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言安結婚了,暮雪和傅承睿應邀去參加他們的婚禮。那是暮雪第一次見到宋錦城的堂嫂章瑾,很漂亮很知性的職業女性。在這之前,她極少接觸這個圈子,對于那些愛恨是非也不感興趣,但章瑾這個名字就這樣銘記于心了,也許是因為她給暮雪的第一感覺太過幹練,抑或她的婚姻太過不幸。
第一眼章瑾留給了她深刻印象。宴席散了,早不見章瑾的身影,忍不住問身邊有些醉了的傅承睿。
“章瑾就是宋遲的老婆?”暮雪問。
“嗯。”他手臂輕輕攬着她,低笑:“對她感興趣。”
“我以為她很糟糕,但看起來并不是這回事。”暮雪憤憤不平。
“你知道她?”傅承睿奇怪。
“想不知道都難,男人都如此吧,一邊娶對自己有利的女人,一邊又和自己心儀的女人過起居家小日子。如果我是章瑾,我早不要他了。”
“別家的家務事怎麽就生氣了,動怒小心孩子。”
“你早預謀的吧。”提起孩子,暮雪有些惱火,那天檢查之後她還沒覺什麽,現在反應越來越強烈,折騰的她瘦了好幾斤,憔悴的大病初愈似的。每次想發火,他都一副好脾氣等着你。再大的火氣,在他脈脈目光的凝睇下消褪了。
“在你眼皮底下我能預謀什麽。”他一臉無辜,“不累嗎,我們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暮雪一想起宋錦城的堂嫂,聯想自己不禁噓噓:“你說人和人的境遇怎麽就天壤之差。”
至她懷孕,傅承睿事事順着她:“直接說你的想法。”
暮雪瞟了他一眼:“能不要這樣了解我嗎。”
傅承睿苦笑,哪裏不曉得她的那點小心思,她不過閑不下來想找事做罷了。
“我們節目也擴張了你是知道的吧,上次采訪四季的老板席總反響不錯,這次吧,我們計劃做一期勵志成長的節目,我就覺得吧章瑾特別合适。”
“她未必答應。”
“我知道,就想想罷了,有機會再看吧。”
傅承睿私心地不希望她出去工作,尤其是她工作的特殊性,時間不規律,忙的時候像頭牛,幾乎沒什麽閑暇時間,比他管理一個大公司還要忙碌。就連懷孕了,妊娠反應強烈也沒消減她工作的積極性。
他有時都懷疑,她的心思是不是全都撲在工作上,他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
暮雪不是長情的人,見過章瑾後沒幾天也就忘了這件事。
傅承睿嚴格規定她的作息時間,看得出暮雪很努力配合,生物鐘不是一兩天能調整過來,每到夜裏她的精神就處于亢奮階段。為了表示她的仁慈,暮雪提出分房而睡,遭到傅承睿嚴厲的抗議。
暮雪很郁悶,不得不努力再努力去配合他。
一天夜裏,她剛睡着,放在起居室的手機響起來,她登時就清醒了,拉開燈見他睡得很沉,也許因今晚應酬喝了酒的緣故。
暮雪沒敢打擾他,輕手輕腳走出去。電話是師兄打來的,他萬分抱歉地說:“他沒說什麽吧。”
暮雪失笑,心想他要說點什麽你就不打這個電話了嗎。
“什麽事。”
“小薇剛遭遇小車禍,今晚的節目沒人頂。”
“我怎麽覺得我這個當家的還要擔起候補的席位?”
