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F區顯然與垃圾鎮不同，這裏有建在地上的房屋，有沿街的店鋪，有走在街道的人類。
F區管理将鎮民們統一安排在臨時收容所，每人派發三支劣質營養液。
收容所地方狹窄，所有人都需要住大通鋪，一個臉上長滿老人斑的男人是收容所唯一的管理者。
他站在入口的櫃臺前，眼皮子耷拉着，要睡不睡的樣子。
陸續有人敲響櫃臺，向他咨詢。
男人擡手指了指牆壁，那裏貼了個電子屏，屏幕上正循環播放幾條操作指南。
住進收容所，須每日繳納三兌換點。
從F區購置房産，可以自行在兌換點處理器上操作。
最近房價5001000一平米不等。
其它問題，請自行解決。
魚老板和三花湊在一起，正研究要不要從F區購置房産。
三花原本打算去其它地方碰碰運氣，但鎮口那翻檢測讓他膽戰心驚。
這還只是F區，去了別的地方豈不是查得更嚴。
未免自己和弟弟在定居路上先死了，要不還是買套小房子先安頓下來？
猶豫着，收容所的管理者瞥了他倆一眼，随即緩緩道：“這年月，在外漂泊可更危險。”
魚老板也是這個意思，最後他倆相中最西頭的兩個挨在一起的小房子，650一平米，六十平米大概四萬多。
滴——您的交易已成功，請盡快前往房産中心進行過戶确認。
為什麽買房簡單，過戶還要到房産中心走一趟？
三花跟魚老板吐槽，他倆從人群中分離出來，按照兌換器上的指示，朝西北方向駛去。
路上，魚老板的行李車突然發出砰砰地響聲，魚老板停下車，将車門打開，裏面竄出來個小少年。
“叔！找到我小明哥了嗎？”鈴铛一頭雜毛亂翹，臉上氣鼓鼓地，說話聲很沖。
“我給他留言了。”
“留言就夠了？啊？為什麽不去他家找找看！”鈴铛說完就跳下車。
而下一刻，他看着陌生的街道，愣在原地。“這…這是哪裏？”
“我們離開垃圾鎮了？”
“那小明哥怎麽辦……”
“小明哥？”三花疑惑地開口，誰是小明哥？他看向魚老板。
“就是昨天找你買那什麽那個。”
買哪什麽？靠！他知道了，難怪那人會知道自己的地址呢。一想到當時被明囿戲耍的情景，三花就氣不打一處來。
最可氣的是，那個臭男人現在就在他家行李車上呢！
等等，鈴铛不就是在找行李車上的臭男人。
他上前一把拽住鈴铛的衣領，将人拖到自己行李車前。
車門緩緩打開，明囿的臉暴露了出來。
半邊血肉模糊，人還昏迷不醒。
魚老板震驚地看過來，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而鈴铛的反應更為激烈，他立馬竄過去，把手輕輕放在明囿鼻前，感受到清淺的呼吸後，這才手軟腳軟地放下心來。
“過程一言難盡，先安頓下來吧。”
過戶手續辦理也很快，房産中心統共就三人，其中一個年輕女人又帶兩人去了一間房填家庭成員以及原住址登記。
一邊填，三花忍不住問：“為什麽過戶這一步，還得跑房産中心一趟？”只要兌換器能打開房子，根本不用多此一舉。
女人笑着回答：“畢竟我們得确認一下，你們大概能住多長時間。”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仿佛在咒他們住不長久似的。填完，他們又被引導着穿過一道特殊閘門，閘門連接的系統，竟然能顯示他們皮膚表層能量的侵入值。
侵入值高于8，屬于進化高危期。他倆都是四，屬于正常。
把這些都搞完，他們才被帶到新房。
但他們走後，女人卻将信息填寫中來自垃圾鎮重點标紅，随即上傳送進系統。
房子整個呈狹長型，分上下層，有個小院子。內部設施也很簡陋，除了基本的桌椅、床鋪，再沒有其它東西。
女子将鑰匙遞給三花和魚老板，便轉身離開。
倆人點點頭，又四處看看周圍，這才回到新的家中。
一直躲在行李中間的二白蹿了出來，蹲在客廳唯一的桌子上舔自己身上亂糟糟的毛。
而哥哥三花，只能任勞任怨地和鈴铛一起将兩個傷患拖到床上。
“我小明哥什麽時候能醒來？”鈴铛蹲在窗前，看着他小明哥發呆。
“我感覺老板快醒了。”小刃說道。
他這話音剛落，床上的人便輕微地動了動。
風和同努力側身，看向躺在身邊的明囿。
青年身材修長，頭發卻不知因為什麽成了灰色，半張臉血肉模糊，看上去極為可怖。
但不知為何，明囿的恢複能力變得有些強。這才幾個小時，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有大半愈合。
以前并不是這樣的，風和同的情緒微沉。
忽然，床上人的眼睛有了動靜。他的睫毛開始忽閃，他的眼睛緩緩張開。
有灰色的光從窗外灑進屋內，明囿的那雙黑色眼睛盛着光，變得明亮耀眼。
在一片迷蒙中，蘇醒過來的明囿，撞上了另一雙黑色眼睛。
那雙眼睛的主人微微彎起眼角，讓之前的每一次見明囿那樣，他輕聲對明囿說：“這麽能睡？”
