個畜生,不然的話……
葉瑾聲站在人群裏,眉頭擰得死緊,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之前給孟方當托兒的那個人。
這個時代,人們穿的褲子大都是比較寬松的款式, 再加上有上衣的遮擋,若是有人真的把一只小小的茶壺藏進了褲子裏,從外觀上來說, 還真的是不太能看得出來。
但是,要是有人搜身的話,準保會露餡兒!
那個人不可能摸不到孟方身上藏着的陶壺,那麽, 現在看來,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那個去搜身的男人,和孟方原本就是一夥兒的!
只是不知道孟方是用了什麽手段收買了他,畢竟在瓷窯中大部分人的認知裏,那個男人和孟方之間不熟。
果然,在看到孟方的褲子被橘黃色的大貓撕破之後,那個男人的臉就變了顏色。而且,還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往後面挪動,似乎是想借機逃跑。
葉瑾聲估算了一下自己和那個當托兒的男人之間的距離,若是自己打草驚蛇的話,說不定就會讓他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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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葉瑾聲也悄無聲息地往那個男人的方向挪動。
然而,葉瑾聲卻忘記了,身為這個瓷窯的主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注視着。
于是,在葉瑾聲往那邊移動的時候,他附近的人也開始緩慢地往那邊挪動。
還有暫時沒能搞清楚狀況的人,直接開口問道,“葉郎君,您先請。”
壞了!
葉瑾聲腦子裏嗡地一響,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飛撲了過去,“把那個人攔下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好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但也有機靈一點兒的,很快就想明白了,手一伸就想攔下那個托兒。
但可惜的是,那一瞬間,求生的力量讓那個男人力氣大增,一連推倒了好幾個人。
不巧的是,被推倒的幾個人險些壓到一旁正在舔毛的那只橘黃色大貓。
貓的反應速度可就比人快多了,它飛快地閃開後,一個完美的落地,擋在了那個男人逃生的路上。
看到前面有一只橘色大貓擋路,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速度絲毫沒有減慢。
但是受到了驚吓的橘色大貓可不管之前險些壓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誰,見那個男人沖着自己跑過來,它猛地一個躍起,緊接着,鋒銳的利爪彈出。
“嗷!”
那個男人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幾條十分清晰的抓痕。
橘黃色大貓絲毫沒有留手,只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那抓痕已經開始往外滲血了。
甚至,若是再偏個幾分,那個男人的一只眼睛就算是廢了。
有了那只橘黃色大貓的“幫忙”,其餘人一擁而上,立刻把那個當托兒的男人按倒在了地上。
“郎君!我們抓到他了!”
葉瑾聲點了點頭,“辛苦諸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
“這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還是郎君有先見之明,一開始就盯着他了!”
而另一邊,李茍也已經把孟方拿下,從他的褲子裏拿出來一只小巧精致的茶壺。
那茶壺被李茍用繩子綁在了自己的腿上,再拿褲子一蓋,幾乎是看不出來任何的痕跡。
李茍直接抽出了孟方的腰帶,任由他的褲子掉落到腿彎,防止他逃跑,同時,用腰帶在背後綁住了孟方的手腕。或許是為了報複之前孟方的誣陷,李茍捆綁他手腕的時候,故意加重了力氣,勒得非常緊,孟方根本就掙脫不了。
“郎君。”一個人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陶壺,恭敬地送到了葉瑾聲的面前,“這就是被孟方偷走的那一只陶壺了。”
葉瑾聲沒有動,雖然這只陶壺看着和葉瑾聲記憶裏的紫砂壺幾乎無二,但是只要一想這一只陶壺是從哪裏搜出來的,葉瑾聲就覺得有些惡心。
他退後一步,道,“砸了。”
“啊?”托着陶壺的那個人懵了,擡起頭來,滿臉茫然地看着葉瑾聲。
