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蟲之谷(1)
第三十六章萬蟲之谷 (1)
考古隊的人都到齊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了,這些隊員帶來的設備很齊全,當然還有随行的三十人的特種部隊。搞笑的是,考古隊的人總共也是三十人,這麽來看也就是每個人都配了一個保镖。也不知道是來考古的,還是保命的。
小花陪我來到村子中心五人合抱的大樟樹下後,就開始接連不斷的打電話,做最後的确認工作。我知道這是他想為我們這次下去之後能夠安全出來所做的最後一分努力,蹲在地上,頭頂是密匝的樹葉,陽光漏下來,出現了某種中學化學課本上說的現象。成千上萬的光道籠罩着我,讓我一時之間覺得昨日一切都是夢境。
狗吠、雞鳴、人聲。嘈雜的一切,熙熙攘攘就像是繁華的都城一樣,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這裏······環顧四周,還是破敗的房子,頓時心安了不少。
到了出發的時候,我混在大部隊中,每走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整個人輕飄飄的,仿佛靈魂懸浮在半空中冷冷看着肉體越來越接近死亡之地卻不做任何阻撓。這裏森林的物種豐富度簡直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你可以在腦子裏構建這樣一個場景,一棵古樹就是一個微型的生态系統,寄生樹枝一簇簇的卡在古樹的枝幹上,無數樹葉之後掩住了喜歡同時開口鳴叫的禽鳥,大大小小的蛛網挂在枝葉稀疏的地方,色彩鮮豔的蜘蛛女王似的守在網的中央靜靜等待獵物,甚至連這古樹的樹洞裏都似乎生活着什麽群居動物。
而這片森林,有數十萬棵這樣的樹,進入這裏之後我只覺得一種嚴重的生存壓力,就像是天生就有的直覺,這裏讓我感覺非常難受,昨晚進去的林區其實只是在這森林的邊緣地區,當時忽略了這種直觀感受。現在,整支隊伍已經進入了森林腹地,我看向被繁密樹枝割裂的支離破碎的天空,忽然覺得人類的文明社會在此刻離我竟如此之遠。
王盟和小花因為是臨時加入的,所以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小花帶來的夥計大概有二十個人,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考古隊裏的三十個人中只有兩個女人,都是二十出頭的研究生,她們的導師正是這次被拖下水的泰鬥之一,聽她們管這泰鬥叫金先生。這老頭的學術研究方向一直都是跟主流不切合,當然,說不切合那是輕的,事實是,完全跟主流相悖。所以他被派下來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政府本來就是這樣的,聽話的,課題申請就容易得多,不聽話的,那就公事公辦吧。
也不知道是誰的安排,我現在就剛好和這三個人走在了一個區域裏,那個金先生看起來是個常年泡在書堆裏的老學究,我一直都很佩服這類人,他們可以把人類喜歡焦躁不安的心放到一個地方并且就此停駐,畢生精力全部投入這裏,只是為了找出心中疑問的答案。
我們走了大半日,眼見太陽已經被參天的古樹完全擋住,隊伍最前面的領隊吹了三聲口哨示意後面的人跟上,他們已經到達了可以紮營的地方。
我很沒懸念的被分在了金先生的帳篷裏。那老先生須發皆白,穿着件妥帖的軍綠色中山裝,而且瘦,他的身上似乎有着別的老人沒有的一種氣質。當時的我無法找到恰當的詞來形容這種氣質,直到後來我們僥幸逃生之後,我才明白什麽叫氣節······
星垂四野,山裏蟲鳴此起彼伏。帳篷一律點的都是暗光燈,幽幽的盞盞燈光蜿蜒在當地人踩出來的小徑周圍。地表裸露出來的深褐色的泥土,被踩得貼到地面上的青黃色芒草在冷光下顯出某種令人不舒服的冷硬,我靠着帳篷不遠處的松樹坐下,雙手枕在腦後。王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遞過來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色肥野兔。我順着他的手看過去,那只狐貍不知什麽時候圍在了他脖子上,頭正對着我的方向,狹長的眼睛眯起自然就有種狡黠的神韻。
“厚厚,小夥子,還不賴啊。”一只幹枯削瘦的手伸過來接走了兔子。我扭頭看去,這老頭完全沒了之前學究模樣,兩只眼睛似乎正對着肥兔子發着綠光,饞嘴又猥瑣的老頭。我和王盟對視一眼,這真的是那個學界有名的大家麽?王盟用他可憐的腦容量苦苦分析了一番沒有結果之後就擺擺頭開口道:“老板,這兔子是清九抓的,你烤了吧,趁咱們現在還沒有趟雷。”
