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亂起
第六十七章 亂起
“斐迪南在離開魁克之前，曾去看望了哥舒特，我想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麽？”
戰艦頂層的客室裏，若伊詢問卡林。房間光線幽暗，天空陰沉，海面上刮起了大風，預示着一場暴風雨即将來臨。
作為“客人”，卡林被移送上戰艦，享有一間上等艙室，而商船上的其他人，則被解除了武裝，關進商船甲板下的船艙裏。
面對若伊的問題，卡林警惕地回答：“這個我無可奉告。”
“斐迪南為什麽要買下哥舒特的妹妹？難道是想要挾哥舒特，還是說他們之間有什麽秘密協定？”盡管對方擺出了一幅不合作的态度，若伊還是抛出了下一個問題。
卡林的平靜被打破，他盯着若伊，嘴唇微微顫抖：“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斐迪南曾警告我，暴風雨即将來臨，要我盡快離開魁克，所以我想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麽，和哥舒特有關，和魁克也有關。”若伊說。
“我什麽都不知道。”卡林恢複了冷漠的态度。
若伊幽幽嘆了口氣，“卡林大人，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但如果你不回答，我只好采用非常手段了。”
卡林慘然一笑：“夫人的手段，在下也有所耳聞，只是這一次，夫人怕是不能如願了。”
他的笑容有些奇怪，若伊猛然警覺，對方莫非是要自殺？“制住他！”若伊大聲喝道。站在一旁的維克和賴铎立刻抓住卡林的雙臂。然而還是晚了半步，有黑色液體自卡林嘴角流出。椅子跌倒，他重重栽了下去，窗外劃過一道閃電，刺目的白光映亮了他痛苦扭曲的臉。
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決絕！
維克和賴铎将卡林反面朝下。猛擊他的背，壓迫他的胃，想讓他把毒藥吐出來，一片手忙腳亂中，艙門猛然被推開，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高大男子。帶着暴風雨的冷氣。闖了進來。
“怎麽回事？”男子一邊急急問道，一邊掀開滴水的兜帽，露出一頭銀色長發，正是奧略寧。
“他吞了毒藥。有沒有辦法救活他？”見到奧略寧，若伊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讓我看看。”奧略寧從維克和賴铎手中接過卡林，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微皺眉，“這藥毒性很烈，但還有救的希望。”他掃了一眼房中諸人。對若伊說：“讓他們先回避一下。”
待旁人都退出房間後，奧略寧對若伊說：“你的靈血具有祛毒作用，應該能夠救他。不過此法對你損害很大，要慎用。這個人很重要、非救不可嗎？”
“他是斐迪南的親信，如果死了，和斐迪南的梁子也就算結下了。”若伊說，“我雖不怕斐迪南。但此人的忠誠令人欽佩，我不想讓這樣的人死在我手上。”
說着。她閉上眼睛，沉吟片刻，然後咬破指尖，沁出一滴鮮血。晶瑩的血珠上，似有神秘的星光在閃爍，這沒有逃過奧略寧的眼睛。
“你在血中加了魔咒？”奧略寧注視着若伊将血珠滴入昏迷的卡林口中。
“上次你不是說，使用靈魂契約對我的修為不利嗎？”若伊回答，“所以我和艾琳又想出一個新方法，在靈血中加控制咒。這種魔咒随着靈血潛伏在人體內，不易覺察，在我需要的時候，只要艾琳施法，被施咒者将無法抗拒我的任何要求。”
“看來你是準備把卡林還給斐迪南了。”奧略寧說。
“那是自然。”若伊顯露一絲得意的微笑：“斐迪南一定不會想到，他的心腹部下會被我控制。”
“那也要卡林回去後，能繼續得到斐迪南的信任才行。”奧略寧不忘潑冷水。
若伊白了他一眼，轉了話題：“對了，你怎麽會突然跑來？”她邊說邊站起身，卻覺一陣天暈地轉。消耗靈血，不是沒有代價的。
奧略寧一把扶住了她，然後順勢将她摟入懷中。“魁克發生了奴隸暴動，總督府遭到血洗，我擔心你，所以急忙乘船趕來，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你的船。”
“奴隸暴動？”若伊大吃一驚，急忙追問：“領導者是……”
“一個名叫哥舒特的角鬥士。”奧略寧一邊回答，一邊抓住若伊的手腕，只覺冰涼得吓人。“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先回房靜修一會。”說着他打橫抱起若伊。
“我沒事。”若伊嘴上這麽說着，卻覺得渾身冰冷，無力眩暈，忍不住像只尋找溫暖的小貓般向奧略寧的懷抱深處鑽去。
奧略寧抱着若伊走出艙室，維克、賴铎，還有兩名軍官和一名書記官在廊下等候，見此情景，衆人都低下了頭，只有維克上前，關切地問：“夫人怎麽啦？”
“沒有大礙，只是有些疲憊，需要休息。”奧略寧回答，“卡林已經脫離危險，還在昏迷中。派人仔細守着他，不要再出什麽意外。”
他最後這番話是對賴铎說的，賴铎恭敬地回答：“謹遵總管吩咐。”
賴铎雖是傭兵出身，卻善于察言觀色、見風使舵。早在前城主夫人時期，奧略寧以內務總管的身份，在西克索就已是地位不凡。如今新城主對奧略寧的依賴信任似乎不亞于前城主夫人，不僅提升他為城主府大總管，而且兩人的關系好像還不一般……望着奧略寧抱着若伊遠去的背影，賴铎臉上浮現出又嫉又羨的神色。