“事發突然。”
暮雪哂笑:“得了吧,吳小薇能出什麽車禍,你們不是每天一起上下班嗎。”
師兄被她說的大囧,暮雪又說:“師兄啊,麻煩下次找理由找個像樣的,上次找我頂她怎麽說來着,她奶奶生病。不是我沒同情心,我也不打算搞慈善,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上次我們外出取景,她什麽事來着?大姨媽不舒服。師兄,我希望我們的團隊兵強馬壯而不是只曉得裝柔弱賣萌,我不需要這樣的隊員。今晚的節目可以暫代,但師兄,我希望私人感情和工作情感要分清楚,我本人很排斥這兩者混為一談。”
師兄沉默,暮雪又說:“我沒反對你和吳小薇在一起的意思,師兄我覺得她對我有意見。”
“她很崇拜你。”
“得了吧。”暮雪不屑地切了聲:“別為她說好話,我這個人只講究事實,好聽的話你還是去說給她聽。有些話我沒挑明,不代表我不知道。師兄,你若對吳小薇有情就和她好好談一談,也請把我的意思轉達清楚,工作和私人感情拎不清……”暮雪頓了頓:“你明白的。”
挂了師兄的電話,一回頭就望見傅承睿抱着臂依靠着門,幽深的眸子望向她。
“吵到你了。”暮雪不好意思。
“訓人一板一眼,像我。”
暮雪白了他一眼,覺得他越來越不要臉了。
“你師兄?他好意思大半夜麻煩你,不知道你是孕婦啊。”
“他有什麽不好意思,要不好意思的話還會吵我啊。”暮雪也覺得師兄很不厚道,自己談戀愛吧也別把她拖下水啊。
“你這樣不行,太好說話。”傅承睿走過來,攬着她的腰說道。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今晚的節目不能播出啊。”
傅承睿攬着她為她分析,暮雪驚:“你這什麽主意。”
“這不好嗎,這個吳小薇呢她認為你師兄對你有意思,她把你當做假想敵,有事沒事找別扭。”
“我要是對師兄有丁點想法至于等到現在嘛。”
“我相信,但人家吳小薇不信啊,所以呢,我認為我的意見不錯,改天請你們欄目組的吃個飯,大家認識認識。”
暮雪懷疑:“騙我吧,吳小薇又不是不知道我結婚了,還把我當假想敵,幼稚啊。”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你。”
“我懷疑你居心不良。”暮雪輕飄飄的甩下這句話就去樓頂了,為了工作需要,樓頂已改裝為她的工作室。
她自有一批忠實粉絲,節目開播很順利,中途出了點小插曲,都被她輕巧地應付過去。節目結尾,聽衆打電話進來,語氣刻薄尖酸:“我想問主持人,你的眼中愛情應該是什麽樣子。”
暮雪沉默了片刻,提問者緊逼:“回答不上來了吧,我就說你們這些說得頭頭是道,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亂吧。”
沉默的暮雪忽然出聲:“在我的心中感情就是全身心的信賴。”
“如果知道對方欺騙自己,還要假裝去相信嗎。”對方冷笑。
“對方願意花時間和精力為你編織一個個謊言,你在他心中的意義也是非凡的,如果一個人連騙你都不肯了,恐怕更難維持了吧。”
“你自己都不确定,就在這裏大言不慚。”
暮雪笑了下,這時候有音樂插播進來。
傅承睿拿着一杯牛奶走來,暮雪伸了個懶腰:“有時間我想去看看林思雅。”
“怎麽想起她來了。”傅承睿排斥暮雪和她接觸。
“沒怎麽,剛才打電話進來的聽衆聲音很熟悉,但語氣太尖酸。”
“林思雅?”
“是啊。”
傅承睿把牛奶放桌上,低眉凝視:“我不希望你把全部精力放他人身上。”
“你不會吃醋了吧。”
“你說呢。”他低頭。
他低沉的嗓音,暮雪起了一身疙瘩,清了清嗓子:“誰吃醋都有可能,你……我更願意相信你只是缺個照顧你衣食起居的保姆。”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嗎。”傅承睿忍俊不禁笑問。
“你媽說了,作為女人我不合格。你媽的觀點我不能認同,真的,憑什麽女人就得在家裏成為男人的堅實後盾?”
“她也沒說不讓你工作,就是希望你能把重心……”
暮雪哼笑:“把你當全部是吧。我沒偷過腥也見過偷腥的。前輩們劈開了一條血淋漓的道路,證明了女人不能作為全職太太依附于男人,她必須有獨立的經濟來源。”暮雪想了想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不顧家?你不說我也知道,不是我不願意花時間,但我更覺得這個家是需要雙方相互的付出。”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傅承睿,你也知道我不會照顧人。”
“有我照顧你就夠了。”
“怎麽能夠呢,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我會努力的,學着去做一位好妻子。”
“怎麽了這是?”
