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老隊長面前徹底毀了自己的形象。
祖天戈苦笑,用力拍拍羅子山的後背,雖記不起戰友的名字,可不妨礙他對戰友充滿感激。
原來,他們都不曾忘記自己。
文睿又笑了,多少個日夜,這群人與他共擔風雨鑄就國泰民安,現在他們又重新聚到一起,再次面對生與死的洗滌。
“好了……好了。”奚文浩喃喃地說:“蘿蔔頭,你的兵要笑話你了。”
羅子山揉了揉眼睛,嘴裏罵着奚文浩,“瞎講,老子哭哭怎麽了?”随即起身把祖天戈拉起來。
祖天戈終于喘上氣,還未站穩,就見羅子山一臉嚴肅,在這冰天雪地中莊嚴地給他敬了個軍禮。
“隊長,歡迎回來。”
祖天戈立刻回禮,這是他失憶後的第一個軍禮,一切都那麽自然,似乎刻進了骨子裏,自信、自強,挺立英武,令人振奮。奚文浩、葉耀揚,還有其他蒼狼陸續敬禮,仿佛要在異國為曾經的隊長舉行一個回歸儀式。
文睿默默微笑,不得不出聲打斷這群人,“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任務要緊。”
“別煞風景,死秀才。”
羅子山與奚文浩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奚文浩說:“哥幾個又湊齊了,真好。”
文睿瞄向祖天戈,那人正面朝他做口型,“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安營
夜晚,雪停了,大地沉寂,黑夜拉起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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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睿在衛星電話裏已經向黎星宇彙報過取樣成功,可政府高層認為這還不夠,科研人員想要地下核設施周圍的土壤及動、植物采樣。羅子山這次帶來八人,其中兩人保護尹大世将文睿采集的樣本送回北京,運-9在山那邊找到位置成功降落,并卸下許多設備儀器。
“做好心理準備吧,馬上會有一大批科學家踏足這片土地。”羅子山道。
尹大世想不通,他恨不得插翅飛離這裏,朝鮮外卻有數不清的人想進來。
“我們不專業,那些文弱書生嫌棄咱們,都立了軍令狀,非要自己過來采集樣本。延吉市的感染情況令他們起了強烈的好奇心,誓要将這事徹查到底。金太陽在平壤,電話都打爆了,叫北京派人把他接回去。你說他是不是閑的蛋疼,好好呆在北京不行麽,偏要瞎折騰。”羅子山接着說。
上頭的意思是先叫一組特種兵過來安營紮寨,等待後續派來的科研人員。尹大世必須送去北京,這點已經與朝鮮方面協商好了。
“喂,你,說你呢。”羅子山指着尹大世,“帶好樣本,登機吧。”
尹大世僵着身體,五官皺到一處,與文睿、祖天戈有了一起逃命的交情,他似乎願意跟這兩人多說幾句話。
“你們會後悔的,病毒傳播速度很快,這種死人越來越多,到時候逃不出去的。”
文睿心知尹大世的話非常正确,羅子山他們沒見過兇殘的死人,所以不以為然,可他見過,而且還交過手。
“你們應該完全封鎖中朝邊境,然後呆在北京研究樣本,貪得無厭的下場就是付出生命。”尹大世緊緊盯着文睿,“不要妄圖一次性解決問題,先研究我父親留下的手稿才是正确選擇。”
“謝謝你的忠告。”文睿笑了笑,“這話你去跟我們的政府談條件時再說。作為軍人,你應該知道軍令如山,何況常年搞研究的那批人都不害怕,我們又有什麽理由退居二線?”
尹大世閉了嘴,再也不說話,半小時後随兩名蒼狼隊員登上運-9。飛機即将起飛,他瞥了眼祖國的天空,忽然跑到還未關閉的艙門前朝文睿與祖天戈揮手,并大聲喊道,“希望能在北京見到你們!”
