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根本就不是漢人,一口流利的蒙古語,給我一種自己其實是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的粽子,而他正在用當初魯王宮與粽子交流的語言跟我講話。
我曾經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構建一個可以逼出它籠子,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在這個計劃快要成功的時候,出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故。我,吳邪,沒有能力确保自己的家人不受沖擊。看着最後一抔土澆上三叔的墳茔上時,我一直低沉的情緒突然十分激烈起來,無數個念頭湧上來。在這個難以揣測的迷局中葬生的所有人,站在我面前,冷漠一如這個士兵頭目看我時的表情。他們無聲的質問我,做這些的意義在哪裏?
不能像張起靈那樣淡淡的說,意義這個詞本身就沒有意義這樣的話。我給不出答案,但是,親人朋友卻因為我對于答案的執着而死。所以,我需要一個完全脫離吳家,脫離老九門的身份。這個時候,我異常感謝齊羽了,多虧他和我之間非常相似,多虧他我才能比較容易的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後來,在一次大學同學聚會上,我把自己的經歷給三瘋同志講了,三瘋同志是個很嚴謹的學者,他嚴詞厲色的警告我不要再妄想了。但是,我确定自己是正常的,并堅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足夠理性的。
那次同學聚會快要散會時,三瘋按着我的肩膀異常沉重的看着我良久,卻沒有再說什麽。再之後,很多人說,吳小佛爺瘋了。可是,王盟還在,西泠印社也是萬年如一的開着門,偶爾還會迎來很多游客的光臨。
風,飒飒的,吹動着那些士兵上衣的衣擺。深藍色的天幕,清晰的星光,很像小時候陪爺爺坐在長沙老家場院的竹床上時看到的那樣。那時,爺爺總是有意無意的告訴我一些聽起來很深刻的道理,他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需要價值判斷的,價值觀本身就是不理性的,你只要知道一個道理就足夠了。說着,他指了指躺在一旁快要完全閉上眼睛休憩的驢蛋蛋,“你看,驢蛋蛋之所以會聽我的話,是因為我給他的利益最大,而不是我們口中的忠義。”
這一段記憶,連同很多其他的與爺爺相處的回憶一起,近來時常會浮上來。有人說,當一個人開始記起童年就證明他已經老了。
前方挖掘沙子的隊伍不知為什麽忽然騷動起來,從我這裏看去,大概是有人闖到他們的施工現場擾亂秩序了。對我而言倒是失不再得的唯一機會,餘光掃到那個負責看守我的士兵因為那邊的事情一時間分心了,掙開早已被我割得只剩下最後一股細線的繩子,竄上前去用手肘狠敲了一下此人的腦幹部位,在他暈倒後直接用裹在我沖鋒衣裏的長探針朝他的膝蓋戳了兩下。麻利的幹完這些,我沒有負罪感,因為那個士兵頭目說的話我聽懂了。
他說,明天等地道打通,将此人作為祭品。
于是,我并不能忍受自己沒有死在悶油瓶手裏,而在這個冒牌貨的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發!
☆、友好部落
友好部落
此章為二合一章節,作者已經要累翻了,下一半明天上午再發~
腿部肌肉酸軟,深一腳淺一腳,在松散的沙地上奔跑對于體力是很嚴重的消耗。我只能聽見自己喘息的聲音像破掉的風箱那樣殘破,為了活命的奔跑,超出了極限,鹹腥味開始彌散在我的口腔當中。也許是肺泡上的毛細血管爆裂了。為什麽我會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被危險追趕?這真的是完全沒有意義,那麽追尋那個幻影真的有意義嗎?
粗重的呼吸聲,淩厲的落步聲,被撲倒之前我只能感受到這種程度。背後蹿出來的不知名野獸利落的将我踏在腳下了,狠狠摔在沙子上,我只來得及用手臂隔了一下。當這個訓練有素的野獸湊到我後頸輕嗅時,我整個人像過了電一樣,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躲不開這東西的騷擾,我實在是害怕它一激動對上我的脖子就是一口,那真是死得太不值了。
還好這家夥大概是很通人性的,看出來我其實是個革命立場非常不堅定的軟蛋一個,驕傲的從我背上下去了。但是,在我急急忙忙又小心翼翼爬起來的過程,這混蛋甩了一下它那硬得像鋼筋一樣的尾巴,順便給了我可憐的腦幹非常幹脆的一鞭。直接趴回原地,我在心裏怒得快要罵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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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聲嘹亮的口哨,這東西立馬潛入茫茫夜色中消失得相當徹底。我扶着腦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後傳來一串有規律的腳步聲,至于什麽是有規律?當過兵或者照現在是小孩子參加的軍訓這種活動,在這些過程中,走步走得均勻又迅疾的軍人是常見的。但是這只是步伐上的規律,我此刻耳中的規律腳步聲,是那種訓練了幾十年的武術大家才能達到的地步。
慢慢握緊左手,那裏還有一把鑰匙扣挂飾大小的微型手槍,只要我夠快,還是能夠有機會幹掉這個可能對我産生威脅的人。三二一,轉身,擡手,視線掃過那張月光下異常慘白驚悚的臉。“你居然也過來了。”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即使那張臉已經恐怖得同粽子們相比都是有過之而不及的。洋粽子兄似乎有些不習慣我這樣直愣愣的打量,不作停留直接轉身就跑,邊跑邊說:“不要發呆了,那些人馬上就會趕過來,跑·····”這是害怕後面的追兵?
