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葉瑾聲揉了揉鼻子, 道,“可能是着涼了,我……”
不等他說完, 謝青珣已經握住他的手腕, 把人拉進了房間裏。
又吩咐了仆從去請徐大夫後, 他這才看向了葉瑾聲, 神色嚴肅,“這就是你說的讓我放心?”
葉瑾聲坐在床邊, 乖巧地看着謝青珣,“我錯了。”
謝青珣啞然。
他倒是沒料到葉瑾聲居然能認錯認得如此爽快。
當然, 謝青珣肯定是沒有聽過一句話的,叫做虛心認錯, 下回還敢。
徐大夫這段時間也沒閑着,帶着醫館裏的人忙裏忙外的診治病人,那仆從去了醫館後撲了個空,尋人無果後,只能盡快趕回來,想讓謝青珣拿主意。
回到葉宅的時候, 恰好遇上了阿滿。
見那仆從神色焦急,阿滿開口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那仆從停下腳步,恭敬地道,“葉郎君似乎是感染了風寒, 徐大夫也不在醫館裏,坐堂的大夫也脫不開身。”
“小舅舅生病了?”阿滿和阿融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眸子裏看到了同樣的擔心。
對于這兩個小家夥兒而言,生病絕對能列入最害怕發生的事情的第一位。
從他們的父親、母親、祖母, 再到謝青珣,都曾經纏綿病榻。
彼時,才三歲左右的小家夥兒們并不能明白生病和死亡的含義。
等到他們再長了幾歲,才漸漸明白了生病與死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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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遇到葉瑾聲之前,謝青珣也是纏綿病榻許久,兩個小家夥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沉浸在可能會失去最後一位親人的恐懼裏。
“小舅舅怎麽會生病?”阿滿立刻追問道。
“這……仆……”
阿滿心裏着急,甚至連那仆從的話都沒有聽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
阿融緊随其後。
“啪!”阿滿猛地推開門,“小舅舅!”
屋子裏的兩個人迅速分開。
葉瑾聲捂着自己的嘴,一連串的咳嗽聲控制不住地傳了出來。
“阿滿。”謝青珣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起來,聲音裏帶着些責備,“你怎麽來了?”
“還有我。”說完,阿融也走了進來。
阿滿沒有理會謝青珣,噠噠噠地跑到了葉瑾聲的身邊,抓起了葉瑾聲的手腕。
“我沒事。”葉瑾聲安慰小家夥兒道。
阿滿癟着嘴,也不說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經按到了葉瑾聲的手腕上。
葉瑾聲狐疑地看了一會兒,遲疑着開口,“阿滿,你……這是在給我診脈嗎?”
阿滿用“你怎麽這麽笨呀”的目光看了葉瑾聲一眼,小臉很快就變得嚴肅又正經了起來。
葉瑾聲不由得又看向了謝青珣。
謝青珣也是微微搖頭,摸不清楚阿滿的意思。
不過,這段時間阿滿倒是很喜歡往徐大夫那邊跑,或許是從徐大夫那裏學了一些東西。只是,這麽小的孩子,真的能學會診脈嗎?
葉瑾聲在心裏思索了一會兒後,嘆了一口氣,算了,就當是和阿滿在玩兒醫生與病人的游戲就是了。
只不過,自己不是裝作生病的病人,而是真的生病了。
認真又嚴肅地把了一會兒脈之後,阿滿仍舊板着一張臉。
葉瑾聲好笑道,“阿滿可看出來些什麽了?”
阿滿思考了一會兒,“唔”了聲後,道,“小舅舅應該沒什麽大事兒,就是着涼引起的風寒。”
“哦?”葉瑾聲笑眯眯地道,“那依阿滿的看法,我應該吃什麽藥才好?”