“清九?”我腦子裏還在考慮這即将下鬥的老人為什麽如此淡然,身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專家而且年近花甲······真的能夠看開嗎?看淡生死,看淡別離。王盟口中的清九又是誰?我的思緒被扯回來,這時那狐貍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着我。“這位小兄弟,你會烤兔子吧?來來來,這是調料和麻油,霍霍霍,老頭子我就好這野味啊。”不容我分說,這幾樣東西就被通通塞到我手上了。
等我認命的開始剝兔皮,生火,烤兔肉時,才驚覺周圍不知不覺中竟然多了四五個準備蹭食的家夥。王盟此時已經被擠到外圍去了,那老頭笑眯眯的看着焦黃冒油的兔肉一臉的慈祥,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只見這老頭眯着眼往那些準備搶食的家夥犀利的掃過悠悠開口:“這山中的兔子可是吃着稀罕的茸頭子長大的,肉質鮮美,更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他猝然收口,亮出手中的黃銅小火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走了最鮮美的兔腿肉,那四五個搶食的家夥就真的如餓狼般也不顧還很燙就直接用手拿走了擺在松枝上的兔肉。
王盟在這夥人走光之後過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老板我的肩膀,用同情的愚蠢目光看着我,這時,跟着那個饞鬼老頭的女研究生走過來雙手托着兩個肉夾馍一臉歉意的看着我們。我和王盟看到這姑娘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是忍俊不禁,這大妹子看我們忍笑似乎更緊張了,結結巴巴的開口道:“兩位,抱歉啊,我們導師就是喜歡吃好吃的,我,我,但是金老很厲害的,你們不要誤會他。”話還沒說完就紅着耳根子跑開了,我打量着這姑娘,理着個民國新潮女學生的齊短發,還戴着一副厚眼鏡,身穿一套灰色野外工作服。這打扮倒是很像七八十年代的知青。
這麽一鬧氣氛似乎活躍了不少,考古隊裏很多人都是常年在野外奔波的專家,這些人的适應性和我們也差不了多少。我粗眼看去,今早見到的那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夥子好像也是這考古隊的成員。至于保镖們,由于部隊裏的紀律至上原則,都是在我們的帳篷外側守通勤。013還是他們之中的領隊,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Advertisement
爬進帳篷,這種兩人帳篷的內部空間還算寬敞,金老頭吃完之後習慣性的在營地四處溜達去了,我掏出沖鋒衣內袋的羅盤,發現這玩意兒的速度正在減慢。雖然我搞不明白這東西的原理究竟是什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是羅盤跟地磁場肯定是脫不了關系的。檢查了一番包裏的物資,我習慣把最重要的東西随身綁住,然後盡可能的帶上最多的醫療用品。我從帳篷裏摸出來,正巧碰上被薄雲遮住的月亮從絲絲縷縷的纖雲中探出身子,而在此刻一聲驚叫從隊伍偏近後方的地方爆發。
無數半昧中的禽鳥四散飛開。我似乎看見一片黑壓壓的雲逼近了驚叫傳來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獨行衆往
獨行衆往
很多蟲子,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灰色蟲子四處紛飛,我那一瞬間以為旁邊會出來一只悶油瓶然後所有的蟲子都會丢盔棄甲而亡。随即苦笑,那個人是怎麽能眼都不眨就能劃開自己的手心,任由自己身上血液奔流而出。手心處隐隐作痛,驚叫是一個考古隊的女隊員發出的,那些蟲子磕了藥似的往她衣領袖口處鑽,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滾,離她近的隊員沖過去幫她拍打身上的蟲子。
但是這些蟲子像是認準了她似的,緊咬着她就是不放。王盟和小花離那裏最近,而這金老頭似是見慣了這種情況一樣不慌不亂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灰撲撲的東西,交到我手上,叮囑道:“灑在那姑娘身上。”我拔腿就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那灰撲撲的東西滲得人心慌。沖過去抓起一把就灑到這姑娘的身上。
