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後頭那個就遜色多了,個子不高,還低着頭,長頭發松松紮着,搭在半邊挺不起的肩膀上,往下一只白手,緊緊攥着黑美人的袖子。
真白婀,蘭十七想,像是粉團、甜糕一類的東西,「十七,」前頭大伯叫他,看他遠遠站在後面,皺了皺眉,「到前邊來。」
人群立刻往兩側分開,一條窄路直通面前,蘭十七習以為常了,踢起衣擺走上去。
他是中原「破魔第一家」蘭家正字輩最小的男丁,排行十七,三歲做颠倒八卦圖,五歲平萬魔朝宗弈,七歲沖卅四穿腰陣,十二歲獨走斷頭羅漢道,今年剛十九,已屠戮精、怪、妖、魔百三十種,斬非人之靈、媒、鬼千七百有餘,人稱「五百年一出之無上仙根」。
「哪個是?」他站到,頭白發的大伯身邊,老成地問。
閻家家主拿一雙老眼眼點了點前面那個黑美人:「弟弟。」
一白一黑一對兄弟,蘭十七冷眼掃過去,白的那個似乎很害怕,應該是生平頭一次見到仙家,怯懦地縮着頭,蘭十七掠開他,問黑的那個:「正月十五,對你産卵的,是幾只足的什蛸?」
什蛸,一種多足的精怪,《破魔書》上載,什蛸只有雄性沒有雌性,性淫,喜奸污婦人借腹産卵,一旦交尾徹夜不休,卵棗仁大小,少則數十枚,多則成百上千,注卵時有紅光綻天,婦女往往懷胎二、三年,一胎産什蛸三到五只不等。
黑美人躲着他的視線,興許是羞赧:「沒、沒看清……」攥了一把他哥的手,「好像……有七、八只。」
蘭十七挑眉俯視他:「什蛸有九重,八重什蛸的足最多,有六只。」
黑美人蒯地白了臉,慌亂着沒再說話,蘭十七回到大伯身邊:「幾百年來,只聽說什蛸奸污婦人,男人無宮受卵,按理說什蛸不會搞錯……」他想了想,「這些年,騙養的婦人也不是沒有。」
什蛸胎有延年益壽,增勁輕身的功效,各仙家趨之若驚,一聽說哪個窮鄉僻壤出現了紅光,必然成群結隊前往争奪,帶回婦人産下什蛸,立即殺死入藥,而産胎的婦人則一生受仙家的供養。
「你七叔去接人的時候問了,」大伯與他耳語,「正月十五夜裏,同村人确實看到這兩兄弟的破院子頂上紅光罩頂,」他頓了頓,後頭的話不太好出口,「亮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注卵恐怕近百次,如果是婦人,結胎數量一定可觀,「那,」蘭十七不大自然地別開臉,「驗一驗吧。」
驗卵,往往是以手探,受了卵的婦人宮內熱脹,有異物萌動之感,下體終日濕黏,可作一個大致的推斷。
蘭家家主驅散了小輩,只留幾個長老和蘭十七,領兄弟倆進靜室,關上門窗,把大案推到燈臺下,讓黑的那個脫褲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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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十七的神色有些局促,大伯利落地挽起袖子,把手在水盆裏淨過,和一旁的長老小聲嘀咕:「……男的……可能探不出……」
黑美人痛快脫了褲子,一擡腿躺到案上,蘭十七面無表情地轉開臉,看見躲在門邊角落的哥哥,他真是雪白的,破褲子底下兩根細腳踝,害怕似的緊緊夾着。
「嗯啊……」案上有輕微的呻吟,還有大伯的低語:「很幹,但不難進……現在濕了,可摸不到什麽……」不堪入耳的話,那個哥哥脹紅了臉,羞慚中發現蘭十七在看他,吓了一跳,忙往暗處縮了縮,受氣似的蹲下去。
陰本第一
天冷,雪厚。
花果兒光溜溜在被窩裏翻了個身,瞇着眼睛,小貓崽兒似的懶腰。
他很白,從耳朵根到腳趾間,軟綿綿滑膩膩的,像拿精粉揉一樣。
「葉兒啊。」他叫炕那頭的弟弟,弟弟花葉兒顯然還沒醒,模模糊糊咕哝句什麽,沒聲了,花果兒從枕邊拽來衣裳,縮在被子裏往身上套。
大冬天的,只是夾衣,破破爛爛全是補丁,他哈着白氣兒跳下炕,抱着肩膀去點火盆。
火燃起來,黃土屋終于有了點兒熱氣,他把及腰的長頭發捋捋,打幾折拿麻繩紮住,踩上家裏唯一一雙棉鞋,拿省子去屋外盛雪。