葉瑾聲本意只是打趣,卻沒想到,阿滿居然認認真真的寫下了藥方。
看那藥方上列出來的各種草藥與份量,瞧着還真的是像那麽一回事兒。
阿滿道,“只是,這是我第一次獨自給別人診脈抓藥,還要請徐大夫幫忙看一看才行。”
葉瑾聲接過了那一張藥方,遲疑地看向了謝青珣。
這……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過年,兩個小家夥兒也就差不多六歲了,他們的生日在春天,三月十二日。
不管兩個小家夥兒如何聰慧,此時他們都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這藥方……真的可信嗎?
葉瑾聲正愣神兒的時候,謝青珣已經把藥方從自己的手裏抽了出來。
他蹲下身體,和阿滿對視,晃了晃手裏的那一張紙,“這一份藥方,我會和徐大夫确認,若确實可用,便送去廚房煎藥。”
“嗯!”阿滿重重點頭,為自己能幫上忙而開心。
将兩個小家夥兒送走後,謝青珣又把之前派出去找徐大夫的仆從喊了過來。
聽那仆從說完了前因後果之後,謝青珣微愣一下,嘆息着道,“是我疏忽了。”
雪漸漸小了,但是還沒有徹底停下,這般冷的天氣,自然會有人生病,徐大夫便只在醫館裏留下一個坐堂大夫,以免醫館裏沒人。其餘的人都和他一起,出門義診去了,至少,也得晚上才能回來。
“所以啊,還是我自己去醫館一趟比較好。”說完,葉瑾聲又打了一個噴嚏。
揉了揉鼻子,葉瑾聲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悶悶的了。
“玄玠,你記得看好阿融和阿滿,不要讓他們出門,也別靠近我的房間。”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葉瑾聲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地響,“萬一不是着涼引起的風寒可怎麽辦?”
葉瑾聲剛剛才想起來,若是那感冒是傳染性的,謝青珣一個大人,抵抗力還能好一些,阿融和阿滿還太小,若是生病了,吃藥都是個問題。
這年頭可沒有專有的兒童用藥。
“你放心,我自己能照顧自己。”葉瑾聲覺得自己的眼皮變得沉重了起來,“玄玠,你也去休息吧。”
謝青珣神色無奈,“你這個樣子,我怎麽可能放心去休息?”
“就只是個小風寒而已。”葉瑾聲甕聲甕氣地道,“就算不吃藥,其實硬扛着也就扛過去了。”
“瑾聲。”謝青珣語氣加重了幾分,“你在說什麽胡話?!”
在這個時代,感染了風寒沒有好好治病的話,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亡。
“我沒說胡話啊。”葉瑾聲嘟囔道,“有些藥就是加快生病的進程啊,比如将七八天的時間,加快為三四天。”
謝青珣嘆氣,摸了摸葉瑾聲的腦袋,已經開始發燙了,“難怪開始說胡話了。”
“來,躺下。”謝青珣扶着葉瑾聲躺下,“你先睡一會兒。”
“嗯。”葉瑾聲閉上了眼睛,然而手指卻伸出了棉被,勾住了謝青珣的手指。
一點點地把自己的手指,塞進了謝青珣的手裏。
謝青珣看着逐漸陷入了睡夢中的葉瑾聲,又給他掖了掖被角。
葉瑾聲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葉瑾聲看到了一點兒模糊的亮光,很快,那光芒越來越清晰,不等葉瑾聲回神兒,一張大臉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瑾聲?”
“瑾聲?”
“醒一醒,瑾聲!”
一聲聲的呼喚,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那聲音很熟悉,應該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
恍惚中,葉瑾聲感覺自己的手被抓起,與另一個人十指相扣。
“玄……玠?”
葉瑾聲艱難發聲,卻忽然發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嘶啞,帶着氣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
“我在,”謝青珣的聲音裏滿是慶幸,“瑾聲,你睡了好久。”
“是嗎?”葉瑾聲低聲道,“我……我不知道……”
“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一旁,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道。
葉瑾聲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那個老人,是徐大夫。
“徐……大夫……”葉瑾聲停頓了一會兒,喘勻了氣,這才繼續道,“我這是怎麽了?”