葉瑾聲眼睛裏的嫌棄絲毫沒有遮掩,語氣堅定,“這陶壺髒了,直接砸了吧。”
葉瑾聲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被孟方給逼出來潔癖了。
這……
那人雖然覺得有些浪費,但是細想之後,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惡心的神色,毫不猶豫地将那只陶壺摔到了地上。
“啪——”
陶壺被摔在地上,碎成了七八塊,其中壺嘴的部分翻滾到了李茍的腳下。
這個瓷窯裏的人,在這之前基本上都是普普通通的農人,之前也沒有接觸過陶瓷的制作,所以,在這一只紫砂陶壺被摔碎的時候,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些心疼的神色。
畢竟在他們的眼裏,不管是瓷器還是陶器,都是家裏的財産,平時用的時候都小心着呢,誰也不會閑着沒事摔了玩兒。
就算不小心摔碎了,也大都不舍得扔,而是找焗瓷匠補一補,接着用。
但是李茍不同,對于他而言,砸碎一件瓷器或者陶器,對他來說是司空見慣。
李茍對于最終燒制出來的瓷器品質把控極為嚴苛,出現任何一點兒瑕疵都不行。
而正是李茍的這種嚴苛,使得之前他所在的瓷窯品質一直為世人所稱道。
想到這裏,李茍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一群兄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把孟方和另一個男人綁好,葉瑾聲看了周圍的人一眼,直接宣布,将拒絕這兩個人進入瓷窯。說話的時候,葉瑾聲特意注意了一下周圍人的臉色和動作,果然,又在裏面看到了好幾個神色略微有些異樣的。
或許,是也生了一點兒心思,只是沒敢動手罷了。
對于此,葉瑾聲只有一個想法,殺雞儆猴。
他願意提供自己的瓷窯給這些人暫住,但不意味着他是個大傻子,任由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屙屎屙尿。
至于那兩個人被趕出去後,會不會在這個冬天被凍死,葉瑾聲表示,自己會好心地把他們送去縣府……大牢的。
又敲打了衆人一番之後,葉瑾聲把孟方和那個男人裝車,送去了縣府。
縣府裏,宋昀正在處理前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公務,原本還有謝青珣幫忙分擔的,結果葉瑾聲一生病,謝青珣直接撂了挑子,回去照顧人了。
宋昀只能天天熬夜加班,黑眼圈兒都重了不少。
聽到葉瑾聲送了兩個人進來,宋昀猛地擡起頭,死死地盯着前來報信的人,“瑾聲不是正在生病嗎?”
“這,屬下瞧着,葉郎君已經大好了。”差役斟酌着道。
已經大好了?
宋昀的腦袋上忍不住冒出了一大團黑氣。
他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沒好氣地道,“那兩個人是幹什麽的?”
“說是偷了葉郎君瓷窯裏剛剛燒制出來的一件陶器。”
“偷竊?”宋昀道,“證據呢?”
“人證物證聚在,那陶器是當場從那個小偷的身上搜出來的,只是……”差役猶豫了一下,道,“葉郎君嫌棄那搜出來的陶器髒,已經給砸碎了。”
“髒?”宋昀覺得有些奇怪,“那人把陶器藏到哪兒了?”
差役猶豫了一下後,道,“褲……□□裏。”
宋昀:……
“砸得好。”說完,宋昀又補充了一句,“但也應該在我們取證之後再砸。”
差役沒有說話,實際上,聽說有人把陶器藏進□□裏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人有病,不然的話,誰會閑着沒事兒往□□裏藏?想想就覺得有些惡心。
因為證據充足,宋昀很快就按律作出了判決,兩個人直接關進了大牢裏,至少這個冬天,他們是別想出來了。
然而,孟方和那個男人聽到這個判決後,卻仿佛是聽到了晴天霹靂。
和縣府大牢比較起來,他們寧可回去自家被壓塌了的房子裏。
他們完全不敢想,自己會在大牢裏遇見什麽。
孟方忍不住開始後悔,自己怎麽就一時間鬼迷心竅去偷東西了呢?
而另一個男人反應更加激烈,懵了一會兒後,他立刻将矛頭對準了孟方,“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被關進大牢!”
聽了對方的埋怨,孟方不由得冷笑,“把陶壺當掉後,得來的銀錢一人一半,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如果不是你忽悠我……”
“忽悠?”孟方嗤笑,“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是你自己生的貪念關我屁事!”
那個男人還想再說點兒什麽,卻聽旁邊傳來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我說,你們聊夠了嗎?”