文睿點頭,而祖天戈則誇張地應了聲,“安寧黑哈塞喲。”
葉耀揚剛含了一口水,這下全噴了出來。
尹大世是下午走的,文睿站在紮好的帳篷前把他的話又回憶了一遍,回過神來,天已經黑了。蒼狼的營地在一處不算很高的懸崖上,前方設有障礙,後方垂下繩索便于人員随時撤退,之所以選擇這裏,也是考慮到某些奇怪的生物不會攀爬懸崖。祖天戈跟羅子山開玩笑,說碰上大批走動的死人,戰壕都不夠用。文睿心說你還沒想起人家呢,就已經這麽熟絡起來。
“文睿。”葉耀揚在信息帳篷門口對文睿揮手,“我馬上要聯系上頭,可隊長的事情怎麽報告呢?”
祖天戈死也不走,誰勸都沒用,羅子山說直接綁了扔上運-9,卻被祖天戈瞪回來。要說也不是不能綁,只不過蒼狼接到任務時,沒人交代他們非要帶回祖天戈,羅子山說他們根本不知道祖天戈還活着。
文睿想了想,對葉耀揚說:“按道理,祖天戈還是蒼狼的人,應該通知蒼狼的現任大隊長。”
“可是……”葉耀揚有所猶豫。
文睿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再問問蒼狼原來的大隊長。”
“對,你先問問,他倆有交情。”葉耀揚點頭,“現任大隊是個很正經的人,我不想隊長有麻煩,他敢違抗軍令,真帶種。”
“這個你可不能學,這是無組織無紀律。”文睿話音未落,祖天戈從後面冒出來按住他的肩膀,“喂,你說哪個無組織無紀律?”
葉耀揚噗嗤一笑,轉身進了帳篷。
文睿扭過頭,看着祖天戈的眼睛,“我說你無組織無紀律。”
“好吧,我承認。”祖天戈痞笑道,“你不滿意?”
文睿懶得搭理他,走進帳篷聯系黎星宇。
“文睿,羅子山說忙完了過來跟我們敘舊,我可不走,你不能送我走。”
文睿低頭忙活手裏的事情,應都沒應他。
“文睿。”
“通了。”聯系黎星宇的電話接通了。
祖天戈跑過來看着文睿,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文睿好笑地瞄着他,先還說他身上有那人的影子,不被約束,現在看來他心中的天平還是傾向于軍人的紀律,盡管對紀律條款有點模糊。
黎星宇很平淡,平淡到文睿認為大隊長早已料知祖天戈不願一個人回來。
“這個臭小子。從小看到大,每次都不讓人省心。”
文睿擡起眼皮,瞅着祖天戈笑。
“說什麽呢?”祖天戈無聲地比劃。
黎星宇接着說:“老祖出國了,不好聯系,葉姐我沒通知,還是等人回了再說。文睿,你看好他,明早會有幾個科研人員到達,兩天後你們跟随第一批樣本回國。”
“是,大隊長。”文睿應道。
“叫他來聽電話。”
文睿把電話遞到祖天戈手邊。
祖天戈接過去,僅過了一分鐘,他挂了電話。
“大隊長跟你說什麽?”文睿瞄着祖天戈糾結的臉。
“……他說不給老子速度死回來,就把我小時候穿開裆褲的照片散播到網上。”
“大隊長會說這種話?”文睿不太相信。
祖天戈忽然一笑,“行,我逗你呢。他說早點回來。”
文睿睨了他一眼,“你床頭櫃裏放着相冊,對不起,我還真看過你穿開裆褲的照片。”
祖天戈的臉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消毒
文睿幫助葉耀揚架設儀器設備,這是上頭要他留下的原因之一。葉耀揚蹲在地上,嘴裏含着梅花起,模模糊糊地說:“我們就是出體力的,那些人才是出腦子的,其實我當年讀下去也就進科研所了。”
文睿輕笑,他跟自己倒是很相似,然後他想像自己戴副眼鏡,穿着白大褂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搞研究,搖搖腦袋,怎麽想怎麽不和諧。
“心高氣傲栽了跟頭,所以發誓回到蒼狼。”葉耀揚起身,笑容燦爛,“我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
文睿贊許地看着他。
營地裏有八個人,蒼狼六人輪流警戒,把文睿與祖天戈空了出來。文睿一直試圖聯系賈鵬,可地理環境不允許,賈鵬也沒有跟國內聯絡,所以他懷疑賈鵬的通訊器壞了,或是遇到什麽不可抗拒的因素沒法取得聯系。
羅子山說:“賈隊長一定不會有事,說不準什麽時候蹦出來朝我嚷嚷,誰是假隊長?我就不愛聽!”