嘎吱,漏風的門板微微搖晃,他哆哆嗦嗦往牆根的新雪上舀,一舀子下去,結結實實碰着個什麽東西,他朝那大雪堆看,看來看去,好像是一截胳膊。
他趕緊喊花葉兒,喊了天也沒有動靜他扔下子,使着吃奶的勁兒把人往外拽,雪堆塌下去,露出硬邦邦一個人形,老大一個漢子,寬膀子厚胸膛,不知道凍了多久,微微的有一口氣,渾身上下精赤條條連褲子都沒穿。
「葉兒來搭把手!」他拖不動,氣喘籲籲跟在門坎上,搜着這麽個半死不活的人,拚命拿不大的身子往他身上蹭。
「哎呀煩死了!」屋裏花葉兒翾下床,沒有棉鞋,光着腳走過來,兇巴巴看見他哥懷裏的人,瞪直了眼睛,「你把啥往家撿呢!」
花葉兒比他哥小四歲半,今年剛十七,個子卻比他哥高不少黑臉蛋,但人精神,模樣也漂亮,在村上鎮上很出名。
「快抱上炕給暖暖,」花果兒爬起來把人往屋裏拽,「看還能救回來不!」
花葉兒沒搭手,挺嫌棄地在旁邊立着:「來路不明的人救他幹啥,」他習慣性地往還人兩腿間看,看見一團凍得皺巴巴的大東西,哦喲!」
花果兒不知道他叫喚什麽,滿頭大汗地把人抱上炕,雪零零落抖了一地,慢慢化開,花葉兒撿回舀子關上門,把半舀子雪坐爐子上,清晨的雪水漸漸沸騰,冒着泡,蒸出了白白的煙氣。
「你說他咋光着身子倒在咱家門口了呢?」花果兒拿臉盆裏着冰殖的冷水給這漢子擦身子,說是擦,其實是搓,搓得皮肉紅彤的,有點血色。
「啥正經人能光着屁股,」花葉兒慢悠悠喝熱水,「說不定是糟蹋哪家的小媳婦兒讓人抓了個正着,逃命逃到咱家門口來,你就應該管,」他放下舀子,靈光一閃,「不會是村頭徐二狗家吧,都他媳婦兒背着他偷人呢!」
花果兒攥着手沒出聲,他不喜歡他弟說這些,糟蹋、偷人、正經,他在鎮上跟人學壞了:「葉兒你別總往外跑了,」他悶着聲不敢明說,「人家都傳……」
傳他弟靠着一張漂亮臉,和鎮上的男人睡覺,賺污糟錢。
「我不出去,你拿啥吃飯,」花葉兒沒接他的茬,像是無意,可能是有心,「咱家都窮成這樣了,爹一死,那麽小塊地還讓保長占了,」他放下舀子跳上炕,一屁股坐到花果兒身邊,從背後攔腰住,拖進懷裏,「就靠你給人縫個衣裳補個被子,咱倆早晚不得喝北風啊。」
花果兒回頭看他,黑頭發癢癢蹭着他的下巴類:「我不想讓出去。」
這有點撒嬌的意思,花葉兒本來捏着他哥的細手腕,白花花摸個不停,一聽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勁兒,把人狠狠撲到頭上,壓着不讓動。
「葉兒、葉兒你別……」花果兒躲閃着推他,他弟說不上經常,但有時候會這樣,他覺得他是到歲數了想女人了,「等日子稍微好點兒,我去找村長求他給你說親……」
「我才不稀罕呢!」花葉兒拿臉貼着他的臉,噴着熱氣說,「哥我有你就……」
這時侯旁邊的大個子重重哼了一聲,像是作了什麽噩夢,緩緩地,朝他倆轉過頭來。
陽本第二
大伯沒摸出什麽,也不好說這對兄弟就是騙養的,長輩們交頭接耳了一陣,叫蘭十七上來:「什蛸在男子身上下卵,這是頭一遭,」
他們瞄着一黑一白兩個男孩兒,「那個弟弟你看好了,至于哥哥,就在你房裏端茶倒水,使喚着吧。」
蘭十七沒答話,好像不太願意,大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蛸肯定是來過的,至于為什麽在男子身上下卵,這些卵到底能不能成胎,還未可知,」他暗示,「你、我們蘭家,會是天底下頭一個知道的。」
蘭十七勉為其難點點頭,轉過身,走向那對兄弟,白的躲在黑的後頭,害羞勁兒像個小姑娘,他把人拉出來,板着臉問:「叫什麽?」
「回、回仙家,」一個聲音戰戰兢兢,只有一丁點大,「我叫……」
蘭十七沒聽清,不耐煩地問黑的那個:「他叫什麽?」
黑美人拿漂亮的大眼睛把他看看,笑了,不緊不慢從他手裏把他哥的白胳膊拽出來:「仙家,我哥膽子小,你別吓唬他。」
蘭十七愣了,他吓唬他了嗎,他只是看他害羞,想讓他說說話,那黑美人把眼一飛,燦燦地笑:「我哥叫花果兒,」似乎是怪蘭十七沒問自己的名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