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大型玩意！”
“快，叫人！”
甲板上，腳步聲此起彼伏。
海下，巨大的觸手纏繞在明囿的脖子、手臂和身上，他擡起另外一只還算自由的手，利刃快速劃破烏賊的觸手。
明囿得以獲得短暫的呼吸，但他的腰腹部麻得厲害，是剛剛被甩到警戒網所致。
艦船上的射燈全面開啓，照亮了四周一大片海域。警戒網功率調到最大，明囿感到自己周圍海水的溫度在上升。
“那裏。”
巨型烏賊短暫露出頭，就被艦船上的士兵敏銳的捕捉到。
他們立即啓動能量炮，對準那片海域開啓狂轟濫炸。
巨大聲響在寂靜的深夜炸開，懸崖邊一個圓臉小少年腳下一劃，警惕地看向四周，他身後是個裝滿行李的小車。
行李最上面，一只灰白貓正蹲在那裏，他身上罩着防護披風，兩只眼睛透過面罩眺望海面，哦吼，“海面炸開了，哥哥。”
“什麽！”圓臉小少年停下腳步，爬上行李，和白貓蹲在一起往海面看。
“他們到底在海上找什麽呢！”
“誰知道，走，我們繞遠路。”
這搜代表人類基地的艦船，見着他們總不會手下留情。
在能量炮肆意轟炸下，只剩下一半的巨型烏賊變得千瘡百孔，十多條觸手飄到海面。
白發男人擡起手，負責能量炮的士兵停下進攻，士兵從海裏勾起一截章魚觸手，觸手有人類腿那麽長，被甩到甲板上還在不斷抽搐。
男人蹲下身，拿随身攜帶的小刀随便切下一片，斷口不斷往外沁出黑色果凍狀粘液，掉落在夾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竟然有強腐蝕性，他把章魚切片放在鼻端嗅聞，在濃烈的腥臭間隙，他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幹燥、溫暖，像極了太陽。他擡起頭，只看見一片深沉的黑。
聽說一兩百年前，每到傍晚，天空就有星子和月亮出現。
而白日，則有太陽。
太陽是溫暖的，能帶給世界能量。它幹燥、溫暖。
可現在的太陽，被阻隔在濃濃灰霧之上，顯得朦胧冰冷。
“繼續。”白發男人下令，無論海裏還有什麽，都得被炸出來才行。
因為躲藏在巨型章魚的身下，明囿免遭能量炮的第一波洗禮。
可緊接着，越來越多的能量炮砸了下來。他果斷向下游，向海水更深處游。
等向下潛了有十多分鐘後，海面上轟炸的聲音才逐漸變小。
可明囿的處境卻并沒有好轉，因為深海深處，是比人類武器更糟糕的地方。
傳說那場滅絕了三分之二人類的災難級進化，就是從深海開始的。
而人類使用的進化石，也大多都是從深海開采出來的。
這裏，似乎隐藏着一切災難的真相。
明囿逐漸體力不支，他緩緩停住，在面罩下虛弱開口：“上面解決了嗎？”
他剛剛扭轉身體，借巨型烏賊當擋箭牌，另一方面也是拿烏賊掩護自己離開。
“能量炮還在繼續，已經有新的探測網被投放到這片海域。”小刃回答。
果然，對方知道方舟的大致位置。
他繼續朝深海更深處游去，在這裏，小刃散發出的光亮明明滅滅，黑暗逐漸将明囿包裹。
而在黑暗中，一場狩獵正在進行。
成群結隊的利齒魚快速移動，它們身後，緊跟着一群體型壯碩的鯊魚，海底的深黑珊瑚安靜地待在原地，靜靜等待獵物主動上門。
而一種更小型的魚類，悄然依附在鯊魚的表面，正貪婪地汲取比它們身體龐大幾百倍的生物的生命能量。
在深海，這裏的生态和一兩百年前沒什麽區別，能獲得強大力量的生物，便能活得更好。
突然，那群利齒魚快速靠近明囿。
異常吸力讓明囿頓住身體，他感受着周圍水流的變化，然後迅速朝左躲去。
而就在他躲開的後一秒，那群利齒魚便被強大的吸力卷進龐大鯊魚的肚子裏。
再向下游，一群進化醜陋的胖頭魚黏住明囿。下一秒，幾個帶有巨大吸盤的烏賊将明囿整個纏住。
雖說經歷這幾波攻擊，對于明囿來說都能應付，但也在快速消耗他的體力。
赤紅短匕上已經染血，會有越來越多的生物找上門。
必須速戰速決。
而在深海之上，艦船中央，一支全副武裝的士兵陸續跳下深海。
領頭的就是那個白發男人，男人一身高級裝備，有外置機，能半自動深潛，可比明囿的簡樸裝備好用多了。
他們與明囿的距離，在逐漸縮短。
第一時間感受到能量波動的小刃，提醒道：“有異常生命體征，懷疑是人類下潛。”
而此時，明囿已經能夠看到那座龐大的圓形建築。
那是，他曾經的家。
“阿囿，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方舟也無法存活？”
