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哥
沈驚竹看見她眼中情緒變化,滿意地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絲恐懼和擔憂,但她調整得很快,随即垂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女子在沈驚竹眼中都是一樣的。
同沈大夫人一般,光鮮,美麗,內裏卻是一樣的無趣與腐朽,還有些女子內裏多惡毒、嫉恨。
眼前的女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就連恐懼都不足夠強烈,也難以令他滿意。
沈驚竹不想再開口,任憑沈大老爺夫婦再說什麽,他都不言不語,一副想要息事寧人的淳厚安靜模樣。
但只有沈驚竹自己知道,他是遇到了比眼前重新開始的境況更令他好奇的事情。
他在想,他為什麽會娶她?
不,應該是沈驚竹為什麽會娶她?
沈驚竹在此刻也明白。
這具身體不是他的,而是另外一個人的,這個人有妻子,也沒有同家中撕破臉,至此家中也算是和睦——即便這種和睦只是流于表面。
而當他在同樣的年紀,早就被人埋進土裏釘上長釘了。
真是可笑。
這麽想着,沈驚竹就這真的笑了起來。
這個人還好好地活着,憑什麽他就死了?環顧四周,這個人的生活似乎還不錯。
突然,沈驚竹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其餘人已經離開了,大抵是覺得沒意思,沈驚竹将他們趕走,不許他們來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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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個女人沒走,也沒動。
沈驚竹赤着腳下地,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擡起她的臉,“你叫什麽名字?”
皇帝當得久了,沈驚竹難免帶了些上位者的桀骜和氣勢。
這件事情在沈驚竹開口之後也意識到了。
顧清芷擡眼看向他。
仍然未能在那雙眼眸中找到自己想要看見的熟悉的東西。
于是她又垂了眼,“姓顧,顧清芷。”
“哦,顧家人。”沈驚竹點點頭松開手。
當時有不少人想往他的後宮塞人,也有顧家,一幅幅的畫像擺在了他的面前,最上面的那一副便是顧清芷的畫像,但緊接着他一把火把畫像都燒幹淨了。
“這次朕燒的是畫像,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沈驚竹彼時那般說道。
底下的老臣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們恨他怕他,對他卻無可奈何。
沈驚竹最喜歡他們那副憋屈的樣子。
顧清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她只記得這個人和她那位夫君不是一個人。
顧清芷側耳,确定門外沒有人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
只是她跪得久了,剛剛起身便腳下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沈驚竹則重新坐回到了床上,支頭看着她。
顧清芷坐了片刻,又扶着地站了起來。
沈驚竹微微挑眉,“你跪的是我,我讓你站起來了嗎?”
顧清芷身形一僵,看了他一眼。
沈驚竹稍稍愣了下。
因為此時此刻的顧清芷已經沒了不久之前的驚慌失措。
她好像已經接受了什麽一般。
顧清芷輕輕嘆了口氣,道,“我跪的是我的夫君。”
但是,她的夫君本就不會讓她下跪。
沈驚竹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再次确定了這件事——這個女人知道他是誰。
……
屋裏無比寂靜。
二人一坐一站,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雖說在同一個屋子內,中間卻仿佛隔山間海。
就在此時,有下人通秉世子的庶兄沈晟來了。
顧清芷聽到他的名字便皺了眉頭,“太晚了,世子還要休息,讓大公子……”
“讓他進來,”沈驚竹打斷她,“本世子無聊得很,想見見人。”
顧清芷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晟已經大剌剌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同為平國公的孫子,沈驚竹長相俊秀,文武兼備,而沈晟天生長了張不讨喜的刻薄臉,文武皆廢,幼時又廢了條腿,如今走路一高一低,雖不影響生活,但多少不大雅觀。
因此平國公格外疼外沈驚竹這個孫子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沈晟進門先看了眼立于一旁的顧氏,小心又貪婪的目光從她的臉上一直游移,落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沈晟輕咳了聲,覺得自己掩飾得極好,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動,對顧清芷說,“弟妹,我有事情要和世子單獨說。”
顧清芷道了聲“好”,從屋中走了出去順手将門關上,然而她并沒有離開,而是在門口站住。
沈晟這個人向來眼高于頂,沈驚竹他也不放在眼裏,但奇怪的是,沈驚竹總是對她讓步。
“沈晟是我兄長,你我都該對他客氣些,少與他争執。”沈驚竹那時對她說道。
顧清芷不是會沒事找事的人,她只是覺得沈驚竹這番态度委實奇怪,又從未聽聞沈驚竹和這個兄長的關系有多好。
她問,“如果是他在我麻煩呢?”
沈驚竹沒有回答她,但沒有回答便是另一種答案。
後來顧清芷不再問,只小心警惕着。
而沈驚竹在家,沈晟也是顧忌着他,不太敢來招惹顧清芷。
但現在不一樣了。
如今的沈驚竹未把什麽人放在眼裏過,遑論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妻子。
比起其他人,顧清芷應當是最了解如今沈驚竹的一個人。
他心中無情無愛,他敢殺父,也敢弑君,世間道德倫理皆不能束縛他分毫。他不在乎名聲,不在乎性命,不在乎錢權,所作所為都是随心而為。
這樣的人,她該如何對待?
今夜無月,從她驚醒到世子失憶的消息滿府皆知再到現在也不過是兩三個時辰的事情罷了。
顧清芷的眼中露出些許茫然,就在此時屋內傳來一陣極慘的叫聲,伴随着“救命”之類的嚎叫。
顧清芷立刻推門進去,卻在見到門內景象之時吓得生生後退了兩步。
沈驚竹曲腿坐在沈晟的背上,沾了血的劍随意地抵在地上,而沈晟那條有缺陷的腿此刻幾乎斷了一半,鮮血将他的下擺濡濕。
“救命,救命,”沈晟又痛又怕,聽到開門的聲音便大喊,“快叫人啊,他瘋了,沈驚竹瘋了!救命啊!”
“哦?”話音落下,沈驚竹手中的劍刺入他的腿,将他牢牢地釘在地上。
“我現在心情很差,聽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沈驚竹從他身上起來,臨了又踹了他一腳,有些不解,“又死不了人,你嚎得跟豬一樣幹什麽?”
“世子,這是何故?”顧清芷輕顫着開口。
雖然在夢中見多了,但現實中第一次見到沈驚竹這樣血腥動手的場面,她還是有些膽寒。
沈驚竹看了她一眼。
怕,但還能忍着,還能鎮定地開口。他眼底染了幾分異色,心情好了幾分。
“沒什麽,”沈晟的哀嚎近在咫尺,他仿若未聞,“他跟我要人。”
“既然知道是我的,那怎麽能給他呢?”沈驚竹神色冷然,“就是廢在我手裏,死在我手裏,那也都是我的。”
說着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事情一般,彎腰輕聲對沈晟道,“就像世子之位一樣。”
因為這是他的東西,他不松口誰都別想拿到,他寧願毀了。即便是平國公府,沒了也不是不可以。
沈晟本就蒼白的臉,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剎那間變得更加難看。
“二,二弟,你胡說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