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F233III中學,是人類基地建設的衆多中學中的一所。
它遠在F區,接收的學生要麽是F區的居民,要麽是孤兒。
學校以促進進化為主,能進來的第一條件是資質要好。
也就是,學生需要有進化潛力。
鈴铛就是測試出有這樣的潛力,才會被學校錄取。
如果真的能進化成功,鈴铛就可以前往更高的區,那裏的環境更好,生活資源也更好。
原本魚老板沒打算讓鈴铛去,因為進化成功後,鈴铛将背負更重的責任,工作也會比現在危險百倍。
可是垃圾鎮的消失,鎮民的死亡,讓他意識到,如果人不掌握力量,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也許下一次,就該輪到他走向死亡。
那時候,鈴铛該怎麽辦?
所以他帶着鈴铛去申請中學,但他沒料到,走進化一途,危險遠比自己想象中來得提前。
他以為鈴铛會接受幾年的教育、訓練,然後尋求進化機會,哪怕沒有成功,也能再回家來。
老胡沉默下來,現實往往比人們預想的要殘酷。
更何況,F233III的高失蹤率,根本不是因為進化風險。
他突然又想到那個男人,心底微嘆,主動洩露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我有辦法讓你們進入劍冢。”
劍冢的天,似乎黑的比外面快,當黑夜降臨時,明囿三人停下腳步,留在一座小型便利店裏。
店內早就沒有食物,只剩下些不易腐爛的包裝袋,貨架倒了兩個,剩下一個從中間斷裂,一整面染着黑褐色。
明囿從收銀臺底下抽出幾個塑料小板凳,拂去上面的灰塵,板凳倒還能坐。
劍冢裏的廢棄建築其實還算新,大多灰突突,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廣告牌和彩燈。
不像是百年前的建築,倒像是近十幾年前剛建又被毀了的。
他試探性問直潦:“你知道劍冢是什麽時候成為高危區的嗎?”
直潦看向明囿,在一陣沉默後緩緩開口,“十五年前,原本這裏屬于F區。”
“後來這裏能量爆發,中心樞紐暫時無法将它徹底降下來,就成了高危區。”
能量爆發……
這種爆發總歸要有緣由,但很顯然,直潦只知道些皮毛。
超市裏窗戶還在,那些持續的風被阻隔在外,明囿身上的寒冷終于減輕了一些。
他從背包裏掏出營養液,和風和同一人一支喝了起來。
絲絲暖流自口腔劃入食道,明囿感覺更好受了一些。
暖起來的身體,讓他開始有些發困,眼睛也逐漸迷離。
在一片模糊中,明囿似乎看見窗外黑影聳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靠近。
下一秒,他整個人被風和同拽起,一個個綠色的眼睛,像黑夜裏的小燈籠似的,包圍了整個小超市。
是…狼?
巨大的身軀,斑駁破爛的皮毛,嘴向前突出,兩只眼睛一個高一個低,竟然是變異種。
不止一個。
呼吸聲與口水聲此起彼伏,看似鎖住的大門此時變得極為脆弱。為首的變異種随便一拍,碰地一聲,玻璃碎裂開來,濺得哪裏都是。
這群變異種很顯然擁有一定的智慧,他們并未輕舉妄動,而是逐漸縮小包圍圈。
明囿握緊手裏的一把赤紅色短匕,略微彎着腰,警惕地看向那群敵人。
大風呼嘯着穿透超市,明囿重新感受到那徹骨的涼意。
這次,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感到冷。
不是因為風本身,而是風帶來的能量。
像極了深海。
一些雜亂、痛苦的回憶擾亂明囿的神經,理智短暫退去,赤紅色短匕比變異種的爪子還先出手,很快,為首那只斜眼變異種的腹部,被劃開一道半米來長的口子。
黑色的血液一下子濺了出來,味道順着風,吹到更多變異種的鼻腔裏,這可比打了興奮劑還要令種亢奮。
巨大的身軀一躍連起,另一把赤紅短匕劃開一只變異種的脖子,兩個人穿梭在這些巨大怪物中間,短匕接連刺進刺出,收割變異種的生命。
高能量彌漫在空氣中,充斥在人類的鼻間,明囿感覺自己有些無法呼吸。
轉瞬間,沖鋒陷陣的幾頭惡狼已經徹底倒下。而惡狼身後的變異種,卻猶疑地接連後退,直至如黑色浪潮般,蹭蹭退去。
死去的變異種氣味極難聞,風和同卻像沒事兒人似的開始扒拉一個惡狼的身軀。
很快,他在惡狼長長的嘴與眼睛間隙,發現了一個黑色石頭。
是所謂的進化石。
幾個惡狼的頭部都有這玩意,風和同做主收起來,嘴裏解釋道:“教官不是說靠這個結算學分嗎,咱們得注意收集。”
明囿離得遠遠的,“你來拿,別給我。”
一邊聊着天,明囿一邊觀察着把自己藏在收銀臺後面的直潦。
他渾身哆嗦着,眼鏡歪戴在鼻梁上,眼睛裏藏着深深地恐慌。
他同時也沒料到,明囿和風和同能這麽厲害。
久違的安全感讓直潦磕磕巴巴地開口:“我和美草去年參加實戰的時候,差點兒被一群飛行變異種殺死。”
鋪天蓋地的飛行變異種像個巨大的吸血鬼,只要被它們纏住,瞬間就會被吸食成人幹。
“這是你們害怕實戰的真正原因?”
