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喲,老胡,聽說你又拐帶了個新人,還不死心吶。”
廢棄高樓大廈的三層,一團篝火正在靜靜燃燒。篝火上架着只腿肉,有油正滋滋從腿肉上滴下來,落進篝火裏。
篝火旁坐着兩個人,一個胖乎乎,皮膚很白,正是和老胡搭話的男人。
另個人紮着高馬尾,眼角有些上挑,輪廓感很重,長像高冷。
老胡做到高馬尾旁,揪出個樹枝扒拉篝火,星星點點的光亮向上升起,他緩緩回答胖男人的問題:“我得找到他。”
“畢竟,他救了我的命。”
命這個字說出來之後,胖男人笑得更大聲:“人命最不值錢,你又何必。”
老胡被氣得眼睛瞪老大,他捏碎手裏的樹枝,拳頭瞬間變成漆黑。
身體金屬化,這是一種進化方向。
老胡的鐵拳剛一亮出,胖男人便連滾帶爬地向後逃。
但鐵拳并沒有跟着胖男人,只見下一秒,在胖男人的逃跑路線上,卷着邊的利刃突兀地出現一片。
和三花布置在家裏的,是一個東西。
老胡收回鐵拳,突然想到一件事,他聲音沉穩地說:“三花來了F區,你要見嗎?”
這話是對高馬尾說的。
一道帶着堅冰的冷調聲線想起,高馬尾回答:“垃圾鎮完了?”
“嗯,已經封了。”
“随便他去哪裏,不用管。”胖男人說了後半句話。
淩亂地腳步聲出現在劍冢邊緣,高樓裏的三人擡頭向遠處看去,重型卡車在邊緣停了長長一溜兒。
老胡解釋道:“今年的淘汰又開始了。”
他其實并不像明囿理解的,對中學的秘密一無所知。恰恰相反,老胡對此一清二楚。
“盡快處理。”高馬尾女士她起身,從破碎的窗口一躍而下,消失在深林中。
“樹林不能。”胖男人又補充道。
站在卡車旁的教官擡起手,他手裏的兌換器上正在顯示一串倒數數字,當數字清零後,還沒有趕到的學生,被攔在了集合場地之外。
十來個學生不斷拍打封鎖的鐵絲網,很快,叫恒三的教官将人全部帶走。
“都不要看了!把自己整理好!”
在教官突然的怒吼聲中,跟着卡車跑過來的那些學生,只能帶着全身疲憊,回到所有學生的隊列中去。
這時,明囿才注意到周圍的情況。
一片鋼鐵廢墟裏,零星火點仍舊在燃燒,有煙自這些火點向上飄,盈盈袅袅彙聚,逐漸和灰白的天空融為一體。
明囿感覺到周圍有些許冷意,他側頭看向一座已經被燒爛的居民樓,呼呼聲從那裏傳來,空氣中流動着濃度頗高的能量。
低危區劍冢外沿,能量流動異常。
百年前沒有高危區低位區這種東西,一切危險都來自那神秘的深海。
而現在,整個世界與這種異常能量共存,某些地方也因為深海能量含量超标,而被設立為高危區。
普通人類是不允許踏進高危區,只有進化者,才有機會深入其中。
而一些進化出非人模樣,或其他生物進化成高智慧生命後,大多數會選擇潛入高危區生存。
因為,在這個以人類為主的生存環境裏,他們被定義成變異種。
果然,教官很明确的說明,此次實戰,得分點就在于獵殺這些變異種。
“什麽類型的變異種都可以嗎?”突然有個高個子新生問。
教官看向新生,臉上露出某種心照不宣、不懷好意的表情,他刻意壓低聲音,緩緩開口:“當然。”
周圍人開始發出那種暧昧的、刻意的細細碎碎的嬉笑嘀咕聲,明囿聽出了那個潛臺詞。
仍保持理智的變異種可以
生物進化成智慧生物也可以
一直站在明囿身邊的直潦突然開口:“我們也可以。”
他的異常引起明囿的注意,直潦的眼鏡雖然還挂在臉上,但眼睛卻仿佛沒有焦距。
“知道嗎?我們也可以。”直潦又重複一遍。
這話說出來冷靜極了,讓明囿後背不自覺染上寒意。
随着一批批學生進入劍冢邊沿,這種寒意仍随着風,裹住明囿整個身體。
城市廢墟面積相當大,他們踩在破碎開裂的水泥地面,些微塵土在裂縫中漂浮出來,糊了闖入者一腳。
一路上,明囿腦子裏仍在回想直潦那句話,身邊的風和同倒是像觀光客似的,在廢墟中挑挑揀揀,難得活潑。
很快,他從相互疊加的幾個大沙發下面,找到個棕色玩偶。
拍拍上面的土,玩偶突然發出嘎嘎尖叫,扁平嘴的張開,逗得風和同笑了起來。
他停下腳步鼓搗,陷入沉思的明囿撞上他的後背。
青年一轉身,棕色玩偶在明囿面前發出聲音:“今日播報,未來一周內,沿海各區将加大風力輸送,請廣大居民朋友們做好防風準備。”
“這是什麽?”直潦問。
“一個小玩意。”風和同将玩偶遞給直潦,在後者手裏,玩偶換了另外一個聲音。
“我受夠了!哥,我真的受夠了!我寧願現在就去死,也不想再這麽等死下去了。”
熟悉的聲音,從陌生的玩偶身體裏傳出來,直潦被吓得一松手,玩偶啪嗒落地,聲音仍在繼續:“他們也是人,他們全是人,我不想殺·人,我不想死!啊啊啊!”