“林思雅的感情,我見證他們一路走來,最後的支離破碎。我不希望自己步他們的後塵,很累人也很傷神。”
“我是不他。”
“我知道,可是傅承睿,有時我也會忍不住想,你答應和我結婚的動機。也許是自己的動機不良才會去懷疑你。”
“我知道,就算現在我說了我娶你是因為我想照顧你,這話好像很欠揍。暮雪,我這個年紀,不可能為愛瘋狂,我只想腳踏實地享受生活給我的安樂。”
“你太誠實了。”
“我騙不了你,與其等謊言揭穿還不如坦白從寬。”
暮雪低落的情緒被他這一說,笑得淚花閃閃。
“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場轟轟烈烈的感情,很過分是不是?”
“是很過分,我也坦白,傅承睿我同樣給不了你一場轟轟烈烈,誰讓我們相遇太早,在最應該交付的時候遇人不淑。”
暮雪想起張愛玲的話,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輕輕地說一句:“哦,你也在這裏嗎?”
☆、56十年一夢(一)
這是他來到梨園第二天,他向來早起,今天也不例外。昨天來時天色已晚,他只記得這座園子七彎八繞,跟迷宮一樣。他也沒忘記來前母親的再三囑咐,他只是寄宿。
他換上一套運動裝走出漂亮的房子,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敢亂跑,怕歐陽叔叔擔心。于是他選定了偌大的園子,打算就地取場鍛煉。
他不覺得自己地動作會吵擾到周圍,就在不遠處的一片葡萄棚架下,一位老伯在悉心照料,他鬧出來的動靜可算噪音了。
迎着曦和柔光,他慢跑起來,跑了幾圈下來,就有一道怒氣沖沖的聲音傳來:“那誰誰你給我站住。”
他回頭看到昨天的女孩,她穿着一套卡通裙子,一臉憤憤地瞪着他。他微微皺了下眉,倒也沒接她的茬。因為他根本就沒忘母親說過的話,她說,歐陽家有個驕縱的女孩,長大了肯定會跟她媽媽一樣,以後見了面能避就避。這就是歐陽暮雪留給他的第一印象,昨天匆匆一瞥,倒覺得她長得很可愛,雖然脾氣壞了點。有錢人家的小孩都這樣吧。他想。
“你沒有聽到嗎,你吵到本小姐休息了。”
傅承睿不卑不亢:“是嗎。”
這一刻,他非常認同母親的話,歐陽暮雪不但驕縱,還嬌蠻不講理。
“你什麽态度,吵到本小姐還不給我道歉。”
“那對不起了。”說完他就要走。
“你站住。”她窮追不放,小臉鼓得紅紅的,那模樣好像随時會撲上來和他拼命。
“請問還有什麽事。”他隐忍着不耐,冷淡地問。
“你可知道我是誰?”
他當然知道她是誰,這座園子的女霸王,歐陽叔叔的寶貝女兒,他母親口中的驕縱女孩,不想記住她都很難。
“你以後不許在這裏跑步,這園子所有的東西,你都不許碰,聽到沒有。”
傅承睿還是不說話,對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她,他們就能相安無事。天不遂人願,他極力躲着她,矛盾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就在她找他麻煩的第三天,她再次氣勢洶洶地找到他,指責他動了她的書。傅承睿認為她莫名其妙,就跟她争吵了兩句,結果引得她将一本厚重的書直接砸向他。他沒有躲,那本書就直直地砸他門面。
也恰在這時歐陽叔叔回來,看到這一幕。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歐陽叔叔動怒,也見識了那些所謂的溺寵傳言都不真實。
歐陽暮雪她則是倔強地不肯低頭,哪怕她做錯了,她還是驕傲地揚起她的頭,眼裏皆是嘲弄地笑。
傅承睿不明白,她這樣的小女孩生長在這樣優裕的家庭裏,是該天真無邪的,為何在她眼中,他看到了恨。
“叔叔,不是暮雪的錯,我是弄壞了她的東西。”
他不曉得自己的話在歐陽叔叔耳中又是另外一種意思,歐陽覺得歐陽暮雪太欠管教。聽在歐陽暮雪耳中更像是刻意讨好奉承,她嘲弄的意味更重了,還譏笑說:“不需要你假惺惺。”
她的倔,歐陽叔叔更憤怒,鞭子下去都不手軟。
這件事,歐陽暮雪見他就像見到仇人一樣,對他橫眉冷眼,說話的語氣也陰陽怪氣的。
但歐陽叔叔在家時,她幾乎都是出去的。他總算見識了這父女的相處真相,什麽寵愛,他們簡直是仇人見仇人。
時間一晃就三個月過去了,他和歐陽暮雪明着是井水不犯河水,暗地裏,她跟他較勁。他不理她時,她會變本加厲,他偶爾回應一下,她反而有所收斂。
傅承睿搞不明白她,覺得歐陽暮雪的思維有異于常人。
比如這一天,她坐在葡萄樹下看書,他恰好路過。
“傅承睿你給我過來。”
他無奈,不想和她起沖突就走了過去。
“又有什麽事。”
“你是不是在這書上做過标記。”
傅承睿低眼看過去。赫然顯顯的紅樓夢,他确實在上面做過标記,坦然承認:“是,我做的,有問題?”
