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8章
“仁親王真是好忠心啊。”牧傾說,“竟然替皇上來殺我這個親弟弟。”
“這也是父王的命令。”牧之皺着眉,有些悲痛道:“先前父王從漠北回京述職,将符岩交予我,臨行前叮囑我若你以後有任何不軌之舉,便讓你将符岩服下。”
“留我十年的命,替皇上穩固江山,然後就放任我去死,是嗎?”牧之不說話,牧傾狷狂大笑,近乎瘋癫,“好個牧容,死後竟也能再算計我一把!”
牧傾雙目恨得赤紅,一手抓住桌沿猛地掀翻了酒席。
裏面巨大的聲響傳出來,吓得千鶴一哆嗦,剛要回頭,窗戶卻忽然破裂仁親王被牧傾一腳踹了出來。
“王爺!”千尋一驚,牧之在地上滾了幾遭捂着鈍痛的胸口撐起身體,千尋忙去扶着他。
千鶴完全愣了,下意識轉頭去找牧傾,眼裏卻只映出一片顯眼的紅色。
“主、主子!”千鶴驚怔的瞪大了雙眼,破門而入。
廳中牧傾站在一片狼藉中,面色慘白,唇邊竟然在不住溢血,茶白的長袍斑斑點點全是腥紅的血跡。千鶴完全驚呆了,連忙要去扶,牧傾卻揮開他,步履飄浮地走出去。
他微微擡手,凝聚內力想要一掌劈死牧之。
牧之皺眉道:“牧傾,你若強行運功只會急毒攻心死得更快!”
他說的,自然是實話。牧傾自己都能感覺到陰寒的毒氣随着他的內力在筋脈游走,在催他的命。
“你将千尋安插在我身邊,若是想殺我,早幹什麽了,為什麽偏偏要是現在!”牧傾怒吼着,“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千鶴怔住,看着千尋不知所措,而千尋也刻意逃避了他的目光。
牧傾一旦運功體內的毒氣便洶湧逆走,他開始不住咳血,眼前陣陣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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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千鶴終于回過神,去扶住牧傾的身體,在晚一步牧傾就要從階梯摔下去了。
“去殺了他。”牧傾擦了一把唇邊的血,聲音輕而充滿冷漠。
“是!”千鶴咬着牙,抽刀在手,足下猛蹬朝牧之劈砍而去。
刀刃相撞,铿地一聲砍出熾烈火花,千尋抽刀硬生生擋下了這一擊。
“滾開!”千鶴怒吼着,曲起五指身上登時火光沖天,他一身正邪交織的功夫,寒怒而發,硬是将千尋擊退三尺。
“千鶴……”千尋脖頸上被他手中藏着的蟬翼刀劃出三道不深不淺的鋒利切口,血液洶湧洇進衣服裏。
“你膽敢背叛主子!我讓你死!”千鶴緊緊咬着牙,明明眼底已經積起了一層透明的眼淚。
“我沒有背叛主子,我的主子,從最開始就是王爺。”千尋微皺着眉,聲音有些發抖:“千鶴,我們各為其主,你不要怪我。”
千鶴不再廢話,猛地揮手,袖中蟬翼刀抖出,暗器般激射出去,千尋偏頭躲過,拎着長刀橫亘在胸前,等着他攻上來。
王府侍衛瘋湧上來,将牧傾和千鶴團團圍住。容王府三名影衛從屋頂跳下來,抽刀守在牧傾身邊,只等牧傾一聲令下。
牧傾拾階而下,很慢,他全身的經脈像是有細針游走般滿是尖銳的疼痛。
“牧家,全是一堆蠢貨。”牧傾走過去,千鶴自覺收刀站到一邊。
千尋擋在他與牧之中間,牧傾沒去管他,視線越過千尋肩頭看着牧之,“值得嗎?你的忠心,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以為牧容是怎麽死的?”牧傾皺着眉狂笑,一瞬間發怒,“牧容去漠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來無回!什麽狗屁的以身殉國,是他功高震主,狗皇帝讓他死在漠北!他才那麽容易叫人一箭穿心從馬背上射落踩踏致死!他明明知道!卻心甘情願為這麽個皇帝去死!”
“那是父王的事……”牧之攥緊五指。
“懦夫!”牧傾大罵:“你永遠就只會躲在牧容背後!他讓狗皇帝害死了!你卻幫着狗皇帝的兒子再來害我!牧之……我死之前,一定把你搞得比我還慘!”
“我知道你心裏有恨。”牧之看着他,雖然眼中滿是歉意,但是他知道牧傾再也看不到了。
牧傾後退一步穩住踉跄的身形,他搭着千鶴的肩,彎腰噴出一口血。
“回府!”千鶴心急如焚,半拖半抱着牧傾吩咐道。
“牧傾,符岩廢武,你若不再如此沖動強行運功,十年內定可安然無恙。”牧之對他遠去的背影喊。
牧傾揚起慘笑:“多謝大哥提醒……”
千鶴急得手足無措,将牧傾扶着出去回府醫治。
院落內侍衛林立,牧之目光低垂,随後看着千尋道:“難為你了,跟在他身邊十數載。”
千尋态度恭謙:“其實容王早就察覺,他去哪都将屬下帶在身邊,任何有關前朝之事都只吩咐錦衣衛去辦,親近之人也只讓千鶴靠近……”千尋一頓,“他只是,為了千鶴才将屬下留到現在。”
牧之低嘆着,看着一群白鴿從牆院撲簌簌飛過。
外頭,千鶴轉身看着仁親王府的大門,抽刀将鮮紅的衣袍割下一片,猛地将長刀扔出去,玄鐵長刀沖勢未消将那片赤紅的雲錦釘在王府大門上,刀身嗡嗡微顫。他躍上馬車,用力抽下一鞭子。
“統領,王爺脈象紊亂已經昏過去了。”影衛在裏面喊。
千鶴怒道:“主子中了符岩,老小先去告訴徐大夫讓他準備着,小五你馬上進宮,把總指揮使大人叫來!”