然後。蟲子像是被爆炸的沖擊波轟了一樣,無數只撞到了我的臉上,下了一場蟲雨。這老頭坑我······我僵硬的轉過身去,王盟還在很緊張的看向我這邊,但是等他看清了我此刻的造型後很沒良心的開始哈哈大笑。
“我去,哈哈,老板,你這造型太像非洲的野雞大漢了,哈哈哈,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痛死了。”我臉色應該是相當陰寒的,瞅了一眼地上已無大礙的妹子,惡向膽邊生一腳踹向王盟的下盤,咬牙切齒道:“小子,再玩你就被炒鱿魚了!”王盟這家夥裝作害怕的樣子抱頭鼠竄,之前的緊張氣氛一下子就被他打破了。
一個考古隊的男隊員走過來,對我說:“謝謝你啊小兄弟,看你這模樣還沒過二十五吧?金先生是個好導師,你以後肯定前途無量!”我:呵呵。這人的觀察力差成這樣還能考古?能把一個三十五的大叔看成二十五的青年真的不是一般有水平。但這吐槽也只是在心裏打了個轉就消失了,人家既然說我年輕也不是壞話。
我正準備說“沒關系”結果王盟這貨立馬就開了口:“哦,對哦,老板我也發現最近你好像越來越年輕了,好像又長回了二十五歲一樣。”我一聽,這家夥是真誠實呢還是真傻缺呢?小花這時走過來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調侃我,反而是皺着眉頭,銳利的目光從我身上刮過,那種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
他頓了半晌才說道:“王盟說得對,吳邪你現在的樣子比一個月前年輕了不止十歲。難道最近你都沒照過鏡子嗎?”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花,連他都這麽說,我确實很久沒照過鏡子了,本以為現在肯定是個胡子拉碴的頹廢大叔。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到一個水窪邊,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這···這,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什麽啊老板!人家都巴不得長生不老呢,老板你這怎麽一副吃了老鼠屎的感覺?”王盟神經大條的走過來對我說道。
“不要想太多,我們現在還沒進到下面就出了這些狀況估計之後的路只會越走越難。有點心理準備也好。”小花拍了拍的後背,走到那被蟲子襲擊的姑娘身邊湊近她嗅了嗅,臉色不善的開口道:“這位小姐是不是常年用香水?”那姑娘坐在地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只見她點頭說:“嗯,因為我們經常和腐爛的東西接觸,時間長了身上就會帶上一股奇怪的味道,金先生說這是死亡的味道,呵呵,我當初怎麽就選了這麽個職業。”
“的确如此,但是以後不要再用香水來掩蓋這種氣味了,如果小姐信得過我的話就試試去泡藥澡。具體的中藥都在這張紙條上。香水只會讓你身上的味道沉積,這山上的蟲子應該是屍體養大的,對這死亡氣息非常敏感。”小花接着說道,“但是只有小姐你是常用香水的,我只能這樣推斷。”
等到這邊的事情終于平息了,我跟王盟和小花暫時分開,獨自回到了我的帳篷。那金老頭坐在帳篷外,呷了一口熱酒眼神卻十分清明的眺望遠方。他的姿勢很滄桑,我想着有一天,等我也和他一樣老了,是否會像他這樣看穿一切。
烏鴉凄厲的叫聲從森林更深處傳來,我輾轉反複就是無法入睡,焦慮感灼燒着我的神經。但是我不能一個人去,因為直覺告訴我地下世界從來人多才好辦事。大概是我這種火燒屁股的表現實在是太明顯了,金老頭一巴掌揮到我面上,于是······我終于睡着了。
淩晨三點,考古隊整理裝備開始出發,我們沿途做了許多可靠的标記,大家似乎都習慣了這種天為被地為床的日子。不過隊伍裏的幾個年輕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首先就是昨天早上我和王盟碰到的那兩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原來是考古隊裏今年新進的隊員,據說兩人都是家裏很有背景的某二代,嬌氣大概是有的,好在目前為止他們倆還沒出什麽狀況。