也許是不料想他會明目張膽挑釁,歐陽暮雪氣得又想拿書砸他,也不知為什麽,忽然就改變了主意。她指着自己的側臉說:“沒關系,你親我一口我就原諒你的無知。”
傅承睿幾乎一怔,她說親她一口?
“不敢嗎,歐陽他不就是想這樣嗎。”
“別胡說。”
“誰不知道,這個家将來是要交給你的,我都忘了問,你不會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吧,要不然這麽早招女婿,不是詛咒他英年早逝嗎。”
傅承睿不知道她從哪裏學來的這些陰陽怪氣,和她年齡相去九萬八千裏,哪裏是一個小女孩要懂的。難道有錢人家的孩子感情都這樣早熟嗎。
“你簡直沒事找事。”他沒話去形容此刻的感覺。
“難道不是嗎。”她合上書,眼睛很亮,語氣卻尖銳刻薄:“也不知道那歐陽拼命工作做什麽,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你都在什麽地方學來這些?”
她舉了舉手中的書:“書上寫的啊,争權奪利不是很平常嗎。”
傅承睿被她氣得半死,他自認為自己克制力極好,歐陽叔叔也稱贊。這一刻,他不想忍了,不想忍受這個洋娃娃般的女孩嘴裏吐出的不堪,他就是要她瞧清楚,他傅承睿不是好欺負的。所以,他上前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她也許是想不到這個變故,完全地愣住了。
“怎麽樣,滿意了嗎。”
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的從容,而那個向來趾高氣揚的女孩完全的傻了。
“傅承睿你流氓啊。”那是她第一次用正常的語氣罵他。
“比起你來我還差了一截,放心,我會再接再厲。”
經過這事件,歐陽暮雪明顯地收斂了許多。
他也是從那次歐陽叔叔帶着兩人一起去參加一個好友的生日晚宴才認識到的。歐陽叔叔的好友對歐陽暮雪很是喜歡,溫柔地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又詢問了些學習情況,她都非常委婉得當的回答對方問題,尤其是學習上,她回答的相當藝術。
她說:“我學習很差勁,叔叔你應該知道的,要不是我哥幫我補習,這一次考試我肯定墊後。”
這句無意的話,傅承睿在歐陽叔叔朋友圈裏名聲漸起。
她還挽着他的手,嬌嬌地問:“是不是啊哥哥?”
歐陽叔叔意味深長地看向暮雪,她也不理吧睬,非要在他這裏問出個所以然來。面對她的殷切目光,他違心地點頭。
其實,那個惡作劇地親吻後,她好像也在回避他,只要在單獨相處的場合,她都是找理由避開他。
他沒想到她會怕他?
