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在說甚麽。”
李三少難得見他如此風情,心裏更癢癢,嘴上不要臉地直白道:“生兒子。”
這三個字簡明扼要,一矢中的,張六娘明白後心情更悶,沒留神說出了實話:“我哪裏生得出兒子……”
話一出口,張六娘便渾身冷汗地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彌補,李三少卻滿不在乎,以為他是害羞說的反話,順水推舟地接道:“生不出便生不出罷。”他在張六娘唇上啃了一口,黏黏糊糊道,“我只要你……”
張六娘一呆,眨眨眼,有些回不過神。
李三少已開始對他上下其手。
好半晌,張六娘眼睫一動,低下頭攥住李三少不安分的手,聲音放得很輕很輕:“你真只要……我?”
李三少含糊應了一聲。
張六娘盯着他的臉,心想能得此言,就算是即刻死去,也值了。
他松開手,緩緩環住李三少的腰,低聲道:“我來伺候官人罷。”
當天,李三少被伺候得很舒服,險些誤了晚膳時辰。
李家用膳一向男女有別,女眷有個專屋進餐。張六娘匆忙趕過去時,劉氏已吃完了,正坐在交椅上跟旁邊一位官夫人閑談。
張六娘眼一掃,知那是鄰縣的知縣夫人林氏,與劉氏關系甚好,今日來不知為何事。
此時劉氏故意沒瞧見他,他也不好坐下用膳,只能站在一邊聽她們交談。
只聽劉氏問道:“聽說你們家又添了一兒?”
林氏道:“庶子而已,算不得甚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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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羨慕道:“若我沒記錯的話,你家妾已生了三子。”
林氏聞言目光扭曲了一下,暗暗恨道就是因這騷蹄子生了三子,才讓老爺極為看重她,平日裏多留在她房,反而讓她這個正室獨守空閨。
她心裏恨意橫生,面上卻顯得雲淡風輕:“鄉下賤婦好生養罷了。”
說完,她想起李家的三少夫人是鄉下人,正想改口糊弄過去,劉氏嘆了一聲:“若真是如此便好了,我家那個不争氣的,進門都半年了,肚子裏仍是無動靜,看樣子是個福氣薄的,還比不上你家妾哩。”
這是在暗諷張六娘連“鄉下賤婦”都不如了,林氏不好接口,讪笑一下。
張六娘目光驟然一黯。
劉氏兀自感嘆了一會兒,心裏忽生一計,和和氣氣道:“四娘,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不當講。”
“四娘”是林氏的小名,見知州夫人這麽屈尊纡貴地問,林氏忙道:“夫人請講。”
劉氏道:“你家妾如此能幹,不知能不能借給我們家三郎使使。”
“借妾”、“換妾”在大宋是常有的事,且被文人墨客視為風雅之舉。知州夫人發話,林氏莫敢不從,又心想,如此一來家裏便除去了個大患,頓時喜不自勝,一疊聲歡喜道:“使得!使得!”
兩人各去了心頭大患,又高高興興地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入夜,劉氏才驅人送林氏回去。
林氏一走,房內剎那間靜了下來。劉氏神色淡淡地飲了盅茶,方不急不慢地問一旁站得腰酸背痛的張六娘:“我如此行徑,你可有異議?”