愈深入這萬畝之林就越來越暗,早上七點鐘這裏還是黑蒙蒙的一片,狼煙手電的燈光的光柱打在了沿路姿勢怪異的植物上。沒有人說話,耳邊只傳來周圍人的呼吸聲和衣料摩擦聲、腳步聲。腳步聲沉重且不規律的是那些女隊員,而步子走得不重不輕的是我們這群土夫子,至于那些基本上聽不到腳步聲的就是特種兵們,這些人就像是訓練有素的機器,能精準的完成每一個任務。
金老頭是整個隊伍中最悠然自得的一個,他背着手信步在這草深及膝的荒徑上,要不是環境實在是太陰森,人家肯定以為這是哪個跳完廣場舞或者練完太極劍的老大爺正在公園裏溜圈。但是他的速度不慢,甚至比哪兩個二代小夥子還快,金老頭身上的故事肯定是大大的有啊。
最前面的探路隊員閃燈三次,大概這是他們約好的信號,果然金老頭就對我說:“到了,這次的目的地可真是難找喲,厚厚。”我有點僵硬的看着眼前這一大片廢棄的煤礦入口井,此時衆人腳下的大地被一層黑色的煤屑覆蓋,地上鮮少出現植物,除了幾縷快要幹死的野草外這裏幾乎沒有生命的氣息。
一種濃烈的寂靜包圍住了所有人,生命的禁區,五個明晃晃的大字好像漂浮在半空中。“我們從這裏進去?”有人悶聲悶氣的問,我擡頭看了一眼頂上的天空,發現這裏真的是慘淡得可怕,我發誓這個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地方的天空能幹淨到一絲雲彩也沒有的地步。天空是一種快要長出青苔的黛青色,曠野之中風刮得詭異莫測,煤屑被卷起朝着人的臉撲來。
我一轉身避開這妖風,金老頭扯着我的衣服示意我跟着他走進那個礦井的引門前,這門十分闊氣,盡管因為經年的風雨已經殘敗得不像樣子,卻依然看得出這裏過去的繁盛。介字形的門,左右兩邊貼着對聯形式的标語。左邊是“嚴是愛松是害出了事情禍三代”右邊因為臨近疾風側,字跡已經磨損得無法看清了。這一看之下,真的是有種黑色幽默,剛剛改革開放那會兒這種小礦井可是遍地開花的。
“我們這次出來呢,是要考察戰國時代出國最受崇拜的一個王的陵墓,所以下面應該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啊!”金老頭邊走邊自言自語似的跟我解釋着。後面的人都是有無線通訊設備的,一進入這裏所有人都被要求打開通訊。引門有點長,進來之前我們還看到外面有礦車的軌道,幾輛廢棄生鏽的礦車可憐的側翻到了一邊,大家也只是對此多看了一眼而已。
這引門後是一段三十米左右的引路,礦井的正門還在裏面,地勢下傾,礦工們下井的時候大概就是坐在礦車上,從引路上的軌道開下去。興許這些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苦工,臉上被累年的井下勞作刻上了不可磨滅的黑色皺紋,手掌手指布滿大繭,有時候得閑能在上井的時候快意的抽上一根煙。當然這些只是我的一些聯想,這些礦工後來是怎麽生存的,在這煤礦倒閉之後,實在是值得讓人深思的話題。
特種隊員這時候全部站在隊伍的外圍,像包餃子一樣的,裏面是一群臉色蠟黃的常年跟古物打交道的考古人員,還有自诩為考古學界新秀的小花和王盟,以及小花的夥計們。引路本身就是一般在地下的,越走整個環境就越黑暗,好在我是老油條了,這種環境是司空見慣了的。有些新入行的就不大行了,比如說之前那個被蟲子圍攻的姑娘,和我碰到的那兩個年輕人中脾氣有些急躁的那個。
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反應,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熬得過這種反應結束的那一天,假如那時的我沒有他的幫助,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注定裏不會有任何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渣基三,忙期末複習,所以···你們懂的
☆、血戰幽冥
血戰幽冥
穿道風“嗚嗚”的從入口處橫七豎八訂上的木板縫隙間溜過,塵封已久的黴味被濕潤的風帶過來,暗示着這扇稱不上門的入口背後是一個生人勿近的世界。考古隊的人不像我們以前那樣遇山拆山遇水填水的模式辦事,這些人顯然都是規則的信徒,連這幾根快要腐朽成木渣的板子都很小心翼翼的拆着,特種大頭兵們此時倒是悠閑的站在一邊并沒有幫把手的打算。
“你拿這個小鏟子刮點木屑裝到密封袋裏。”金老頭已經完全把我當成他的下手在使喚了,不過舉手之勞,也沒必要斤斤計較。刮好木屑後,我有些疑惑,金老頭見狀開口:“這是咱考古隊的傳統,第一個下手拆的東西在我們看來就是初神,必須給他們留點東西才成。”我怎麽沒聽說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傳統?