孟方和那個男人身體一僵,終于想起了此處是何地。
除非有人特別關照,不然的話,進了牢房,就相當于是去了半條命。
想到自己以後可能會遭受的一切,孟方和那個男人的臉頓時一片死灰。
瓷窯裏,李茍将自己這段時間燒制出來的陶器一一取出,擺成了一排,請葉瑾聲檢查。
不需要李茍出言,葉瑾聲就能清楚地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最開始燒制的那個。
葉瑾聲拿起來最左邊的那一只陶壺,這只陶壺和其他的比較起來,是肉眼可見的粗糙,而且形狀也有些不勻稱。
但是,緊挨着它的那一只,看上去就好了不少,至少,表面變得光滑了許多。
葉瑾聲一只一只地看過去,看到最後一只的時候,已經和他記憶中所見到的那種紫砂壺相去不遠。
“只可惜,迄今為止,燒制的最好的那一只被孟方……”李茍忍不住嘆息。
“沒關系。”葉瑾聲直起身,笑着道,“你既然能燒出來第一只,就能再燒出來第二只、第三只。”
有了經驗後,再進行針對性地改進,想不進步都難。
“對了。”葉瑾聲摩挲着最後那一只紫砂壺,問道,“李郎君可曾想過,在這茶壺上做出浮雕的效果來?”
“浮雕?”李茍有些疑惑。
“就和篆刻差不多。”葉瑾聲換了一種說法,“陽刻的那種,陰刻……應該也行?”
李茍想了想,“可在陶胚上刻好,再送進瓷窯裏燒制。”
“你有幾分把握?”葉瑾聲連忙問道。
“至少□□分。”李茍的語氣裏滿是自信。
葉瑾聲猛地錘了他的肩膀一下,“那就辛苦李郎君了。”
“對了,一直叫你李郎君,也太生分了一些,你可有字?”
“啊?”李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我沒有字。”
甚至連李茍現在的這個名字,也是他跟着師傅學了幾個字之後,自己改的,不然的話,他的大名現在就叫李狗。
“這樣啊。”葉瑾聲也沒有再多糾結。
“郎君可直接喚我大名。”李茍道。
葉瑾聲點了點頭,“也行,那新一批的紫砂壺什麽時候能夠燒出來?”
李茍想了想,“需要重新做陶胚、雕刻後才能燒制,若是郎君着急用的話,最快,也需要七八天的時間。”
“不着急。”葉瑾聲連忙道,“不要擔心耗費時間,還是陶壺的質量比較重要。”
“是。”李茍應下,“只是不知郎君想要在壺上刻什麽?”
葉瑾聲對此似乎早有想法,立刻道,“竹子。”
“竹子?”李茍對于竹子一點兒也不陌生,但是扶陽縣偏北,應該沒有多少竹子的痕跡才是。
但是,既然葉瑾聲開口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盡力為他達成!
“除了紫砂壺之外,我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和你說。”葉瑾聲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李茍道,“先坐。”
李茍似乎從未被這樣對待過,有些局促,坐到椅子上的時候,只有半邊屁股是坐在椅子上的。
隔着桌子,葉瑾聲也沒注意到這一點,“你可聽說過一種叫做玻璃的東西?”
“玻璃?”
“或者……”葉瑾聲想了想,“也可以叫做水晶,只不過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燒出來的,就和燒制瓷器一樣。”
李茍搖頭,“此前從未聽說。”
葉瑾聲也不氣餒,他之前就在虞叢音那裏碰過壁了。
“玻璃其實是可以燒出來的,用的原料就是最普通的沙子。”
“沙子?”李茍看着葉瑾聲,只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瘋了?
沙子和透明的水晶之間,完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系啊!
“确實是沙子。”葉瑾聲點頭,實際上,若是用科學一點兒的說法,應該是石英砂,長石。
石英砂或者長石,與一些堿性物質一起焚燒,達到了某種溫度之後,就會發生化學反應,生成透明的玻璃液體,對這些液體進行塑形後,就能得到大家最熟悉的玻璃。
“我記得……”葉瑾聲思索着道,“這裏已經有純堿了?”