“不會，我們不會放棄方舟。”
當初，明囿曾經承諾過，一定要保護到它。
可也是他，主動選擇放棄了這個地方。
就在那場人類浩劫中。
“小刃，掃描方舟，準備對接。”
“收到，已開啓檢測。”
小刃把無奈壓在心底，他其實并不想讓明囿在來到這個地方，這裏不光是明囿成長的地方，也是曾經一切希望的開始。
滴，檢測通過，0021，歡迎回家。
明囿像觸電一般抽回手，白色建築物的大門卻已為他緩緩開啓。
水流争相沖向大門內部，卻被一道看不見的透明薄膜阻擋。
整整百年，這座曾經人類智慧的最高結晶，卻仍然可以使用。
哪怕它，已經被抛棄在深海。
明囿緩緩游進大門，心跳快得驚人。
“老板，你說風和同一會兒看到你，會不會驚訝得跳起來？”
“他沒法跳起來，他很…虛弱。”
到底誰更虛弱啊，小刃無奈地想，但他不能這麽放任明囿。
“那一會兒我們就要考慮，怎麽把人運上去了，我記得死鳳凰屋裏有套備用裝備，咱一會兒去拿。”
“還有，三個月後就要入學，風和同要去嗎，是不是得再準備個入學名額？”
“小刃。”明囿打斷了小刃的唠叨，潛水服裝備裏的他臉色慘白，但還是安撫道：“我沒事兒，救人要緊。”
他知道小刃在試圖用當下的事情、未來的事情，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只是有些擔心你，老板。”低沉嗓音在方舟裏回蕩，明囿一個慌神，艱難勾起唇角。
“嗯，我知道，我會往前看的。”
風和同在哪兒？
在方舟的核心裝置區裏。
而能進核心裝置區的人，屈指可數。
當明囿打開一道道閥門，來到那裏時，已經有人站在巨大的透明營養罐前，等着明囿。
那人滿頭白發，皮膚蜜色。
而在見到人的瞬間，明囿便繃緊了神經，握緊了手裏的兩把赤紅色短匕。
“哎，早該猜到你會把人藏在這兒，曙光大人。”
“0022已經死了。”明囿強調，“他死了。”
那營養罐裏，正漂浮着一位藍發青年，青年緊閉雙眼，沒有呼吸。
白發男人站直身體，也扭頭去看罐中青年，“他是罪犯，大人。”
“他不是。”明囿繃緊面皮，幾乎是咬牙才将這三個字吐出來。
白發男人表情詫異的回頭看向明囿，輕聲說：“怎麽辦，當初是您判定0022背叛了人類，也是您…”
明囿一個踉跄，身形變得不穩。
“0029！”
白發男人收回挂在臉上的笑意，定定看向明囿，“我叫君相，您記不住我的名字嗎？大人。”
他緩緩朝明囿走來，“也是，您怎麽能記得住呢，您的心裏，從來就只有那四個人。”
他站定在明囿面前，“不，是五個。”
“0029！”
“我要帶0022走，這是命令。”明囿的聲音裏突然夾雜了威嚴，不像平時的他。
君相彎下腰，向明囿行了一禮，但卻沒讓開一步。
明囿上前一步，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他個子其實沒有君相高，那頭灰毛也顯得很喪氣。就這樣的短暫對峙，率先移開眼睛的卻是君相。
君相的長相其實很特別，眉眼疏離，輪廓感又深，像他這個人，充滿矛盾。
他嗤笑，側過去的眼卻瞬間便紅。
“帶他走，別等我反悔。”
那邊，小刃已經悄悄啓動營養罐，明囿上前接過風和同的身體。
他的身體，真的又冷又輕。
明囿繃緊嘴角，扛着人快速離開。大門關閉的那瞬間，君相扭過頭，深深地再次看了他一眼。
“右拐，我已經讓機器人把裝備帶來了。”小刃快速說道。
明囿給風和同穿好裝備，最後再看一眼方舟，便快速離開。
而就在他離開的同時，君相打開了實驗基地最底層的庫。
“怎麽樣？”聽筒裏傳來清亮好聽的男聲。
君相讓士兵将幾罐密封的樣本從庫裏取出，緩緩回答：“搞定，馬上回去。”
那邊的聲音笑了笑，又調侃道：“聽說你讓人轟炸那片海域？你不是知道方舟的地點嗎？”
“你管我？”君相毫不客氣的反問。
“那還有別的異常嗎？比如…”
君相擡手撫摸牆壁相框的邊緣，冷聲回答：“你想聽到什麽答案？人不是你親眼看着死的？”
他快速挂斷聯系，又定定看了眼相框裏的五個人，随即離開方舟。
在發現小刃附着在自己耳邊跑出來後，他就有某種預感，如今只是被證實罷了。
曙光大人…
何必呢？繼續當你的人類英雄不好嗎？
為什麽，還要主動投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囿：你管我？
君相：你管我？
風和同：別吵架！先讓我呼個吸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