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聯姻
第六十八章 聯姻
“真希望哥舒特把所有人都殺完！”坐在颠簸的婚車裏，特蕾娅恨恨地想，這樣她就不用再一次被出賣，被當作禮物，送給一個殺人如麻、粗魯無禮的傭兵。
“殺光所有人！殺光所有人！”她的鹦鹉一邊熱烈回應，一邊啄食她手心的松子。
這只鹦鹉如今是她唯一的朋友，哥舒特血洗總督府那一夜，她因為在外宿夜而幸免遇難。她永遠忘記不了回家時的慘象，到處都是死屍，她的父親，她的姐妹，還有侍衛仆人，血流成河，慘不忍睹。鹦鹉羽毛沾血，撲入她的懷中，瑟瑟發抖地嚷着：“殺光所有人！殺光所有人！”
她當時渾身顫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在她印象中，哥舒特絕不是如此血腥殘忍的人，然而備受壓迫的奴隸一旦反抗起來，其殘暴程度，不遜于他們曾經的主人。
哥舒特逃到魁克城外的礦山小城，解放了那裏的礦工奴隸，建立起一支奴隸大軍。魁克奴隸主們慌忙派兵圍剿，卻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考慮尋求外援。有人建議向聯盟求救，另一些人則建議向鄰邦西克索求援。最後有人提出，西克索第三傭兵團想脫離西克索，魁克不如趁此機會接收，這樣就可以不必借助外力就能鎮壓奴隸暴動了。這個意見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成，于是大量的金銀珠寶，包括她這個幸存的前總督女兒，被送往傭兵團駐地。
西克索第三傭兵團現駐紮在魁克東部海岸，特蕾娅此去，将與傭兵團長馬爾溫結婚，馬爾溫将通過這場聯姻。獲得魁克貴族的身份。
特蕾娅并不認為接收第三傭兵團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她見過西克索城主，那個女孩決不簡單，決不會允許馬爾溫的叛離。
車隊由幾十輛牛車馬車組成，除了搬運工外，魁克還派出了三百多名士兵護送——這是魁克目前所能派出的最大數量了。守城士兵也不過才兩千多人。
鹦鹉吃飽了肚子。心滿意足地飛到窗棂上，閉目養神。特蕾娅頭依靠着車廂壁，心中充滿惶恐不安。她不是第一次出嫁，前兩次婚姻。無論婆家的人多麽厭惡她，畢竟忌憚總督女兒的身份，不敢對她怎樣。而這一次。父親死了，她失去了倚靠，而且名聲不佳。對方會好好對她嗎？
思量間，馬車一個急剎車，特蕾娅身體向前傾去，差點撞到車廂壁。怎麽啦？她心驚不已，急忙撩起車窗簾，向外望去，只見四面八方。湧現大量騎兵，正在一邊射箭。一邊策馬向車隊沖來。
不好！車隊遇襲！
“殺光所有人！殺光所有人！”鹦鹉大嚷着，驚恐地撲向她，她抱着鹦鹉趴下，身體緊緊貼着車廂底，只聽外面箭矢穿空，慘叫連連，牛馬嘶鳴，亂成一團。
蹄聲漸近，如悶雷陣陣，令人心驚膽寒。很快外面響起了厮殺聲，金戈撞擊聲，還有凄鳴慘叫聲。
“啊——”一聲凄厲而又絕望的慘叫從窗邊傳來，有鮮血濺射了進來，濺落在特蕾娅的手背上。她吓得面如死灰，一動都不敢動，只得在心中祈禱諸神保佑。
厮殺聲漸漸弱了下來，有人掀開車簾，一陣冷風夾雜着血腥吹了進來，特蕾娅渾身顫抖，恐懼到了極點，此時一個熟悉悅耳的女聲傳入耳際：“姐姐受驚了。”
是西克索城主！特蕾娅猛然擡頭，只見若伊正亭亭玉立地站在車門外，她身披黑色鬥篷，淡金色長發在煙塵中輕舞飛揚，清麗絕倫的臉上帶着從容笑意。
特蕾娅哆哆嗦嗦地直起身來，鹦鹉從她懷中飛出，撲扇着翅膀在車廂裏亂撞：“殺光所有人！殺光所有人！”鹦鹉嘶聲大叫着，一頭撞在車廂壁上，暈了過去。
若伊不由撲哧一笑，“姐姐居然養了這麽一只可愛的小東西，它不會說別的嗎？”
“自從那晚後，它只會說這一句話。”特蕾娅撿起暈過去的鹦鹉，輕撫着它的羽毛回答。
“我對你家人的遭遇表示遺憾。”若伊微微欠身，盡管對那位向她求婚的魁克總督沒有絲毫好感，此時此景，基本禮貌還是必要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特蕾娅向車窗外張望，只見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跡斑斑的屍體，還有正在清理戰場的黑衣士兵。兩名看起來身份不低的男子站在若伊身後，左邊那人銀發飄逸，俊逸非凡，想必是西克索那位有名的城主府總管奧略寧；右邊那人灰色短發，也算英俊，卻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看他軍服上的徽章，應該是那位暗算同僚博取高位的軍務長莫倫。