徐大夫又把手指搭在了葉瑾聲的手腕上,一番望聞問切後,徐大夫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輕松,“沒事了,照着這個方子熬藥,喝上十天半個月的,就能大好了。”
謝青珣卻還是覺得有些擔心,“徐大夫,瑾聲這一次為什麽病得這麽重?”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徐大夫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只要按時喝藥,會沒事兒的。”
謝青珣看着徐大夫寫下的藥方,忽然眉頭蹙起,取出了懷裏的另外一份藥方,“徐大夫請看。”
“哦?”
徐大夫接過那一份藥方,和他現在寫下的這份藥方幾乎相同,只是在某兩味藥上有些許的不同,不過問題不大。
“謝郎君,這一份藥方,又是從何而來?”
“是阿滿給瑾聲診脈後,開出來的藥方。” 謝青珣道。
聽到阿滿的名字,徐大夫不由得笑了,“若是阿滿,倒也不足為奇。”
“哦?”謝青珣又看了葉瑾聲一眼,這才繼續問道,“阿滿在醫術上有些天分?”
“何止是天分。”徐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樂呵呵地道,“老夫行醫這麽多年以來,阿滿是我見過的最适合學醫的人。”
謝青珣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
徐大夫見謝青珣不說話,心裏頓時沉了幾分。
原本,他是不該教導阿滿這些東西的,只是,如阿滿這般天才,實在是太少見,徐大夫見獵心喜,最終還是沒忍住。
“咳咳。”徐大夫咳嗽了幾聲,“謝郎君,若你們一開始就按照阿滿開的這個方子去煎藥,說不定瑾聲也就不必受這一份罪了。”
謝青珣如何會不明白徐大夫的意思,他是在拐彎抹角地和自己說,希望能讓阿滿繼續學下去。
就算阿滿日後不能真的去做一個大夫,但是學了醫術,以後他們家裏,萬一誰有個頭痛腦熱的,到時候阿滿一個人就能解決了。
謝青珣眉頭擰得死緊,似乎正在心裏掙紮。
最終,還是對于阿滿的疼寵占據了上風,謝青珣嘆息一聲,“那阿滿,就多請徐大夫照顧了。”
見謝青珣答應下來,徐大夫立刻笑道,“放心,絕對不會讓阿滿受委屈的。”
送走了徐大夫後,謝青珣又坐到了葉瑾聲的旁邊,他拿過一旁幹淨的布巾,擦了擦葉瑾聲的額頭,“現在好些了嗎?”
葉瑾聲輕輕點了點頭,“好多了。”
只是,聲音仍舊嘶啞。
謝青珣去倒了杯清水,小心地扶着葉瑾聲坐起來,“來,喝點兒水。”
溫熱的水劃過喉嚨,撫平了喉嚨裏的癢意,葉瑾聲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負責煎藥的仆從在門外道,“郎君,藥已經煎好了。”
“進來。”謝青珣拿過旁邊的枕頭,墊在了葉瑾聲的背後,讓他靠坐在了床頭。
藥剛煎好的時候還有點兒燙,但是一路送過來,在冷風的吹拂下,溫度已經降下了許多。
謝青珣取過藥碗,用勺子舀了一點兒,自己試了試溫度後,這才對葉瑾聲道,“瑾聲,來,喝藥。”
然而,葉瑾聲看着那藥碗裏黑乎乎的中藥,只覺得肚子裏瘋狂翻湧,這一口都還沒喝呢,他就已經想吐了,若是真的喝了,葉瑾聲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吐出來。
葉瑾聲苦着一張臉,和謝青珣商量道,“玄玠,你先放到一邊吧,我現在感覺有點兒想吐。”
然而,這一次,強硬的卻變成了謝青珣,“瑾聲,乖,把藥喝掉,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葉瑾聲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那一股苦澀難聞的味道,往床裏面縮了縮,“玄玠,你信我,真的不喝藥也沒關系的。”
他的身體好着呢,這一次就算是硬扛過去,也沒有什麽問題。
謝青珣端着碗的手一直沒有放下,就那樣穩穩地停在了半空。
見葉瑾聲一副想把自己嵌進牆裏去的模樣,謝青珣嘆氣,“就這麽不想喝藥?”