“喂,你現在該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吧?我一早就自我介紹了的。”大概終于跑出了士兵頭目的勢力範圍外,我咽下一口鹹腥的口水,嘴裏都是吐不出來的煩人細沙。洋粽子完全是臉不變色心不跳,當然,也許是他毀容的原因。沒有看我,他先是将我們周圍的環境打量了一番,人還半跪在沙地上,雙手四處摸索着什麽。突然,他手上一頓,可能是找到他想要的東西,然後回答我:“你可以叫我楊海。”說完便熄火不講了,估計我再問他也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借着月光,我能看見一根筷子粗的銀色金屬線被楊海拿在手中,有些好奇這是什麽。但是一想到随時都有可能被那個完全不可理喻的士兵頭目抓回去當犧牲,我那一丁點好奇心就被什麽掐滅了。好奇心害死貓,假如當初我沒有這個完全多餘的好奇心,也許這後面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了,此刻我也不會站在這裏自責自己的多管閑事。
楊海抽出這根大概兩三米的銀色金屬絲後,将金屬絲立在一個凹陷入地表以下的大坑中央。這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天上的月光像是被一根線牽引着找到了這根金屬絲上,順着這根金屬絲,月華流轉飛瀉到地面的沙子上。我像根木樁那樣立在原地,不是驚訝這是多麽怪異的事情。而是驚訝于,當這些銀色的光線像煙花一樣以金屬絲立地的那一點為圓心四射開來,楊海站在這個異常美麗的場面中央卻沒有一絲違和。
所以當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部落時,楊海大概已經完全對我的專業素養失望了,具體表現是:一個衣着明顯帶着異邦風格但是很美的姑娘跳過來跟我交談時,楊海直接一把将我推到旁邊,示意我乖乖呆在旁邊看守他帶來的行李。果然之前我還是高估了盜墓賊們的思想覺悟,這個楊海說自己是來找媳婦的,果然是真的······而且,這人怎麽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回不去。
等等,不在乎自己回不去?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洋粽子楊海也許就是這個世界中的人,否則為什麽會一口如此流利的怪話?之前碰到的那個士兵頭目說的是蒙古語,很不巧,在悶油瓶那個短命孩子進入青銅門的第七年,我因為自己的計劃與內蒙古一個沙漠中的移動海子有關,只好廢寝忘食拿出當年過高考的精神自學了蒙古語。但是,假如這裏還是在吐魯番的周圍,出現的民族除了蒙古族,還會有哪個民族是高加索人種的?
心裏長出一點疑慮,我毫不懷疑要不了多久這點懷疑就會長滿我的腦子,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失去理智,還是要學會相信己方人員。姑且信這個楊海一次,我知道自己骨子裏就有那生命做賭注的豪賭因子,為了更大的利益,犧牲本來就是不可避免的。
篝火燒得劈啪作響,三根木材壘起的支架,吊着一個底部已經因為長時間被火燒而氧化變黑的大鐵鍋。不錯,還好不是青銅時代。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因為人類文明進入鐵器時代就代表遠古社會野蠻的奴隸制的消亡,我和楊海兩人也不用太過擔心這些看起來似乎很友好的原住民突然發難,然後吃掉我們······
這個時候我坐在離篝火大概五米遠的一個橫躺着的大石條上,眼前是忙碌有序的部落婦女們制作着晚飯,身後是楊海正和部落裏面的壯丁讨論着射箭的技巧,至于我為什麽會知道,其實我也只是在這裏妄自猜測而已。這裏的人和之前的蒙古軍有什麽聯系?是敵對的,還是互不相識又或者是友好鄰邦?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動作潇灑的揮舞着自己手上的馬鞭朝我跑來,可惜還沒有到我跟前就非常爽利的摔了一個狗趴。我下意識的打算伸手去扶,但是有人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這裏的人崇尚的是不怕困難的勇士,你這樣只會讓這個小夥子以後受嘲笑的。”楊海淡淡道。我有些吃力的轉過頭,用自認為最有威懾力的眼神盯着他說:“我知道了,但是···可不可以總是抓我這邊手臂!你果然是故意的吧···”那條受傷的胳膊在無聲的哭泣。
楊海大概是笑了,但是配上那樣一張鬼神勿近的臉,只是顯得更加猙獰而已。我有些奇怪這裏的人怎麽接受度那麽高,一般的先民不應當是很相信鬼神之說的麽?第一反應不應該是把洋粽子扔出去麽?“你似乎對我有很大意見?”楊海在我身邊坐下來說,“但是,吳邪先生還是想回去的吧?所以,在我們離開這裏之前不要輕舉妄動。”這貨果斷是在威脅我,形勢比人強,雖然不知道這家夥武力值是不是跟張起靈那麽逆天,但就之前我踹他那一腳感受到的肌肉硬度而言,他的身體素質應該遠超常人。餘光感受到他的安靜,我沒有多想,看着那個小男孩不哭不鬧的自己爬起來跑遠道:“你想多了,我不會阻止你做什麽的,但是我希望楊海先生能夠記起我們還是有任務在身的。”