只不過,主要應用于印染,并未有人想過将它們和石英砂一起焚燒。
自然也就不會偶然間發現這兩者結合在一起,能夠生成一種透明的液體。
“不過,要達到哪種溫度才行,我其實也記不清楚了。”葉瑾聲歉意地道。
實際上,就算葉瑾聲記得溫度,對于李茍來說,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因為這個年代沒有溫度計,對于瓷窯裏溫度的控制,憑借的全都是瓷工的經驗,他們還會用一些其他的小技巧來判斷瓷窯裏是不是已經達到了他們需要的溫度。
但是,這種技巧與經驗,基本上是不會随意透露給外人的,是他們借以生存的秘密。
李茍顯然知道如何判斷溫度,以及增加瓷窯裏的溫度,葉瑾聲不會追問,但是他會提出自己的要求。
如今李茍也是葉瑾聲手底下的員工了,當然要想盡辦法,完成葉瑾聲所吩咐下來的事情。
雖然李茍覺得葉瑾聲完全就是在異想天開,但是,想起自己最開始對紫砂壺的質疑,李茍又覺得,或許……可以嘗試一下?萬一……萬一葉瑾聲的想法不是天馬行空呢?
不過,為了提高制造玻璃的成功率,李茍又憑借着自己多年制作陶瓷的經驗,仔細詢問了葉瑾聲幾個其他的細節問題。
葉瑾聲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末了,他又給李茍灌了一碗“雞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來的。”
李茍卻只是苦笑,“我一定竭盡全力。”
但他卻沒有承諾,一定能夠做出來玻璃。
葉瑾聲也沒在意,他相信勞動人民的智慧。
而且,他已經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掏出來了,李茍成功的可能性不低。
回去的路上,葉瑾聲正在盤算着待會兒是不是去東市逛一逛,主要是想給家裏的三個人買新年禮物。
最少最少,也應該買一些布料,給家裏的小家夥兒們以及謝青珣做一身新衣服吧?
過年就要穿新衣服,吃大餐!
想到新衣服,葉瑾聲便想到了漢服,他雖然不熱衷于漢服,但是他穿越之前,漢服的産業鏈也開始逐漸完善,各種款式的漢服看得他眼花缭亂。
但可惜的是,女裝占據了絕大部分,葉瑾聲倒是也看過一些男士漢服,但是能找到的都比較少,而且普遍比較寬大,穿起來有些麻煩,葉瑾聲只體驗過幾次,就再也沒有上身。
那時候的葉瑾聲萬萬不曾想過,日後的自己,竟然也習慣了那些自己曾經覺得複雜無比的衣服。
唔……
葉瑾聲摸了摸下巴,權衡了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嘆息道,“算了,回頭把還能記得的款式畫給阿滿看,讓她自己挑算了。”
至于阿融和謝青珣的衣服,就按照現在最流行的款式來。
忽然間,馬車猛地停了下來,葉瑾聲沒防備,險些撞到車門上。
“怎麽回事?!”
“回郎君。”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方才有一只貓跑了過去。”
“貓?”
葉瑾聲想起瓷窯裏那個幫了自己大忙的橘黃色大貓,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已經跑沒影了嗎?”
“回郎君,是的。”
有些遺憾,葉瑾聲道,“那繼續走吧。”
“是。”
只是,不管是馬車夫還是葉瑾聲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一只橘黃色的大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躺到了馬車的車頂上,此時正攤成了一張貓貓餅,惬意地曬着太陽。
回到家之後,葉瑾聲剛下馬車,就對上了謝青珣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葉瑾聲:……
完了,偷偷出門被發現啦!
葉瑾聲眸子亂轉,“玄玠,你……你不是去宋先生那兒了嗎?”
謝青珣唔了一聲,“瑾聲又去了哪兒?”
“我……我就是出門轉轉。”葉瑾聲道。
“出門轉轉?”謝青珣看着馬車,“若只是出門轉一轉,還需要馬車嗎?”
很顯然,葉瑾聲說的這個出門轉一轉,裏面的水分很大啊。
葉瑾聲知道謝青珣若是真的追究起來,自己肯定是瞞不過去的,立刻咳嗽了幾聲,做出了虛弱的模樣,整個人趁勢往謝青珣的身上倒,哎呀一聲,“玄玠,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困。”
謝青珣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看着就那麽好糊弄嗎?