“這些東西在你們年輕人看來肯定又是封建迷信了,但這是很多前人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傳統,不論是否有用,這樣做也是對他們另一種形式的紀念。”金老頭說這些話的時候倒是沒有唏噓之感,只是很尋常的緩慢語氣,話語間卻充滿了對那些人的追憶。木板釘得很結實,從我所在的小坡往那裏看去,現在還只是拆掉了三分之一的木板。金老頭也不管我是不是很認真的在聽他的話,接着說:“三十年前,我兒子被上級派去參加西沙群島的一個海底墓考古活動,當時要是我阻止這件事發生就好了。”
我的心裏狠狠一震,本來的漫不經心瞬間變成所有神經都繃到了極限。“您說······西沙海底墓?”他是誰的父親?難道也是老九門的後代?不對,為什麽他要對我說這些,是無意還是別有用心?金老頭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話語中的緊張,自然回答道:“沒錯,就是那個墓害死了我兒子,可憐我的小羽都沒有來得及成家。”
“小羽?他···他叫金羽?”我只覺得腎上腺素開始飙升,胸口漲得難受,心跳沉重,每跳動一下都像是在宣布我的死期臨近。“不不不,他叫齊羽,随他媽媽的姓。”晴天霹靂轟然打下,我這是終于見到當事人的家屬了麽?面上勉強的維持這鎮靜,我知道自己也許會遇到什麽了,冥冥之中的因果,自我第一次下地開始便已運轉,輾轉輪回的命運·····誰逃得了他的魔爪?
“您确定他是在海裏犧牲的嗎?抱歉金先生,我的叔叔也是在那次海底考古活動中趨勢的。”我明知自己的問話對于一個老年喪子的人來說是何其殘酷,可是,這些東西再不弄清楚明白我也許只能等下了陰曹地府再去問問當事人了。“沒必要談抱歉,小邪你叔叔是不是叫吳三省?他是個厲害的隊員。但是我記得當時的訃告裏沒有他的名字啊,你是不是弄錯了?”金先生的記憶能力真是厲害,時隔三十年之久居然仍能記住當時的細節。“是的,我叔叔的确後來還跟我們見過面,但是十年前我們才發現那不是我三叔而是另外一個人僞裝的。”
金老頭稍稍有些詫異,但是他真的是進過的鬥比我走過的路還多,似乎對這種事情有了相當的接受能力。談話間,那邊的隊員已經講木板封條全部拆下,特種兵已經率先下去開道,我還在恍惚,跟在金老頭的身後,耳朵裏只聽得到鞋底踩在煤渣上“嘎吱”“嘎吱”的聲音。
人的安全感來自哪裏?我問自己。
在悶油瓶進青銅門後第十年的除夕,我在熙熙攘攘的年市之中穿梭,這幾年政府大力宣揚中華傳統,全民對現任主席的崇拜已經上升到了極點。自然,當主席在第一屆任期的末尾提出複興傳統文化方案的時候,幾乎在幾天之內,整個社會就掀開了複古的風氣。除夕這樣的大節自然是大批擁趸們宣洩心中對老大崇敬之情的最佳機會。
滿街的紅燈籠精心的布置在商家的屋檐下,夾道兩條紅龍蜿蜒下去,讓人在一瞬間似乎就能陷入年的氛圍中。杭州的冬天有時候也能凍得人成篩子,比如今年,但是行人的熱情簡直就是熱火朝天了,巧的是,這天從傍晚時分開始飄起了晶瑩的雪花。
真的就是錦上添花了。
難過的是,身邊的熱鬧再喧嚣,也終究不是屬于我的,走在被雪覆上了一層潔白的林蔭道上,積雪與我的鞋底接觸時也是發出這樣的“嘎吱”聲。就像是一聲驚呼,它的生命在瞬間就消逝。大概我們在命運的眼裏也是這要微不足道的,腦子正常的人沒有誰會去管一只螞蟻的生命,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了,最多也就是感嘆一下:剛剛是踩着了什麽?
