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兄弟,大晚上的想找點刺激嗎?”
“穿着我的外套,當着我的面說這種話,虧我還半夜擔心你遇到不測……”
鐘洵食指彎曲,在姜簡腦門上輕輕一彈。
“小沒良心的。”
姜簡微怔,手腕一翻,收起圓珠筆。
“抱歉。”說着,他擡起手背輕輕碰了一下鐘洵彈過的地方。
微癢柔軟,輕飄飄的,宛如蝴蝶翅尖輕掃過。
像是一種別樣的原諒和寬容。
“我沒事。”鐘洵指了指他的腕帶,“我想知道你的場記怎麽說?”
他狐疑地看過去,屏幕的微光漸漸暗淡下去。
“什麽都沒說。”
099號場記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除了違背人設警告和懲罰通知以外,再沒有多餘的聲音。
綜藝情侶而已,任誰看都知道是假的。
所以只要表現出來的感覺像是情侶,兩人到底是真情實感,還是表面敷衍,恐怕都無所謂。
事實上,傷害是無法用來否定關系的。
即使存在着情侶和夫妻關系,現實中依然有無數悲慘的暴力流血案件發生。他的提議或許出格了些,并沒有邏輯上的問題
然而,任何有道德與法律束縛的節目組,任何為社會法制和公民責任約束着的人絕對不會認同這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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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場記的沉默讓他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
是存在着無法道明的默許?
還是他的破局手段觸碰到了規則的邊界和底線?
“第一期節目沒多久就摸清了這個節目對殺戮的縱容,你也是天賦異禀。”
“郝剛說有人會用人設規則害人,但我沒想到……”
“慢慢來,你現在也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鐘洵轉身,扣了扣窗戶,試圖翻進古塔。
他輕巧地撥開蛛絲,潇灑自如地翻了進去,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定後,看着窗外的姜簡,拿袖口幫他把灰塵都擦掉。
行雲流水般自然。
“謝謝。”姜簡認真說。
修長的腿伸進去,探到地面,身體靈活一蹬,也鑽了進來,
幾分鐘前差點成為他筆下亡魂的男人自覺自願地幫他做着清潔,他再怎麽嚣張,也不會恩将仇報。
他擡起頭,看見鐘洵好奇地打量着他。
“怎麽了?”
“有點意外,體力不好,但意外敏捷啊。剛才那一擊必殺的速度,說實話有點吓到我。”
姜簡摸着牆壁往前走,阿松離開前吹滅了燈,此刻塔中漆黑,只能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往前。
聽見鐘洵的話,他步伐頓了一下。
“體力不好是身體問題。”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古塔中微微帶了些回聲,“剛才只是防身而已……是本能。”
那人離開後,他自己訓練過無數次的本能。
不知道鐘洵聽沒聽進去,姜簡聽見他的腳步聲漸遠,不一會兒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走着,在正中央站定。
忽然“嚓”一聲,油燈重燃了起來,星點火苗高高竄起,照亮了整個古塔。
眼前所見之景讓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氣。
油燈背後林立着層層牌位,每一塊木板上都清晰地書寫着逝者的姓名和生卒年。
姜簡飛快地掃過,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幾個白天在村中婦人那裏聽過的名字。
都是被魂穿後死去的人。
“陳彥東來過這裏。”他指着其中一塊,“村民靠回憶只能記個大概時間範圍,但陳彥東在便簽紙上寫下的時間軸,和這裏是一致的。”
最早的逝者是七年前,最近的是在一年前。
每一位逝者離開的時間和日期間沒有規律,看上去沒有任何聯系。
“這個小崽子,肯定知道些什麽。”
鐘洵蹲在地下,四處敲着,忽然摸到桌底的暗格。他拉開暗格,手在裏面探了探,摸到一個本子。
于是徑直扔給姜簡:“我懶得看,你來。”
姜簡看着手裏陳舊泛黃的紙頁,微微靠近燈下。
打開,兩種筆跡交替出現在紙面上。
一個潦草成熟,但筆力不穩,一個稚嫩青澀,但字字剛勁流暢。
是紙面上兩個人有來有回的對話。
“有筆嗎?”鐘洵伸長脖子瞅了一眼,“添幾筆就是手繪聊天對話框了。”
姜簡:“……”幼稚。
他的目光落在最下面,青澀的筆觸一筆一劃寫着:任繁星來了。陶小晨。
這應該是阿松剛留下的筆跡。
“他聽見陳夕清和我們的對話了。”姜簡蹙眉,“而且他們都知道任繁星是誰。”
“我知道,陳夕清提到任阿姨後沒多久他就進屋了,時間點卡得也太巧了。而且今天咱們在婦人家的時候,他也在。”
“他在偷聽?”姜簡愣了一下,驀地想起婦人家忽然開始吠叫的黃狗,“啊,難怪你……”
說擔心他才跟過來是假,跟蹤阿松才是真。他分明是有自己的計劃。
姜簡的語氣帶着幾分了然。
“啧。”鐘洵不樂意地撩了一下頭發,“你這人……好歹是睡過一張床鋪的兄弟,多少還是會擔心一下的。”
“哦好的,愛您。”姜簡面無表情地敷衍,打卡人設。
鐘洵:“……”
他已經一目十行,目光落到了前幾頁,忽然被其中幾行對話吸引。
阿松:見到陳叔叔了,他确實有意在調查。我要做什麽?