葉瑾聲歪進謝青珣的懷裏,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他。
“罷了。”謝青珣無奈地搖頭,“日後出門,好歹讓我知道你的去向,不然……”
謝青珣的聲音忽然低沉了幾分,“我會很擔心。”
看着謝青珣驟然間失落的神色,葉瑾聲只覺得心裏一痛,立刻道,“是我錯了。”
“我也有錯。”謝青珣自然地理了理葉瑾聲的鬓發,“是我之前太拘着你了。”
葉瑾聲正想開口,忽然被一道橘黃色的閃電吓了一跳。
謝青珣看着躺在葉瑾聲的面前打滾兒的那一只橘貓,笑着道,“瑾聲出門一趟,怎麽還回來一只金絲虎?”
“金絲虎?”葉瑾聲茫然,“不是橘貓嗎?”
感情古代的時候,大橘也有雅稱啊,只是這雅稱……葉瑾聲總是會想成金絲猴兒,嗯,奶糖。
“橘貓?”謝青珣看了那只正在地上翻滾的橘黃色大貓,笑着道,“顏色倒确實有幾分像橘。”
葉瑾聲其實也不太能确定這到底是不是被自己扔出去完成任務的那一只橘黃色大貓,但是,這只橘貓既然已經“送貨上門”了,葉瑾聲哪裏有不收下的道理?
葉瑾聲試探性地伸手,将那只橘貓抱了起來。
“喵~”那只橘貓乖巧地窩在葉瑾聲的懷裏,看着乖得很。
葉瑾聲忍不住道,“它真的好乖!而且一點兒也不胖!”
“橘貓都很胖嗎?”謝青珣随口問道。
“胖啊!”葉瑾聲重重點頭,“我們哪兒有一句俗語,‘十只橘貓七只胖,另外一只特別胖,還有一只壓塌炕,最後一只賽大象!’”
“你別看它現在好像很正常,但是你等着看吧,養上一個半月的,它就會像是球似的胖起來。”
謝青珣安靜地站在一旁,耐心地聽着葉瑾聲碎碎念,眸色溫柔,唇角揚起的弧度一直不曾落下。
為了讓這一只橘貓不要變成小胖貓,葉瑾聲決定給它找點兒事兒幹。
“劉娘子?”
廚房裏,一個有些年紀的婦人走了出來,“郎君可有什麽想吃的?”
這位劉娘子就是之前投毒事件之後,葉瑾聲又特意找的一個廚子。
劉娘子做事十分麻利,而且很愛幹淨,将整個廚房收拾得整整齊齊,葉瑾聲非常滿意,連帶着将她的工錢也提了提。
“我給你找了個幫手。”葉瑾聲笑眯眯地道,“劉娘子之前不還說,存糧的地方似乎是鬧了老鼠嗎?”
說完,葉瑾聲晃了晃手裏的橘色大貓,“讓它去抓!”
看着那只一臉懵逼的橘貓,劉娘子笑了起來,“郎君,若要抓老鼠,還是貍奴最合适。”
“貍奴?貍花貓?”
“是呢。”劉娘子和藹地道,“這種黃色大貓最會吃了,抓老鼠就比不上貍花貓。”
葉瑾聲眨了眨眼睛,那這只橘貓碰瓷自己,感情就真的只是來蹭吃蹭喝的?
“郎君若是喜歡,養起來便是。”劉娘子看出了葉瑾聲的不舍,便道,“留在身邊,解個悶也是好的。”
嘆了一口氣,葉瑾聲道,“也只能這樣了。”
“郎君今日想吃什麽?”劉娘子又問道。
“吃肉!”葉瑾聲忽然問道,“對了,劉娘子,之前說的鹵牛肉做好了嗎?”
“還在鍋裏煮着呢。”劉娘子道,“牛肉難煮爛,估計還要幾個時辰。”
葉瑾聲點了點頭,“那就骨湯面吧。”
昨天劉娘子特意熬的大骨湯,用來下面堪稱一絕。
不過,說到骨湯,葉瑾聲忍不住想起了火鍋。
寒冷的冬天,吃上一鍋熱氣騰騰的火鍋,別說有多舒服了!
只是,在古代吃火鍋,大概只能吃銅鍋了,方便。
“火鍋?”劉娘子不是很明白,“郎君說的火鍋,是什麽東西?”
