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7章
牧傾牽着一步一踉跄的樓瀾回到容王府,千鶴遠遠就看到樓瀾僵硬的步履和蒼白的臉色,心生疑問,靠近後發現牧傾的臉色也不好看,當即也不敢多言。牧傾拉着樓瀾回了房後他将影衛喚了下來,“發生何事?”
影衛附耳過去,叽叽咕咕了幾句。
千鶴眉間一皺,“主子自己說的?”
影衛點點頭,我們王妃可傷心。
“怎麽……怎麽……”千鶴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什麽辦。
房中樓瀾雙手有點發抖,他被牧傾抱在懷裏,不掙紮也不叫嚷,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讓牧傾有些意外更讓他忐忑,他寧願樓瀾哭喊着罵他幾聲。
靜了許久,牧傾緊緊抓着樓瀾的手腕,撥開他眉間的額發輕聲道:“你好歹說說話。”
“為什麽……要殺人?”樓瀾皺了皺眉又松開,又疑惑地皺起。
牧傾如實相告:“因為想要你的聲音,那時只想要你的聲音。”
樓瀾眸中蓄滿了眼淚,他擡眼看着牧傾,一眨不眨,強忍着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洶湧淚水。他開始推搡牧傾,緊咬着牙把他使勁往外推。
“樓瀾……”牧傾無力道,想留下又想給他一個獨處的空間。
樓瀾一言不發把牧傾推了出去,慌慌張張地把門合上,将牧傾關在外頭。
沒多久裏面就響起了樓瀾大哭的聲音,那種遏制不住的失望和崩潰充滿了牧傾的耳朵,讓他忍不住想閉上眼睛捂着雙耳不去聽。
牧傾一直站在外面,神色無措,他第一次顯得有些無助,一時也無人敢上來勸慰他。千鶴聽着裏面樓瀾的哭聲想上前去,被千尋拉住了,他搖了搖頭帶着千鶴下去。
說不清過了多久,樓瀾從大哭變成哽咽,哭得累了又慢慢改為抽泣,哭得直打呃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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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傾在外頭站了幾個時辰,終于忍不住,一把将門推開。樓瀾已經不在房中,牧傾尋着哭聲走到暖閣,樓瀾正趴在床上小聲哭着。
聽到外頭的腳步聲,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進來了,樓瀾把被子拽過來蒙着頭,自己哭自己的。
“你哭過便不要再記恨我,好嗎?”牧傾過去兩三下将他從被子下挖出來,樓瀾雙眼兔子般通紅。他端了杯茶喂過去,樓瀾別過臉。
牧傾将茶放回去,“是我的錯,你可以生氣,但不能氣太久。”
樓瀾忍着喉嚨裏的呃逆,擦了把眼淚,盯着被子上的錦花發呆。
“你不肯原諒我是不是?”牧傾将樓瀾摟在懷裏,“沒關系,只要你聽話,乖乖吃飯保證不逃走,不傷害自己,我就什麽也不做。”
他口氣慢慢陰森下來,沙場蕩滌出來的殺氣代替了他之前的一身溫柔,牧傾說:“否則,我便去殺了辰軒。”
樓瀾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牧傾笑起來,充滿殺氣的笑容讓樓瀾覺得很陌生,他重新端起溫涼的茶遞到樓瀾嘴邊,樓瀾依舊一動不動。牧傾笑道:“來人。”
馬上有人在外應聲道:“王爺有吩咐?”
“去殺了政鴻,将辰軒捉來。”牧傾冷然道。
“是!”
“等一下!”樓瀾急忙喊道,聽到外頭的腳步頓住,他才轉身看着牧傾,眼裏只剩下一絲恐懼,這樣的眼神亦是讓牧傾覺得陌生。
牧傾神色未變,将茶水遞過去,樓瀾拿掉蓋碗捧着茶盞咕嘟咕嘟喝掉半杯。
“這樣才乖。”牧傾笑了笑,将茶盞随意放到一邊,道:“平日這時候你都在午睡,睡醒再排膳吧。”
他掀開被子,樓瀾脫了外袍乖覺躺進去,然後裹着被子滾到了床角,背對着牧傾。
牧傾并不介意,小聲說了句睡吧,便起身離開了暖閣。
千鶴跟千尋守在門外,牧傾出來後,千鶴跟在他後面,忍不住道:“主子何須這樣,他只會更恨您。”
“他那麽倔強,哄是沒用的。”牧傾語氣裏充滿疲憊,“不做無用之功,浪費時間。”
這是在談情說愛,又不是在打仗,千鶴心裏忍不住插嘴一句。
千尋一直未發言,伺候牧傾更衣喚了朝臣和嘯烨來問一些前朝的事。
自那之後牧傾再也沒有聽到樓瀾絲毫的聲音,他再也沒有跟牧傾說過一句話,也沒掉過一滴淚,無悲無喜,像個傀儡般。因為牧傾的威脅,自然也沒有過偷偷溜走的行為,還是與平常一樣,乖乖吃飯睡覺,只是再沒有笑過一下。更多的時候是睜着那雙漆黑的眸子,臉上滿是茫然無辜的表情。
剛開始,牧傾滿以為自己是不介意的,只要他乖乖呆在自己身邊就好了。但是日子久了,他開始想祈求更多,最初他想只要樓瀾答應不再記恨他,慢慢變成和自己說說話,最後直到現在,他心裏的渴望是哪怕樓瀾正眼瞧自己一眼也好。
樓瀾穿着件粉橙色的小褂子正蹲在秋千架旁邊跟鴨子玩,牧傾遠遠看着,望而卻步,不想掃了他的興致。
“主子。”千尋一身鮮紅錦衣從後面走來,道:“仁親王府的柬帖。”
牧傾接過來随意看了一眼,牧之的誕辰邀他前去。往年這個時候去或不去都看牧傾當天心情是好是壞,如今他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千鶴滿以為牧傾會拒絕,卻聽他道:“去回話,明日巳時本王自當準時。”
“是。”千尋退下去。
每年這個時候,應該算是兄弟倆唯一聚在一起的機會,終究是他的哥哥。
“主子帶樓瀾去嗎?”千鶴小聲詢問。
牧傾淡然道:“他應當是不樂意的。”
說罷走上前,樓瀾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抱着鴨子站起來轉身木木地看着牧傾。
牧傾過去摸了摸他的臉,坐到秋千上,将他抱在身前,笑道:“明日帶你出府串門,去仁親王府,好不好?”