而張起靈不過是這群螞蟻中最強壯的那只,連他都躲不過宿命,何況我們這等凡人。安全感哪,在絕對力量面前都是妄言。
“小邪啊,你最喜歡的花咱們馬上就能找到了。”記憶中,小花說。
“小羽啊,你最讨厭的花咱們馬上就要碰到了。”現實中,老金說。
我回神:“什麽花?”這時,一衆人已經走到了第一個平臺區。從這裏分成兩條支路,金老頭指着我腳邊不遠處一株從煤屑中長出的一簇綠油油的植物,在這簇植物中聳立着一根頂着紫色花的莖,那花長得很怪,就是那種即使顏色很漂亮也讓人看了之後就不舒服的花。近看是有一組馬蹄形的花瓣圍成的不規則圓形。
“紫雲英,優良牧草,不過也是毒草。”一個戴着眼鏡很有書卷氣的考古隊員開口說道:“但是,這草有個很厲害的傳說。”
“得了吧,別賣弄了,人家只要看過那個電視節目都知道。”一個眉毛又黑又濃皮膚黝黑的中年人拿手肘撞了他一下說道。戴眼鏡的考古隊員有些不好意思,那中年人又說道:“說吧,就知道你憋着話不舒服,吳先生你別見怪啊,我們這些人常年和外界隔絕,大家都難免有些怪癖。這家夥叫王紫陽,最喜歡收集一些植物的故事。我叫李大一,擅長···額···力氣大。”
“噗。”小花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們這邊,聽到這話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大漢的臉在看到小花之後瞬間漲成了紫色。“王先生,請說吧。”我開口打破這有些尴尬的局面。
“不知道吳邪同志看到過這樣一個報道沒——我國在兩彈一星建設的時候,曾經因為無法找到核原料,也就是鈾礦,而對此一籌莫展。但是,在很多地質考察隊員的努力下,終于找到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眼睛裏閃爍一種難以言喻的熱切,“你知道他們怎麽找到的麽?沒錯,就是因為在野生環境下,紫雲英豐富的地區很可能鈾礦富集。你看這種植物多麽美麗,那迷人的紫色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還有那婀娜的花瓣,真美······”王紫陽似乎陷入了某種常人無法看見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也許只有他一個人,加上無數的植物。
李大一架着王紫陽滿臉歉意的看着我們離開。王盟一個人又開始了他自動切斷電源的放空狀态,蹲在礦車軌道的木軌上,神情嚴肅,但是沒人知道這家夥此時腦子裏就是真正的一片空白,說到怪癖,我身邊的人也沒幾個是正常的。
“你怎麽看?”小花雙手插在胸前,朝那簇花揚了揚下巴,“我不認為剛剛那個人說的話只是為你增添笑料而已。”“你是說,這次我們挖着挖着,沒挖出粽子,會挖出一堆核原料?這概率比中頭彩還難啊,要是真挖到了,咱出來就該去買六合彩。”我笑笑,很明顯那個王紫陽也只是說紫雲英豐富的地區會有可能有鈾礦,這裏就光杆司令一個,第一個條件都達不到,更不要說即使紫雲英豐富也只是可能有鈾礦。
說話間,那邊老金已經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了,包括之前下去探路的大頭兵們。“大家都是熟練工了,對地下的情況也都有足夠的經驗,但是這次的情況和以前的露天發掘或者淺坑發掘不同,廢棄礦井可能出現的危險,比如塌方、瓦斯中毒、爆炸以及一些毒性生物,都是我們前行的大阻力,希望各位能夠惜命。咱們的子弟兵也要注意,雖然上面将你們派來是為了保證任務更好的完成,但是在某些不可抗力的情況下請以大局為重。”老金的氣勢在這幾句話中顯露無遺,完全不是那個貪吃的小老頭了,整個人挺直得像一棵松樹,老輩人的敬業,言傳身教。
作者有話要說:
☆、誰在前面
誰在前面
“水閘已經鏽住了,整個供水系統無法使用。”一個技術人員回複到,下井之後我們即刻就被黑暗籠罩,同時攏上來的還有在這個封閉系統中懸浮着的經年未散的粉塵。幸好衆人都是有備而來,臉上都罩着防塵面具,但是大家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面具能提供的保護很有限,而且防塵面具對人的呼吸系統影響是不可忽視的。