不,并不是……
在氣氛逐漸濃重時,直潦猛地擡頭看向明囿:“是人。”
“人殺人。”
隐約已有些猜測的明囿抿了抿唇角,而就在這事兒,直潦突然渾身抽搐起來。
兩人快步向前,剛扶住直潦肩膀的明囿,像捏了快烙鐵在手裏。
高熱…進化…
為什麽?
“你怎麽了?”明囿急急問道。
直潦疼得無法好好說話,斷斷續續地話音從喉嚨向外傳,兩人只隐約聽見幾個詞:快死了
成為怪物
殺了我
為什麽不能是進化成功?在直潦的視野裏,似乎沒有成功這兩個字。
他為什麽這麽篤定?
持續高熱下,直潦的皮膚,開始冒起大大小小的水泡,水泡膨脹到拳頭大小會砰地一下爆開。
就像他整個人正在融化一樣。
很可怖。
有沒有什麽法子,法子……
靈光一閃之間,明囿下意識将手擡起,明亮純粹的光能量漂浮在空氣中,下巴裸露出骨頭的直潦,感受到一陣溫暖撫慰了自己劇痛。
他艱難睜開眼,只看見明亮的光從天上落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光,從未。
變異的速度停滞,雖然直潦渾身再沒塊好肉,但至少活了下來。
明囿松了口氣,擡頭看向守在另一邊的風和同。
青年眼睛複雜地看向明囿,“你的能力進化了,阿囿。”
明囿沉默,在光能量落在直潦身上的瞬間,明囿便意識到這意味什麽。
他現在的能力,能夠阻止人類變成怪物。
但是為什麽呢?
這份能力,很顯然是與深海鏈接後,他得到的。
但深海,不是造成一切災難的源頭嗎?
為什麽,會有治愈的力量。
明囿陷入某種對認知的迷茫中。他無法理解,人類最大的敵人為什麽能夠治愈人類。
質疑一旦開始,很多曾經根本沒意識到的細節,就會被重新揭露在臺面上。
進化,是從深海能量爆發之後開始的。
當時的實驗研究表明,這種進化會将人類引向滅亡。
每年的死亡率都在逐年攀登,直到方舟培養出一批成功進化的新人類。
明囿便是其中一個,他被賦予拯救世界的任務,拿起武器,戰鬥在對抗深海的第一線。
治愈的力量…
明囿踉跄起身,身體發軟地前後搖擺,手死死捏住赤紅短匕。
察覺到異常的小刃,問明囿:“怎麽了?”
“我想我們陷入到某種誤區。”他的嗓音低沉沙啞,夾雜着恐懼。
一只手攥住明囿的胳膊,仿佛這樣才能把人留在現實裏。明囿看向風和同,眼裏赤紅:“我們到底都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一批批志願者進入方舟,九死一生後十不存一,留下的所謂新人類沖在第一線,大多也都一去不複返。
現在,你告訴我,深海不僅能吞噬人的生命,還能解救人?
那死去的同志,又算什麽。
明囿其實知道自己不能這麽想,他也知道哪怕當初便清楚治愈的力量,犧牲同樣會出現。
但曾經同伴帶着必死決心沖向深海的場景,至今仍能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
他很長時間都在思考,為什麽死的不是我?
人類英雄,只是個無用者。
在明囿巨大情緒的影響下,周圍的光能量開始狂躁起來,劍冢邊緣的溫度突然升高,地底深處的熔岩開始沸騰。
劍冢邊沿一處地下室裏,被綁在床架子上的美草突然放下掙紮,他安靜下來,失去半邊臉的頭歪在一側。
地下室外,一個穿灰黑色制服的學生出現在那裏,看門人是教官,見學生過來,吐掉嘴裏叼的營養劑外包裝,把入口讓開。
“三天內付尾款,你知道的吧。”
學生點點頭,伸手推開地下室的大門。
門內,早已不成人形的美草,迎來了他的終結者。
作者有話要說:
哼,尾款人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