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7章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樓瀾漆黑的眸子單純明亮,他擡頭看着牧傾。
“沒什麽。”牧傾揉揉他的頭發。
晚上千鶴拎着刀在到處找人,遠遠看到亭子中的兩個人正牽着手過來,小跑迎上去道:“主子,該用晚膳了。”
“讓他們自己吃吧。”牧傾說:“樓瀾想出去吃夜攤。”
“我也要去!”千鶴忙跟上去,轉頭大喊:“老小記得喂鴨子!”
一道分不清是誰的聲音憤怒的從屋頂劈下來:“那是我們小王爺!”
樓瀾笑出聲,跟牧傾牽着手出府。
宵禁前的長街上熱鬧非凡,燈火闌珊,樓瀾和牧傾站在小攤前等着一份紅豆粘包。攤主手腳麻利用紙包好遞給樓瀾,吆喝道:“公子喜歡下次再來啊!”
樓瀾有吃的就特別開心,捧着紙包粘了點糖咬了一口,裏面的紅豆餡兒香氣四溢。千鶴剛要給自己買一份,牧傾忽然擡手制止。
等樓瀾吃了兩個下肚,牧傾把紙包拿走,笑道:“晚上這些糯米做的少吃些,容易存食。”說着丢給千鶴了,千鶴淚流滿面,這個都涼了!涼了都不好吃了!
樓瀾乖乖拍了拍手,将手上一些糖屑拍掉,又拉着牧傾到別的攤位上找吃的。
一路吃過去飽了才作數,牧傾又帶着樓瀾去聽戲,樓瀾平時就喜歡看一些怪力亂神的小話本,捧着一杯香片連聽了兩場戲,過了戌時直接在戲院睡着了。
牧傾抱着樓瀾回王府,千鶴拿着一包炒蠶豆邊走邊吃。
牧傾輕聲道:“把牧之帶來吧。”
千鶴應了一聲,踮着腳尖一個閃身融合進了前方的黑暗裏。
Advertisement
牧傾将樓瀾送回房,輕手輕腳給他脫了衣服。房中暖和,但到底是在冬日,被窩裏有些稍許的涼意,樓瀾身上就一件貼身的小褂子,碰上涼飕飕的被褥就醒了過來。
“很冷。”樓瀾剛躺下就直起身往牧傾懷裏鑽,睡得迷迷糊糊,有些不太清醒。
牧傾只好脫了自己的衣服,給他暖被窩。樓瀾扒着牧傾溫暖的軀體,慢慢又睡了過去。
等樓瀾徹底熟睡,牧傾又試了試他腳上的溫度,确認他全身都暖了過來才輕輕退出去,披上外袍走到外面的廳中。
牧之已經在等着他,千鶴奉了茶,靜靜地站在一邊。
他穿着一身白色無紋的袍子,比之先前瘦了很多。他看着牧傾,喝着茶道:“在哄他睡覺?”
牧傾答非所問,“大哥,別來無恙。”
“還好。”牧之道。
千鶴要下去泡茶,牧傾道:“不用了,茶水喝多晚上睡不着,把你之前買的炒蠶豆拿來。”
千鶴把手伸進懷裏,掏出半包吃剩的炒蠶豆放在桌子上,素白的五指在廣袖下張揚而出,牧傾把外頭一層硬殼剝下來丢進嘴裏,淡淡道“明日登基大典,你可知道是誰?”
牧之眉頭一蹙。
牧傾道:“是威遠,這天下要姓李了。”
“你竟不自己做皇帝?”牧之有些吃驚。
牧傾笑道:“我何曾說過我要做皇帝?況且,你一杯毒酒讓我心脈受損,如今內力紊亂,只怕連十年都撐不住,做了皇帝又有什麽意思。”
“是我錯怪了你?”牧之問。
“也不算。”牧傾不羁一笑,“我先前,确實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你下毒害我,樓瀾又離我而去,當時茕茕孑立甚至想過要把這天下盡毀出一口惡氣,後來想想又累的緊……算了,如今說這些都是廢話。”
“想不到你倒真有袖手天下的這一天。”牧之道。
牧傾随手把蠶豆殼扔回桌子上,“我有樓瀾就夠了。”
兄弟倆語氣平靜,難得有這樣平心靜氣喝茶聊天的時候。
牧之放下茶盞,問道:“父王死的不明不白,你也不讓我問,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
牧傾看着跳動的燭火,微微皺起長眉,“牧容啊,他的權勢讓昭懷皇帝忌諱,讓人給下了毒,戰場上估計是毒發了,沒躲過一箭,穿心斃命。我當年不讓你開棺,就是因為半路上我把牧容的屍首剖開驗屍。”
牧之微微垂眼,“竟是這樣。”
“他自己心甘情願為皇權而死,怨不得旁人。”牧傾說:“我殺昭懷皇帝,也不是為了給他報仇,昭懷想弄死我,所以我先弄死了他。”
“父王賜你的那把扇子,是提醒你不要和他走一樣的路,他已經死了,你不要再恨他了。”牧之說。
牧傾淡笑着,臉龐被燭光鍍上一層暖意,眼裏卻是一片涼薄,“是麽,在我看來,他只是想讓我不要觊觎皇位,醉生夢死過完一輩子,不要妄想戀棧權位,這些話你從未聽過,他卻是每日都對我耳提面命,你懂什麽。”
“說到底,你才是容王世子啊。”牧傾說,“你叫牧之,他盼你成為當世枭雄,而我叫牧傾,他只盼我潦草一生。”
“牧傾,你不要曲解父王的意思,父王是想保護你。”牧之急道。
牧傾冷然一笑:“保護我讓你給我下毒?”