“嗯嗯!”
葉瑾聲瘋狂點頭。
中藥的味道可不僅僅是苦,關鍵是那味道很怪。
前一世,葉瑾聲也喝過一些中成藥,聞着味道還不錯,只是等真的去喝的時候,葉瑾聲幾乎是喝一次吐一次,從無例外。
“玄玠,你真的別讓我喝藥了。”葉瑾聲讨好道,“我以前喝過,基本上是喝一口吐一口,根本就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謝青珣神色動了動。
“是啊是啊!”葉瑾聲立刻道,“所以我才會說,我喝藥也沒用。”
因為藥汁根本就進不了他的胃裏去,無法被他的身體所吸收。
謝青珣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終于收回了将藥碗端在半空裏的那一只手。
葉瑾聲見他如此動作,忍不住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但是,事實證明,葉瑾聲的這一口氣,實在是松得太早了。
謝青珣盯着一碗黑褐色的藥汁看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将那藥碗湊到自己唇邊,喝了一口。
緊接着,在葉瑾聲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吻上了葉瑾聲的唇。
葉瑾聲:!!!
絲毫沒有防備的葉瑾聲,就這樣被謝青珣硬生生灌進去了一嘴苦澀的藥汁。
胃部熟悉的翻湧感覺洶湧而來,然而,看到謝青珣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葉瑾聲忽然間愣在了原地,原本想要推開他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喉間忽然傳來了溫熱的感覺,像是有誰在順着撫摸。
“咕咚——”
第一口藥汁成功地咽了下去。
謝青珣如法炮制,一口接着一口,最終,讓葉瑾聲把那一整碗的藥汁全都咽進了肚子裏。
葉瑾聲:……
喂完藥之後,謝青珣随手就把那藥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垂眸看着葉瑾聲。
葉瑾聲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皺成了橘子皮,嘴裏滿是中藥那苦澀又古怪的味道。
“水,給我水。”葉瑾聲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下一瞬就給吐出來。
謝青珣拿過茶壺,從裏面倒出來兩杯清水,全都遞給了葉瑾聲。
葉瑾聲喝完了兩杯清水還覺得不夠,最後更是用茶壺對嘴直接灌,直到一整壺清水都被喝完,他才覺得自己整個人才緩了過來。
葉瑾聲正在瘋狂灌水的時候,謝青珣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将剛才葉瑾聲掙紮時不小心弄出來的一些藥汁擦掉。
“我先出去一下。”謝青珣道。
說完,他轉身離開。
葉瑾聲擡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了正在被關上的房門。
“呼……”葉瑾聲舒出了一口氣,但是那口氣兒出到一半兒,葉瑾聲就滿臉嫌棄地停了下來。
混雜着那苦澀又古怪的中藥藥汁味道,別提多反胃了。
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藥汁,若是被自己給吐出來,葉瑾聲覺得實在是太浪費謝青珣剛才的那一番苦心。
“若是我沒有記錯。”葉瑾聲的目光飄向了遠處,“玄玠也十分讨厭喝藥。”
喝過藥後,葉瑾聲很快又犯了困,他原本還想等謝青珣回來,然而感冒和藥效的雙重作用,讓他只掙紮了沒幾秒的時間,就沉沉睡去。
漱口回來的謝青珣,還帶了一些饴糖,看到已經陷入了沉睡的葉瑾聲,他也沒有多打擾,又坐回了床邊,安靜地看着葉瑾聲的睡顏,偶爾還會摸一摸他的腦袋。
或許人生病的時候,确實會變得脆弱。
在謝青珣第二次用自己的手試探葉瑾聲額頭溫度的時候,收回手的那一瞬,被葉瑾聲抱進了懷裏。
謝青珣嘗試着抽動自己的手臂,卻不防,睡着了的葉瑾聲也不怎麽老實,腦袋一歪就開始往謝青珣的懷裏拱。
拱來拱去,最後,終于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縮進謝青珣的懷裏,再次沉沉睡去。
等到天亮的時候,謝青珣再次去摸葉瑾聲的額頭,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分輕松的模樣,“燒終于開始退了。”
又被謝青珣強行“喂藥”過後,葉瑾聲立刻撿了一顆饴糖送進了嘴裏,只是,和後世的糖塊比較起來,這饴糖能夠提供的糖分實在是太少,葉瑾聲吃着實在是很不爽。
但是,讓葉瑾聲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吃完藥後,謝青珣塞過來的不再是饴糖,而是一小罐蜂蜜。
葉瑾聲睜大了眼睛,“這是哪兒來的?”
