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判定重度違背人設
姜簡忽然能理解剛才陳夕清雲裏霧裏的話了。
難以辨別的真實和虛假,會讓人無法輕易給予信任,無法輕易做出判斷、得出結論。
這風衣始終随着他,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張紙條。似乎從沒有人展開過它,每一道折痕都細致而鋒利。
它靜靜躺在姜簡手掌心,微微顫動,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夜風吹走。
他開始不确定,開始茫然。
眼中所見,究竟是不是真實,又如何證明其真實,都變得令人費解起來。
他忽然好奇,陳夕清和鐘洵在節目中遇到和自己心中所牽挂之人相似的面孔時,心情是不是也是如此。
即使懷疑不信,但筆跡确是那人的沒錯。
姜簡至今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那人手寫字跡時的震驚。
四年同事,那人幾乎就沒呆過辦公室,更別提動筆。一切文書工作都經姜簡之手,哪怕是需要簽字的地方,都是直接發電子簽名,添加在電子文檔裏。
第一次見那人寫點什麽,是他來自己家那次。
看見姜簡空蕩蕩的冰箱,那人二話沒說推門離開,半小時後提着大包小包,把自家冰箱裏的保鮮盒全都搬了過來。
——藍蓋保鮮盒:直接加熱可以吃。
——紅蓋保鮮盒:常溫即食。
——綠蓋保鮮盒:我媽拿手菜,我忍痛割愛,你不準剩。
幾張便簽紙粘在姜簡的冰箱上。遒勁有力的筆跡根本不像是平時不動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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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保鮮盒換了一批又一批,那幾張紙條姜簡始終沒有扔。
夜風徐徐,姜簡将紙條妥帖疊起,小心翼翼地放回風衣口袋。
他拉好拉鏈,輕輕拍了拍,在原地陷入沉思。
即便是極其小的概率,那人有沒有可能也和他一樣,進入演播中心了呢?
可惜,他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那人的模樣。
就像鐘洵說的,只有活着,不斷往前,才有精力去想其他。
若是那人也在,希望他還能記得自己吧。
姜簡放空地想着,掌心忽然一陣刺痛。
不知道是什麽山間蚊蟲,在他手上留下了叮咬啃食的痕跡。
他靜靜看了眼掌心,平靜了思緒,垂手回屋。
屋裏,陳夕清的抱怨和嫌棄清晰可聞。
姜簡進屋時,她将床上的被子使勁一甩,徑直扔在阿松的臉上:“這被子是人蓋的嗎?也太破了吧!就沒有新被子了嗎?”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擡起,一把抱住。
手中破爛的被子順着胳膊垂在地下,少年的背影落在姜簡眼裏,搖搖欲墜。
“不想蓋就不要蓋了。”姜簡在阿松開口前,走進來,徑直看向陳夕清,說,“早點睡。”
說着他從阿松手裏拿過棉被,遞給陳夕清。
陳夕清神色複雜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搶過來,用被子蒙頭蓋着,躺倒。
姜簡收回目光,低頭看着阿松,目光深幽。
阿松嘁了一聲,轉身往前廳走。
姜簡輕輕掩上陳夕清那屋的門,跟在阿松身後,氣定神閑。
“幹嘛?你怕我半夜把她捅死嗎?”
阿松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吊兒郎當地蹲在地下。
姜簡搖頭,認真說:“我擔心你。”
陳夕清固然嬌縱,但阿松卻是患病的孩子。
也正因為患了病,他才會變得冷漠而暴躁,缺乏自我控制能力,認為周遭的人都對他抱有敵意、歧視和憎恨。
“會用傷害回報他人的人,是最先被傷害過的人。以前有人這麽跟我說過。”
他看着阿松,輕聲道。
姜簡的眼眸像黑夜中的明燈。
閃亮而動人心魄,淡然卻莫名溫柔。
阿松嘴唇動了動,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你這裏有治蚊蟲叮咬的藥嗎?”姜簡俯身,在阿松面前攤開掌心。
“有,我給你拿。”
阿松起身,走了兩步停下,有些猶豫地說:“可能過期了,你介意嗎?”
他搖頭。
在青巒村,很多東西有就已經很不錯了。
阿松在立櫃裏翻出一個白色的金屬盒。他抱着盒子放在桌上,打開,裏面堆滿了瓶瓶罐罐。
金屬盒蓋上似曾相識的标志在眼前一閃而過。
姜簡眼眸動了動,微微低頭瞥了兩眼,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哪裏看到過這樣的圖案。
陳彥東筆記本裏的便簽紙。
繁星集團的标志。
“陶小晨”本尊,任繁星名下的産業。
“這是城裏帶回來的盒子嗎?”姜簡從阿松手裏接過藥膏,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藥膏确實早就過了保質期。
看上去使用得頻率不多,也十分節儉。
他也小心翼翼擠了一點出來,均勻塗抹在掌心被叮咬的部位。
阿松等他塗完,收起盒子,邊放邊說:“是之前村裏接受扶貧項目的時候發的。”
今晚沒有雷電,沒有風雨。
鐘洵平躺着,睡顏寧靜。
姜簡聽了阿松的話,壓着心頭的疑惑,回屋,輕手輕腳地掩上門,大腦飛速運轉着。
既然當年的扶貧項目有繁星集團的參與,那任繁星重生在陶小晨身上是巧合嗎?