大夥兒都有些心酸,特別是羅子山說了這話以後,好在祖天戈适時調解了氣氛,他這麽個奇跡擺在眼前,誰敢說賈鵬一定回不來?羅子山叫他們去休息,因為他們整夜沒合過眼。
“這個……什麽氣味?”祖天戈指着他背過的包,那是付榮澤的遺物。
文睿看了看,道,“他們從北京帶來了特制噴霧消毒液,都給消了毒,不知道有沒效果,尋求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我什麽時候可以換身衣服啊,要是有條件,洗個澡更好。”祖天戈開起玩笑。
文睿望過去,對方挂在頸間的鑰匙泛起啞光,心驟然變得很柔軟。
“文睿?”
“睡覺,不要辜負他們的好意。”
“喂!”
文睿拿起擱在帳篷邊的透明PET塑料瓶,裏面裝有乳白色的消毒液,據說對皮膚無害,可以直接進行消毒殺菌。“不是要洗澡嗎?”他戲谑地笑,“這裏有水。”人體消毒過程是必須的,誰知他們惹回什麽樣的病毒。
祖天戈說:“不夠呀。”
文睿扯了截繃帶,卷起來扔給他,“擦一下行了,在這裏沒那麽多講究。如果死了就是為國捐軀,你害怕嗎?”
“說笑呢。”祖天戈眯起眼睛。
如果能死在一起也是種幸福吧?同死焉能兩相見,一雙白骨荒山裏。
文睿走到祖天戈身邊,将消毒液塞進他手中,“世界人口六十多億,中國就占了十三億,如今世界人口僅剩四十億,癱瘓荒蕪的城市一座接一座,中國……”
“中國怎麽了?”祖天戈神情嚴肅。
文睿有些自嘲,“離老撾太近,一疫回到解放前,四萬萬同胞相依為命。我覺得,我們必須為他們做點事。”這個話題很沉重,在人口銳減的背後,是整個民族的災難。
帳篷裏比外面暖和,可也有零下十幾度。祖天戈赤裸上身,往文睿給的繃帶上倒了些消毒液,仔細認真地擦起身體。
不能死,現在還不能死,必須為人民多做點事。
文睿站在遠處看他,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健碩性感,明明一年沒有訓練,臂膀依舊強健,腰間毫無贅肉,身材勻稱,充滿力量。文睿不自然地撇過腦袋,反觀自己好像還單薄了點。
“文睿,後面擦不到,幫把手。”祖天戈側臉說。
文睿脫下戰術手套,慢慢走過去。祖天戈背後有傷痕,卻不是原來那些,他成為祖少游時背後幹淨得要命,現在這些應該是從高處跌落摔傷的。
祖天戈笑着催促,“快快快!感冒就冤枉了。”
文睿的手指柔韌幹燥,手掌布滿槍繭,還是涼的,可是祖天戈卻很享受這種若有似無的觸碰。文睿捏着紗布,首先在他背後沿着某個特定軌跡劃了一條線,祖天戈有些奇怪,但他什麽也沒說。這軌跡,正是文睿當年驗證過多次的疤痕所在,如今人回來了,卻再也找不到那條疤痕。
祖天戈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文睿同志,我能投訴嗎?你這是性騷擾啊。”
文睿用力在他背後搓了兩下,“那你自己來,其實我裸視都在5.0以上。”
“哈哈哈,我知道你沒認錯性別。”祖天戈勾起嘴角。
那之後,文睿沒有多餘的動作,認真替他擦完,然後叫他穿起衣服,免得真感冒了。
祖天戈說:“下面也要擦。”
文睿無語,片刻後道,“跟我講是什麽意思?”