“哥哥,那邊有人,我們去瞧瞧吧。”說着,她就拉着他對那位叔叔說:“叔叔,我和哥哥去找朋友玩去了,我和我哥哥祝叔叔生日快樂,生意紅火,哥哥姐姐們都高中狀元。”
傅承睿還不曉得歐陽暮雪嘴巴這麽甜,幾乎要膩死人。那位叔叔笑得開懷,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小丫頭,将來就來給我做兒媳婦吧。”
她眨眨眼,俏皮地說:“我怕哥哥看不上我。”
她的話,引來在場的好幾位長輩們笑語。她則是拖着他去找了所謂的玩伴,然後找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撇下他。
“人家很喜歡你,我就不做電燈泡了。”
對她異于常人的思維,傅承睿很無奈。他真不知她腦瓜子裏在想些什麽,居然還想為他牽紅線做媒。他卻緊緊地握着她的手,沒給她離開的機會。
她好像有些生氣,低聲問:“不喜歡嗎,喜歡她的男孩有很多,你不大意的加入他們吧。”
“我比較喜歡你。”相處有一段時間了,他了解她,知道她軟肋在哪兒,所以一擊必中。
果然,她的臉也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白煞煞的。
“還要親嗎。”
她氣得狠狠跺了他一腳,又掙不開他的牽制,只能忍辱負重地低垂着眼。
那個女孩看到他們,小聲嘀咕:“歐陽暮雪,你怎麽能讓你哥牽你的手,那樣是不對的。”
她說:“我剛扭傷腳。”
女孩驚奇,跑過來問她情況。傅承睿放開她,抱着臂看她演戲。他還不曉得,原來她還很有演戲天賦,手到拈來的借口,熟悉的臺詞,虔誠的語氣,無辜的眼神,每一個都是那麽的深入骨髓,要不是他也是當事人之一,怎會曉得那麽無辜的眼神會是做出來的。
他也樂得看好戲,看她如此臨場發揮。她也不負他所望,把那個女孩騙的淚眼汪汪。
離開晚宴現場,是司機來接的他們。坐回家的路上,她憤憤地指責他:“傅承睿你拆我臺。”
“那又怎樣?”
“她那麽喜歡你,你就不心動?”
“歐陽暮雪你才多大,小學未畢業就跟我在這高彈闊談情愛,你懂得什麽是感情?”那是他第一次對她嚴肅相對。
“你居然敢吼我。”
“吼你怎麽了,要是可以我還真想把你給卸了,見過無聊的,沒見過你這樣幼稚的。”
他們第一次争吵,真真意義上的争吵。歐陽暮雪又拿那種無辜的眼神看他,語氣卻是不無辜,她說:“就你清高,你要清高還賴在我家做什麽。”
那是他的軟肋,要不是家裏條件不允許,他是絕不會随歐陽叔叔來這裏。
“無話可說了?”
“歐陽暮雪,你這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那是他第一次惡毒地罵她。
“停車停車,我再也不想看到這混蛋了。”
開車的司機很無奈,提醒她說:“現在天下着雨呢,你啊就別鬧脾氣了,淋濕了感冒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感冒幹你們什麽事,我讓你停車。”
傅承睿說:“聽她的停車。”
司機顯然不明白懂事的傅承睿也會跟她瞎起哄,愣了好一會才停下。歐陽暮雪也不管了,提着她那小禮服的一角冒着雨跑了出去。
“真是任性的孩子。”司機說了一句。
他拿了把傘無可奈何地跟了下去,可她呢,對他拳打腳踢,要不是她力氣小,他身上還不知多幾道疤痕。
最後她鬧累了,趴在他背上由他背着回家。
☆、57十年一夢(二)
歐陽暮雪感冒了,重感冒。
歐陽叔叔勒令她在家裏休息,哪兒也不許去。她病得軟趴趴的,就算歐陽叔叔不說也是沒力氣出門。可歐陽叔叔這樣說,她不甘示弱頂撞:“我去哪你管不着,我死我活也是我的事,你哪兒涼快哪呆去。”
“歐陽暮雪,我看我是管不動你了。”
“那好,就別管了吧,最好把我也送國外去,省的你看了生氣。哦,我都忘了,你現在可是有兒子了,我這個半成品是不是可以跑一邊涼快去。”
傅承睿真擔心,這樣下去,非兩敗俱傷不可。
他不懂,都這樣了還有力氣和歐陽叔叔鬥氣。這個家倒也得有她,不然這大園子還不知多冷清。
歐陽叔叔看到他來了,疲憊地說:“你幫我看着她,她要敢離開這個家就別回來了。”
“我還真不想呆這鬼地方。”
這話把歐陽氣得又要發飙,傅承睿急忙勸走了他。
歐陽前腳一走,暮雪就問:“你也是來罵我的?”