牧之瞬間失聲,牧傾道:“你在牧容的溺愛裏長大,有些事你不懂,不過虛長我三歲,你只是個沒出息的。”
牧傾将自己的長刀抽出放在桌上,往牧之的方向推了推:“我先前想過無數種折磨死你的辦法,說到底,你是我大哥,我讓你體面上路。”
牧之接過刀,輕聲說:“我從未想過以一杯毒酒就可以扳倒你,只是父王先前的交代,折了你的壽,打消你不臣的意圖。牧傾,父王與我的确都對不住你。”
牧傾低聲道:“娘的牌位在老宅,去見過她一面再上路吧。大哥,一路走好。”
牧傾起身轉入內閣。
牧之拎起長刀,走了出去。
翌日清早,李威遠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牧傾沒去前朝,他去不去都無所謂,李威遠和別人不一樣,不需要他假惺惺的穿一身朝服喊一句吾皇萬歲。
早膳後不久牧傾在陪樓瀾吃點心,樓瀾喜歡吃豌豆黃,還喜歡一邊吃一邊碾碎了放在桌子上喂鴨子。
正和樓瀾說着話,影衛風一般從屋頂跳下來跑進內閣,附耳過去道:“王爺,仁親王于昨夜在老宅祠堂自戕而死。”
“直接葬在老宅吧。”牧傾淡淡道。
“是。”影衛退了下去。
樓瀾轉過頭,把一小塊豌豆黃塞進他嘴裏,問道:“葬誰?”
“牧之,他死了。”牧傾說。
樓瀾沒再問。
前朝九間殿,李威遠穿着一身龍袍,一臉的不耐煩等着群臣三拜九叩完。赤玟的皇位只坐了半年不到,他登基之日李威遠甚至在九間殿叩拜過,如今江山易主,換成李威遠接受群臣叩拜了。
不過李威遠這皇帝當得不情不願,光是那些繁瑣的禮節都快把他僅有的一點耐心折騰沒了。群臣跪地聽封。
“朕今日登基……”李威遠往懷裏一掏頓時臉色大變,糟了!南法昨晚給的小抄忘記帶了,這個封哪個官爵,那個封哪個官爵忘得一幹二淨。
新帝的聲音戛然而止,大臣們都跪地不動,不敢擡頭更不敢竊竊私語。
南法在屏風後幹脆氣得飚了一口淩霄血出來。
李威遠本來就煩躁不堪,直接大手一揮:“沒了,退朝!”
群臣:“……”
李威遠忽然有倒了回來,中氣十足的吼聲傳遍朝野:“對了,封容王牧傾正一品禦尊監國攝政王一職,行了,退朝!”
群臣大汗,皇帝這次是真走了,于是齊聲恭送,“吾皇萬歲——”
李威遠免去了一切繁文缛節,登基翌日就帶着南法去了容王府溜達。
牧傾早就聽說了當天的荒唐事,啧啧搖頭:“讓你登個基,你看你狂的。”
“麻煩死了。”李威遠揮手,“亂七八糟什麽折子都有。”
“如今朝堂之上的百官你可都要大行封賞。”牧傾和他下去,肩上蹲着一只小鴨子。
“封吧,我讓南法看着辦,這方面他比我有分寸,折子也都是他在看。”李威遠落子,道:“你的傷勢如何?如今徐認也回了沐春谷,要不要再去把他請來?或者你直接去沐春谷養傷算了。”
“治不好的,就這樣吧,不動武就沒什麽大礙,如今等死就行。”牧傾說。
李威遠手上一頓,煩躁地把黑子扔回棋盒中,“我就不信沒辦法,你不自暴自棄,比什麽都重要!”
牧傾悠閑道:“你該自稱‘朕’別成天我來我去的。”
“朕你個親娘!”李威遠道:“你告訴樓瀾了嗎?”
“我瘋了,我告訴他幹什麽。”牧傾說。
“你這個虛僞的老騙子。”
“我抽你信不信!”
“老子現在是皇上,你抽我試試!”
兩人一言不合在涼亭下吵鬧起來,南法在和樓瀾千鶴給七殺刷毛,扭頭望過去,南法嘆了口氣搖頭道:“指定是将軍又賴棋了。”
千鶴道:“你還将軍呢,該改口了。”
“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南法說。
樓瀾卻是漸漸皺起眉,他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麽,他轉頭問千鶴道:“牧傾受傷了?等死是怎麽回事?”
南法默默轉身走開,千鶴僵直了身體。
樓瀾道:“你不說我就去找牧傾說你欺負我,牧傾一定會叫影衛輪流抽你的腳心!”
千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