祖天戈又笑,“你能轉過去嗎?我害臊。”文睿轉身,耳邊傳來祖天戈壓抑的低笑,“逗你呢,你轉過去我才不好意思。”
不,不是這樣。文睿盯着帳篷門口。不轉身,他确實會不好意思。
祖天戈若有所思,看了一會文睿的背影,接着下面的消毒過程。大約過了五分鐘,他起身,背脊挺直,“行了,換你了。”
文睿怔了怔,這才想起他也是要消毒的。
“要不我出去?我看你很害羞。”祖天戈的話語裏透着善意的嘲諷。
文睿望着帳篷頂,緩慢而清晰地說:“害羞你妹!”
祖天戈又扯了截紗布,倒上消毒液,湊過去,在文睿耳邊輕輕道:“你幫我,我幫你。”
文睿被他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反應過來就要往旁邊閃。祖天戈哪裏肯放過他,
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随後幾招技術動作異常标準。
文睿哭笑不得,“祖天戈,謝謝你的好意。”
祖天戈微笑着搖頭,在他臉頰上擰了一下,擰完後,兩人皆是一愣。那刻,帳篷裏很安靜,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好在祖天戈先反應過來,用開玩笑的語氣道,“哎,手感不錯,我喜歡這麽戲弄你。你不騷擾我,換我騷擾你總可以吧?”
這解釋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然而文睿很配合他,挑了挑眉,直接轉移話題,“打過我再說。”。
“不要吧,浪費這力氣幹嘛?”
“你以為誰想跟你打?還不如睡覺。”文睿默默地想。
祖天戈略一沉吟,揚起手中的紗布,眼睛明亮生動,“好,總是要較量一次的,上回不是說輸了有懲罰,你等着瞧吧。”
作者有話要說:
☆、出發
在他倆正式較量前,祖天戈問了個問題。
“文睿,按照我的性格,開裆褲這種照片應該會被秘密藏起來,你是怎麽看到的?”
文睿眉頭微鎖,不想告訴他是在祖少将走後,自己送他母親回家時看到的。作為一個母親,接連喪子喪父,丈夫工作忙常年不着家,她一人坐在房間裏翻看兒子小時候的照片,那種心情誰都能體會出來。
“我就是看到了,怎麽,不能看?”文睿沒有正面回答,還頗為挑釁的反問一句。
祖天戈眼神深邃,嘴邊露出笑容,“我隐私都沒了,丢人。”
“那你丢人丢大了,淚眼婆娑,挂着鼻涕,全身只圍了個小白兜的照片我也看過。還有吃手指,流口水,沒穿褲子的,一覽無遺。”文睿表情淡然。
祖天戈的笑容僵在臉上,似乎不太相信。下一秒他動手了,如猛虎下山般撲向文睿,“這怎麽行,好尴尬,我要殺人滅口。”
文睿沒想到祖天戈會突然襲擊,先機盡失,本身格鬥就不如他,外加一年沒有系統訓練,漸漸落了下風。其實帳篷裏才多大的地兒,文睿害怕這種“愚蠢”的對抗驚動羅子山等人,一邊後退,一邊對祖天戈說:“算了吧,改天再比過。”
祖天戈明白他的想法,趁其分心擋住他的退路,順便将他禁锢在懷中,得意地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你格鬥技誰教的?”