謝青珣雲淡風輕地道,“買來的。”
買來的?
哪裏有那麽容易買到。
現在并沒有養殖蜜蜂的養蜂人,蜂蜜基本上都是野生蜂蜜,很難弄到的,就算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葉瑾聲以前還考慮過蜂蜜烤肉,但最後能買到的蜂蜜實在是太少,葉瑾聲無法,只能放棄。
他倒不是沒想過養殖蜜蜂,但可惜的是,葉瑾聲對此确實是一無所知,只偶爾在一部電視劇裏看到過,有人在屋頂養蜜蜂。
至于怎麽養?怎麽建造巢,怎麽讓蜜蜂在自己建起來的蜂巢裏留下,葉瑾聲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感冒最折磨人的,其實還是咳嗽。
尤其是其他的症狀已經消失了之後,咳嗽還像是頑疾一樣,遲遲不肯離開。
這要不是冬天,葉瑾聲還能讓廚房煮一煮梨汁,但是現在麽,大冬天的,他去哪兒找梨?
徐大夫對此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只能是慢慢等。
幸運的是,葉瑾聲的身體底子還算是好。
大約過了四五日之後,症狀就已經明顯減輕,七日後,就已經徹底好了,只除了偶爾的咳嗽。
風寒好了之後,葉瑾聲便想去瓷窯裏看一看,他很關心李茍燒制紫砂陶壺的進度。
“也不知道現在燒制到哪一步了。”葉瑾聲心裏着急,只是這一份着急卻不能讓謝青珣看出來。
因為,燒制好的第一只讓葉瑾聲自己也滿意的紫砂壺,是他給謝青珣準備的禮物。
所以,葉瑾聲希望,李茍能夠在過年之前就燒出來。
然而,因為之前的風寒,謝青珣最近看葉瑾聲看得非常緊,幾乎是完全不讓葉瑾聲出門。
葉瑾聲用盡了各種辦法,最後只換來了“不行”兩個字。
好在,謝青珣也不是每天都在家裏的,趁着謝青珣被宋昀拖去幫忙,葉瑾聲立刻偷偷地溜了出去。
“得快去快回。”葉瑾聲叮囑車夫,“跑快點兒,但是也要注意安全!”
“是,郎君。”車夫揚起了馬鞭,“駕!”
下車之後,葉瑾聲忽然感覺,今天的瓷窯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
以往瓷窯中總能看到正在忙碌的工人們,但是今天,葉瑾聲走進瓷窯之後,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人。
“怎麽回事?”葉瑾聲覺得自己心裏有些發毛,他的腦海裏開始不停地翻湧着前一世曾經看過的各種恐怖片,越想越是心慌。
好在,很快,葉瑾聲就聽見了人聲,聽聲音,似乎是李茍。
事實上,李茍現在的情況其實很不好,他一個人,和這瓷窯裏的其他人,隐隐地分成了兩撥。
此時,正在和李茍對峙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目測身高沒有一米六五,人看上去有些幹瘦。
“李茍,你污蔑我偷東西!你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李茍咬着牙,“孟方,我親眼看見你把燒出來的陶壺塞進了衣服裏,試圖帶出去。”
“哎,你說你看到我把陶壺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裏?”那個叫做孟方的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那你倒是現在就來找啊,給我搜身,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身上藏了一個陶壺!”