他拿出圓珠筆,看着裏面暗藏的U盤。
那天的酒店亂得讓他窒息,除了陳彥東掙紮的痕跡,似乎還有被兇手翻找弄亂過的結果。
或許陳彥東真的調查出了什麽,所以兇手才不惜将他滅口,還企圖找到證據并銷毀。
要是能有設備查看一下裏面的內容就好了。
姜簡懊惱地揉了揉頭發,打了個哈欠,準備明天再想辦法。
忽然床上傳來沙啞的聲音。
“什麽味道這麽難聞?”
姜簡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藥膏的味道。”
鐘洵撩起眼皮:“受傷了?”
“沒有,被咬了一下。”他說着,戳了戳鐘洵,“你讓讓,我要進去。”
姜簡隔着被子戳在了鐘洵的腹部。
鐘洵皺了一下眉,雙腿彎起,給他騰了位置出來。他速度飛快地爬上床,鑽進被窩裏。
僅有的一床被子被鐘洵蓋得很暖和。
先前在外面吹了會兒夜風的姜簡感激地攥着被角,蜷成一團,腦袋抵牆,閉上眼睛。
很快就陷入了睡夢。
鐘洵微微偏過頭,看見姜簡背對他躺着,腦袋上卷曲的幾根黑發在他眼前翹着。
仿佛毫無戒備似的,沉沉睡着。
他想起測試時姜簡從頭到尾嗜睡的模樣,無聲嘆了口氣。
反手把被子給他多勻了一些過去。
半夜,姜簡隐隐聽見頭頂有響動。
他動了動眼皮,掙紮地睜開眼,耳朵立刻捕捉到了一聲低沉的開門聲。
他瞬間清醒,抱着被子坐了起來。
鐘洵還在他身邊熟睡。
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
他蹑手蹑腳地跨過鐘洵高大的身軀,輕輕踩在地下,傾身從窗外看去,看見阿松穿着外衣,小心翼翼地朝院門走去。
這麽晚了,他出去幹什麽?
姜簡匆匆出去,看了一眼正在晾着的風衣,順手拿起鐘洵的外套披上。
阿松離開家,朝後山方向走去,邊走邊四處張望,生怕碰見什麽人。
夜空無雲,星河仿佛懸在頭頂。
姜簡無暇欣賞,只是綴在阿松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
阿松走上的路,不是上午去茶山的那條路。
繞得遠了些,上山的路也更陡一些,依稀能看見泥土被踩出來的臺階形狀。
這裏的植物生長得恣意,稍有不慎就撞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姜簡謹慎了些,放慢腳步,一點點向上移動。
好一會兒,阿松的步伐才停了下來。
他将自己的身形掩在一棵樹後,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的環境。
依稀能看見有一座時間久遠的建築掩映在林間,阿松快步走了進去。
見他邁入在那座建築的大門,姜簡扶着樹幹,踩着落葉灌木靠近。
映入眼簾的一座沉寂而破敗的小古塔。
牆垣斑駁,窗棂朽壞。
前夜的狂風驟雨在塔的四周留下一大攤水,依稀還有積水往下滴落。
姜簡避開入口的方向,翻身上去,弓身前行,在側面一處窗前停下,悄悄打量着裏面。
一根油燈被點燃,焰心搖擺。
只見阿松伏案似乎在寫着什麽,只消片刻便将手中的東西妥善收起,吹滅了油燈匆匆離開。
姜簡側身貼牆,生怕察覺。
他屏住呼吸,直到阿松下山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松了一口氣,準備進塔一探究竟。
忽然,身後似乎有一陣風傳來。
一只手大剌剌地探到他頸側!
他瞳孔一震,渾身立刻緊繃!
電光火石之間,姜簡擡手格擋,腳步一撤,閃身的功夫,擡手死死抵住身後之人的喉嚨。
另一只手握着陳彥東的圓珠筆,徑直刺向他身後之人的頸動脈。
只要他足夠快,破裂的頸動脈中血流噴射而出,無法止住的兇猛出血量足以致人于死地。
只是……
在筆尖紮入皮膚的瞬間,姜簡生生頓住。
攥着筆的指尖深深摳進掌心。
月色從塔頂灑下,塔下的人一半迎着清輝,一半隐在陰翳中。
那雙眼睛沒有任何驚慌,平靜中倒映着他的模樣——
他的緊張戒備,和藏得很深的一絲戾氣。
一覽無餘。
姜簡嘴角抽了抽,緩緩松開手。
蒼天大地啊,他好像差一點……就把他的另一半人設弄死了!
099號冷淡的聲音在大腦中響起。
“判定重度違背人設,請嘉賓在結束節目後于演播中心第79層接受懲罰。”
姜簡眨眨眼,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目光灼灼地打量着鐘洵。
鐘洵無端嗅出了一絲危險,他皺眉,低聲說:“我警告你不要動什麽歪腦筋。”
只聽姜簡清了清嗓子,雀躍地問:“場記先生,請問如果他死了我還要繼續遵守嗎?”
“……?”
作者有話要說:
姜簡:我真聰明
099 :我看你是想拿一次最高級別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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