“你。”文睿很快答道。
祖天戈癟嘴,“不是吧?”
當然不是,應該說不完全是。可文睿覺得現在死咬一種答案會令祖天戈郁悶,也就不願改口了。祖天戈肯定沒那麽好糊弄,如今找了個理由抱住文睿,心裏暗爽,臉上笑容燦爛,就默認了當年訓練不到位才導致文睿“弱”成這樣。
文睿弱嗎?想想黎星宇,強将手下無弱兵,能進燭龍的文睿能弱到哪兒去?
祖天戈快活地說:“你輸了。”
文睿哼了聲,下巴緊挨祖天戈的肩膀,身體颀長挺拔,年輕富有朝氣,只不過一股憂郁的氣質始終圍繞着他。祖天戈抱着這樣的文睿,心底莫名對他的身體産生了異樣之情,好像曾幾何時完全擁有過這具身體,裏裏外外,每一根毛發,每一寸肌膚。文睿安靜下來,貪婪地享受着這一刻的親密。祖天戈的氣息幹淨溫暖,沒有過去淡淡的煙草味兒,想來這一年他是被強制戒煙了,也算好事。
祖天戈在他耳邊問道,“服不服?”
“服什麽?放開我。”文睿其實不想掙紮,可不掙紮會顯得奇怪。
祖天戈見他還要動手,連忙說:“你不服?”文睿的身體有着致命的魔力,他想抱着他,相互交纏,彼此相融,既然永遠得不到回應,偶爾揩下油,占個小便宜可不可以?驀地,祖天戈唾棄起自己,實在是産生了太猥瑣的想法。
文睿輕嘆一聲,閉上眼睛,“懲罰是什麽?”
祖天戈笑了,“別說懲罰,其實是服務,你輸了我還要為你服務。來,擦背吧。”
分開後,兩人皆感到一陣寒冷,明明不可能畏懼零下十幾度的嚴寒,說出去會被人笑死,那為什麽會覺得冷?
約莫是留戀對方的溫度吧。
文睿坐好,脫掉上衣,露出比臉龐略白的後背。
“你真白。”祖天戈低頭拿起紗布,脫口而出。
文睿自嘲地搖了搖腦袋,“每天坐辦公室,哪有不養白的,你回去看大隊長,比我還白。”
“噗!”祖天戈笑了。
世界城市大面積荒蕪導致工廠、工地廢棄,霧霾沒了,天空藍得透明,一簇簇野花開在原本被鋼筋水泥填滿的路面、街角,清香撲鼻,婀娜多姿,沐浴着和煦的陽光。其實,大自然舍棄的只是人類,不包括其他物種。在這種天氣下訓練,哪怕到了冬日,燭龍一個個曬得像塊黑碳,絕對與白皙不沾邊。
祖天戈的動作異常輕柔,片刻後覺得這麽幹不像個男人,便用力擦起文睿的後背。“我有種感覺,以前也做過這事。”他道。
文睿側過臉,嘴角輕彎,“是,托你的福,那次全身腫得都沒人形了。”
“這麽誇張,我做什麽了?”祖天戈好奇地問。
文睿又把頭轉回去,“做了混蛋該做的事。”
祖天戈悻悻的,失憶可真難受,特別想不起與文睿的點點滴滴尤其難受。“算了算了,以後總會想起來的。咦?”他明顯感到文睿後背僵硬了一下。
祖天戈要是全想起來會有什麽後果?不,他想不起來,屬于他倆最重要的一段記憶,他永遠都想不起來。
“你怎麽了?”
“沒事。”文睿聲音平淡,心卻自然而然痛起來。痛吧,痛着痛着就習慣了。人已經在身邊,還能奢求什麽?兒女私情不算事,發端升華成大愛,大愛無疆,愛戰友,愛人民,愛國家。
文睿被自己逗笑了。
祖天戈輕拍他的後腦勺,“傻樂什麽?”