若伊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她躺在自己艙室寬大舒适的羽毛床上，身上穿着柔軟的睡裙，也不知道是奧略寧還是貝蒂幫她換上的。蒼雪坐卧床頭，黃金色的瞳孔關切地望着她，見她醒來，立刻湊了上來，粉色的舌尖溫柔地舔舐她的手。
奧略寧坐在窗前的書桌前，借着臺燈的桔色光線。正在看着什麽。天鵝絨窗簾沒有拉上，透過玻璃，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暴風雨還在繼續，勢頭小了許多，但仍有一陣陣急促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
覺察到若伊醒來，他轉過身微笑。“感覺好些了嗎？”
“嗯。”若伊點點頭。掀開被子，赤腳踩過柔軟的地毯，來到奧略寧身邊，“在看什麽呢？”
奧略寧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雙手攏着她，給她指桌上的地圖。對這個親昵的姿勢。若伊并不反感，相反，卻有一種懷念的感覺。小時候。她常常爬上父親的膝頭，看父親處理公務；也常賴在渡風的懷裏，要他講故事，然後在他溫厚的聲音中沉入夢鄉。
她發現，任何一個男人，只要能給她一絲父親或渡風的感覺，她就無法抗拒。猶如對梅迪。她甚至想過，如果那時梅迪答應為她效勞的話。那麽他是否會成為她的枕邊人，她是否會夜夜依偎着他，将所有來不及給渡風的，都給他。
“你在魁克城見過斐迪南？”奧略寧的聲音将若伊的思緒拉回，他神色平靜，一副坐懷不亂的君子形象。每看到他這樣，若伊就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想誘惑他，直到他露出色狼的本來面目，再從他身邊逃走。
不過眼下還有正事，她的心思飛轉到魁克城的奴隸暴動和斐迪南身上，只覺層層迷霧正在撥開。
斐迪南趕到魁克和哥舒特比賽，他對魁克奴隸主的漫不經心，比賽後和離開前他去看望了哥舒特，他買下了哥舒特的妹妹，那句“暴風雨即将來臨”……所有這一切，和哥舒特領導的奴隸暴動聯系起來，無不在暗示，是斐迪南策劃了這起奴隸暴動！
那麽接下來斐迪南會采取怎樣的行動呢？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宣布支持哥舒特的奴隸暴動，幫助哥舒特建立魁克新政權；第二種，以幫助魁克奴隸主鎮壓暴動為由，出兵魁克，從而控制魁克城。
斐迪南會選擇哪種呢？權衡各方面，顯然第二種更具可行性，能夠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如果是這樣，哥舒特不過是斐迪南的一顆棋子，斐迪南策劃了暴動，然而再以鎮壓暴動為名，達到控制魁克的目的……若伊不覺一陣心寒，斐迪南此人心機之深，手段之狠，超過了她的想象。
“想到什麽？”奧略寧問道，若伊于是把在魁克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奧略寧聽後微微沉吟，“斐迪南若是把勢力擴張到了魁克，顯然對我西克索是個巨大威脅。你準備怎麽應付？”
“若是他采取第一種行動，我們可以采取第二種；若是他采取第二種行動，我們可以采取第一種。”若伊忽然回眸一笑，神色帶着某種絕然：“但是，我并不想這麽投機，我希望哥舒特的起義能夠結束迦南半島的奴隸制。”
“這麽說，你是準備支持哥舒特了？”奧略寧凝視着若伊，“這個風險不小，你會遭到所有奴隸制城邦的反對。”
“現在談具體措施，還早了些。”若伊抛給奧略寧一個輕松明快的笑容，“局勢瞬息變幻，我們還是先觀望一陣，再做決定。明早抵達西克索後，先宣布軍隊進入戰時狀态，同時派遣戰艦進入魁克海域待命。”
她的笑容如此明麗，不是存心誘惑，卻令他忍不住輕撫上她嬌嫩的臉頰。若伊擺頭，避開他的手指，他微微一笑，不再騷擾，而是把擁着她的手臂緊了幾分，強迫她靠上自己的胸膛。
“對了，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他接着說：“派去招降馬爾溫的信使被砍了腦袋送回來。”
若伊色變，“這個馬爾溫看來是想反叛了？”
馬爾溫乃是西克索第三傭兵團團長，第一、第二傭兵團都已歸順若伊，剩下第三傭兵團，政變時正在海外執行任務，如今正在返航途中。若伊派使者去勸降，沒想到這個馬爾溫如此嚣張跋扈，竟然敢殺信使。
“馬爾溫說要為蓋爾報仇，要求我們交出兇手。”奧略寧繼續說。
“他想為蓋爾報仇？”若伊冷笑，“那就送他去見蓋爾好了。”
奧略寧指着桌上的地圖，“他已在迦南半島登陸，目前駐紮在灰崖海岸。”
“這裏距魁克不遠。”若伊看着地圖，若有所思。
“不錯。”奧略寧的語氣複雜起來，“據剛剛獲得的情報，就在你出訪魁克期間，魁克秘密派出使者，和馬爾溫洽談。”
短暫的驚愕後，若伊笑了起來，“看來事情的複雜，超出了想象。不過也好，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理由幹涉魁克內政，現在暴動，叛變，各種理由都具備了，就看我們怎麽利用了。”
“不知這次，又會有多少英雄豪傑會敗在你的裙下？”奧略寧半開玩笑地說，他輕撫着懷中女孩的秀發，望向她的眼神，一半是欽佩，一半是寵溺。
若伊微笑着搖頭：“哥舒特的弟弟和妹妹都在我這裏，收伏他應該不難。但是斐迪南，”她擡起頭，望向漆黑風雨的窗外，眼中充滿躍躍欲試的光彩，“英雄當如是。我雖沒有十足把握贏他，但能夠和這樣的人物交手，就足以令我充滿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