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誰是誰的俘虜
第七十三章 誰是誰的俘虜
和女孩目光相對的瞬間，若伊只覺頭腦轟然一響，她一定見過這個女孩！黑發紫眸，清冷目光，隔着遙遠的歲月和空間，猶如前世，恍若來生。
頭開始痛起來，她不由地後退一步，靠上奧略寧的身體。奧略寧并沒有像往日那樣，伸出雙臂擁住她，而是一動不動，身體僵直，似在微微顫抖。若伊擡頭奇怪地望了奧略寧一眼，只見他定定地盯着那女孩，神色迷茫，眼中寫滿難以置信。
莫非他也見過這個女孩？若伊心頭如電石火光般閃過這個念頭。
女孩卻是目光漠然地掃過衆人，落在斐迪南身上。她輕揚素手，垂下一條黑色飄帶，那飄帶猶如長了眼睛般，輕盈地落入洞口，飄到斐迪南身邊。斐迪南一把拽住，飄帶如電光般劃過衆人視線，帶着斐迪南沖出洞口。
“他是要逃！”有人大喊了一句，頓時無數箭矢向洞口射去。大鳥閃動翅膀，箭矢如雨紛落，斐迪南飛身坐上大鳥，環抱住女孩的腰，女孩催動大鳥，乘風而去。
怪不得剛才斐迪南有恃無恐，原來是有這個女孩和大鳥做後應，若伊暗想。此時奧略寧忽然雙手把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說：“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接你！”說完，他跟着沖上洞口，如離弦的箭般消失在夜色中。
若伊一時間懵了，奧略寧居然舍下她，一個人先跑了！頭腦中似乎有千萬蜜蜂在嗡嗡作響，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是渡風，絕不會這麽做！無論有怎樣不得已的原因，渡風絕不會舍棄她，讓她一個人身處險境。
擡眼四望。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原本充滿敵意的目光中，此時多了幾分憐憫，當然，也有幸災樂禍。
畢竟是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若伊很快鎮靜過來。她提醒自己保持微笑。現在該怎麽辦？憑寒冰劍殺出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的同伴走了。”歌舒特冷冷出聲提醒她。
她擡頭迎向他的目光。看見那雙深沉如夜的眼眸中似乎閃爍着某些東西，一瞬間，她定下了主意，沖他嫣然一笑：“那只得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若伊不敢确定歌舒特到底存有什麽樣的心思。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沒有當衆揭穿她的身份，但顯然也沒有把她當客人招待。她被當作細作。被帶進一間狹小的囚室，等候審訊。
囚室四壁都是冰冷堅硬的石頭，頂部有狹小的透氣窗。擺着一桌一椅。若伊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昏黃的油燈，思緒紛紛擾擾。
神秘女孩的面容再一次閃現頭腦，然而任憑絞盡腦汁，她也無法從記憶中搜索出關于那女孩的任何蛛絲馬跡。頭又開始疼起來了，于是她放棄思考神秘女孩，轉而考慮起自己目前的境遇。
她并不擔心歌舒特會對她不利。因為歌舒特的弟妹還在她手中，關鍵時刻。只要抛出這張底牌，想必歌舒特會有所忌憚。嚴格說來，維克和雪莉都已成了她的人，她并不想用他們脅迫歌舒特，而是想借助他們，收伏歌舒特。
那麽什麽時候出牌呢？正在思量中，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夾雜着一陣冷風，哥舒特神色不善地走了進來。
“你們先下去！”他揮退衛兵，待門關好後，來到若伊面前。
若伊依然坐着，擡頭，用清澈無辜的眼神仔細打量眼前高大威武的男子。和初見時相比，他頭發長了許多，唇邊蓄起胡須，少了幾分清秀文靜，卻多了些許粗犷豪放。黑亮的眼眸中泛着冷冽流光，帶着某種攝人心魄的威勢。
一個多月前，她是魁克的貴賓，他是前來侍寝的奴隸角鬥士。而如今，兩人地位颠倒，他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将軍，她成了他的階下囚。
一瞬間，那個清晨的迷亂閃過腦海，猶如晨露，轉瞬即逝。不知道對方是否還有任何記憶？
好像沒有。他以一種平靜得令人不安的語調問道：“剛剛接到探子彙報，西克索軍團正在向夕岩城開進。布萊克夫人，你這時候出現在夕岩城，到底是什麽目的？”
收伏你和你的奴隸軍隊為我效勞。若伊在心裏回答，面上卻是微微一笑，柔聲相問：“你的傷勢都好了嗎？”
歌舒特明顯怔了一下，随後唇邊浮現一絲譏諷的冷笑：“我從不需要貴族夫人的廉價關懷。如果你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地合作，否則……”
“否則如何？”若伊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對方猶如一只桀骜不馴的獅子，這更加激起了她馴服的興致。