“你覺得我樂?”是啊,你見我在笑,殊不知我用阿Q精神蒙騙自己多長時間。
“行了,剩下的自己來,我還是出去,臉皮薄到這地步怎麽在部隊裏混。”
“快滾。”
祖天戈的背影在帳篷門口閃了一下,不見了。文睿站起來擦拭前面,然後穿衣服,依次給身體的每個部位消毒。
同一時間,中國北京某軍用機場,黎星宇望着一群即将登機的軍人和夾雜其中的文弱身影,對旁人說道,“那就是幾只會下蛋的老母雞,為了母雞和蛋,這些孩子又要出生入死了。”
“大隊長同志,确切說是為了全中國四億老母雞。我知道你們軍人不怕死,我見識過,當然我們特工也不怕,都是國家的脊梁嘛。”
黎星宇笑了笑,“你是祖天戈跟文睿的朋友,又是心理催眠小組的成員,這次行動你當仁不讓,作為專家幫我檢查下祖天戈的精神情況,文睿說他又失憶了。”
“領導放心,一定完成組織上交代的任務!”說話人臉上綻放出一個熱情的微笑,“老專家們都走不動了,自然我出馬,難得這次的身份不是特工而是心理學家。”
作者有話要說:
☆、營地
文睿叫祖天戈進來。這帳篷是專門為特種小隊準備的,再有一個小時,第一班輪值人員下哨,便會進來休息。祖天戈拿起水壺慢慢咽了口水,飲用水來自北京,朝鮮的水源,特別是這附近的水源已經排除在飲用範圍之外。
祖天戈放下水壺,嘴角挂了顆水珠,“他們可真辛苦,我們不用幫忙嗎?”
文睿搖頭,“他們有他們的部署。”
“他們現在是一個整體。”祖天戈歪着頭笑,“好羨慕。”
文睿瞥了他一眼,自顧自鑽進睡袋,“不用羨慕,很快你也是其中一員。”
祖天戈将睡袋踢到文睿身邊,“那你呢?”
祖天戈?他以後會進入燭龍嗎?好吧,以他的能力絕不是問題。
“我想和你呆在一個部隊。”祖天戈坐下來。
文睿很高興,可這會兒他不願表現出來。祖天戈見他面無波瀾,有些納悶,難道文睿的想法跟自己不一樣?地面鋪着防潮墊,睡袋并排列在一起,兩個人靜靜躺了十幾分鐘,誰都沒有睡意。
“我說。”祖天戈盯着由帳篷門口鑽進的燈光,“你再仔細講講我以前的事情,包括你的,我和你在蒼狼的那些日子。”
“這個……一時半會講不清楚,回去慢慢給你說。”文睿應道。
祖天戈翻了個身,面對文睿,“說說吧,樸少校犧牲那晚你說得太簡潔,挑重點說嘛。”
“你想聽什麽內容?”文睿的嘴角彎出弧度,“編成評書段子講你聽怎麽樣,就叫《灰太狼傳奇》。”
“灰太狼?”祖天戈有些模糊的印象,“你多講講以前的事,每次你說,我腦子裏都會産生共鳴。”
“那你怎麽沒想起我。”
祖天戈一怔,文睿也一怔,這不是廢話麽,祖天戈如何想得起來?
祖天戈的語氣十分抱歉,“對不起啊,文睿。”
“沒事。”文睿将腦袋縮進睡袋裏,“不是你的問題。有話休息夠了再說,先睡覺吧。”
“文睿。”
“睡覺。”
祖天戈不覺得文睿是個總惦記睡覺的軍人,他明明比自己還精神,黑夜裏眸光閃爍,一直盯着自己的臉,雖然現在閉上了。幾乎立刻,之前占據腦海的某種想法蹦了出來,那就是文睿有事瞞着自己,他故意不說,隐瞞真相,令自己雲裏霧裏,抓不住消失的過去。況且,心中仿佛還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自己——他騙你。
文睿,你到底藏了什麽秘密?