張六娘低着頭,沒吱聲。
劉氏曉之以理:“我曉得你為李家立了大功,将三郎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傳宗接代乃是人之根本,我是迫不得已之舉。”
說到這裏,她又動之以情:“我也是女人,懂你的感受,所以沒有納妾,只是借了個妾來,屆時那妾生的子,還得喚你為娘哩。”
張六娘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說:“六娘知道該以大局為重。”
劉氏聽他如此說,容色舒展開來,吩咐一旁的媳婦子去竈房熱了熱菜,叫張六娘吃了才放他回去。
因白天累狠了,李三少回房等了一會兒張六娘,便等不下去,上榻睡了。
張六娘進了門,驟然納入眼底的,便是李三少的睡姿。
他內心黯然,無可言說,掌了燈坐在榻邊,一聲不吭地望着李三少。
昏黃燈火下,只見李三少膚色白皙,輪廓鮮明,眉眼秀致又俊朗,身段筆直而修長——對方常道他好看,卻不知自己最具風情。
張六娘看着看着,呼吸便亂了,他低下眼簾吹了燈,随手将燈盞置一邊,翻身上去抱住李三少,悶頭親他。
後者睡得迷迷糊糊,陡然被壓住,還道是鬼壓床,勉強睜眼一看,卻見是張六娘,心下一松,頓時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張六娘有些落寞地親了片刻,內心忽生悲意。
他垂頭,伸出手指壓了壓對方的嘴唇,心裏簡直五味雜陳。
……對方終究不是他的。
就算說了只要他,也不會只有他。
張六娘沉默了一會兒,茫茫然間,他覺察到自己內心于無盡悲傷之中,突然破開了一小口,鑽出了一縷幽暗的火苗,無聲炙烤着他。
他低下頭,沒有聲息地盯着李三少,腦海裏不着邊際地飄出一個想法——若是殺了他會如何?
殺了他,他便不會有妾,也只能有他……一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六娘太萌……有點承受不住了!
☆、(六)
林氏的動作極快,翌日晌午剛過,便将自家妾打包送了過來。
蜀中深冬少雪,天氣多幹冷,偶爾一陣過堂風幾乎能寒進骨頭縫裏。
只見那妾柔柔弱弱地站在門庭中,一身翩翩紗袍,腰上系着一條十二幅羅裙,一眼望去只覺鬓如烏雲,眼若桃花,于寒冷中庭中倏然綻放出幾分桃李的色彩。
劉氏看着她,等于看見了“兒子”二字,忙牽了她的手好一番慰問,又點了兩個丫頭與她,柔聲道:“雖是借你來的,但你只要在李家一天,我們便照拂你一天,絕不會短你的吃穿用度。”
那妾正黯然自家老爺随手就将她借了出去,聞言動容道:“多謝夫人垂憐。”
劉氏笑道:“客氣甚麽,對了,你可有名字?”
那妾道:“知縣老爺喚我青翠。”
劉氏贊道:“好名字。”停頓了一下,囑咐青翠道,“你先去歇息一陣,晚上好服侍少爺。”
青翠羞怯垂了眼,埋下頭,袅袅婷婷地跟着媳婦子走了。
她一走,劉氏板下臉,沖身後的張六娘道:“晚上叫三郎不要歇你那兒了,到偏屋去睡。”
張六娘垂在一邊的手一緊,半晌輕聲道:“……知道了,娘。”
聽他叫“娘”,劉氏心驟然一軟,例行公事地安慰道:“你別太憂慮,這妾是借來的,生了兒子也爬不到你頭上,不用擔心三郎對她上心,而你以後若是生了兒子,照樣是嫡長子,地位不會動搖。”
張六娘低着頭,聲音依然很輕:“六娘省得。”
劉氏頗感欣慰,握住他的手,和顏悅色地說:“省得便好。”
當天傍晚,李三少與李大人一起用膳時,後者想起發妻的叮囑,對李三少道:“今夜去偏屋睡。”
李三少心裏念着張六娘,沒聽清就嗯啊一聲,末了回過神,問道:“為何?”
李大人道:“問你娘去,她要求的。”
李三少倍感困惑,卻礙于禮儀不好繼續問下去。用完晚膳,他只來得及找張六娘簡單說了會兒話,便被丫頭強請去了偏屋。
沒跟六娘說完話,李三少心裏很不高興,但被叫去偏屋是父母之命,他不敢違逆,只得悶悶地坐在那裏,等着看有甚麽花樣。
好半晌,只聽“嘩啦”一聲珠簾響,接着一片柔柔的、軟軟的裙角移至了他身邊,李三少還未反應過來,一雙如水蔥般的手便順勢搭在他肩上,只見手的主人青翠含羞帶怯地觑着他:“三少爺……”
“……”李三少道,“你是誰?怎地在這?”
青翠道:“我是夫人借來的妾。”她仿若無骨地依靠在李三少身上,聲音虛虛的,渾不着力,“來給三少爺生兒子的……”
“夫人?”李三少心裏突然很不高興,“我夫人從未對我說起此事。”
青翠嗔道:“不是少夫人啦,是李夫人。”
李三少愣了愣,道:“我娘?”