樓瀾沒有表情地搖搖頭,摸了摸小鴨子的絨毛。
“好,那便留在府中,我早些回來。”牧傾抱着他在秋千上晃蕩,将下巴搭在樓瀾的肩上,閉上眼睛享受暖春的陽光。
當日牧傾去了仁親王府,這本是可有可無的一場宴席,但是留在容王府,他知道樓瀾是不想見到他的,牧傾過來完全是出于一種逃避的心理。
千鶴跟千尋随他一同前來,仁親王牧之誕辰這日客人只有牧傾一個,年年如此,往年牧傾若是不來牧之自己獨吃一席,來了便與他兄弟同歡。
“聽說你近日心情不好,先前還當你不來了。”牧之也沒候着他,早就自己動上筷子了。
牧傾進來便煩躁地揮手,宴廳內候着的下人和千鶴千尋均候在了外頭。
“這不是來了,啰嗦什麽。”牧傾落座,将酒杯推過去,牧之給他倒了酒,是香醇的梨花春,可惜不是牧傾愛喝的那種味道,他也沒說什麽,仰頭一飲而盡。
“就你自己。”牧之好笑道。
“他在生氣,不願跟我過來。”牧傾說。
牧之兀自笑了笑,給牧傾的酒杯滿上,“你究竟當他是什麽?”
“皇上讓你問的?”牧傾冷眼瞥過去,“你前幾日連夜入宮,就是為了這個?”
“不過白問問,你又開始疑心疑鬼,一點兄弟情都沒有。”牧之一臉不耐煩,“你若不想說就算了。”
“我倒是有問題想問你。”牧傾冷笑道:“仁親王八日前應诏連夜入宮所為何事?皇上竟要你進密室相談。”
牧之挑眉:“你知道?”
“滿皇宮都是容王府的眼線你會不知?”牧傾冷冷笑着。
牧之道:“今日是我生辰,你就不能留着別的時候問,一定要這樣咄咄逼人?”
牧傾沉默一會,臉色有些陰沉,随後将酒壺拿過來自斟自酌,“若真不顧兄弟情,你根本活不到今日。你可知我起過多少次要殺你的念頭,卻又統統放棄?”
聞言牧之也沒有什麽驚訝之色,只笑道:“你沒少做過大逆不道的事,唯獨對我沒下手,我自然是知道的。”他低嘆了一聲,摩挲着酒杯道:“皇上怨你活剮了秦然。”
“秦然該死。”牧傾冷聲說。
牧之道:“皇上和秦然之間……你其實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牧傾現在滿腦子都是樓瀾,根本顧不上赤玟,也不想去顧任何人,便随意嗯了一聲,晃了晃酒壺,“空了,來人!”
牧之有微微色變,下人重新上了酒又退了出去。
“他恨我,是不是?”牧傾斟滿酒無所謂道。
牧之點點頭,牧傾笑起來,“恨吧,這天下就沒有不恨我的人。大哥,你也恨過我吧。”
一聲大哥讓牧之的背脊有些僵硬,他擡眼看着牧傾,“你是我親弟弟,我為何要恨你。”
“牧容死時,我将他從漠北運回來,你死活要開棺見他最後一面,我下了死命令不準開棺直接下葬,知道為什麽嗎?”牧傾撚着酒杯,唇角勾着笑,眼底卻是一片涼薄,“因為他死後我剖出了他的心肝,你若是見他那樣的慘狀,一定會恨不得立刻将我大卸八塊。”
牧之一愣,卻搖着頭道:“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又何必再提。”
“牧容死得慘,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重蹈他的覆轍。”牧傾說。
牧之舉杯,和牧傾碰了一下,仰頭飲盡,深呼吸一口道:“皇上怨你殺了秦然,更怕你會用樓瀾取代他,皇上之前召我入宮,是讓我殺了你。”
牧傾一動不動看着他,牧之垂着視線,“這酒裏,我下了符岩。”
牧傾沉默着,捏着酒杯,靜靜道:“符岩無解,可你也喝了。”
“是。”牧之正視他,輕聲說:“你是我弟弟,君命不可違我便當你的墊背,陪你一起死。”
咔嚓一聲,酒杯硬生生在牧傾手裏碎裂。
符岩之毒,無色無味難以察覺,解藥更是求無所求,中毒之人半吊着一條命不死不活,只能茍求十年之命,十年後毒發身亡。