直潦的手極抖,甚至神經質的笑出聲,但他沒解釋一句,就那麽沉默着,渾身像被裹緊膠布裏,壓着他,痛着他。
“也許,你可以和我們說說。”明囿說道。
被帶走的美草,顯然已經在直潦的心裏砸下重錘。
明囿不再試圖問出答案,他們繼續向前。
胖男人将最後一點腿肉吃完,起身伸伸懶筋,熄滅火堆,慢悠悠朝深林走去,走着走着,他□□在外的胖腳突然成了黑色的蹄子,踩在地面上,發出噠噠聲。
這是高智慧生物,就像三花和二白那樣。
此時的三花,帶着一些成品機械,來見老胡。他總覺得最近風聲不對,F區有些詭異。
保險起見,多準備點兒兌換點和物資總不會錯。等他把需求告訴老胡後,老胡詢問道:“你屯這麽多營養液幹什麽,這玩意有保質期,你跟二白喝不完。”
“誰告訴你就倆,我家可是有四張嘴要吃飯。”不知不覺,這個勤儉持家愛操心的三花貓,竟然把明囿和風和同也算在家庭成員內。
但老胡卻一下子愣住,“你指的家人,是上次來的那小子?”
三花點點頭,覺得發現老胡态度不對。
上次三花帶明囿來,他只以為三花只是個中間商,頂多賺個跑腿費。
誰想到,他們竟是同伴關系。
而現在,三花那個叫明囿和風和同的同伴,已經進入劍冢參加實戰。
老胡猛地站起身,大聲問三花:“他們要去上學,你怎麽不攔着點兒?那是普通人能進的?”
三花感到很奇怪,但還是撓撓頭解釋道:“想去就去了,這…有什麽問題嗎?”
“那你知道他們簽了生死協議嗎?生死不論知道什麽意思嗎?會死人的!”老胡生氣,不僅氣三花,還氣自己,他不僅沒攔着人,還主動将那個叫明囿的拖進劍冢。
生死不論…三花并不知道。
他吓得跑出門,一路跑一路跑,跑到魚老板門口,哐哐哐敲門。
開門的魚老板身上穿着圍裙,他剛剛在整理自己的破爛。見三花一臉慌張,他将人讓進房子,正打算詢問,三花的解釋又快又急。
倆人哆哆嗦嗦地打開魚老板兌換器裏的通知書備份,在備份最下面,有行黑乎乎的小字,看不真切。
魚老板趕緊從抽屜裏翻出放大鏡,一長串解釋中,生死不論四個字,尤其醒目。
怎麽會……
當初知道鈴铛收到通知書有多快樂,魚老板現在就有多害怕。這可是他兄弟唯一的孩子,這可是他從小養到大,以後要給他養老送終的親人。
“不行,我得找學校去。”
但三花卻攔住他,因為這行小字後面還有半截,意思也很明确:一旦報道,再無反悔的機會。
同一時刻,倆人冷靜下來。
魚老板有些自欺欺人地說,“也沒聽說F區的中學死亡率極高,也許學校只是以防萬一,這才特別标注上。”
“對,就是這樣。”越想越相信的魚老板,卻打開兌換器,不停地聯系鈴铛。
對不起,您的聯系對象,目前無法接收信息,請稍後再聯系。
長時間的安靜,讓兩個人越想越害怕,各種假設擠進腦子裏,血肉模糊的畫面再也揮之不去。
比魚老板更理智一些的三花說:“去問問,這是老胡給我的信息。”
倆人再次回到那個塗滿油漆的屋子時,老胡正等在原地。
“這所中學學生失蹤率極高。”
“他們的實戰場地在劍冢邊沿。”
失蹤率和劍冢兩個關鍵詞從老胡口裏出來,就讓魚老板和三花渾身一震。
魚老板憤怒地砸牆,“劍冢那是一群沒進化的學生能進的?啊!”
哪怕劍冢邊沿被叫做低危區,可大家都知道,危險根本不會因為是邊沿而消失。
“失蹤率,失蹤率,為什麽會有學生失蹤,為什麽是失蹤而不是死亡?”
魚老板在原地來回轉,三花僵硬在原地,老胡頻繁的重複冷靜些,都沒能讓兩人清醒過來。
砰地一聲,一罐油漆從桌子上打翻,一身灰白毛的貓咪蹲在塗了橙色的桌子上緩緩開口:“救人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二白:家裏沒一個讓貓省心的,還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