葉瑾聲簡單解釋了一下,“還請劉娘子幫忙準備一下調料!”
劉娘子立刻問道,“郎君請講。”
“把芝麻磨成芝麻醬,再準備醬油、醋、還有一些其他的醬料,反正,你能想到的全都準備一份就好。”
“是。”劉娘子雖然心裏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無他,他們的這位葉郎君,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奇特的想法,但是劉娘子按照他說的做出來後,基本上味道都不會太差。
她早就對葉瑾聲有了信任,就算葉瑾聲說炒水果,估計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嘗試。
而葉瑾聲則畫了圖紙,在扶陽縣內尋了銅匠,制出了一盞銅鍋。
看着那個有些奇怪的鍋子,謝青珣眉梢揚起,似乎是在詢問,這是什麽?
阿滿就要直白地多,她直接問道,“小舅舅,這是什麽?”
“這是銅鍋,我們今天晚上來吃火鍋。”
“火鍋?那是什麽?”阿滿繼續問道,她之前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就是一種吃法。”葉瑾聲一邊往銅鍋的底部添木炭,一邊道,“這裏面加了木炭,能夠讓這個鍋裏的水一直沸騰。然後,我們就可以把生肉片、蔬菜、豆腐等扔進去煮熟,然後,撈出來蘸了醬料吃。”
阿滿身高不夠,只能踩上椅子,她好奇地看了那個銅鍋一眼,又看了一旁送上來的各種食材。
大部分都是肉、魚、豆制品,唯一的蔬菜只有……大白菜。
沒辦法,這可不是現代,沒有大棚,想吃蔬菜,只能等到開春之後了。
葉瑾聲甚至還擔心過自己吃肉太多便秘,好在,這種讓人尴尬的問題暫時還沒有出現。
“來。”葉瑾聲又領着幾人去了一旁的調料區,自己取過一只小碗,一邊調制蘸料一邊道,“就是這邊的蘸料品種實在是太少了,不過,也是聊勝于無。”
調完了一碟蘸料後,葉瑾聲看向了謝青珣,“玄玠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加。”
謝青珣笑了笑,“不必,和瑾聲的一樣便好。”
“那我幫你調!”葉瑾聲自告奮勇
“多謝瑾聲。”謝青珣捏了捏他的耳朵,看着迅速染上了紅雲的耳朵,謝青珣眸色愈發深了。
葉瑾聲興致勃勃地又調了一碗一模一樣的,遞給了謝青珣後,便看向了一旁的兩個小家夥兒。
阿滿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放棄了和葉瑾聲一模一樣的想法,“我自己來!”
阿融看了阿滿一眼,對葉瑾聲道,“多謝小舅舅,融也可以自己來。”
葉瑾聲提示他們,“芝麻醬是一定要放的哦。”
“嗯嗯,我知道啦!謝謝小舅舅!”
見兩個小家夥兒躍躍欲試的模樣,葉瑾聲和謝青珣對視了一眼,坐到了飯桌旁邊。
為了照顧兩個小家夥兒,葉瑾聲特意把銅鍋往兩個小家夥兒的那邊放了放,避免他們夠不到。
謝青珣的目光一一掃過桌子上擺放的食材,忍不住感慨,“瑾聲是如何想到這種吃法的?”
“也不算是我想到的吧,是以前看別人吃過。”
嗯,我自己也吃過,還很喜歡吃呢。
“火鍋的湯底也是很重要的,不僅可以用骨湯,還可以用牛油熬制,雞湯也可以。”葉瑾聲道,“還可以用海鮮,主要是看自己喜歡。”
“那瑾聲最喜歡的是那種湯底?”
我喜歡的嗎?
當然是各種辣的湯底了!
但誰讓這裏根本就沒有辣椒呢?葉瑾聲只能嘆氣,“嗯,應該是骨湯吧。”
謝青珣察覺到了葉瑾聲的言不由衷,微微有些奇怪。
還不等他問出口,就聽見仆從來報,說是有人拜訪。
“是誰?”
“宋明府。”
“宋先生也來了嗎?”葉瑾聲立刻道,“快請!”
“是!”