“該吃藥了。”
“要吃你自己吃,我不吃。”她撇嘴拒絕。
“不苦。”
“騙鬼去吧,以為我會信你啊,要不是你我能感冒嗎。”她氣呼呼地指責他。
“好,都是我的錯,我們先把藥吃了。”
“本來就是你的錯。可我還是不想吃藥。”軟軟的眼神挑釁地看着他:“我就不吃藥你能把我怎樣。”
傅承睿想,他确實不能把她怎樣,但要她把這碗要吞下肚也不是什麽難事。所以,他自己含了一大口,扣着她下巴對上她的嘴。她睜大眼睛,拼命地掙紮,藥還是進了她的肚。
松開她,歐陽暮雪咳得厲害,還嫌棄地用手擦着嘴唇,憤憤地罵道:“傅承睿,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要回來。”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用這一招,她唇上的芬芳還殘留齒間。他想,這就是親吻的感覺了吧。沒想到,她的嘴厲害,唇卻軟的不可思議。
“歡迎。”
“你簡直是太不要臉了,居然……”
“我們又不是沒親過,還是你要我親的,這回不過是讨了點利息。”
這次生病,她乖了許多,越少找他麻煩了,轉眼他也高三了,她也小學畢業進了他所在的那所中學。
雖說在同一所學校,要不是必要,他極少有機會看到她,更別說還有機會拌嘴了。沒有了她的冷嘲熱諷,他忽然覺得日子枯燥起來。哪怕高三的生活冗沉繁雜,還是有點期盼日子恢複那些吵吵鬧鬧。
這一天,同桌問:“我聽說你有個妹妹,她也在我們學校初中部?”
“化學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他冷淡地提醒。
“你先跟我說是不是啊,要真是的話,介紹認識認識啊,我聽他們說看到你去接她,她長得很漂亮吧。”
“就你無聊。要不要我跟數學老師說你在追三班的學委?”
“別啊,老兄啊,我就忍不住好奇,你妹妹那麽漂亮,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同桌嘿嘿地奸笑。
“她不是我妹妹。”
“啊?不是吧,你……”他壓低聲音,不敢相信:“不是你妹妹,那是你女朋友?天啊,傅承睿你學壞了,居然去勾搭未成年少女,你這叫做犯罪懂不懂。”
“你都不知犯了多少次罪了。”
同桌啞然,有些不甘:“那快帶她來見我們。”
“無不無聊。”傅承睿也不高興了。
放學,天居然下起雨來,班委是女的,她恰好帶了一把傘。平素裏,也極少交流,今天卻不知什麽原因找上他:“你沒帶傘是不是,我帶了,你拿去用吧。”
他本能拒絕。班委有些受傷,強顏笑着解釋:“我住校,不會淋濕的,現在雨下的這麽大,你怎麽回去。”
他想到了歐陽暮雪,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說過話了。
“那我先送你回宿舍。”
他先去了女生宿舍,然後準備去初中部找歐陽暮雪,哪裏會曉得在宿舍樓下碰上她。她手裏拿着一把傘,神色莫辯地看着他。
傅承睿被她那種眼神看得不是滋味,撐着傘的手僵僵的。班委還渾身不知他的異樣,羞羞地說:“今天雨有些大,這把傘好像小了點,回到家記得讓阿姨給你熬點熱湯喝,明天還有考試呢。”
班委說什麽,他沒留意,但是歐陽暮雪臉上意味不明的笑,他就知道她誤會了。
他也顧不得其他人異樣的目光,走過去拽着她就走。她掙了幾次,有些惱了:“不就談個戀愛嘛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又不會跟你叔叔說,反正你也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只要不影響學習,誰管你。”
聽她振振有詞,傅承睿氣不打一處來,在她眼中,就這樣看他?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是怎樣,別說司馬昭之心你看不明白啊,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看不明白。當我小孩呢,都送到宿舍樓下了,還依依惜別,看就是情人才有的福利。”
上次下雨去她教室找她就聽她跟同學說他是她哥,當時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們明明沒有血緣關系。他不願當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哥,尤其是要忍受來自她那句‘私生子’的鄙夷。
“你不是說我是叔叔招來的女婿,我哪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經他提醒,暮雪好像被驚到了,她梗着脖子狡辯:“你胡說什麽呀,我才不會嫁你。”
傅承睿也愣住了,為了自己說的話。他真就那麽想娶她?不為別的,單純的娶她?