青翠笑着應了一聲,埋下頭,用瑩白水嫩的指尖一挑,解開了李三少的衣扣。
李三少雖不覺得有個妾是甚麽大事,但他一想到自己要被這女人壓,就感覺怪怪的,一把掃開青翠的手,冷冷道:“我不需你服侍。”
青翠被掃了個正着,手一下子紅了,她心中委屈,眼淚驟然落了下來:“可是……”
李三少看也沒看她一眼,低頭扣上扣子,聲音悶悶的:“哪有妾室生在正妻前頭的,庶長子又不是甚麽長臉的事——我家六娘沒說不能生育。”
青翠抽抽搭搭道:“可我家老爺在我臨走時說,若生不出兒子,就不要回去了……”
李三少慢吞吞瞧她一眼,沒有作聲。
青翠以為對方被自己感動了,正要熱淚盈眶地再接再厲,只聽對方慢吞吞地開口:“這幹我何事?”
他推開青翠,不顧對方梨花帶雨傷心欲絕,徑直朝外走,哪裏曉得劉氏便在外面,聽見他在裏面如此說,頓時勃然大怒:“六娘已過門半年,你倆如膠似漆日日黏在一起,若真生得出兒子早就生了!如今我不過借了個妾與你使,想讓你快點傳宗接代,你便如此違逆我!你究竟有沒有将我這個母親放在心上!”
李三少從未見過劉氏這般生氣,縱使心裏千不情萬不願,也得跪下道:“孩兒知錯。”
劉氏臉色緩和了一些,到底是親兒,沒有多加責備,只是道:“如此,還不快回屋。”停了停,似是怕他心裏有情緒,補充一句道,“你與她生了兒子,我便不再管你跟六娘,随你倆如何逍遙。”
李三少心情不佳,聲音悶在鼻子裏,道:“這可是你講的。”
劉氏作惱怒狀:“怎地,還不信你娘了!”
李三少沒吭聲,轉身進了屋。
劉氏沖身後的媳婦子抱怨道:“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還好六娘子不能生養,這要是生了兒子,指不定哪天騎在我頭上。”
媳婦子連聲附和:“就是,就是。”
兩人一邊抱怨一邊離去。偏屋內,李三少見了青翠就倒胃口,但不敢忤逆劉氏的意思,想了想,一把拽去了衣衫,脫光了躺平榻上,生無可戀地說:“你來罷。”
青翠一呆,沒反應過來,心說這是幾個意思?
氣氛正僵持着,屋外突然傳來了一個丫頭的聲音:“三少爺,三少爺!”
李三少聽出是張六娘貼身女使的聲線,精神一振,立刻翻起身,随手拎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揚聲道:“進來。”
丫頭笑嘻嘻地開門,腳步輕快地走進來,毫無嫌隙地對青翠說了句“翠姨娘好”,又沖李三少笑道:“少夫人怕少爺口渴,特特吩咐了我去廚房泡了杯參茶給您送來。”
李三少大感失望:“除此之外,他就沒話讓你帶?”
丫頭茫然道:“帶甚麽話?”
李三少不好說是夫妻私話,哼哼唧唧地糊弄過去,又心想,既有時間叫丫頭送參茶,怎會連個帶話的功夫也沒有?定是在生他的氣。
這麽一想,他心情又悶了起來,一口飲掉參茶,朝丫頭亮了亮碗,語氣平板地說:“喝完了。”
丫頭不知他為何變臉變得如此快,不過參茶已喝,她便能回去交差了,遂笑道:“少爺莫氣,少夫人未叫奴婢帶話,你可以讓奴婢帶話啊!想必少夫人聽了定會十分高興。”
李三少看她一眼:“你倒是會說話。”
他撐着下巴,苦思冥想許久,遲疑出聲:“那……那你回去告訴他,我身在偏屋,心在他那兒。”
丫頭一愣,随即羞紅了臉,低下頭收拾好碗盤,半晌嗫聲道:“……省得。”
李三少見她這般模樣,有點不放心,叮囑道:“記得說。”
丫頭羞羞答答地嗯啊一聲,腳步飛快地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青翠是這篇文唯一有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