我們的任務啊,說起來還是跟進鬥有關的,它希望我們能夠把吐魯番火焰上腳下的一個汪藏海修的地宮裏的某件可以使人産生幻覺的陪葬品拿到手上交。至于這件東西它拿到手之後想要幹什麽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毀掉張家人和汪家人的背後勢力,現在都不是我想了解的,在決定來這裏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覺悟。歷史還是讓他被塵埃掩埋掉吧,活着的人遠比死掉的故事重要得多。
楊海似乎也在思考着什麽問題,我看着他的側臉依稀能夠找到他在毀容前的輪廓,很熟悉的,好像是我曾經看過千百遍的一個輪廓,卻一時之間無法記起這是誰的輪廓。這時,有個比我還要高上半個頭的魁梧男人在後面汗了楊海一聲,随即楊海站起來轉身朝他走過去,那人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邊說眼神還不斷飄向我這邊,難道是要驅逐我這個在他們眼中看起來武力渣的廢柴?楊海不動聲色的點頭,突然側過頭來喊了一句“吳邪”,我一激靈,立馬站起來。那人看了我的反應,哈哈大笑,然後走遠了。留下我站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
這究竟是什麽陰謀?我隐隐覺得楊海這混蛋可能把我賣掉了······不對,是出賣掉了,還是不對。我到底在煩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楊海掉頭朝我走來,身上還是那件阿拉伯長衫,配上淩亂的黑發,我有種遇見犀利哥的感覺。但,還是,很高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章開始就是長章節了,以後每日一更~
☆、麒麟之殇
我們跟着這個部族一直向東走,漸漸地,地面上的植被開始密集起來。看來這些人的大本營是在水源地。同時,一大堆此地獨有的蚊子在耳邊“嗡嗡”個不停,總是預感這些蚊子會趁我不注意來叮我。常年混跡在地下,對于這種體積小數量多的生物我都是敬而遠之的。不過想想自己穿得挺嚴實的,我也就放下了這件事。反觀坐在我旁邊馬匹上的楊海,他那邊根本就沒有蚊子,真的是随便來個人都是蚊子不喜歡的血型,果然我還是體質不佳。
一大幫人一起朝着某個确定的方向走的感覺很安定,我甚至能夠感知到這個族群人們之間的聯系在這些活動中日益增強,歸屬感,這個不屬于現代人的詞此時就是如此真切的讓我這個異世界的人感受到。心累,我隐隐覺得自己對于現世都沒有更多的留戀。大概是看我在這邊發呆,楊海驅馬過來,順便推了我一把。因為正在分神,被他這一推,我差點摔下馬背,一陣手忙腳亂,勉強維持平衡的我怒上心頭,憤怒的低聲吼他道:“你究竟什麽意思?小學生也不會做這麽幼稚的事情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吧?”我扯住他的衣領,“對我有什麽不滿咱們直接說開,行?!”
楊海毫不在意的從我手中抽出自己的領子,慢悠悠的說:“啧,你真容易生氣,小學生才容易生氣對吧?”說着,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冷靜,之後你會知道的。” 我這醞釀好久的情緒被堵得啞火,心情愈發煩悶起來。神神秘秘的,這個洋粽子究竟是什麽人?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足夠的冷靜來分析問題了,所以自我平複好幾次後,才勉強鎮靜下來。
擡頭發現隊伍已經停下來了,在夜色中我只能勉強辨認出我們的左前方是一條山脈,右面似乎是一塊面積不小的空地,但是這塊空地上有百來個蒙古包一樣的氈房。部族的人陸陸續續從馬背上下來,領着馬朝西邊的栅欄圈走去。我和楊海則是被請下馬,一個穿着松垮垮的反毛羊皮大衣的盤着辮子的女人帶着我們。跟在她身後路過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氈房,這些氈房都是圓錐高頂,圓柱部分很短,第一眼讓人以為這些氈房就是圓錐形的。注意力還沒收回就赫然遭遇一個由數不清的蘆葦組成的海,這個時候天邊已經開始泛白,蘆葦海被來自吐峪溝深處的風吹出層層波浪,空氣中還有蘆葦獨有的清新氣息,整個人像被清洗了一遍那樣爽快。
那個領路的婦女對着蘆葦海的那一邊喊了一句“薩馬”,稍息,對面傳來一聲哨音,和我之前被野獸襲擊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尖細且長的蘆葦,一根根的矗立在那裏,有什麽撥開了它們,定睛細看之下,發現有個黑豹泅水朝我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