很顯然這不是一個好的消息,供水系統的應用是清除粉塵威脅和溶水性有毒氣體的一個重要手段。這座廢棄煤礦很可能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開始發掘的,我對礦井的了解很有限,只是小時候家裏有個在煤礦上班的遠房親戚,此人常年處理井下的突發事故,腦門上殘留着稀疏的毛發,大概是壓力太大的緣故。
我二叔那個時候就是家裏最有創業精神的,當時還和這個親戚合夥搞過一個煤礦,後來因為國家政策風向變了,煤礦被收歸國有。那段時間二叔最關心的就是礦工的安全,井下的危險實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出了事故絕對是要承擔重大事故責任的。
“跟上跟上。”幾股光線在空氣中交叉相遇然後離開,丁達爾效應在這種時候異常的可感。頭頂上偶爾滴下幾滴冰涼的地下水,落在人的皮膚上有種被腐蝕的錯覺。這些水滴在地上,留下清脆的回聲。腳步聲在這逼仄的空間中回蕩,似乎驚擾了沉睡在黑暗中的兇獸。我跟着金先生走在隊伍中部靠前的地方,機械的重複着前進的步伐。
走着走着,力氣開始從我的身體裏一點點堅定的流失了,真奇怪,為什麽走了這麽久都沒人喊停呢?老金還在不知疲倦的往前走着,這老頭的體力可真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身上的怪異變化導致現在體力下降了很多。咬了咬牙,我勉強跟上了老金。然而就在我們只有一步之差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我的視線自然落在了他銀白色的頭發上。
只好停下步子,我探出身子,正要問金先生怎麽突然停下了。卻發現周圍詭異的安靜,連之前已經習慣的水滴聲腳步聲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了。我能看見的人只剩下金老頭,這種反常的情形讓我心裏警鈴大作。是什麽原因?為什麽我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不要回頭”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沒想回頭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礦燈的照射下慘白的手心,上面交錯着這些年在鬥裏摸爬滾打留下的痕跡。忽然感覺到面前有人在看我,我下意識的擡頭,“老金”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他面朝着我,但是,那張臉上,所有的五官都沒有了。
我吓得腿軟,但是好歹也是經歷過很多怪異事情的老鳥了,這個時候腦子裏有根弦繃得死緊,逼迫着我向身後跑。我想轉身。但是一股大力死死地束住了我,“不要後退”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我覺得自己的頭快要爆炸了,我該怎麽做?理智告訴我不要相信別人,這個世界只有自己的判斷才是最保險的。
轉身就朝反方向跑去,“嚯”的轉身,沒想到,那個“老金”正在真正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只好轉回來撒腿就開始狂跑。一個沒注意,被地面上的一個東西絆倒,整個人飛了出去。接觸到地面的瞬間,我才想到,其他人呢?他們去哪裏了?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這裏的多有人都不見了。絕對不可能,除非是我自己走岔道了。
手上的那條傷疤縫線的地方拂過一道黃綠色的光,這是,鬼玺的光芒?怎麽在這個時候有反應了?難道小哥的位置離這裏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