愈是想,愈是睡不着,奚文浩和他的輪值搭檔走進來時,祖天戈才假裝阖上眼皮。很快,一夜過去了。來自北京的運-9再次降落于先前的空地,艙門打開,下來一群軍人。羅子山領着葉耀揚站在飛機前面,與領隊的少尉進行接洽,這次來的不是特種兵,而是一個普通的排。
“首長好!”少尉排長敬禮。
羅子山回禮,瞧着葉耀揚走到艙門前幫忙科研人員往下搬運設備。
排長報告,“我們這次來了三十六個人,全權聽您指揮。科研隊那邊一共五人,陸續還會有人過來。”
“搞科研的?”羅子山揚眉。
排長點頭,“沒錯,上頭的意思是在這裏長期駐紮,建立一個科研站。”
“可是報告上說……”
“首長。”排長湊過來,在羅子山耳邊悄悄地道,“大家都知道,全部立了軍令狀,延吉那邊的情況十分棘手,為祖國做出這點犧牲,值得!”
“好!”羅子山大力拍打排長的肩膀,“兄弟,在這地界,我們就穿一條褲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別說得像結拜了占山為王啊。”葉耀揚領着一個英俊的男人走過來,“這位專家同志說要找文睿。”
雪又大了,漫舞飛揚,短時間內降雪量超過6.0毫米,遮住這片土地上的許多瑕疵。
文睿睜開眼睛,就見祖天戈放大的臉出現于面前,鼻口間溫熱的呼吸噴薄到眼皮上,惹得他胸口一陣悸動。
“做什麽?二氧化碳污染。”文睿推開他。
祖天戈笑着挑刺,“你警惕性差。”
文睿起身,揉了揉太陽穴。
早飯是罐頭,味道比巧克力棒好,奚文浩說上頭照顧專家,來了就在營地裏開夥,食材跟随設備一起空運過來了。
“那不錯嘛,”祖天戈揚起手中的罐頭,“我都不想回去了,這個紅燒豬肉罐頭味道就很好。”
奚文浩白了祖天戈一眼,“隊長你夠了,回家吃你媽親手燒的菜不好嗎?”
“說得對。”文睿朝奚文浩豎起大拇指,“他腦子摔壞了,別跟他計較。”
最初,文睿将祖天戈失憶的消息告訴蒼狼等人時,他們皆是一副驚訝沉重的表情,不過後來紛紛表示人沒事就好,記憶可以慢慢找回來。祖天戈在老撾的經歷是國家機密,蒼狼裏除了原大隊長與政委,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文睿不說,祖天戈也不會說,這點保密性,失憶人士意識得到。
早晨八點左右,羅子山帶着幾十個人前往營地,運-9功成身退,再次騰空而起,飛向北京。
“給。”文睿将加熱好的罐頭遞給祖天戈,“這次是回鍋肉,剛才的紅燒肉太油,應該放些蔬菜小炖會兒。”
奚文浩又翻了個白眼,“窮講究,你以為咱在這幕天席地吃滿漢全席吶。”
“呵呵。”文睿笑了,“我這是給他介紹吃法,估計他都忘記了。”
“不用介紹吧,沒蔬菜。”奚文浩嘀咕。
祖天戈笑嘻嘻地接過,剛夾起一塊遞到嘴邊,遠處跑來一人,穿着迷彩服,領章的位置是空的,深一腳淺一腳,邊揮手邊喊,“等等!我還沒吃早餐。”
文睿突然站起來,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
“黃泉?”
祖天戈一手拿罐頭,一手指着對面,“黃什麽?”