他不認為歐陽暮雪是他喜歡心儀的類型,但偏偏又喜歡有她在耳邊舌燥。
“是嗎,那我們賭一把吧。”
“傅承睿你別得意,嫁給你做夢吧。”
那天兩人争吵着回到家,歐陽叔叔看到兩人一起回來很高興。暮雪閉着眼都能想得出歐陽的套數,就是拉着傅承睿問長問短,她這親生的反而冷落一邊。她也不計較,落得耳根清淨是她最大願望。
誰知道歐陽發了什麽瘋,居然連她也一起叫:“暮雪,你也來。”
暮雪怏怏地過去,歐陽也不理睬她的态度,欣然地說:“承睿就要高考了,考完試想去哪兒玩?”
暮雪在一旁瞥瞥眼,傅承睿要出游關她什麽事。
“等暮雪考完試再說吧。”
“行程總得定下來,你說說看喜歡去哪兒。”
“鄉下來的,就去鄉下呗,親切。”
“歐陽暮雪你給我閉嘴,三句不說人心裏不舒坦是不是。”
暮雪撇嘴,很無所謂地聳聳肩。她自己都不大清楚,她和傅承睿斷交已久,不想今天偶遇居然還開火。她都有點弄不明白自己了,為什麽總是看他不順眼呢。
橫豎他沒那麽讨厭啊,為什麽就是看不慣他?是不是他太優秀了,她嫉妒?
暮雪覺得有這個可能,尤其是他那淡漠的樣子做給誰看呢。她在心裏腹诽。
“你想去嗎。”
“去哪。”不防他會問她,暮雪有些招架不住。
“鄉下來的當然是去鄉下。”
“愛帶誰去帶誰去,我不去。”她拉下臉來,摔門出去。
當然,這個行程他們最終也沒成行。
隔了一天,那個班委再次約他。傅承睿已經沒什麽耐心,當着同學的面拒絕。班委也許是想不到他會拒絕吧,一時間愣在那裏,臉色慘白。
同桌一看情況不對,立馬來救場。他也覺得自己做的過了,氣氛有些尴尬。
事後同桌問:“不就是人家班委喜歡你,你不喜歡人家嘛,沒必要這樣直接。你看她都要哭了。”
他煩:“不知道別瞎起哄。”
“好好,我知道你對那個小妹妹感興趣。”
這件事後,班委和他形同陌路,直到高考結束,從考場出來,她像是鼓足了勇氣問他:“你對我真沒一點感覺嗎。”
“我們是同學。”
“可我不止想做同學這麽簡單。”
“抱歉。”想起同桌的話,接下去殘忍的拒絕再也說不出。
班委以為還有希望,又問:“你報哪一所學校。”
“還沒想好。”
“那我……”
“我還有事先走,再見。”
“傅承睿,後天畢業聚餐,你去嗎。”
“去。”
“我也去。”班委咬着唇說。
他很想說我對你沒想法,但還是忍住了,反正畢業了,以後還能不能碰上面都另說,他想,就給彼此留一點面子。
畢業聚會安排了一整天時間,他們先去城郊的風景區玩了一天,傍晚才回到城裏頭,吃過飯後又去酒吧,最後去了KTV。
班委對他含情脈脈,大家又都默許了。傅承睿本人倒無所謂,過了今晚,以後見面的機會都是渺茫。
在KTV,他被灌了不少酒,班委擔心他,要為他分憂。傅承睿禮貌地拒絕,後來嫌包廂裏太悶熱,他去外面透氣。班委也追了出去,站在他身側問:“我以為你不喝酒。”
“抽煙喝酒不是很正常嗎。”
“也是,現在不喝,出社會了也會喝的。對了,我打算報考北京的學校。”
“是嗎,祝你好運。”
“你呢。”
“我?還不确定。”
“我聽說初中部那個歐陽暮雪,她是你妹妹。”
“聽錯了吧。”
“怎麽會呢。”班委急了,她是去求證了的,歐陽暮雪也親口承認他們是兄妹。現在他否認,難道說歐陽暮雪欺騙了她,他們真實的關系其實是情侶?
班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羞憤。他們怎麽可以這樣玩弄她的情感。
她不知道,那時候的歐陽暮雪,對誰都宣稱傅承睿是她親哥。所以當班委問她時,她也沒多想。
他回到包廂,又被灌了不少酒。而在學校不能成雙成對的,今晚也借着酒意表白了。
有人起哄要他唱歌,傅承睿拒絕。
後來,鬧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