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弟,艦船走了。”一直在關注海上情況的圓眼小少年開心地說道。
天色逐漸泛起灰色,這已是第二天早上,再過一會兒,垃圾鎮的鎮民,便會帶着工具來到懸崖邊。
他們昨天原本想換另外一條路走,去東邊的垃圾鎮看看情況,聽說那邊有個進化生物的組織,沒準能夠收留他們。
但誰也沒想到,剛走出一點點,弟弟卻決定留下來。
哥哥雖然不理解,但也只能聽弟弟的。
仍舊坐在行李堆上的弟弟,則看了看爪子旁不再閃爍的黑色東西。
他以為這小東西閃爍,代表那人出現了什麽問題。
沒想到艦船半夜轟炸完,第二天就走了。
難道自己的預感出錯了?
圓臉小少年拉住行李車,對行李上的弟弟說:“二白,走了吧,沒什麽看頭了。”
“脫離營養液40min左右,風和同有望蘇醒。”
“距離40min還差十分鐘。”
靠着在鳳凰房間裏找到的潛水裝置,他們離開深海的速度比下潛快很多。
還差十分鐘,明囿不由得加速,他讓風和同一醒來,就能看到天空。
雖然,那是一點兒也不藍的灰色天空。
因為長時間泡在深海裏,他的大腦其實快要爆炸了,眼前也開始産生幻覺。
明囿只能不斷地讓小刃播報位置,以此來提醒自己。
“距離海面還差十米,加油老板,我們就快到了。”小刃低沉的聲音難得有些歡快,他也快被深海折磨透了。
作為進化出思維的武器,他們也會被深海的能量影響。
40min,明囿帶着風和同露出海面。
他閉了閉眼睛,迷茫地看向四周,這裏距離岸邊很遠,視線之內全是黑色海水。
五髒肺腑一陣疼痛,但明囿則顧不得這些。
透明的面罩下,青年柔和的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就連那雙眼睛也不曾掙開。
“四十分鐘了嗎?”明囿輕聲問。
小刃遲疑,随後才啞着聲音回答:“到了。”
“确定四十分鐘他就會醒嗎?”明囿的聲音裏已經有了顫音,他其實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他自己本來就知道。
可還是不死心,想要一再确認,因為面罩下的人沒有絲毫想要蘇醒的意思。
明囿将人固定在自己身前,緩緩打開面罩,“風和同,醒醒,幾點了你還睡。”
“你不是說,等你再醒來,一定要去搶我的紅燒肉嗎?我現在不用你搶,我讓給你。”
“他們也在等你呢,我們不是約好,等一切結束,你要住進我那套買在六環的房子裏嗎?你不醒來,我可不給你留床位了。”
可風和同仍舊一動不動,像睡着了,沒法被叫醒。
明囿上手去捏他的臉,下一秒卻被手掌下的皮膚冰到。
怎麽會,營養罐需要保持人體正常體溫,怎麽會這麽冷。
他心跳得極快,一種可能性讓明囿的臉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風和同是被深海的能量影響了麽。”這是一個肯定句,小刃沉默。
“40min,人體開始有知覺,人類器官開始運作。”
“十分鐘後,如人體無意識特征,各器官将逐漸衰竭。”
“二十分鐘,宣布人體死亡。”
營養罐是一種保存重症患者的救治手段,罐內營養會定期更換,而重症患者的傷口将在罐內被修複。
進入營養罐的重症患者,将處于某種假死狀态,直到身體修複完成。
這種“死而後生”,是有一定概率失敗的。
明囿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該死的是他才對。
“還有十分鐘。”
面罩被緩緩合上,風和同的臉突然變得模糊不清。明囿擡頭看天,天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忽然,他的周圍開始散溢點點金色亮光,亮光緩緩滲入潛水服,融入風和同的皮膚裏。
“老板!”小刃着急地叫起來,“這樣做沒有任何用。”
是了,他覺醒的純粹的光能量,而風和同卻是風。
很快,那些金色亮光又跑出風和同的身體,回到明囿的身邊。
沒用的,光和風并不能融合。
“還有別的方法嗎?”明囿艱難開口。
但周圍卻沒有聲音回答他,充當耳釘的小刃脫離明囿的皮膚,漂浮在半空中。明囿定定看向他,“你應該有辦法。”
“還有五分鐘,如果今天我沒救風和同,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溝通深海。”小刃說。
但他很快又接了一句:“但所有主動溝通深海的人,全部都失控而死!”
“你不要沖動!”
“老板!”
“離遠點。”明囿帶着風和同沖回海底,他們周身,海平面突然沸騰起來,像沉睡的巨獸在海底翻滾,攪得這一方海域不得安寧。
所有臨近的海洋生物瘋狂逃竄,海底暗流對沖,掀起十來米高的海浪。
小刃在波濤洶湧中努力尋找明囿的蹤跡,卻毫無收獲。
而懸崖邊還未離開的二白,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場景。
突然,他聽到細微的噼啪聲,低頭一看,那塊黑色東西竟然自己爆開。
碎…了?