謝青珣卻覺得有些奇怪,這麽晚了,宋昀過來做什麽?來蹭飯嗎?這倒是不怎麽奇怪了。
“好香!”
人未到,聲先至。
宋昀三步并做兩步走了進來,看到擺放了一桌子的食材,愣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全都是生的,這可怎麽吃?
葉瑾聲幫宋昀搬過來一把椅子,“宋先生請坐!”
幾人寒暄完之後,宋昀的眼睛再次落到了桌子上的食材上,同時,還有那一口開始沸騰的骨湯。
“瑾聲。”宋昀已經與葉瑾聲非常熟了,此時直接開口,“不介紹一下嗎?”
“這是火鍋!”阿滿搶答道,“把肉和菜放進去,煮熟了之後蘸着蘸料吃!”
“哦?”宋昀頓時來了興致,“這蘸料,又是怎麽做的?”
“按照自己的口味,自己調制。”阿融說着,指了指一旁放置調料的桌子,“宋先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
趁着宋昀去調蘸料的時候,葉瑾聲又添了一副碗筷,同時讓仆從通知劉娘子再準備一些食材。
因為只有葉瑾聲一個人吃過火鍋,所以,放菜之類的只能他來。
小心地把一盤肉都下進去之後,葉瑾聲道,“肉片很薄,所以在裏面滾幾滾就能吃了。”
說完,葉瑾聲特意強調道,“吃的時候,記得要搶。”
“搶?”
“當然,”葉瑾聲道,“搶着吃的肉,才更好吃!”
說完,葉瑾聲一筷子下去,夾起來滿滿一筷子的肉,直接塞進了謝青珣的碗裏,“玄玠快吃!”
謝青珣緊随其後,又撈出來一些肉,放進了葉瑾聲的碗裏,“瑾聲也吃。”
阿滿和阿融人小,力氣也小,此時只能可憐巴巴地看着葉瑾聲。
葉瑾聲如法炮制,又給兩個小家夥兒的碗裏塞了一些羊肉。
等宋昀反應過來的時候,鍋裏已經不剩什麽了。
“你……你們!”宋昀目瞪口呆,“你們這是在吃飯還是在搶飯?”
葉瑾聲笑眯眯地道,“之前不是已經告訴過宋先生了嗎?要搶着吃呀!”
然而,說是這樣說,葉瑾聲還是照顧了一下宋昀,再下了一盤肉,同時放進去的還有其他的肉類。
在這個世界,葉瑾聲只懷念自己前一世能夠吃到的各種蔬菜,一點兒也不留戀肉食,因為只要你有本事,什麽肉都能吃到。
但是,蔬菜、水果,尤其是一些西域傳來的,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宋先生。”葉瑾聲問道,“你之前說的那個西域商隊,有消息了嗎?”
宋昀之前答應過,會讓那些西域商人幫忙搜集各種香料和植物的。
宋昀将嘴裏的肉咽下去後,這才道,“哪裏有那麽快,這些西域商人來往各地,都是以年來計算的。”
“說得也是。”葉瑾聲嘆了一口氣,眼前立刻被放了幾片肉,一擡頭,果然是謝青珣。
一頓火鍋吃的是賓主盡歡,宋昀還特意記下了法子,準備回頭讓縣府裏的庖廚也這樣做。
“日後,倒是可以開一家火鍋店。”葉瑾聲道,“只是,火鍋簡單易學,除非湯底能做到無可替代,不然的話,大概吸引不了多少人。”
宋昀忍不住好笑道,“瑾聲若是喜歡,到時候在五味齋裏加個火鍋就是了。何必那般麻煩。”
葉瑾聲:……
但那聽起來也太奇怪了吧!!!火鍋就是要單獨開店!!!
深夜,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喊叫聲。
“走水了!走水了!”
“快來救火啊啊!”
“快來人啊!”
葉瑾聲被驚醒,有些茫然地打開門,打了個哈欠,“怎麽回事?”
謝青珣披着一件外套,凝重地看着火焰燃起的方向,“着火了。”
着火了?
葉瑾聲一個激靈,徹底醒了,他跑到謝青珣的身邊,片刻後,他遲疑着道,“玄玠,那個方向……你有沒有覺得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想起了那個表情包,看熱鬧卻發現是自家房子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