“如果把你吊在城樓上，不知道你的軍隊會不會主動撤退。”歌舒特冷酷無情地說。
“你絕不會這麽做！”若伊語氣篤定地說：“你渴望的是戰場上堂堂正正的勝利，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等脅迫柔弱女子的卑劣事情！”
“你是柔弱女子嗎？”對方話音未落，若伊只覺頭頂黑影壓頂，接着胸口一緊，淩厲的氣勢迎面逼來，歌舒特一把提住她的衣襟，強迫她站起來。
“我現在在你手中，毫無反抗之力，難道不是嗎？”她的臉距離他不足十公分，她能看清他閃爍在眼底的漆黑風暴，帶着摧毀一切的可怕力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成碎片。毫無疑問，他憎恨她，猶如憎恨一切壓榨奴隸血汗生命的奴隸主貴族。
然而很奇怪，她心中卻沒有不安和恐懼，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她是如此自負地認定。他憎恨的眼神中還隐藏着某種極其壓抑的東西，她明白那是什麽，也知道如何利用。
她給了他一個帶着幾分嬌怯的柔媚笑容：“我現在頭很痛，你的審問可以等到明天嗎？”
他深深地注視了她許久，終是放開了她，“我不管你是什麽目的。只想告訴你，任何膽敢進犯的敵人，我會都會将它消滅的幹幹淨淨！”
注視着他離去的背影，若伊給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勝利的微笑。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不錯，她現在是被歌舒特關押起來了。但到底誰是誰的俘虜呢？
她又靜靜思量了許久。終是擋不住疲憊，趴在桌上，昏昏沉沉，陷入睡眠。
早上醒來時發現身上多了一條毯子。難道是歌舒特送來的？若伊不由懊悔自己睡得太沉了，望了眼天窗，根據陽光照射的角度。她估計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腹中也感到幾分饑餓。
門外響起解鎖的金屬碰撞音，有人推門進來。若伊擡頭望去，一時間不覺懷疑自己的眼睛，竟然是維克！
“夫人！”少年快步沖了上來，雙手把住若伊的雙肩，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很快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單膝跪下。“維克拜見夫人。”
“不必多禮。”若伊驚喜地扶起維克，心中滿是感慨。沒想到最先來找自己的居然是維克！他是怎麽進來的？難道他已經和歌舒特兄弟相認了嗎？
答案就在眼前。歌舒特站在維克身後，目光複雜地望着自己。
“真沒想到，維克和雪莉竟是被你所救。”歌舒特頗為感慨，“我歌舒特有恩必報，你可以走了，我會派人送你平安出城。”
若伊卻是搖頭微笑：“如果你就這樣放我走了，一定會後悔的。”
歌舒特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此話怎講？”
“如果我軍全力攻城，你有幾分勝算？”若伊問道。
“六成。”歌舒特坦率地說：“我承認，西克索軍訓練有素，裝備也強于我軍，但它是一只雇傭軍團，不可能堅持長期圍城。”
它已不是雇傭軍團，而是為我效力的職業軍人。不過她确實不準備打一場長期圍城戰， “如果再加上斐迪南的軍隊呢？據我所知，他正在集結軍隊向魁克進發，不會是為了援助你吧？”
“斐迪南這等背信棄義的小人，我定不會放過他！”歌舒特語氣中透着無法抑制的憤怒。
“他偷走的是什麽？火炮設計圖？”若伊追問。
“他什麽都沒偷走。那不過是一份假的設計圖，他如果按照上面寫的去做，定會炸掉自己的兵工場。”歌舒特冷笑着說。
看來此人并非只會正面作戰，他也懂得欺詐。“我知道你有火炮，所以對守城很有信心。但是在我看來，即使你能造出足夠多的火炮，也無法守住這城。”若伊說。
“什麽意思？”
“夕岩城城牆破舊，并非任何地方都能架設火炮，相反，能夠承受起火炮後坐力的城牆段很少。而且，火炮發射準備時間太長，城外的投石機如果充分利用間隔時間，對火炮進行集中打擊，足以造成致命威脅。”
歌舒特的神色變了一下，一瞬間望向若伊的目光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你可明白，你的敵人遠比你強大，如果沒有盟友，你的孤軍奮戰注定失敗。”若伊認真地說。
歌舒特略微沉默，擡頭淡然一笑：“我既然敢揭竿而起，自然有承擔失敗的覺悟。即使失敗，也狠狠教訓一番奴隸主們。不自由毋寧死！”
若伊不覺肅然，以無比真摯的語氣說：“歌舒特，你是否願意相信我？把你和你的軍隊交到我的手中，我發誓，會帶給你們想要的自由。”
歌舒特長久地注視她，“我很願意相信你，畢竟是你救了我的弟弟和妹妹，即使把命交給你，我也并無怨言。但是，”他微微停頓，語調凝重起來：“我如今并非只身一人，而是肩負着全城數千奴隸的命運。他們選擇了追随我，選擇了為自由而戰，我無權改變他們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