“這陶壺這麽大,藏在我身上,你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來 ?”
聽了孟方的話,圍觀的其他人頓時看向了孟方的上半身。
孟方為了展示自己的無辜,還特意張開雙手,轉了一圈兒。
“各位鄉親們可看好了,我身上可像是有藏着一個陶壺的模樣?”
“是啊,看着不像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我來看看!”圍觀的人裏,有一個人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
孟方也不害怕,直接對他道,“這位兄弟,你盡管找,要是能找出來,我直接一頭撞死在這瓷窯裏!”
聽了孟方的話之後,李茍也是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親眼看到孟方把他燒出來最好的那一只紫砂陶壺偷走了,也是确認了這一點,李茍才會當面指出,他本來的目的是在大家的面前揭發這個人的偷竊之舉。
但是讓李茍沒有想到的是,這孟方居然倒打一耙,說自己誣陷他!
李茍幾乎把自己的嘴唇給咬出了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看到有個漢子站出來去給孟方搜身,李茍也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他仔細地盯着那個漢子的動作,确認那個漢子是真的把孟方從頭搜到了腳,但可惜的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到此時,衆人看李茍的目光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李郎君,你是不是看錯了?”
“這瓷窯裏的人這麽多,李郎君看錯了也說不定。”
“李郎君,丢的是個什麽陶壺,我們也一起幫着找吧?”
“可是,認錯了人,總該說一句道歉吧?”
“就是,平白無故地就說別人是小偷,好在孟方最終自證清白了,不然的話,這可讓孟方以後在村裏怎麽混。”
“可不要這樣說,聽說這位李茍可是葉郎君特意從外地請來的,誰知道居然這樣。”
“是啊,今天他說是孟方偷了東西,那是不是明天就要說是我們偷了東西了?”
“那下一次,他會不會就真的把被偷的東西放進我們住的地方?”
“這……還真的說不定啊……”
眼看着這周圍的人越來越相信孟方說的話,李茍只覺得自己的心裏憋了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直到——
“葉郎君,你怎麽來了?”
“葉郎君。”
“葉郎君安好。”
葉瑾聲一路走來,不少人都特意和他打招呼。
他讓這些家裏房屋倒塌的人暫時來瓷窯裏居住,大部分的人都是非常感激他的,不然的話,外面那麽大的雪,他們九成要被凍死。
“這是怎麽回事?”葉瑾聲開口問道。
立刻有人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了葉瑾聲聽。
“偷東西?”葉瑾聲眉頭擰起。
一旁的孟方道,“葉郎君,你可不要聽他的話,我真的沒有偷東西!都是李茍在污蔑我!”
“葉郎君。”一旁圍觀的人也在幫腔,“剛才我們親眼看着他去搜身的,上上下下都搜過了,真的沒有看到陶壺。”
葉瑾聲沒有只聽一面之詞,而是看向了李茍,“李郎君,你呢?你有什麽話想說?”
李茍的拳頭緊緊地攥了起來,“葉郎君,我還是那一句話,我親眼看見,孟方把最近燒出來最好的那一只紫砂陶壺偷走了。”
“親眼所見?”葉瑾聲再次确認道。
“是。”
“什麽時候?”
“最多不超過一刻鐘。”
“那孟方有離開過你的視線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茍猛地擡起頭,“有!他一定是把那只紫砂陶壺藏在了別的地方!”
在看到孟方偷走了那一只目前來說最好的紫砂陶壺之後,李茍就一直緊緊地盯着對方,只有那個時候。
“孟方去茅房的時候!”李茍道。
茅房?