成熟的字體在後面草草寫着——
幫着他點,讓他查。
阿松:我讓他看到我從塔裏出來了,就看他願不願意自己上來了。
那人回道:下次我把上山的路休整一下。
阿松:他今天早晨離開村子了,不知道會不會報道出去。上山注意安全。
……
兩人的對話,像是隔很久才能完成一次交替往返,但言簡意赅。
也許是書寫工具不是很理想,也許古塔受潮漏雨洇了紙張,越往前翻,內容就越模糊。
燈火閃爍,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姜簡合上本子,遞給鐘洵,看着鐘洵妥帖謹慎地放回暗格。
“有人讓阿松引導陳彥東深入調查。”
“靠字跡能看出來是誰嗎?”鐘洵說,“首先我覺得我們可以排除陶志俊。”
姜簡牽了下嘴角。
“但其實……我們連全村的人都沒見過多少。”
兩人邊說,邊原路返回,翻出窗外。
沿着牆壁走到塔的正面,姜簡忽然停下腳步。
“如果有人真的想讓陳彥東曝光青巒村的事情,你覺得我們今天出現在這裏,也會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嗎?”
“不會。”鐘洵眼眸輕轉,看向入塔處被阿松落下的鎖,“不過他回去後會不會發現我們不在,這就是個問題了。”
“你離開的時候關門了嗎?”
“關了。”鐘洵說,“我還把被子籠起來,不走近根本看不出來裏面睡沒睡人,最多認為是用被子蒙住了頭。”
“……”
兩個人一起蒙在被子裏面嗎?
姜簡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兩人前後腳下了山,誰都沒有忘記回阿松家的路,輕車熟路地走到了院門前。
星夜沉靜,連一聲輕咳都聽得清晰。
倘若此時推門,才回來還未入睡的阿松勢必會聽見響動。
姜簡停下了腳步。
鐘洵卻是一點也不在意。
既然知道阿松和背後的人是希望有人能将青巒村的事情捅出去,那麽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是一條戰線上的。
他擡手準備推門而入。
還沒觸碰到木門,忽然被姜簡拉住。
姜簡的指尖裹挾着深夜的涼意,蜻蜓點水般覆蓋在他的手腕。清涼的觸感,讓他不自覺地停了動作。
轉過頭,看見姜簡背身遠望。
姜簡身形微動,向着他望的方向緩緩往前。手在口袋裏,指尖輕輕擦過圓珠筆頭。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拽着鐘洵。
也沒意識到後面這個人居然就默不作聲地任由他扯着袖子往前走。
停下時,鐘洵才知道他帶自己來到了哪兒。
索道停靠的地方,再往前幾步就是萬丈懸崖。
“……兄弟,大晚上的想找點刺激嗎?”
姜簡松手,探身研究了一下出山的軌道如何操作運行。
片刻之間,機械聲運轉的聲音在山間響起。
他翻身爬進鋼筋制成的“籃子”裏,趴在邊緣看向鐘洵。
“你想出去?”鐘洵詫異地看着他。
“不可以嗎?”
“一般來說,每一期節目只限定在封閉而固定的活動範圍。有時是一座城池,有時是一棟樓,無論範圍大小,嘉賓都在給定範圍內探索劇情。”
“可是,青巒村外,有縣,有Y市,有X省。”
姜簡握緊了手裏的圓珠筆。
裏面是他從陳彥東房間裏順出來的U盤,這是一個被謀殺的記者輾轉藏匿的資料。
出去,找到電腦,或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被一無所有的青巒村困住,是真正的鄉野生活體驗節目。
可規則也說了,不保證特殊狀況的觸發。
既然村中這群NPC一樣的村民都能将陳彥東領進來,他又為什麽不可以直接離開這裏,進入外面的世界?
安心被困住,和那群因循守舊的村民有什麽區別?
鐘洵看着他執着的神情,忽然笑起來。
那些東西似乎一貫只是背景設定,很少有人試圖離開節目組指定的地圖,嘗試掙脫這個違和空間的束縛。
因為沒有人敢賭未知的結果。
“你還記得,你當時測試時想要跳窗離開酒店嗎?”
血雨打在他臉上,到現在還能見到細微傷痕。
“那種痛你忘了嗎?”
“那就當我瘋了吧。”
姜簡扯了扯嘴角,冷冷地起身,伸手拍在啓動按鈕上,索道開始緩緩運轉。
“我只是想賭一下,即使離開青巒村,也不會浴血而死。”
他穩着平衡站在籃中央,平靜地對鐘洵揮了揮手:“回吧,阿松那邊你來打聽。”
正要轉身,忽然整個籃子劇烈地晃動——
簡陋的載物筐即将從地面滑動到懸空,頭微微一偏,就能看見深淵下波濤滾滾。
而鐘洵雙臂一撐,翻身跳了進來!
瞬間增加了一份重量的籃子在空中搖晃,姜簡一時沒有找準重心,一不小心跌坐下去,腦袋撞在硬邦邦的籃底。
在他身上,鐘洵兩手撐在他兩側,背脊拱起,銀色發梢淩亂地在額前亂晃,輕掃過姜簡的鼻尖。
四目相對。
穿越山谷的風從兩人咫尺的距離間吹過。
姜簡半晌才回神。
“沒想到你是這麽睚眦必報的人。”
他差點刺穿這人的脖頸,這人差點把他帶下山崖。
鐘洵挑眉:“你一個人的籌碼,不夠賭的,要賭就賭點大的。”
姜簡毫不躲閃地望着鐘洵漂亮的眼睛。
那雙眼眸和他背後的星空一樣璀璨。
他動了動喉嚨。
面無表情地啓唇道:“哎呀,以咱倆的關系,殉情是不是還早了點?”
鐘洵:“……”
但凡稍微動用一下面部肌肉,都不會把故作嬌羞演得如此虛情假意。
兄弟,報個班吧。
作者有話要說:
姜簡:我的敬業無人能敵(⊙v⊙)
鐘洵:你的人設令我恐懼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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