深海更深處,奇異的能量震蕩開來,明囿瞬間感覺頭痛欲裂。
呼—呼—,另外一種生命節奏突然在他耳邊放大,像在召喚他與其同頻。明囿艱難對抗着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兩只手死死抱緊懷裏的風和同。
傳言,只要敞開自己的能量核心,鏈接深海,人類就能夠獲得超越人類認知的詭異知識。
但這只是傳言,因為敢于嘗試的人,無一例外全死了。
此時的明囿,已經失去除了痛以外的一切感覺。
有什麽東西,強行扣開他的大腦,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塞進去。
呼哧-呼哧-
同一時刻,人類基地樞紐例會正在進行,高臺上正在講話的男人長了張口,突然捂住大腦,在衆目睽睽之下向後砸去。
副官率先反應過來,帶着人去查探情況。
臺下,一群制服筆挺的各界要員,也在密切關注臺上的意外。
其中一位頭發斑白的中年男人坐直身體,隐晦地看向坐在他身邊戴圓片眼鏡的斯文男人。
而在一片漆黑森林裏,正徒步行走的焦頓住腳,他側身看向來時方向,沒有焦距的眼睛突然發生異變,他失去光彩的黑色眼球在眼眶裏瘋狂轉動,詭異至極。
焦微微嘆氣,擡起右手蓋住眼睛。很快,鮮血緩緩流下,滑過臉頰,砸到深黑土地上。
深海,純粹的黑色能量包裹着明囿的身軀,在巨大的疼痛中,他終于捕捉到了救人的方法。
用自己的一半光能量,去置換少量風能量麽。
光與風并不相融,但如果利用大量的光能量去拆解游離在深海裏的黑色能量,能夠得到少量風能量。
這是個相當不對等的置換交易,來不及再思考,明囿瞬間決定放棄自己一半的光能量。
撕扯,他覺得自己像被硬生生切成了兩半,切口似乎有風,他感覺到了冷,徹骨寒冷。
黑色能量被光捕捉,拆解、分割幾乎瞬間完成,純粹的風融進風和同的身體,絲絲縷縷。
于此同時,支撐明囿身軀的光能量卻在不斷瓦解。
巨大的光能量徹底引爆深海,各地海水快速上漲,警報聲接連不斷穿到樞紐會議。
斑白頭發的中年男人站起身,“馬上派人去探查!”
男人威嚴的聲音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接到命令的幾個人立即站起身,快速朝外走去。
“糟了糟了糟了。”圓臉小少年推着行李車一路朝高處跑去,他的身後,海水已經開始拍打海岸。
“現在插播一條氣象信息,今晨七點十分,深海突發暴動,請沿海區居民緊閉頂門,同時做好搬遷準備。”
“請沿海區居民緊閉頂門、做好搬遷準備。”
坐在垃圾堆裏聽氣象播報的魚老板,差點兒背過氣去,他三兩下爬出屋頂門,眼睛目瞪口呆地看向洶湧而來的海水。
一分鐘
30秒
明顯的氣旋在明囿與風和同身周産生,明囿的一半身體開始寸寸皲裂,像木頭燒成炭,皮膚裂開,露出內裏的點點光能量。
能量,是支撐進化人類身軀的主要生命力,而失去一半能量的明囿,大腦已經宕機,身體開始進一步惡化。
小刃感受到明囿生命力的的流逝,連同本體開始震顫,奇特的翁鳴似乎在契合什麽,不斷被瓦解的明囿奇跡般地穩住了身形。
而小刃金燦燦的本體,卻生了層鏽,不再那麽明亮耀眼。
咚-咚-
明囿聽到了身邊人微弱的心跳聲,他再也支撐不住地松開手,整個人向深海更深處飄去。
算了,就這樣吧。
光能量在短暫停頓後,開始加速溢散。這時,他清楚的聽到來自深海更深處的聲音。
孩子,累了就回來吧。
那裏似乎有某種力量,讓他感覺到親切、溫暖,他開始渴望靠近。
急流勾卷,整個深海都在歡呼雀躍,像是在迎接誰的回歸。
下一秒,一陣風突然從深海刮起,明囿的身體被拉住,緩緩向海面游去。
急流更急,那拽住明囿的手卻用了極大的力氣。
海面突然陷入詭異的平靜,在兩種力量的對抗下,一道巨響炸裂開來,瞬間淹沒圓臉小少年二人一開始呆的位置。
有什麽東西破海而出,二白仰着脖子,發現一團黑影突然從天上向下落,好巧不巧砸在了他們的行李車上。
咳咳,最後一刻滾下車的二白抖抖身上的毛,和他哥遠離了自家行李車。
圓臉小少年被吓得躲到二白身後,拽着弟弟哆嗦,“弟啊,你看清沒,那團黑的到底是什麽?”
二白又抖抖毛,比他哥淡定許多,“海洋裏的畸變生物?哥你去把它弄下來,我們好趕路。”
“啊,我嗎?”
“不然?我這副德行怎麽弄?”
被弟弟怼了的圓臉小少年戰戰兢兢靠近,待他湊近仔細看了眼,竟然發現……
“弟,快來!”
作者有話要說:
風和同:解凍有風險,實踐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