早課都錯過了。
這其實是明囿的口頭禪，經常說給風和同聽。
明囿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至此刻，他才真實的意識到，他的好兄弟風和同，回來了。
“你才能睡。”他輕聲回答，心情雀躍。
這怕是他自己獨自醒來後，第一件令人快樂的事情。
咳咳，笑牽扯了臉上的傷，扯動全身感官回歸，劇痛讓他不由得蜷縮自己。
“忍着點兒吧老板，都是你自己造的。”小刃咬牙開口，還在生氣。
咳着咳着，明囿又笑了，大聲笑，扯着疼也要笑。
他就覺得痛快，他把面前這個人從死神手裏奪了回來。
這種痛并快樂持續了三四天，明囿在一個天氣還算好的日子裏推開門，看到了F區的天空。
和垃圾鎮似乎沒什麽兩樣，他擡起手，感受到空氣中略稀薄的深海能量。
能量的多寡，才是F區與垃圾鎮真正的區別。
他跑回房間，找到正聽廣播的風和同，“小風……”
風和同豎起食指，讓他一同側耳傾聽。廣播中，甜美女聲正在提醒廣大群衆：“最近深海能量指數顯著增強，請D區、E區、F區居民出行做好防護。”
“以前這種播報只到E區，現在連D區也囊括其中。”小刃補充道。
深海能量就是造成人類身體發生變化的主要能量，有的人因為深海能量強化了身體，進化出新的能力。有的人，卻會因為這種能量而走向變異、失控。
而進化人類的身體，也通常處于不穩定狀态。死亡，是随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深海的力量，加強了。
從外趕回來的三花臭着臉，他臉上挂着防護罩，沙啞的聲音憋在嗓子眼裏，說出的話卻令人心驚：“垃圾鎮的尖塔熄滅了。”
中心樞紐放棄了整個垃圾鎮。
明囿腦海裏回閃過那一望無邊的傾斜屋面，不出水的水龍頭，以及狹小的工作間。
垃圾鎮的尖塔早亮起了橙光，那本來就是深海能量過載的預警。
“最後再次提醒廣大居民朋友，出行請務必做好防護。我是中心樞紐播報員，祝大家一切順利。”
這時，三花家的房門被敲響，隔壁活潑的鄰居鈴铛出現在門外。
三花打開門，将人放進來。小少年幾乎是蹦着到了明囿面前，“小明哥，我的入學申請通過了！”
他舉起自己的兌換器，上面有行通知，大致是讓鈴铛在一個月後，帶着身份證件前往F233III中學報道。
“他們說我的身體有進化傾向，可以去上學！”鈴铛高興地說，“以後，我是不是也能獲得力量，然後加入曙光之翼，去高危區清理變異種了！”
一旁的三花聽完鈴铛的夢想，嘲笑道：“小孩子就老實活着，你知道曙光之翼每年得死多少人？總人數的三分之二都得玩完。”
“可是，就算在高危區戰死，那也是有意義的，至少我保護了人類！”鈴铛大聲反駁他。
意義？哼！三花板住臉，嚴肅地說：“你以為所有的犧牲都會有意義？”
“別開玩笑了。”
“大多數人都是去送死的。”
“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
“才不是！”鈴铛梗着脖子打斷他的話。
眼看着倆人要吵起來，明囿一手一個，按住了他們的後脖頸。“風和同要去上學，到哪裏能搞到身份證明？”
啊？三個聲音一起發出了疑惑。
尤其是風和同，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囿，疑惑地問：“你把我救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再送我上一次學？”
是了，風和同以前是最不愛上課的那個，無論哪種課，他都不喜歡。他最新的就是宅在自己的房間裏，鼓搗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想去？”明囿拿眼警告他，那雙微上挑的眼睛，帶着威脅。
風和同咽了咽口水，決定暫時妥協。
“所以，有沒有辦法獲得身份證明？”這話主要是和三花說的，畢竟幹倒賣的門路多。
三花點點頭，然後問道：“你還有兌換點？”
明囿剛還了三花的救助費，現下确實囊中羞澀。
但辦法總比困難多，他緩緩搖頭，“确實沒有，但兌換點這個事情不用擔心。”
真的不用嗎？三花懷疑地多看了明囿幾眼，“我去聯系看看，如果那人還在，我就幫你問問。”
“謝了。”明囿點頭。
随後，他把風和同和鈴铛留在家裏，自己出門逛逛。
主要是想找找機會，看有沒有能掙到兌換點的地方。
F區街道上人不多，店面也不多。自從播報每日一提醒後，又有不少居民開始整理東西，打算搬遷到上層。
走過一條街道，就有三四戶人家正在行動。
明囿站在街道盡頭，腦袋瓜閃現過一個掙兌換點的主意。
也算是老本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