聽到這個名字,周圍不少人都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無他,茅房,其實就是廁所。
而古代的廁所,基本上都是旱廁,挖個坑,人蹲在坑上的那種。
“茅房裏能藏什麽東西。”
“就是就是,就算是真的藏進了茅房裏,那拿出來之後,全都臭了,沒法用了啊!”
誰家願意用有臭味的陶器盛東西?
只是這樣一想,就有人克制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葉瑾聲的臉色其實也不太好看。
倒是李茍,說出了茅房這個地方之後,他忍不住道,“郎君,能不能讓我去茅房裏看一看?”
葉瑾聲點頭,只是,“你小心點兒。”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句話來,可能是……茅房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惡心了他時刻擔心會不小心掉進去。
李茍看了孟方一眼,卻見對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來。
李茍心裏一沉,難道……這一次還是自己猜錯了?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看熱鬧是人類的天性,大部分人便跟着李茍一起走了過去,而孟方為了表示自己的不心虛,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葉瑾聲磨磨蹭蹭地落在了最後。
但很快,葉瑾聲的目光就落在了孟方的走路姿勢上。
有些不對頭兒。
他拉住了一個同樣和自己走在後面的人,“敢問,剛才給孟方搜身的是哪一個?”
那個人指了指一個身形比較壯碩的人,道,“就是他。”
順着那人指出的方向看過去,葉瑾聲盯着那人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孟方和那個人認識嗎?”
“這……我也不太清楚啊。”
“這樣啊,謝謝。”
葉瑾聲的目光又落到了孟方的身上,他走路的姿勢,是真的很奇怪,好像一直張着腿走,腿合不攏似的。
是孟方以前就一直這樣,還是……他在褲.裆裏藏了什麽東西?
就在葉瑾聲暗自琢磨的時候,忽然,孟方微微側頭,似乎是瞥向了一個人。
而之前那個給孟方做全身搜查的人,也微微側頭,用餘光看向了孟方。
葉瑾聲眯起了眼睛,無論如何,這兩個人之間,肯定有鬼。
只是,該怎麽做呢?
葉瑾聲琢磨了一會兒後,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一只正趴在一邊舔爪子的貓。
眸子微微一轉,葉瑾聲頓時計上心頭。
李茍把茅房裏裏外外都檢查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糞坑裏。
這……李茍猶豫了一會兒,孟方應該不至于這麽喪心病狂吧?
在內心經過了劇烈的天人交戰之後,李茍最終還是放棄了去撈糞坑的想法。
不管孟方偷了那紫砂陶壺是要做什麽用的,要是扔進了糞坑裏,就什麽都做不成了。
孟方見李茍出來,不由得嘲諷道,“怎麽樣?找出來陶壺了嗎?”
李茍頭上的青筋都要繃出來了,但最後,他只是沉默着搖了搖頭。
孟方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我就說嘛,我根本就沒有偷東西。”
“你看看你前前後後搗鼓了這麽久,不也是什麽都沒找出來麽?”孟方道,“所以啊,一定是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
然而,即便是李茍自己,再次說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語氣也略微低了幾分。
在看到那只橘貓之後,葉瑾聲沖着周圍人噓了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最後猛地一撲,順利将那一只正在舔毛的橘貓收入囊中。
“喵!”
“喵喵!”
突然被人抓住,那只橘貓在空中瘋狂蹬腿,試圖逃走。
葉瑾聲趁機将那只貓扔向了孟方。
“喵嗷!”
“撕拉——”
“嗷!誰撓我!”孟方捂着屁股跳了起來。
葉瑾聲無辜地道,“抱歉,是我剛才沒有抓牢那只貓。”
見是葉瑾聲,孟方滿肚子的髒話半點兒不敢吐出來。
但很快,就有人疑惑地開口,“孟方,你褲.裆裏那黑乎乎的是什麽東西?”
“你拉褲子了?”
“不對,那玩意兒看着硬硬的,不會是……”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心裏冒出了一個同樣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十二乂 10瓶;菜椒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