“是!”兩人應聲,躍出馬車,腳尖輕點一個瞬身不見蹤影。
樓瀾本在房中午睡,還沒睡着便聽見一陣吵鬧的聲音,是從偏房發出來的。他揉着眼睛拾起小褂子穿好,下床出去看了看,偏房中無數人來回進出,更有丫鬟哭着端出一盆血水。樓瀾在外面朝裏看,什麽都看不到。
千鶴轉身看到他,心裏咯噔一聲,他走近樓瀾看到他疑惑的目光,強扯出一道笑容,道:“主子喝醉了,你去看看?”
他自然是不敢擅自告訴樓瀾的,萬事都要等牧傾醒了再說。
樓瀾面無表情地搖搖頭,轉身走了。
千鶴大口喘息一聲,狠狠揉了一下自己的雙眼,低聲吩咐道:“任何人,都不要将主子的情況告訴他。”
“是。”屋內一連串應聲。
徐認皺着眉,探過脈搏,将藥箱合上,“王爺劇毒侵體,不是長壽之兆。”
“是中了符岩。”千鶴抖着聲音說。
嘯烨冷聲道:“你可有辦法?”
徐認搖了搖頭,“若是鸩毒,王爺自行逼出就可,但是符岩廢武,若是王爺運功逼毒只會适得其反,如今天下符岩無解大人應當是知道的。”
“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千鶴喊道。
“我也無能為力。”徐認嘆道:“王爺此後也不得動武,符岩毒發要十年,否則定然折壽。”
嘯烨一言不發,擡腳離開。
千鶴忙去拉住他:“你幹什麽去?”
“踏平仁親王府!”嘯烨漠然揮開千鶴的手。
“別去,萬事等主子醒來再說。”千鶴道。
嘯烨冷冷看着他:“你放心,我自當留千尋一條狗命。”
“我不是那個意思!”千鶴怒道。
“師哥,你冷靜點。”麒麟皺眉上前,一把将嘯烨的繡春刀拍回去,“就照千鶴的意思,先等王爺醒來,或者你先回宮,這事兒絕不能就這麽算了,仁親王這麽做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宮裏有恬戎。”嘯烨說。
“那你就老實等着!”麒麟喊道。
嘯烨一言不發走回床前,麒麟問道:“大夫,王爺短期內可有性命之虞?”
“暫時無妨,王爺只是毒氣逆走,心脈有些受損,養一兩月便無事。”徐認說。
“也就是說,主子只剩下十年壽命了?”千鶴冷汗涔涔。
“是這樣。”徐認口氣傷感道。
“王爺何時會醒?”嘯烨問。
“王爺底子好,再過幾個時辰自然便醒了。”徐認拎起藥箱,“我在這裏也無用,只能給王爺煎些滋補養身的藥來。”
徐認出去了,三人站在床邊。牧傾躺着陷入重度昏迷中,青絲散亂在枕側,唇邊還有一絲未擦淨的幹涸血跡。
“我……我出去看看樓瀾……”千鶴喉間湧動着一些不一樣的情緒,他走到門外,肩膀驟然聳了聳肩,終于忍不住彎腰張開嘴無聲地大哭起來。
麒麟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背,“何以這麽傷心,主子命不久矣,我等以刀自戕便是,不要想多了。”
“毒是老王爺給的,仁親王笑吟吟地騙主子喝下去,憑什麽!”千鶴情緒激動,“他替這王朝做了那麽多,這個王朝給了他什麽!”
“女兒家才去想這些,天下不公平的事多了。”麒麟道:“你就算怨天怨地也不能把王爺折進去的壽命搶回來,萬事理智對待,把我等風險将到最低。”
他沒去提千尋,提了也不知道說什麽。
晚膳樓瀾自己獨坐,身邊空落落的,平時牧傾定然會在邊上看着他吃飯,今天連人影都沒見到。樓瀾自己扒飯,麒麟走進來瞧見樓瀾疑惑的眼神,勉強笑道:“王爺還沒醒,主子不必挂記。”
樓瀾還看着他,麒麟道:“屬下錦衣衛副指揮東麒麟,公子應是見過的。”
樓瀾頓了頓才想起來,先前的确是見過他,便低下頭繼續吃飯。
“公子。”麒麟站在樓瀾身後,輕聲說:“明日若是王爺醒了,公子陪王爺說說話可好?”
樓瀾自然是什麽反應都沒有,扒幹淨碗裏的飯,又撥了些飯菜,端去喂小鴨子。
“公子。”麒麟不依不饒。
樓瀾擦了一下唇角,澄澈的眼睛看着麒麟,“牧傾怎麽了?”
麒麟一怔,只道:“王爺只是有些醉酒。”
樓瀾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