“聽說姐姐要被強制聯姻，妹妹特來營救。”若伊唇邊帶着俏皮的笑意，語氣似真似假。她伸出芊芊玉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攙扶特蕾娅下車。
特蕾娅渾身顫抖着，眼前的景象令她回憶起總督府的慘狀，她不由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并不代表眼前沒有死亡。”若伊柔和清冷的聲音響起在她耳邊，“相反，為了活下去，我們必須睜開雙眼，好好看清這血腥殘酷的世界。”
“你想讓我做什麽？”特蕾娅并不笨，眼前情景一目了然，是若伊帶人襲擊了她的車隊。
若伊輕輕嘆了口氣，“你我也算相識一場，有點情分，我不會為難你的。以姐姐的身世容貌，想在亂世中生存下去，要麽找一個足夠強大可以信賴的男人，要麽就不得不讓自己強大起來。”
“足夠強大可以信賴的男人？”特蕾娅搖頭凄然一笑，“我不信任任何一個男人，越是強大的男人，女人在他們眼中，就越是玩物。”
“那就讓自己強大起來。”若伊堅定地說：“如今魁克時局動蕩，但也正是機遇衆多的時機。如果你願為我做事，我願助你成為魁克之主！”
兩女目光交織，特蕾娅眼中有一瞬間燃起了火焰，卻又随後沉寂。
“謹憑城主吩咐。”特蕾娅低聲說，忽然間抓住了若伊的手，情緒激動起來：“你知道嗎？父親死時。我一點都不悲傷。反倒是如釋重負，仿佛一場噩夢的結束。我以為可以從此擺脫被操作、被玩弄的命運，沒想到那些曾經依附父親的權貴們——他們中不少人曾是我的情人，他們逼我聯姻。我拒絕，他們卻威脅我，說要剝奪我的地位財産。還說要把我賣到青樓。”
她凝望着若伊，聲音深沉凝重：“我願投效于你，但你是否可以向我保證。永遠不會出賣我，不會抛棄我。”
她的目光交織着絕望和希望，猶如沙漠裏幹渴瀕死的旅人看到一片水源，卻又擔心那不過是海市蜃樓。
“我保證。”若伊反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堅定，“只要你不背叛，我就會永遠庇護你。”
短暫的停留後。車隊繼續上路，只是這一次護衛全換成了西克索的衛兵。他們穿着魁克士兵的衣服，打着魁克的旗幟，護送着魁克的新娘，浩浩蕩蕩向第三傭兵團營地開去。
第二日中午時分，車隊抵達目的地，馬爾溫派出一名年輕軍官在軍營前迎接。奧略寧喬裝成車隊主管，和那軍官寒暄幾句後，在他的帶領下，車隊順利進入營地。
若伊一身侍女裝扮，蒙着面紗，坐在特蕾娅身邊，觀察着窗外。通往中軍大帳的是一條泥土飛揚的土路，兩邊都是營帳。她注意到士兵們一個個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目光貪婪地注視着車隊上的食物。
這是一支饑餓貧窮、處于嘩變邊緣的軍隊，若伊得出結論。馬爾溫不肯歸順她，她自然斷了他的後勤補助和軍饷。他在魁克登陸後，大肆洗劫了一番，但附近都是些貧瘠的漁村小鎮，再怎麽壓榨，也不夠供應八千人的軍隊。
馬爾溫帶領十幾名軍官在中軍大帳外的廣場上迎接，他身材魁梧，面目粗犷，倒也有幾分氣宇軒昂。據說此人好酒色，也夠義氣，在軍中還是有一些追随者。
金絲流蘇的馬車停在爛泥地上，侍從們在馬車門前鋪上厚厚的紅地毯，一直卷到大帳門口。畢竟是魁克派來的聯姻新娘，這點排場還是要講的。
特蕾娅身披紅色紗麗，渾身綴滿珠寶鑽石，在侍女的攙扶下，袅袅步下馬車。她容顏絕麗，身材婀娜，肌膚雪白，一舉一動無不妩媚，眼波流轉之處，看得馬爾溫和他那幫手下幾乎呆住了。
“見過馬爾溫大人。”她提起裙裾，朝着馬爾溫盈盈一拜，聲音嬌媚得令人骨頭發酥。
“夫人遠道而來，辛苦了。”馬爾溫扶起特蕾娅，觸手之處的滑膩溫軟令他心神蕩漾，原本冷酷的神色也不由放松下來。
“能見到大人的英姿，這一路辛苦都算不了什麽。”特蕾娅不勝嬌羞地低頭，順勢靠上馬爾溫的胸膛。
這一幕真是令衆傭兵軍官羨慕得紅了眼，然而異變突生，随侍在特蕾娅身邊的侍女手中忽然閃過一道寒光，刺入馬爾溫的後心！
馬爾溫臉上的笑容驟然凝結，侍女一把抓住特蕾娅，将她拽離馬爾溫的懷抱。馬爾溫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連悶哼都來不及發出，便沉重地撲到在地。
“她們殺了大人！”一軍官反應過來，抽出腰間短刀，向侍女砍去，此時一道白影從馬車中沖出，如閃電般劈向那軍官，正是蒼雪！
血從撕裂的喉管中湧出，那軍官倒了下去，圓睜的眼中還滿是恐懼和絕望。雪狼甩頭，旋身，咆哮着向下一個目标發起進攻！場面頓時大亂，車隊中沖出兩隊騎兵，将中軍大帳團團包圍，對着馬爾溫的手下一通狂殺亂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