文睿的表情相當複雜,臉上五彩紛呈,他從未想過會再次見到這位特工先生,更沒想過是在如此詭異的環境下。黃泉就像一個符號,時時讓他憶起那次揪心的任務。
黃泉終于跑到跟前,插着腰,氣息微微紊亂,“二十分鐘五公裏山路,還有這麽厚的積雪,成績怎麽樣?”
“你沒負重啊,這位同志。”祖天戈把罐頭遞到黃泉腿邊,“是不是要這個?”
黃泉一把奪過去,“祖天戈,不是因為你,我來這幹嘛?”說罷他瞥了眼文睿,意味深長。
“哎,敢情你認識我?”祖天戈拍拍褲腿上的雪沫,站了起來。
黃泉往嘴裏倒回鍋肉,燙得龇牙咧嘴,“嗯,認識。”
祖天戈側頭找文睿,“文睿?”既然文睿認識對方,對方又認識自己,那麽八成是他倆共同的熟人。
文睿已經恢複正常,也扭頭望向祖天戈,不過其剛才的表情早就像一顆打破心湖的石子,在祖天戈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他是黃泉,你的老熟人,心理學專家。”文睿介紹。
祖天戈哦了聲,馬上會意過來。文睿說起老撾任務時沒有交代過黃泉的名字,只說是心理醫生,現在想來,肯定就是眼前這位“老熟人”,所以文睿見到他才會這麽驚訝。
也是,特工先生千裏迢迢跑來朝鮮做什麽?給營地裏的軍人做心理輔導?
“我是專為你來的,也算你們大隊長徇私。”黃泉笑道,“還有你爸爸,他已經知道了,很擔心你。”
“哦。”祖天戈看着黃泉的臉,想在腦海中調出關于他的記憶。黃泉啊,這名字真夠晦氣,不過來得好嘛,父親跟大隊長專門為他派來的心理學家,還是當年參與催眠自己的人,看來找出文睿隐瞞的真相指日可待。
祖天戈的眼睛熠熠發亮,在黃泉與文睿身上不斷游移。
奚文浩覺得這三人間的氣場有些奇怪,本着不打擾別人敘舊的心态,早就急急地走開了。
文睿臉上泛起淺淡的笑意,黃泉瞥了他一眼,道,“別假笑。”
祖天戈馬上附和,“文睿你這笑容真難看。”
文睿瞪着祖天戈,“放屁。”
“為什麽只罵我,他也說了。”祖天戈挺委屈。
黃泉哈哈了半天,“行了,吃完辦正事,我給你做個檢查,看你是摔成失憶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祖天戈大力點頭,“最好想辦法讓我全記起來,文睿根本不告訴我過去,憋死人了。”
“人的大腦不會真正抹去記憶,只會塵封在某個角落。”黃泉的笑容十分有深意,這讓祖天戈更加肯定他是打開記憶之門的關鍵人物。
然而此時的文睿說不出什麽心态,他既想祖天戈恢複記憶,又害怕他恢複記憶。恢複了,必然憶起他拒絕自己的那刻,時至今日,他忘記自己的這份感情也是好事,至少沒有心理負擔,以後可以開開心心娶妻生子,否則以祖天戈的性格,估計會內疚一輩子。
這有什麽好內疚呢?可是他倆關系不一般啊,精神上,肉體上……
祖天戈最核心的記憶永遠無法恢複,這就注定他倆沒有結果,其實恢複了,他倆也沒有結果。每次想到這,文睿的頭就疼,尤其現在特別疼。祖天戈,你最後一層暗示到底是什麽?
祖天戈盯着文睿漸漸蒼白的臉,還有他眉間不曾見過的疲憊,胸口覺得很難受。同時,他下定決心,這隐藏在記憶中的真相他是找定了,誰都不可以阻止他!
黃泉莫名感覺到了壓力,作為一個知情者,他判斷替祖天戈檢查後,無論結果如何,都要先跟文睿談一談。
作者有話要說:
☆、破解
檢查的地方是在新豎起的醫療帳篷裏,除了黃泉,還配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